“不认识,”南颂时随口说:“怎么了?”
等前面红灯车停下,她把手机递给他,“可是这个记者好像认识你,她刚刚发了一条当年雪场事故的微博,内容全是在为你解释。”
南颂时就着女孩递过来的手,看向手机里的几行字,知道视线落在最后一句:——他是一个救了人性命的少年,你们不该这么指责他。
南颂时目光动了动,口中缓缓道:“张非静吗?”
“嗯,”微博主页里有介绍,盛漫犹豫地说:“看她的口吻,似乎是知道事情经过的样子。”
不自觉地,南颂时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是那个雪场酒店里遇见的那个女游客。
“或许是一个见过的人。”他说。
等到了家里,南颂时不知道给谁拨了通电话,而后收到了张非静记者的资料。
在八年前曾经出任务,去在雪场附近的小镇做旅游项目的采访节目。
最后滑到照片。
盛漫坐在他身边,“她是谁啊?”
南颂时如实说:“是当时告诉我被埋孩子位置的游客。”
难怪她会这么清楚,盛漫看向南颂时,注意到他神色若有所思,于是又问:“你在想什么?”
沉默片刻,南颂时看向盛漫,认真回答她:“虽然不确定,但我在想有没有另一种可能。”
“什么?”
南颂时敛了敛眼,“没有翻译错,而是当时情况紧张,她一时情急说错了位置。”
盛漫愣了愣,思索了下说:“那当时你有问过她吗?”
“问过。”他说:“在接受媒体的采访之后,问过她。”
闻言,她很快就明白了,如果真是这个张非静说错的,在当时那种情况,很有可能是不敢承认的。
手机铃响,南颂时接通,而后嗯了声,挂了电话。
“公司里临时有点事,我得去一趟,”他低头,温声道:“你去我房里睡个午觉,等我回来。”
盛漫眨了眨,随即起身,“你还是顺路把我送回家吧,我今天要去接雪豆。”
南颂时起身,忽地弯腰,没了之前谈正事的模样,懒散的语气,“就陪我一天啊?”
“……”
没等她说话,南颂时弯了弯唇,直起身子,“也行,我可能回来的晚,昨晚睡的晚,你回家好好休息一下。”
接了雪豆回到家里,盛漫给小狗狗喂了吃的,而后去到客厅里,拿手机给张非静记者所在的报社拨了电话。
接电话的另一位记者说,今日张记者休息,盛漫跟她说明天想约下张记者,有点事情和她谈。
电话里以为是张记者采访过的人,于是答应了。
第二天等来到报社,才得知张记者今天被临时派到临城一个发生山体滑坡的事故现场,去做采访。
盛漫没有见到人,去奶茶店的路上打开新闻,搜了下事故的情况,所幸村子里没有人伤亡,做了安全预警转移。
盛漫回到奶茶店里,看见网上有自发为村民捐款的途径,她捐款后,想了想又联系一辆物资车。
联系过受灾当地负责人,中午时盛漫以奶茶店的名义随车去了临城。
路上给南颂时发了消息,随后他打来电话。
“已经走了?”男人声音低沉。
“嗯。”盛漫知道他公司这几日忙,温声说:“你放心,我只是去送物资,不去危险的地方,到了地方我给你回电话。”
她不确定能否遇见张非静记者,电话里没有讲太多。
另一边南颂时站在会议室门外,身边有职员出来有事找他。
南颂时接过文件,看向职员,“帮我租一辆越野车,开完会要用。”
去临城的路上,盛漫和司机了解了下那边灾情的情况,司机有同事也去了那边,听说路上还带上车子坏掉的青泽报社的记者。
盛漫一听,跟司机要了同事的电话。
车子开到小镇,把食物物资交给当地收管捐赠的负责人,盛漫得空时给那个司机打了电话,打听到了报社工作人员今晚住的旅店。
盛漫到了旅店,给南颂时发了安全到达的信息,跟前台办理开放登记时,她看见从外面拎着一桶泡面进旅店的女人。
女人穿着工装,身上一股风尘仆仆,看样子是刚做完报道回来休息的。
她目光一怔,走了过去,“请问,您是张非静记者吗?”
“我是。”张非静点头,“你认识我?”
盛漫抿了抿唇,“我有一个朋友认识张记者您,可以占用您点时间吗?我想跟您聊点事。”
张非静打量一眼盛漫,见她神色严肃,又是一个年轻女孩子,便答应了,“那你到我房间来吧。”
盛漫跟着这位年纪三十几岁的女人进了二楼的一间房间,进屋时注意到女人放在桌上的手机,屏保是个很可爱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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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笑问:“这是您女儿吗?”
“嗯,六岁了。”
“真可爱。”
“谢谢。”张非静烧上热水,随口问:“你朋友是哪位啊?你找我有什么事?”
盛漫声音平和地说:“我是南颂时的女朋友。”
张非静神色一顿。
“今天找你,是想问一下当年滑雪事故的事。”
盛漫盯着女人脸上的表情,继续说:“想跟您确认一下,那时候,是他翻译错了吗?”
张非静动了动唇,瞥开视线,“你是看见我发的微博了吧,我只是替他澄清一下,是不是翻译错了我不清楚的。”
“我没在场。”女人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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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漫看着女人手微抖着撕开泡面纸,又开口:“那我重问一下,张记者您那时候有没有……”
“说错了位置。”
房间里沉默片刻。
“抱歉,我想休息了。”张非静低头说。
盛漫望着她,点了下头,“好,我不会耽误您休息,只是我还要说一句。”
她目光平静而温和,语气认真:“我不是来指责,或者埋怨张记者您的。”
话音落,张非静抬起眼,眼神里透着微微的复杂,眸光波动。
回到自己房间里,盛漫坐在床上,看了眼手机,可能是这里信号不好,南颂时回复的消息,隔了一小时后收到的。
房间里开着一盏台灯,她目光平静地随意落在地板上某一点。
不知过了多久,她起身出了房间,去一楼前台要了一页笔记纸和笔,回房间写了封信。
信纸折好,她来到张非静的房门前,敲了两下门。
把信放在了门口地面。
……
夜里近十一点钟,南颂时开车到临城受灾附近的小镇,直通的路只允许救援和物资车通过,他从山路绕道,开了十小时到了这里。
虽然知道盛漫来的地方不危险,但他还是不放心,让她一个女孩子自己住在旅店,也不放心。
夜里在不熟的山路开车不觉有什么,山路信号不好,近三个小时想到她万一有什么事,联系不上自己,却是吊了一路的心。
车子停在旅店外,他坐在车里,目光扫了一眼这家灯光暖色的小旅店。
这颗心才算放下了。
他抬手拨了拨额发,忽然感慨,自己这算不算黏女朋友?
不知道算不算。
反正看样子,这辈子是离不了盛漫了。
他弯了下唇,扯过副驾驶的黑色行李包,想着她应该是睡下了,准备开一间房住下,明早再找她。
刚要推门下车,裤兜里手机震动,他拿出来看了眼。
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发来的短信,他随手一点,第一条是一句话。
——你好,我是张非静。
南颂时目光一顿。
第二条信息是一段文字,没来得及细看,又收到了张图片。
一张手写信,字迹清秀而眼熟。
第四十八章
暖昏色的灯光, 静暗的夜。
车窗紧闭的空间里,男人目光落在笔触清晰的字上,他没退回看上一条信息, 所有的在意,都聚在这封手写信照片。
南颂时微微抿着唇,一字一句地往下看去。
[张记者您好, 我是盛漫, 是您刚刚见过的那个女孩, 或许您根本不想看这封信, 但我还是要写。
您有一个六岁的女儿,看得出来您很爱她,我猜您一定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所以,我觉得您应该能理解我的感受。
我也很爱我的男朋友,他是我从高一就喜欢上的男孩子, 就算过了这么些年,我也想弥补他的难过。
张记者, 您肯在网上为他说话, 这些年或许也对他有过愧疚吧。
我在您微博里,看见您转载过救治病人失觉双腿成功的医学文章,我想,您这些年也一定在关心小jiason。
您和我男朋友都是救了小jiason性命的人, 不是做错的人,这一点您说的对,没有人可以否定这一点。
但或许您也和我男朋友一样, 对这个遗憾自责过。
只是,可以不要让两个人一起自责了, 好吗?
您一定希望您的女儿,一生幸福没有烦恼。
我也希望我的男朋友,一生坦荡,不被遗憾禁锢。
所以,这是我写这封信的目的,我希望您任何时候想通了,可以跟这个一直在自责,无辜的少年说一句真相。
谢谢您的善意,和勇敢。
——盛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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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信的最下方,是他的电话号码。
旅店房间里,盛漫刚洗过澡从浴室出来,桌上手机震动。
她边擦头发,边过去看消息。
南颂时:[睡了么?]
盛漫微楞,随即回:[还没呢。]
消息发过去没多久,房门穿来敲门声。
盛漫放下手机,扒着猫眼看了眼,很快开了门。
“你怎么来了?”她惊讶地看向门外的男人,眼神有掩饰不住的惊喜。
南颂时进屋,黑色旅行包搁在玄关柜,“不放心你。”
盛漫睫毛颤了颤,南颂时穿着黑色夹克,黑西裤,应该是开了很久的车,身上有股风尘仆仆的味道。
她有点心疼地说:“我在这住一晚也不会出什么事,倒是你走夜路多危险。”
南颂时脱下外衣随手搁在衣架,他里面穿着黑衬衫,少了平日的平整熨帖,气质却依然矜贵凛冽。
他没对此说什么,低眸注视着眼前的女孩,双手握住她的的肩膀,嗓音低沉道:“你来这儿,是来找张记者的?”
她意外了下,随即想到青泽关于灾情的视频报道里的张记者。
男人眉眼微敛,没笑,盛漫有点看不出他的情绪。
心里在想,他是不是因为她自己擅自来这,有点生气了啊。
她嗯了声,而后低声问:“你是看了张记者的报道吗,我就是想碰碰运气,或许能在这里见到她,所以没提前和你说。”
南颂时:“张非静给我发了信息。”
盛漫眨了眨眼。
因为之前张非静的态度,完全没预料到她会这么快给南颂时发信息。
她动了动唇,“她,跟你说清楚了么?”
“嗯。”
“不是你翻译的问题?”
在听见确认的声音,盛漫心里百感交集。
有一种想笑又想哭的情绪,说出的话断断续续,眼角擒着泪问:“太好了,那你是不是,以后就不会为这件事难过,自责了?”
话音一落,她就被南颂时抱住了。
“是。”男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单一个字便掠过,似乎没在意这件事,语气带着叹息,“以后不要自己一个人,如果你因为我,出了什么危险怎么办。”
他的话里有股严肃的意味。
盛漫声音低低地哦了声,
听见女孩的声音,南颂时语气放轻:“不是在说你,而是什么事在我这,都没有你重要。”
他低声:“知道么?”
闻言,盛漫吸了吸鼻子收起眼泪,脸从他怀里抬起,弯唇应着:“明白了,我以后做什么事都会提前和你说的。”
南颂时盯着她眼眸湿润,眼里却是明亮,也不知是真的记住了,还是在哄他。
他心里暗叹了下,抬手捏了捏她的脸。
明明手上没用力,盛漫却假装疼,哎呦了一声,借势从他怀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