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红唇微勾,眼波流转地看着她,语气轻柔得仿佛是最亲密的呢喃:“别忘了你弟弟,药性发作时,他边凄厉地哭边拿头去撞地。每次撞得鲜血淋漓的,本宫都有些于心不忍了呢。”
翡翠望着华贵妃,眼眸中充满了绝望。
她想到了小姐还给她的卖身契;想到了她每次对待自己时都分外温柔;想到了自己在乞丐堆里差点被令人作呕的手剥光衣物时,似神o般从天而降的小姐。
翡翠痛苦地闭上了眼,两行泪珠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滑落。
小姐,是翡翠对不起您。
如有下辈子,翡翠当牛做马,回报小姐的大恩大德。
她最终只是一寸寸俯下身,嘶哑着嗓子,一字一泣血:“请娘娘放心。”
杜沁然在高烧中睡得昏昏沉沉之时,她感觉自己被人拍醒了。
恍惚间,杜沁然还以为她仍在现代,迷迷糊糊地裹着被子翻了个身:“严唤清你别闹。”
杜沁然和严唤清原本说是要一起同居的,但杜沁然搬进去后,却发现具体情况和独居也没太大区别。
她这位巨星男朋友整日不着家,每次回家的时间也都很阴间。
严唤清其实大多时候都是个很温柔体贴的人,唯独有一个小癖好,就是每次风尘仆仆回到家都喜欢往睡梦中的杜沁然怀里钻,跟条小狗似的在她颈窝蹭蹭。
杜沁然原先对此颇为不满,几次抗议后,严唤清才略有无奈地说:“我要是不闹你,恐怕你都不知道我回来了。”
他翻出杜沁然某次给他发的一条信息,信息上写着“严唤清已经五个月了!你再不回家就等着分手吧!”。
严唤清当时的回复是“我错了”。
杜沁然狐疑地盯着严唤清:“所以?”
严唤清敛下神色,略微有些委屈:“在你发信息的前一天,我回来过的。”
杜沁然呆楞片刻:“不可能啊,我当时一整天都在家。”
严唤清:“我凌晨亮点降落的,三点到的家,早上六点的飞机。”
这是杜沁然没想到的。
她嘴唇动了动:“...... 你时间那么紧,真难为你还想到回趟家。”
严唤清眼神很温柔,直白地说:“我想你了,所以回来看看你,几个小时也好。”
他抿了下唇:“我本来想着我看看你就走,别打扰你休息了。可我忘了,你也在想我。”
杜沁然当时可吃这套了,感动得一塌糊涂,以后严唤清大半夜回家往她怀里钻时,杜沁然也没再说过什么。
此时此刻,有些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严唤清?楼主,那是谁哇?”
杜沁然眉头一皱,微顿片刻后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裹着被子警觉坐起身。
她双眼圆瞪,看向站在床旁挠头的铁夜叉:“啊啊啊你干嘛!”
铁夜叉被她吓得战术性后退半步,而后连忙示意杜沁然小点声。
杜沁然惊魂未定,但也意识到动静太响会引来她不希望看到的人,顿时噤声。
铁夜叉呆头呆脑地又站近了几步:“楼主,雇主想你今日就出手,把目标给料理了。”
杜沁然无奈,指了指自己烧得绯红的脸颊和干裂的嘴唇:“你看我这样子,像是能执行任务的状态吗?”
铁夜叉也很纠结:“可是...... 如果不完成,得十倍偿还,大概得黄金万两.......”
他话还没说完,便见杜沁然一骨碌爬起身,跑到衣橱处翻箱倒柜。
铁夜叉疑惑:“楼主,你这是?”
杜沁然从一堆衣裙里挖出她那条黑色夜行衣,喘了口气道:“我觉得我还可以坚持坚持。”
那可是万两黄金啊!!!
杜沁然对自己这个“邪阎王”的称呼向来是很自信的。
尤其是上次在酒楼以一敌十把小喽们打得落花流水后,她就愈发自信了,甚至已经到了有些盲目的地步。
况且,杜沁然已经和这具身子自带的武力值完美融合。
如果说她以前还需要在危难关头才能迸发出自我保护式的武力值,如今的杜沁然则是能随心所欲地掌控这具身子的武功了。
融会贯通后,杜沁然不禁感慨:她可真强啊。
如果遇上玉修罗时是如今全盛时期的她,杜沁然可以拍着胸脯说,她绝对不会输!
那阿里乌更不会被不知名的黑衣人给杀了,她也不至于任务失败,面对一个直至今日还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的神秘惩罚。
但左右系统这几日也没烦她,杜沁然就纯粹当这件事不存在,每天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而如今,就算铁夜叉通知她雇主一定要在今日就把目标咔嚓掉,带病上阵的杜沁然也丝毫不担心。
有句话说得很好。
她被封为江湖武力排行榜的榜首,是因为排行榜最高便只有榜首。
既然如此,她就只好委屈委屈,当这个榜首咯。
可事实上,杜沁然本身的武功已经远超排行榜的其他人了,甚至可以说是碾压。
杜沁然就这么怀揣着爆棚的自信心,换上夜行衣,一路上足尖轻点,每一步都轻盈如飘落的绿叶,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
她轻飘飘地穿过沿途的高门阔斧=,如同一阵微风,无声无息地飘到行刺目标的府邸墙上。
这一次的任务对象是封城屈指可数的富商之子,杜沁然自高墙上眺望府内,将一切布置尽收眼底,觉得咂舌。
不得不说,这个富商非常得名副其实。
府外看起来破破烂烂的,景象凄凉不堪。
久经风雪的白墙都变了灰,本应傲然的墙体变得苍老沧桑。在岁月的摧残下,红砖屋角斑驳露出,分外劣质,竟比普通人家看上去还要寒酸几分。
然而,府内却别有洞天。豁然开朗的景观仿佛就是另一个世界,如封城的南城北城似的 ―― 奢靡繁荣与破落不堪,泾渭分明。
遥遥望去,整个府邸从布局到风水都是极佳的。假山水池错落有致,曲径通幽的小桥流水与芳香四溢的花卉相得益彰,仿若仙境。
高大的红木门楣上雕刻着精美的祥云图案,门扉上嵌镶着古铜,而府里更是挂满了千金换不来的沁透鲛人纱,朦胧又梦幻,宛如一颗明珠镶嵌在尘世间。
而最离谱的是,杜沁然看到二十一世纪的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绿孔雀就这么昂首挺胸地散着步,嘴巴往树上一啄。
树木轻颤,晃动间金影闪烁,几乎要闪瞎了杜沁然的眼。
她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棵树居然是金子做的,每一片树叶都是纯金啊!
奢靡,这是何等的奢靡!
院中一位年少公子正慵懒地卧在席间,一群衣裙清凉的美人们娇笑着腻在他身上。
“褚二公子,再喝一杯呀。”
杜沁然听到关键词,耳朵一竖。
褚二公子?这位看起来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少年想必就是她此次的刺杀目标了。
院里人多,况且都是女孩子,杜沁然并未贸然行动,只继续潜伏在高墙之上,静静看着底下的场景。
褚二公子闻言,坏笑着往那位美人的酥/胸/一抓,笑声极其下流:“哦?怎么喝?”
美人娇嗔一声,识趣地抿了一口酒,撅起鲜艳欲滴的唇,闭上眼凑近褚二公子。
如果只是大美人主动向看着有几分猥琐的竹竿男人献吻,杜沁然也就忍了。
谁知,那褚二公子喝下了那口酒后,居然像天女散花一样,尽数喷了出来。
这个口水瀑布就这么以水雾形式均匀喷洒在所有美人脸上,她们却都咯咯笑着,对此等情景已经司空见惯。
先前劝酒的美人更是眼都不眨地娇声笑道:“公子真的好厉害呢,奴家都快受不住了。”
杜沁然:救命,她在说什么?
杜沁然也快受不住了,被恶心得快受不住了。
万万没想到,更让她受不住的还在后头。
这位褚二公子仰头肆意大笑了几声,笑哑的嗓子里卡了些痰,他十分自然地掰开身旁美人的嘴。
!!!
呕――
恶心感克制不住地涌上来,杜沁然连忙挪开视线,极力捂住自己的口鼻,试图掩盖她的声音。
救命,好恶心,好想吐。
一个人执行任务真的很无助!
她强自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平复呼吸后再也忍不住了,扶了下面具便飞身向下。
落地一刹,杜沁然动作利落地抽出软鞭,随着“唰唰”破空声,鞭影飞舞,毫不留情地卷向褚二公子。
褚二公子眼眸阴沉,却丝毫不怵,倒像是早有准备似的。
他猛得将身前的美人往前一推,杜沁然见状瞳孔骤缩,紧忙收了力道。
搞什么,还是不是男人,居然拿女孩子做盾!
那位美人吓得目瞪口呆,眼睁睁地看着狰狞的软鞭扑面而来,瞬间被惊悚感席卷,几乎要被吞噬,尖叫声都在喉咙中戛然而止。
如她们这种浮萍般无依无靠的瘦马,美貌便是唯一的依仗。
一旦容貌毁损,那将是何等惨绝人寰的结局。
眼见那软鞭已袭至眼前,美人一眨不眨地呆滞着,竟被吓得都无法躲开。
就在软鞭即将碰触她脸庞的那一刻,那带着倒刺的鞭子却似是张了眼,倏得被抽了回去。
美人怔怔地看向持鞭人,只见清冷月光下,一名黑衣女子黑蝶面具覆脸,身材娇小,动作却极为干脆利落。
随着她舞鞭的动作,高束的墨发随着她的幅度飘着,飒美又残忍,如地府遣派凡间的罗刹。
又像是救赎。
褚二公子见这些美人能令杜沁然束手束脚,他连忙把姑娘们推到自己身前,边躲闪边扯着嗓子喊道:“来人啊!你们这群饭桶,是要等我死了再出来收尸吗?!”
随着他的话音,院内四面八方涌来身穿盔甲的府兵,个个拿着长矛,来势汹汹。
杜沁然眸光一扫,虽并不畏惧,却蓦然得出一种诡异的结论。
她方才便觉得这府中多蹊跷,褚二公子俨然就是个不经事的酒肉草包,可遇到自己这样从天而降取他性命者,却丝毫不惊慌。
如今再见这些早有埋伏的人,杜沁然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她这是陷入了别人设好的局!
情形急迫,容不得她深思,拿着长矛的府兵们便如猛虎扑食,向杜沁然围攻而来。
杜沁然握着软鞭的手紧了紧,深吸了口气,眼神冷漠得几近凛然。
战意如烈焰在她眸中燃起,杜沁然身形猛然一动,迅速穿梭在府兵之间,软鞭在她手中化作一道道流光,将府兵们的攻击化解得干净利落。
余光里,一杆长矛突然刺向她!
杜沁然如同轻盈的落叶般腾空而起,躲过长矛的袭击并脚下一动,迅速地踏上府兵的长矛,借力一跃而起,软鞭如灵蛇般卷向另一个府兵。
软鞭一圈圈精准地紧紧缠上那名府兵的手腕,倒刺深深扎进皮肤。只听他一声惨叫,长矛便已脱手而出。
杜沁然飘然落地,鞭子丝毫不留喘息机会地袭向身旁另一人,猛得将他往自己身前一拉,一招雷霆手刀便击中了他的喉咙。
软鞭击向长矛的铿锵声响不绝于耳,杜沁然手腕轻轻一挥,抽打、缠绕,便如秋风扫落叶般扫除眼前一堆人。
杜沁然身手之矫捷令府兵都为之心生惧意,即使额头发烫,但她每一次出手都带着凌厉的气势,如闪电般快得惊人。
躲不开,根本躲不开!
府兵们虽然人多势众,此刻却处于劣势,逐渐被动。
褚二公子见状,连忙从旁边的石头里探出个头,公鸭嗓嘹亮地吆喝道:“取敌人项上人头者,赏银百两!”
可即使如此,府兵们却仍犹豫着不敢上前。
杜沁然鼻腔呼出一声轻嗤,微微活动了下手腕。
她感觉自己的气息越来越烫,眼前也有些模糊了。
必须速战速决,杜沁然心想。
下一刻,褚二公子索性尖声威胁道:“我若是死了,你们都得陪葬!”
此话一出,府兵们眼中都闪过一抹狠意,再次蜂拥而上。
一名府兵携长矛欲攻其不备,举矛刺向她的后背。
杜沁然却仿佛背后张了眼睛似的,腰肢一扭,软鞭便如游龙翻腾,呼啸着缠上长矛。
她眼神一凌,手下用力一拉,那软鞭竟硬生生将坚硬的长矛绞断了!
杜沁然瞬间抽回鞭子,软鞭伴随着劲风的呼啸划过府兵的脸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血花飞溅,刀光剑影,杜沁然在这片混乱中宛如一颗流星,身型快得无法捕捉,又是如此的灿烂。
不过须臾,府兵们便都哀嚎着倒在了地上,爬不起来了。
杜沁然拖着血迹斑斑的长鞭,目光凛冽地一步步走向褚二公子。
然而,她却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重,脑子也昏昏沉沉的。
褚二公子急出了一身的汗,却也已经没了退路。
目光瞥见旁边触手可及的断裂长矛时,他眼神一沉。
唯有赌一把了!
杜沁然竭力闭了下眼,再次睁开眼时,双方都动了。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间,杜沁然听到了熟悉的、令人生理性战栗的系统提示音。
「检测到场景合适,惩罚生效。本次惩罚内容,软骨散。」
就在下一瞬,杜沁然觉得全身力气都被抽去,她克制不住地软倒在地,甚至连软鞭都已握不住。
竟是成了刀俎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杜沁然前所未有地痛恨着系统,它这是真的要害死她啊!
褚二公子目露狂喜,神色癫狂道:“她果然没说错...... ”
他狠狠捏紧断裂的长矛,高高举起,眼见就要朝杜沁然刺下来――
杜沁然闭上眼抿紧唇,下一瞬却感觉到面上被溅上了温热的液.体。
粘稠,带着铁锈味。
她呼吸一窒,颤抖着睁开眼,却见方才险些被她的软鞭弄破相的姑娘胸口被长矛贯穿。
喷涌而出的鲜血濡湿了她身上淡紫色的薄纱,她面向杜沁然,双手微张地挡在她面前,在她眼前一寸寸滑倒。
女子贝齿都被鲜血染红,她神色在极度痛苦中扭曲,唇角却一点点翘起来了。
她张着嘴,艰难地想说些什么,杜沁然勉强分辨出了个“谢”字。
女子颠簸流浪一生,旁人对她动辄打骂,遍体鳞伤已是家常便饭。
今日,她极其短暂地感受到被人怜惜的感觉,并以壮烈的代价报了这浅淡的恩。
杜沁然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咽气,看着她就这么永远地闭上了眼。
她从未离真正的死亡如此之近,近到就在她的眼前发生。
仿佛有人拿着棉花,不断往她心口塞,塞得肿胀酸涩也不停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