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意心原本还想着等顾定泽下了楼，她过五分钟再下去，她开自己的车跟他一道过去，这样也不扎眼。
结果她正掐着点等下楼，就受到了王叔的微信。
王叔告诉她今天换了一辆新的幻影，这会儿等在了停车场的c出口前，让她直接找过来就好了。
程意心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顾定泽要跟她一起去松山疗养院了。
既然顾定泽不觉得这样有什么，程意心便也没有犹豫，拎起包飞快下了楼。
这个时候，许多同事都在开车离开，停车场人是不少的。
程意心脚步很快，不多时就来到了c出口前，老远就看到了那辆崭新的幻影。
程意心左看右看，见没有这边人不多，就快步走过去上了车。
这边程意心上了车，却没料到有人正巧看到了这一幕，眼睛一转，便把这事记在了心里。
程意心跟顾定泽一起坐在后排。
幻影的座椅非常舒服，后排很宽敞，一点都不拥挤，两个人说是并肩而坐，实际上中间还能再塞进去两个程意心，隔了得八百米远。
程意心上车先跟顾定泽问好，然后就笑着看向王司机：“王叔，什么时候换了新车？宾利呢？”
王司机熟练地打转方向盘，往松山疗养院行驶去。
“家里的车还是太少了，小顾总就让人又挑了这一辆，宾利拿去保养了。”
程意心点点头，又感谢：“麻烦你了王叔。”
王司机笑笑，没说话。
他们都不说话，车里的气氛就一下子凝滞起来。
顾定泽不喜欢在车上看资料，他认为这样对眼睛不好，而且也没办法做到全然专心，会影响他的效率，所以他一上车就闭上了眼睛，此刻正在闭目养神。
程意心小心看了他一眼，见他仰着头靠在座椅上，眉宇之间没有任何疲惫神色，可她就是觉得顾定泽有些累。
别的同事工作，都是干一会儿歇一会儿，但顾定泽不会这样。
他往常八点多到公司就开始工作，一直到晚上下班，一整天都是不休息的。
也只有这样，才能年纪轻轻撑起这么大的集团。
程意心看着他，不由有些心软。
她想了想，从车载冰箱里取出一瓶雪梨汁，放在了杯托上。
程意心追了顾定泽这么多年，习惯性对顾定泽示好，已经不知道什么叫脸皮了。
“顾先生，喝一点雪梨汁吧，这里到松山疗养院要一个小时的车程。”
顾定泽微微睁开眼睛，他看了程意心一眼，倒是没有拒绝她的好意。
冰凉的雪梨汁下肚，顾定泽觉得心里的火气平复些许，整个人也冷静了下来。
“赵老夫人的身体怎么样？”
程意心奶奶得的是淋巴细胞癌，这个病不好治，即便她诊断出的时候是初期，但也折腾了一年多才逐渐平稳。
老人家年纪大了，经不得折腾，现在虽然身体状况平稳，但也大不如前，靠着昂贵的药物续命。
程意心笑了笑，说：“还行，我听奶奶的声音很是洪亮，最近还不错。”
“她刚做了核磁，癌细胞没有扩散，最近用了新药，想看看效果好不好。”
顾定泽听到她清润的嗓音，难得眉头舒展，心里觉得宽慰。
赵老夫人同他奶奶是好友，小时候顾定泽就认识她，把她当成自家长辈敬仰。
他跟程意心的婚事，虽然他并不很愿意，也不喜欢能被人逼迫，但他并不怪赵老夫人。
这门婚事，对鼎羿，对程氏都有助益。
“那就好。”顾定泽声音有些哑，却还是说了这三个字。
程意心觉得心思又活了起来。
顾定泽老是这样，在她觉得没有希望的时候，他就会恰到好处给她一个甜枣，然后又重新恢复冷漠姿态。
那甜枣虽然都是程意心的一厢情愿，很多时候也都是她自己的错意，可枣子的甜却已经深埋心田，挥之不去了。
程意心看着顾定泽笑了笑，眉眼弯弯，看起来纯真又可爱。
顾定泽的目光还落在她脸上，把这笑容全部看进眼眸中。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那点最后的火气全没了。
顾定泽忽然有点想要倾诉。
可能今天太累了，影响了他的神智，也可能是气氛烘托到了这里，让他想要跟程意心说几句话。
既然想说，那就说吧。
顾定泽收回视线，重新闭上了眼眸，却开口问她：“你在鼎羿工作，觉得如何？”
程意心没想到他忽然问这个问题。
斟酌了片刻，才说：“我觉得鼎羿很好。”
顾定泽没有回答，依旧浅浅阖着眼眸，但程意心知道，他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
程意心想了想，继续说：“在鼎羿，大家不用拼命加班，也不用战战兢兢工作，只要努力完成自己的工作，就不会被亏待。”
“这让我，”程意心顿了顿，道，“这让我们都觉得工作是有价值的。”
现代社会，丛林法则。
当个社畜有多难，打开小地瓜都是吐槽就知道，但鼎羿确实不太一样。
对于程意心这样一个艺术专业毕业的人来说，她都逐渐能适应在鼎羿的工作，可见鼎羿是相当不错的。
当然，工作里的那些不愉快，挫败和痛苦，程意心都没跟顾定泽说。
她想让顾定泽高兴。
顾定泽沉默听完了她的话，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偏过头，定定看向程意心，似乎想看她是真心假意。
程意心的杏圆眼很漂亮，双眼皮勾勒出恰到好处的弧度，在她眼睛上画出漂亮的曲线。
被顾定泽这样深邃地注视着，程意心只觉得心跳骤然加快，脸上也渐渐漫上热度。
她轻轻抿了一下嘴唇，想要挪开视线，不让自己显得那么心虚。
是的，此时此刻，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又对顾定泽撒谎了。
顾定泽见她忽然垂下眼眸，心里忽然又有些不快。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今天的情绪为什么会这么大，为了一点琐碎的小事，竟然也会不愉。
但顾定泽只是定定看了一眼程意心，没有当面戳穿她的谎言，最后也不过落下一句：“但愿如此。”
程意心的心忽然又沉了下去。
顾定泽是连拆穿都懒得拆穿她了吗？
作者有话说：
前五十个小红包奉上~
第9章 我们是一家人啊。
程意心沉默了下来。
过了许久，她都没有再说话。
这让车里的气氛有些凝滞，就连王司机也从后视镜往后看了几眼，也不敢多说什么。
一直安静了许久，直到车速渐渐慢下来，顾定泽才重新睁开眼眸。
“堵车了？”
顾定泽的声音有些喑哑，带着不甚明显的火气，一听就知道他白日里喝水少了，才让火气弥漫到了喉咙。
王司机认真看了看前方，然后说：“这个红绿灯时间比较长，大概要两三分钟才能过去。”
顾定泽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倒是程意心过了那片刻的凝滞，已经重新让自己复活，她看了看顾定泽的眉眼，然后才问：“顾爷爷那边是什么情况？”
提及祖父，顾定泽的神情又冷寂了下来。
他难得蹙起眉头，伸手揉了揉眉心，然后才说：“他老人家最近胃口不好，吃饭不香，大夫要给他做检查也死活不肯，要告知我也不允许，多亏了赵老夫人，要不然……”
说起祖父，顾定泽的话就多了。
程意心知道顾定泽自幼父母双亡，他是被爷爷奶奶教导长大的，对于两位老人家的感情自然比任何人都深，会如此也在情理之中。
顾定泽的祖父，鼎羿集团董事长顾渊老人家是个主意非常正的人，他认定的事，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就连顾定泽，也很少去违背他的意思。
也可能就是因为他老人家的固执，才把顾定泽养成这样一个合格的接班人。
对于鼎羿集团来说，这是幸运的。
鼎羿集团是家族企业，顾氏持股超过百分之七十，在这种情况下，顾氏的决策对鼎羿集团是绝对的。
拥有这样一个合格的，能力出众的接班人，就相当于鼎羿集团未来三十年依旧能屹立不倒，对于数千名员工都是幸事。
但对于程意心来说，却并不是一件特别好的事。
她垂下眼眸，微微叹了口气：“顾爷爷还是有些固执的，明天我劝劝她吧。”
顾老先生对孙子非常严厉，对于这个孙媳妇倒是很和蔼，一般而言都是她来规劝老爷子。
顾定泽捏着眉心的手微微一顿，片刻后，他难得说了一声：“多谢。”
程意心重新展露出笑颜。
“谢什么，我们是一家人啊。”
程意心这一句话说完，顿时觉得自己有些越界，她抿了抿嘴唇，想要找补几句，却不知道再说什么。
好在顾定泽没有特别介意这句话，恰好绿灯亮了，线条流畅的幻影在落日余晖下缓缓前行。
又过了半个小时，车子在疗养院前停下。
已经有副院长等在疗养院门口了，见他们两个联袂而来，便上前笑着问好。
去往病房的路上，副院长也一直在介绍赵奶奶的情况。
“最近德国那边有一种新药，可以降低病人的疼痛和癌细胞扩散，老夫人的年龄刚好在上限，她自己也愿意用这种新药，今天再跟两位沟通一下，就可以开始疗程了。”
程意心很高兴。
科技一直在进步，医疗技术的发展，是如今她最关心的话题。
奶奶的这种病如果有新药，那是最好不过的。
程意心一高兴，脸上的笑容就越发灿烂，脸颊便的酒窝若隐若现，显得分外美丽可爱。
她本来就生的极好，虽不是祝佳期那样明艳动人的大美人，却也美丽无双，身上自带一种纯洁的气息。
疗养院的副院长年纪不大，不过刚满三十，此刻见到她这样明媚的笑容，不自觉有些脸红。
他挪开了视线，继续说：“老夫人对治疗很配合，每天也都晒太阳，散步做运动，对自己的保养是很尽心的，这一点是最好的。”
程意心笑容更灿烂。
“奶奶是很配合的，她也很乐观，多谢你了张院长。”
张副院长推了推眼镜，没有再说什么，等来到病房门前，程意心倒是微微吸了口气。
张副院长上前敲门，然后便推开房门，程意心跟顾定泽两个人一起一前一后进入病房。
vip病房分为一厅两室，一进去就是宽敞明亮的客厅，左右各一个房门，左边是赵未语平日里拼拼图读书的书房，右边则是病房。
她昨日就知道孙女今天会来，所以今天特地换了一身水红的连衣裙，衬得她一头银发都闪闪发光。
老太太面容有些消瘦，但眉宇之间的慈爱却一如往常，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颇为和气，病容几乎看不出来。
她正坐在沙发上侍弄茶水，听到敲门声，便惊喜抬了头。
这一看，她就更惊喜了。
赵未语笑容灿烂：“哎呀，阿泽也来了？”
顾定泽上前两步，把手里拎着的东西放到桌上，弯腰同赵未语拥抱了一下。
“奶奶，我来看望你了。”
面对赵未语，顾定泽身上的冷漠气息褪去不少，难得有些年轻晚辈的稚嫩模样。
这让程意心不由想起他年轻时的模样。
那时候的顾定泽还没有现在这么老成，没有这么冰冷，那时候的他，身上还有人味。
程意心一个恍惚，顾定泽已经在跟赵未语聊起了天。
可能因为赵未语是个活泼慈祥的长辈，也可能顾定泽同她比较投缘，面对赵未语的时候，顾定泽比面对顾爷爷还要温和一些。
“奶奶最近吃饭怎么样？张嫂准备了几样水果点心，我带来了，还有几盒最近新出的拼图，奶奶可以拿来打发时间。”
他倒是真的很用心。
程意心坐在另一边，看着顾定泽脸上若有似无的笑容，噗通的心跳越发刺耳。
她双手紧紧交握着，不让自己太过失态。
她是真的很爱他，很喜欢他，追逐了这么多年，也依旧不知疲倦。
赵未语一边耐心跟顾定泽说话，一边用余光去看不争气的孙女，见她低着头红着脸，也不知道跟着一起聊天，就忍不住想叹气。
这么追人，哪辈子能追到？
既然决定要追，就主动大方一点，管什么脸皮。
老太太眼睛一转，就对程意心说：“心心，你看阿泽多细致，你就会给我买吃的，从来也不知道带拼图给我玩。”
程意心愣了一下，抬头就看到奶奶冲她挤眉弄眼，程意心不由又红了脸。
她不自觉笑了起来：“是顾先生细心，他比我强的。”
这一句夸奖虽然并不热烈，却有着细语呢喃之后的亲昵，明明叫着顾先生，却并不让人感觉生疏。
顾定泽抬眸看了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此刻的这一声顾先生特别悦耳。
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
赵未语即便年纪大了，又一直在疗养院养病，对外面的事情却也特别清楚，她天南海北同两个孙儿聊天，有些话题就连程意心都跟不上。
也就顾定泽能陪着她说上几句。
忽然，赵未语看向程意心：“心心，你现在还画画吗？”
程意心愣了一下。
她已经很久不画画了，奶奶是知道的，她不知道奶奶为何忽然问起来。
程意心愣了愣，才说：“奶奶，我现在画技没有以前好了，也许久没动笔了。”
赵未语就说：“画技要那么好做什么，最重要的是感情！”
“我前两天还跟隔壁的老刘吹牛，我说我孙女是大画家呢，这样吧，心心，你给我画幅画吧？”
程意心从来不会拒绝她，闻言就立即说：“好。”
在顾家别墅里，程意心从来都没有拿过画笔，家里也没有任何画具。
加上她大学虽然学的是艺术，可专业却是艺术品管理，并非美术或者雕塑，这让顾定泽也忘了程意心年少时学过很多年的绘画。
他隐约记得，程意心似乎送过他一幅画。
顾定泽沉思回忆的时候，目光就不由自主落到了程意心身上。
他看人的时候很坚定，眼眸一错不错，看得特别专注。
赵未语对着程意心挤眉弄眼。
“哎呀，也别只画我一个，不如画一家三口吧。”
赵未语说罢，也不等两人反应，一左一右拉过两人，把她们安排在自己身边的亲密坐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