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昭昭——一顾卿安【完结】
时间:2023-09-07 23:06:48

  他一脸认真,“能娶到夫人,才是我的福气。”
  可惜被他弄丢了。
  那个天真娇憨的明月公主,温柔浅笑的妻子,似乎已经消失在漫长的岁月里,他怎么捡,也捡不回来。
  在年少的时候,他曾无数次希望她能稳重一些,成熟一些,不要那么任性和黏人。但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他才知道要付出这么大代价,剔骨剜肉,莫不如是。
  他清楚地知道李昭抗拒他,他更清楚地知道,他绝不可能放手。她想摆脱他,除非他死。
  是她先招惹他的,她怎么能在对他那么好后,又撒手不管。那对他太过残忍。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弄得商贩十分心慌,”郎君是不是和夫人吵架了?”
  他看向那边柔美的女子,劝道,“哎呀,床头吵架床尾和,小夫妻那儿有不吵的。我看那夫人也不是个泼辣性子,您说句软和话,就过去了。”
  “再不济,还有个大胖小子当润滑呢,令郎模样真俊,简直挑着夫人和郎君优点长啊。”
  商贩不禁感叹,“要是我家的小子有令郎的一半……不,十分之一,我做梦都能笑醒。”
  他说的起兴,丝毫没看见男人骤变的神色。
  他压抑着声音问,“你也觉得……他长得像夫人?”
  “何止像夫人,也像郎君呢。”
  商贩理所当然道,“眼睛更像夫人些,大大的,圆圆的,稍微往上挑,不过夫人更显得柔和,小郎君有一份英气,我听人说,这种眼睛的人大多痴情……”
  “说重点!”谢时晏不耐烦地打断,眼底压抑着什么,似乎要破土而出。
  商贩当即懵了,他就随口一说,这郎君激动个什么劲儿啊。
  谢时晏深呼一口气,尽力保持平静,“你方才说的……面相,很好,你继续说。”
  他从袖中拿出几张银票,看都没看,悉数递给商贩,商贩注意到,他虎口微微颤抖,腕上都暴起了青筋。
  商贩咽了咽口水,他从没见过这么多钱,“您没说笑吧?”
  “讲。”
  商贩一把把银票揣进怀里,磕磕巴巴道,“小郎君这面相,我看是极好的!天庭饱满,耳垂多肉,一看就是个富贵窝里出身。不过他眉峰偏高,估计幼年不太顺遂……您先别急,小郎君是大富大贵之相,度过坎坷的幼年,日后一定顺风顺水,再无波折。”
  谢时晏都要气笑了,有他在,这孩子不大富大贵都难,用得着听一个不着四六的神棍给他讲。他沉声问,“方才你说,他像我。”
  “那当然,亲生的还能不像!”
  商贩一拍大腿,终于明白他想听什么。他仔细端详男人的脸,又瞅瞅远方的小童,信誓旦旦道,“小郎君虽然眼睛像夫人,可嘴巴却像极了您,薄薄的,微微抿起,简直跟您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眼前的男人凤眼薄唇,加上一身凌厉的气质,不怒自威,让人不敢靠近。小郎君眼睛柔和些,看起来更讨喜。一般人注意力都在上庭,他做生意来来往往,人脸必须得记请,是以一眼就看出来关窍。
  他继续道,“至于鼻子,倒是中和了夫人和郎君的长处,夫人过于秀气,郎君又过于英挺,小郎君这就刚刚好,俊秀又不失英气,等他长大,定会惹得一众女娘牵肠挂肚。”
  可惜,怎么剃了光头,若是留起和一般孩子无贰的头发,估计看起来更像。
  但这是人家的私密事,他不便打探。商贩瞅着谢时晏的脸色,试探地问道,“郎君,您看还需要再说点什么?”
  不然这银票他拿的不踏实。
  男人在他摊前站了半天,哑声道,“你说的很好。”
  商贩还没摸清头脑,就见男人匆匆离开,好像后面有什么追他似的。
  “嘿,这贵人,真怪。”
第47章 证据
  谢时晏疾步走到李昭身前,他走的太急,胸口微微起伏,眼底都见了血丝。
  “昭昭。”
  他站定,看了眼小童,又看向李昭,气息都是颤抖的,“昭昭,你曾跟我说这孩子的生辰在七月。”
  “倘若、若我们的孩儿尚在,他是不是……”
  “不是。”
  李昭打断他,袖口下的指尖捏的泛白。
  她一字一顿道,“我腊月离京,你自己算算日子,可能么。”
  谢时晏沉默片刻,方才一瞬间的热血冷静下来,他仍不死心道,“当时若有太医为你诊脉,有脉案留底,一查便知。”
  李昭嘲讽地笑了,反问他,“我的好相爷,你怎么这么天真!那种情形下,我一个罪人,谁来为我请脉!”
  也幸好如此,才没有被人发现。不然依当年那个情势,她能不能保下孩子尚且另说,若没有安儿支撑,她一定活不下去。
  她忽然提起,“我找过你的。”
  就在她发现自己可能怀孕的时候,她也曾幻想过,她的夫君会像个英雄一样把她护在身后,救她于水火。
  但她失望了。
  那个冬天好冷,好冷,冷的渗浸到她每一个骨头缝里,直到今天都隐隐作痛。
  她不傻,也不瞎,进京以来,他为她做的每一件事她都看在眼里。但每次,她试图相信他的时候,这股疼痛就钻上心头,痛的她喘不过气。
  ――她不敢啊!
  谢时晏默然,当年的事,他不愿再解释。他喉头滚动,出口却只有干巴巴的话,“当年、宗人府……还有黔州那些奴才,官员,欺上瞒下,其罪当诛!我定当……”
  “不用了。”
  李昭撇过脸,曾经李给过她一个名单,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名,甚至有一些同姓李氏宗亲。
  她恨么,当然恨,可趋炎附势,落井下石,本就是人性之恶。冤有头债有主,她最应该恨的是高高在上的那位,下人奉命行事,她何必揪着小鬼不放,自欺欺人。
  李昭看的透彻,谢时晏却不是心胸宽广之辈,不管阎王还是小鬼,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别想跑!公主仁善,这孽障就让他来担,他的昭昭,就应该干干净净的,不受世俗喧扰。
  谢时晏敛下眸色,这些腌H事,他不想脏了她的耳朵,只道,“你否认没用,我会让人细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我若真把证据摆在你面前……昭昭,你不能那么残忍。”
  明明还是没影的事,他的语气却那么笃定,仿佛已经胜券在握。李昭不明白,他为什么可以这么气势汹汹地质问自己,就像她欠了他一样。
  可她偏偏不让他如愿。
  李昭这口气梗在心头,她抓紧儿子的手,垂首道,“随你。”
  “我们赶时间,恕不奉陪。”
  她走得快,李承安不明所以地跟在后面,小短腿来回倒腾,时不时扭头回看男人。谢时晏盯着手中还沾着露水的迎春花,疾步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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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这里?”
  李昭疑惑地问道,他们目光所到之处,满地狼藉,桌椅倒地,地上洒满了碎瓷片,微黄的茶水沾湿了李昭的裙摆,让人无处下脚。
  李承安也惊了,他刚抬脚就被李昭按住,他只得大声喊,“大胡子、多吉叔叔,你们在吗!”
  明明之前不是这样子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昭扶着儿子,小心翼翼往里走,生怕瓷片扎到他。这时,从里面走出一个眼眶青紫的男人,“小狗蛋儿?”
  他目光惊讶,“真是狗蛋儿,快让多吉叔叔看看。”
  李承安一蹦一跳跑过去,指着他的眼眶问道,“多吉叔叔,你的眼睛怎么了。”
  多吉轻叹一声,却没有解释的意思,反而看着李昭,眼里闪过一丝惊艳,“这位是……”
  “这是我娘亲!我找到我娘亲了。”
  李承安的语气顿时雀跃起来,李昭适时道,“我儿多亏诸位一路照料,特来拜谢。”
  多吉看了眼满地狼藉,苦笑道,“原来是贵客,见笑,您里面请。”
  两人跟着多吉进了里间,里面也稍显凌乱,看起来收拾过,几个胡商零散地坐着,面前摆着些瓶瓶罐罐,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瘀伤。
  “坐,今天……你们也看到了,实在不好意思。”
  多吉把两人领到一扇屏风后,轻叹口气,把一切娓娓道来。
  原来,他们车队前脚从张府离开,后脚张府的小厮就打上门来。一口咬定他们用假货糊弄贵人。天地良心,这可真是他们千里迢迢从月支带回来的香,可坏就坏在这香京城少有,就连找到另一盒验真假都做不到。
  无奈,空口无凭,他们只能吃个闷亏,退还了部分金子。但那张府的人十分霸道,要钱不算完,还要打人砸东西,这两日天天来骚然,让他们苦不堪言。
  “这……官府都不管么?”李昭皱眉道,天子脚下,岂容如此猖狂。
  “哈,官府?”
  多吉冷笑一声,“自古以来官官相护,况且那种人家……算了,我们自认倒霉。狗蛋儿别怕,巴图正在找落脚的地方,惹不起,我们还躲不起么。”
  李承安愤愤不平,小拳头都握了起来,”凭什么!他们不讲道理,还要我们躲,还有没王法!”
  他看向李昭,“我们去叫那个当官的来吧,他是个好官,肯定能为我们做主的。”
  “上次,我和大胡子被抓,就是他帮了我们,他很厉害的!”
  小儿殷切的眼睛一眨一眨,闪着亮光。李昭却犯了难,正犹疑间,忽然跑进来一个人,气喘吁吁道,“打、打起来,又打起来了。”
  多吉当即站起来,却听那人继续道,“不是,是……是又来了个人,和那些人打起来了。”
  .
  他们走到门外的时候,打斗已经进入尾声,或者说是单方面的虐打,那些身着短打的青衣小厮,一个个躺在地上□□,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正中间一个白衣男子翩然而立,他衣袖甚至都没脏,手中的迎春花生机盎然。
  见到李昭母子出来,他视线瞬间粘了上去,看看大的,又看看小的。
  “你们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当官的!”
  李承安当即蹦Q过去,扯着他的衣摆,小嘴儿叭叭开始讲,临了,道,“你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你可一定要惩治这帮坏人!”
  谢时晏心里对他的血脉已经确定了五分,另外五分只等查到证据。他现在一看见李承安就心生欢喜,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填满胸腔,仿佛要溢出来。
  怪不得,他初见这孩子就觉得面善,原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老天待他不薄!
  回想起他们的初见,他不自觉轻笑出声,戏谑道,“狗官?”
  “不是不是。”
  谢时晏在李昭身旁的时候从来都是温和的,狗蛋儿不怵他,缠着他的腿道,“你是青天大老爷,是顶顶的好官!”
  谢时晏心满意足,一手扶着他的小身板儿怕他摔倒,一边对多吉道,“去个人到大理寺,找大理寺少卿,名唤关素卿,他知道该怎么办。”
  这种小案子,和春闱舞弊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就连张家侵占良田的诉状,他也吩咐留中不发,只待最后发力,连根拔起。
  可现在小孩儿却眼巴巴的看着他。罢罢罢,孩子好不容易求他一次,又不是要天上的星星,满足他又能怎样!
  还没怎么着,谢时晏已经为他打破了原则。他现在看孩子,哪里都是好,满眼都是欢喜,待到按头念书时的鸡飞狗跳,父死子笑――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现在是一片其乐融融,多吉和那些胡商们拱手相拜,还有人开玩笑道,“行啊,小狗蛋儿出息了,日后我们兄弟得仰仗狗蛋儿兄相助。”
  “嘿嘿,好说,好说。”
  李承安摇头晃脑走向李昭,谁知乐极生悲,一个没注意,“啊痛!”
  瓷片扎脚上了。
  “……”
  一阵兵荒马乱,一会儿,小狗蛋儿的脚被包成个粽子,李昭点了点着他的小脑袋瓜儿,“该你。”
  来时她就胆战心惊,结果怕什么来什么,这孩子太过跳脱,她管不住。
  眼见圆润的小光头越来越低,谢时晏忍不住开口,“孩子也不是故意的,你说他做什么。”
  李昭瞪了他一眼,“你闭嘴。”
  她教养孩子,倒是显着他了。
  “娘,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李承安打蛇随棍上,要多乖有多乖。
  “你也闭嘴。”
  李昭没好气道,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她会不知道?认错挺快,就是不改。
  谢时晏端坐着,眼观鼻鼻观心,不再说话,偶尔看向被迫端坐着的李承安,两人眼里竟同时有种惺惺相惜的无奈。
  两人打着眉眼官司,李昭却不放心盯着儿子的粽子脚,生怕他不老实再伤了。三人都不讲话,多吉领着一众人去了大理寺,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这心思各异的一家三口,气氛诡异又和谐。
  大约两刻钟,外面传来阵阵骚动声,还有衙役呼喝的声音。乌乌泱泱进来一批人,为首的是个俊美的男子,他径直走向谢时晏,躬身行了一礼,“下官来迟。”
  一番客套话后,他抬头,目光逡巡一周,最后落在小光头上。
  一双多情的桃花眼眸光微转,不知想到了什么,挑眉道,“大人不介绍下?下官总感觉这位小郎君似曾相识啊。”
  “你倒是眼尖。”
  谢时晏矜持地理了理衣襟,正欲开口,却听李昭忽道,“小关大人,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这两天有点事比较晚,鞠躬。
第48章 喜欢
  关素卿一顿,随即转向李昭,拱了拱手,“殿下,别来无恙。”
  李昭也没想到,原来当初总找谢时晏喝酒的小关大人,竟是鼎鼎大名的“酷吏”关素卿。当初这俩人一见如故,她一瞧见这个风流倜傥的郎君,心里就咯噔,生怕夫君被他带坏。
  谢时晏每次出门喝酒,她都悄悄跟在后面,后来得知这位小关大人调离翰林,她还松了一口气,谁知多年以后,故人竟会以这种方式重逢。
  她苦笑一声,“还未恭喜小关大人步步高升。”
  从编撰的翰林,到手握实权的大理寺少卿,确实当得起一声恭喜。
  “不不不。”关素卿忙忙摆手,论高升,谁比得过她身旁这位。他玩味的眼神掠过这两大一小,勾唇笑道,“请大人示下。”
  好友这脸色都快冻成冰了,他可不想受无妄之灾。至于这个小郎君……多年以来的断案经验告诉他,里面必有文章。
  但现在不是好奇的时候。
  谢时晏扫了他一眼,“公事公办即可。”
  关素卿点点头,心里有了谱。这时外面衙役已经将小厮绑的结结实实,按理说,识眼色的,他不应留下打扰这一对苦命鸳鸯,奈何确有要事,关素卿想了想,还是得做一回恶人,“大人若得闲,可否去官署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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