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音心里有些不好的疑问，却不敢向温三求证。
她抿了抿唇，道：“你还没吃饭吧，现在这时间青黄不接的，我让小春用中午炖的排骨汤给你煮碗面条吃吧！”
温三笑着应了，“确实饿得很，我这几日东奔西跑的，都没吃上几口饭，不过我要你做给我吃！”
南音想起上一回自己给温三煮的那碗面，有些好笑道：“既然你不怕难吃，那我就施展一下厨艺好了，等着。”
第275章 担心
这一回煮的面，是在小春的指导之下完成，温三吃了半碗之后，才抬起脸笑眯眯地评价了一句；“不错，进步很大。”
“你还是吃慢一点吧，这么着急做什么？”南音笑着道。
温三几下就解决了，这才道：“我就这一会儿，还能去城外再看看，听说郊区许多农舍被大雪压塌了，刘知府那边正在召集人修缮房屋。”
南音咋舌，“你还要走啊？”想了想，又道：“现在特殊时期，你这么忙也情有可原，自己小心点吧，再忙也记得吃饭，知道吗？”
“小丫头，你是不是舍不得我去？”
“嬉皮笑脸，我跟你说真的，自己小心着点！”南音没好气地道。
温三走了，南音彻底没心思做任何事了，一下午闷在房里唉声叹气。
到了晚上，天又开始下起了雪，小春从厨房过来，一小截路程，满头满身都是雪花沫子。
“姑娘，这雪又开始下了，唉，也不知道郊区那些灾民流民，如何熬过这个冬天……”
城中已经发动了募捐，毕竟灾民和流民多了起来，也不是件好事，能解决这人的安置和吃饭问题，对大家都有益，但是愿意出银子的人多，真正肯拿出实际物资的人却很少，可是这种关头，银子再多，不能立马换成吃的穿的，也不管用啊。
可是南音对于这些都无能无力，漕行和染坊的工人们加起来有上百号人，她已经自顾不暇了，好在染坊这边，沈熙也有帮衬，不至于太艰难。穷则独善其身，南音只要顾好自己的人就好了。
不过这场大雪并没有影响到漕行的生意，相反，因为管家以及很多货商从北方调运物资，大雪封路，这些物资都是走水路，吴通和曹流都是亲自上阵压船，谢汶坐守，一场雪灾下来，漕行因为价格公道不趁机发天灾的不义之财，反倒积攒了一些好名声。
大雪了有连续下了一天一夜，城内很多小的酒肆饭馆都关了门，也只有望春楼这种大一些的酒楼还在营业。为了避免灾民入城，城门早就施行了管制，百姓只许出不许进，因此城内的还算安宁，但是每日得到的消息都是，城外如何的哀鸿遍野，今日又收了多少因灾死亡人数。而那些没有存粮的百姓，每日去各大粥棚排队领救济粮，城内四处都是巡逻的官兵，防止发生哄抢事件。
古代的交通不够发达，大雪下了五六天之后，消息才传到了京城，国库空虚，等皇上筹集了三十万两赈灾银两和部分物资，派人押送道江宁府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
这半个多月，南音每日闭门不出，心事重重。
小姚和小春问过许多次，她也没说出自己心里的担忧，虽然一切不过是猜测，但是她还是焦虑地吃不好睡不好。最终她决定，无论如何，等这次雪灾之后，她都要跟温三问个清楚明白。
转眼就到了年关腊月，可是今年这个年，金陵注定不会像往年一样热闹祥和。
第276章 年货
一进腊月，小春和小姚就开始备着年货，两个小丫头也不大懂这些，只能依着隔壁谢大嫂采买些什么，她们有样学样。
毕竟是最传统的团员佳节，照着陈元新的意思，还是一家人回上元县跟丁氏和陈元堂他们一起过，但是南音考虑了之后，还是决定留在金陵，刚好谢汶一家也留在金陵过年，两厢做个伴，也不算冷清。
陈元新劝了几句，南音没有答应，也就不再提这事了。
南音本来就和丁氏没什么感情，更何况和丁氏李梅花梁子结的还很深，若是她真的回上元县一起过年，这个年恐怕过得更加不安生了。
腊八节那天一早，谢大嫂和坤娘都客气地送来了香喷喷的腊八粥，南音趁着胃口好，吃了个新鲜，然后就带着小春小姚和五妹，先后去了染坊和漕行，慰问所有的工人。
锦绣阁那边年前最后一次分成的银子，也在腊八节之后的两天送来，因为年关将至，生意红火，南音分得的银子也自然比以往都要多很多。文公公那边，江宁织造今年入宫的贡品云锦，又得了太后娘娘欢心，连正德皇帝都夸赞了新颖别致，文公公一高兴，给南音送了几大车年货不说，还投南音所好，送了好些古玩字画来，外加黄金百两，白银一千两。
小春手里捧着的礼单，不提院子里暂时放着的那几大车年货，光看这一对摆着六角圆桌上的古玩字画和黄金白银，就快晃花了眼了。
“姑娘，这文公公出手也太大方了！小春跟着您，银锭子见过不少了，但是这么多金灿灿的金元宝，还是头一次见到呢！”
五妹也开心地告诉南音，“姑娘，外头那些年货里，有好多好吃的东西呢！”
“姑娘，这些金银，是放在家里，还是存去钱庄？”只有小姚是个最实际的。
“都留一些在家里吧，剩下的都拿去存了，至于留多少，你和小春对照着我们平日的花费，商量着办。”南音的关注点则始终在那些古玩字画上。
这些东西虽然变现不易，但却是真正值钱的东西，文公公出手这么大方，也是因为南音确确实实给他解决了大麻烦。更何况南音相信，这些东西和金子银子，对于江宁织造来说，也就是九牛一毛罢了。不过在南音这里，确实一个极大的数字，她可以办很多事情。
“姑娘，染坊辛辛苦苦一两个月，也不过才净挣不到六百两银子，你随随便便画几张设计图纸，就换来了这么好东西！还有锦绣阁那边，也就是几张图纸，每两个月就要进账一大笔，可能比一家染坊一年挣得银子都少不到哪里去，这样看来，还是画图纸更划算呢！”小春开心的道。
南音还没有说话，小姚就抬头点了一下小春的额头，笑骂道：“你懂什么？姑娘的几张图纸就能挣这么多银子，恰恰证明了，只有搞实业才能挣大钱呢！”
“小姚说的没错！”
小春摸摸脑袋，“嘿嘿，我也没说让姑娘不搞实业，只是……咱们这段时间我看你们都是又费神又费力的，觉得这银子赚的更加辛苦罢了！”
“你也不想想，因着姑娘给了文公公以及锦绣阁几张图纸，他们就如此慷慨大方分利给姑娘，是为什么？”小姚朝桌上堆得高高的金银指了指，“自然是因为锦绣阁和文公公挣得，都比这些多的多！这天下的商人，哪个不逐利，你只看到姑娘得了这好些银子，却不知道，姑娘为他们又造了多少利润！”
“那倒也是！小姚，果然还是你更有头脑，我也就是些小聪明，这生意上的事情，我还真想不大明白呢！”小春醍醐灌顶，满眼真诚地道。
小姚只是笑笑，“我也没什么聪明不聪明的，只是这几个月多跟商人打交道，沾了些铜臭罢了！”
南音一直笑看着她们两个人说话，这才开口：“别聊了，快去外头把年货分拣分拣，今年冬天这场雪灾，想办些好年货十分困难，既然文公公送了这么多好东西，我们也吃不完用不完，分拣一些，分别给谢大嫂、坤娘和柳瑟姐她们送些去。”
小姚点点头，“姑娘放心，我们会办妥当的！”
又过了两天，温府也照例给有交情的人家送了年货，不过因为只是每年的例行旧事，因此送的东西并不多，也就是个心意，南音收下了之后，也安排着回了些东西，分别送去了温府和文公公府上。
染坊知道腊月中旬才停了工，放假的当天，南音亲自去给大家开了个会，美其名曰“年会”，发奖金、抽奖以及聚餐，气氛十分热闹。漕行那边，今冬的生意还不错，不仅做到了收支相抵，甚至年底清算账目的时候，还结余了一千多两银子，这银子南音一分钱都没有拿，只分配了其中百分之二十作为漕行上下全体人员的奖金，剩余的一部分作为修缮船只，改善船上人员的生活条件，另一部分则是作为第二年的预算。
年前，戴灼之回了一趟上元县，带回了五味菜馆盈利的一百五十八两银子和一干详细账目。
因为这五味菜馆当初南音入股的时候，是和谢秋娘一半一半出的银子，因此这紧张的一百五十八两，自然也就送了一半给谢秋娘，谢秋娘有些不好意思，推脱道：“当初我那点银子，就当借你的吧，菜馆如今生意好了，我也没出过什么力，只把当初我拿出来的银子还我就行了。”
“你何须这样说，当时五味菜馆生意不好，咱们可是一起想着办法的，再说了，那五成的股份，本就有你一半。”
南音这样说了，谢秋娘也就不推辞了，她也知道南音和以前不同了，是百八十两银子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大数目，当下也就大大方方的收了。
年关将至，小春又张罗着在锦绣阁给南音做了两身新衣服，上一回谢秋娘看了喜欢，南音便又叫小春给谢秋娘也去订了两套。
“这衣服早上刚送来的，你快试试看！”南音将一个布包袱拿出来。
第277章 土地
谢秋娘眼睛一亮，打开包袱，立即就被里面那精美的妆花缎给吸引了目光，“真好看！南音，可是这怎么好意思……这一套衣服要不少银子吧？你老是这样，我真不知道怎么才好了，上一回我大嫂还说，秋天你给我们一家子没人都做了衣服，可你现在什么都不缺，我们也没什么好东西谢你……”
“说这些做什么，你跟我是从小在一起的好姐妹，这点自不必说，谢大哥如今尽心尽力地帮我打理漕行和染坊，我感激还来不及呢！秋娘，你跟我还客气什么！”
谢秋娘一时也说不出别的话来，一把抱住南音的脖子，就贴了过来，“南音，你对我最好了！”
“快点试试衣服吧，这妆花缎虽然不是最好的缎子，但是穿着既好看，又不扎眼，最适合咱们了！”
谢秋娘这才欢欢喜喜地进了南音的卧室去试衣服。
南音如今手头宽裕，自己私账上的银子就有五千多两，主要还是这一次锦绣阁分了三千二百两银子，加上文公公送的那一千两银子和一百两黄金，所以这个数字还不包括漕行和染坊在内。就更不提南音的小库房里收着的那些好东西了。
晚饭后，南音在等下看书，小姚帮着小春和五妹在厨房忙完，就推了门进来。
“姑娘，还没睡吗？”小姚笑盈盈的。
南音放下书，坐起来，“怎么？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这个时候，小姚一般都独自在房里整理账目，既然到她这里来了，肯定是有话要跟她说的。
小姚走到睡榻边上，南音指了指旁边的六角圆凳，小姚便笑着坐下来，缓缓道：“姑娘，我是有个事想跟你说说。”
“说吧。”南音见小姚有些吞吐，便又加了一句，“跟我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吗？”
小姚想了想，“姑娘，你只当闲话听听的吧！是这样的，一直给染坊供应染料的那家铺子，前几天在我去结账的时候，那吴掌柜暗示我，年后再进货恐怕就要涨价了，原都是因为今冬这场大雪，许多秋天种下的作物受了冻害，明年春天肯定要减产，咱们染坊用的又多是草本染料，所以那吴掌柜才早早提醒了我，怕过完年再说，有恶意提价之嫌。”
今年冬天最这场雪灾，受灾的范围很广，草本染料年后要涨价，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南音看得出，小姚肯定不止是想说这个，便只看着她，等她继续说下去。
“这本也没什么，既然要涨价，也不是只影响咱们一家，只是我跟那吴掌柜聊了几句的时候，他竟说自己这生意也是快做不下去了，我便多问了几句。吴掌柜家的染料生意也做了十几年了，十多年前就在东郊那边包下了一片地，垦了荒专门种染色的作物，不过听说那土地旁边有个二百多亩的庄子，原是种茶树的，不过据说来年要易主，重新垦了种水稻蔬菜了。”
听到这里，南音还是不理解，遂问：“种茶树和种水稻，对吴掌柜的那片地有什么不同的影响吗？”
小姚见南音抓住了重点，笑了一下，娓娓道来：“自然有影响，影响可大了！吴掌柜家种的那些作物浇灌上不需要太多水，在这点上，茶树也一样，可是水稻就大大不同了，偏偏吴掌柜的那片地地势又比隔壁的庄子要低，那庄子如果种了水稻，一旦浇灌，吴掌柜这边必然要遭殃，可是吴掌柜那片地也才几十亩，如何能叫人家二百多亩的庄子让步呢？所以……吴掌柜就想把那片地卖了，可是那土地面积又太小，大户人家看不上，小户人家却又买不起，所以他正头疼着呢！”说到这里，小姚深看了南音一眼。
讲到这个份上，如果南音还不懂，那真是驽钝了。
“你是想让我把吴掌柜那片地买下来？”
“姑娘，我可没这么说，我只不过是随便跟你说了个事情，想不想买地，还得看你自己的主意呢！”小姚笑眯眯的道。
“你这丫头就是心眼子多！你就是劝我买下那地，我又能说得你僭越了？”
小姚嘿嘿的笑，见南音这态度，就知道她对这事挺感兴趣，便继续道：“我也打听了那片地隔壁的那个庄子，听说这几年茶园管理的并不好，茶叶品质一年不如一年，那庄子的东家这才想改种水稻蔬菜的，我想，原因可能还是因为今冬这场大雪，那东家看菜价米价都涨上了天，才动了这样的心思，可他也不想想，今冬大雪整个江宁地区都是措手不及的，明年大家都会争着抢着种水稻蔬菜了，若是明年冬天不下这样大的雪了，那又当如何呢？更何况干地改成湿地，本来工程就颇大，投入也必定不小，实在划不来……姑娘，我有把握去跟那庄子的东家谈，拿下这个庄子！”
南音定定地看着小姚，她的目光中那种自信，让南音觉得很惊喜。
她手头上现在就有不少银子，原本她就想等年过完了，再找找有没有什么好项目的，毕竟银子放在家里或者钱庄里，那都是死的。她之前也动过买地的心思，不够她暂时还没有门路，小姚提到的这个，她倒还真的有些动心了。
“吴掌柜的地加上那个庄子，也有三百亩了，并在一起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若真是买下，继续种染料，倒也不错。不过那边的具体情况还要再熟悉熟悉，改天找个懂行的人去看看再说。”
小姚听了南音这话，非常高兴，“嗯，姑娘，染坊里的杜管事年轻的时候就是庄子上干活的，他对土地熟悉，对染料作物也熟悉，不如就请他去探探吧！”
南音点点头，“那这事还是交给你去办，如果年前来不及，年后给我回音也行。”
“我尽量年前去一趟吧，只怕去晚了那庄子已经干地改了湿地，到时候又得麻烦。”小姚信心满满地答道。
第278章 醋缸
果然没几天功夫，小姚就把染坊的杜管事带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