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工们可都回家了？”南音问道。
“领了额外的赏钱之后，都回去了。”谢汶答道。
曹流也说：“漕行就是这样的，有货就跑，逢年过节在船上过得不在少数，大家能领赏，想来也都是高高兴兴的。”
“今年我接手漕行头一年，大家都苦了很久了，这个年我也希望大家过的开开心心的，昨日除夕还在船上度过，也是辛苦大家了。”
年前的账目都整理了出来，漕行小有盈利，因为最近生意好了起来，原本的六条船就有些不够用了，毕竟每条船出去跑一趟回来，总要检修和修整一段时间，这样轮着跑，每次也就四条船在外头，而且因为船少，漕行现在接的很多生意，都还是规模比较小的，如果想拓宽业务，买船还是势在必行的。
不过一条新的大船少说也要三五千两银子，具体价格视大小和质量而定，想一下子买几条，目前还是不现实的。
“曹三爷和吴大当家对船比较熟悉，这几天我想着，今年咱们应该买新船了，你有什么想法？”南音问曹流，吴通不在场，他跑船刚回来，直接回自己家补觉去了。
曹流想了想，道：“买船这事……我和谢汶兄弟还有吴兄都商讨过，现在行情不错，但是船价也高，我的意思是，先买些大漕行的旧船用着，但是吴兄和谢兄却想买新船，所以这事……”这事也不太好说。
谢汶补充道：“大漕行淘汰下来的旧船虽然价钱上便宜许多，但是既然是淘汰船，肯定有各种弊病，届时暴露出来，总是大修特修，不光会耽误生意，反而更加浪费钱。”
这点南音知道，每个月漕行报过来的账目，最大的一笔开支，不是工人的工钱，也不是货损赔偿，而是船舶检修保养的费用。漕行里许多船工都是从十几岁就接触船舶的，他们都熟练掌握一些基本的故障应对技巧，但是真正会检修船舶的凤毛麟角，更不要说对技术要求的更高的其他工作了。一艘船如果要出去跑一趟，不提前排除各种有可能出现的故障，那就是对货物和船工生命的不负责任。
第283章 年后
这个时代，一家漕行只要承包了一批货物的漕运工作，那就必须承担运输过程中的一切风险，如果船半路上出了什么问题，耽误了运输时间，或者沉船造成货物损失，漕行都是需要全部赔付的。
因此每一家漕行，对于船舶的检修保养都是十分重视的，而这些工作一般都要依靠船厂，这是一笔很大的开销。
吴记漕行现有的刘叟大船都是质量上乘的好船，仍需大笔的维修保养费用，如果再买了其他漕行淘汰下来的旧船，恐怕以后的花销更加不得了。
“曹三爷考虑的其实很有道理，在目前我们手头资金不足的情况下，想快速扩大漕行的规模，购买二手旧船确实是一个办法，但是……我觉得扩大规模还是不能着急，得踏踏实实一步一步来，因此，我还是比较同意谢大哥和吴大当家的想法，咱们还是买新船吧！哪怕只能买一艘！”南音缓缓地道。
听南音这样说，曹流也没说话，他心里很清楚，对于漕行的发展，南音心里有自己的想法和规划，他只要提出自己的意见和想法就足够了，至于采用不采用，那都是南音自己的事情，对于南音的决定，他也会尽力去协助和执行。
年初一是休假，既然是过年，南音便也没有太多地去聊生意上的事情。
中午，她留了曹谢两家人吃饭，合了一大桌子的人，甚是热闹。
当晚，则是漕行里一众人去外头酒楼里一起吃了个饭，南音借口不太舒服，推辞了没去。
事实上她确实也不方便出门，对于古代这种很原始的姨妈巾，她实在有些不太放心安全问题。
晚上刚摆上桌子的时候，消失了一天的温三再次出现了。
虽然南音白天已经缓过来劲了，但是此刻见了温三还是有些难为情，不过温三倒是面色如常了。
二人坐下来吃了完饭，饭后南音端了茶，正打算喝，却被温三拦下来。
“别喝这个。”
南音不明所以，“我习惯了，饭后喝点茶。”
“别喝这个，你……你自己还不知道你自己今天什么事儿吗？你今天不适合喝这个！”温三也有些难为情，但是仍然坚持。
南音这才明白，他的意思是，女子经期不宜喝茶！
她讪讪地放下茶杯，有点尴尬。
“我去叫你丫鬟，给你准备点姜片红糖水吧！”说完，温三出去了。
南音看着他，突然不自觉地笑了出来，见他立刻就回来了，赶紧又憋住，恢复一副淡淡的样子。
再进来，温三四处打量了一下，微微皱眉道：“你这屋子明明也做了地龙，干嘛不用？这小火炉子能抵什么用？”
“这屋子朝南，墙体也厚，屋里并不怎么冷，所以就没有烧地龙，小炉子就够用了。”
其实是南音觉得地龙烧起来，屋里更加干燥，人太容易上火，因此就放弃了地龙。
“不行，太冷了，我怕你冻着！”温三一脸颜色，转身又上外头去了。
再回来的时候，南音无奈地道：“你就别折腾我那几个丫鬟了，来，咱们再切磋切磋。”南音指着旁边小几上的棋盘。
温三看着棋盘想了想，有点神经质地自言自语，“也好，下下棋，分散一下注意力，有助于你舒缓心情。”
南音满头黑线……
下了两局之后，温三说什么也不肯再下，只催促南音早些睡觉，好好休息。
南音洗漱之后，他看着南音喝下慢慢一大碗姜片红糖水，才放过她。
他坐在南音床沿上，替她掖了掖被子角，“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你好好睡吧，明天我再来看你。”
看着温三这么温柔细心的样子，南音还真有点不习惯了。
“怎么？你如果不希望我走，那我就留下来陪你吧，我知道你今天肯定很不舒服，小丫头，我心里其实可心疼你了。”温三认真地道。
看着他眸中流露出来的那股子真切的关心与心疼，南音心里一暖，其实她这大姨妈来了，除了身子有点虚以外，还真没什么其他什么难受的，而不像上一世的她，饱受过痛经的苦楚。
可是她也不能直接跟温三讨论痛经不痛经的问题，所以就由着他去心疼吧！
“你还是去吧，既然有事，别耽误了才好，你放心，你一走我就睡觉。”南音乖巧地道。
“我还是看着你睡着了，我再走吧。”
“……”南音勉强笑了笑，“不要吧，你这样看着我，我怎么睡得着啊……”
“那你得慢慢习惯啊，睡吧，闭上眼睛。”温三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抬手轻轻拍着南音的肩膀。
南音只好硬着头皮闭上眼睛，在温三炙热的目光下，艰难地适应如何入睡。
过了一会，南音睁开眼睛，无奈的道：“你还是走吧……你这么一个大活人在我边上看着我，我根本睡不着啊……”
“我说了你要适应啊……”以后这么看着你睡觉的机会多着呢。
“就算要适应，以后再说行不行，你今天就别这样了！”
南音也是醉了，刚刚还觉得他温柔又细心，结果还是跟个幼稚的小孩子一样。
“那好吧……”温三站起身，“那我可走了啊。”
“嗯。”南音点点头，突然又觉得这个家伙有点可爱，朝他勾勾手指。
温三听话地俯身低头，南音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又朝他眨眨眼，“晚安。”
温三一下子愣了，这好像还是头一次小丫头主动亲他呢！顿时喜笑颜开，跟吃了糖一样，“晚安，小丫头。”
他走了，南音轻轻叹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安安静静睡觉了。
第二天晌午，温三又来报到了，显然昨夜一夜没睡过，脸上有些疲态，见了第一句就问：“今天感觉好点了吗？”
其实南音真的很不想再提这茬儿了，但是无奈这家伙好像很担心她似的，南音也不能打击他的善良，只好含糊其辞地几句话带过去，然后转移话题。
初二的下午，陈元新就从上元县回来了，也是怕南音第一年自己一个人在外头过年赶到孤单，因此这么急着回来陪她。
南音心里很感动，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晚上兄妹俩团团圆圆吃了个晚饭，南音问起陈小寒开蒙的事情。
陈元新缓缓道：“戴先生介绍了他当年的同窗，那赵先生前些年就中了秀才，去年因为守丧，没赶上会试，还要再等三年，索性就接了几个小娃娃做起了启蒙老师。我拖戴先生约了那位赵先生，很爽快就答应接受小寒了，而且学堂开在杜家旁边的偏院里，环境不错，也不受打扰，小寒每日去那里上课，也比较放心，束每年十两银子。”
杜家在上元县也是有名的言情书网，杜家请了这位先生给自家的孩子们开蒙，说明这位先生确实有真才实学，不过南音看中的倒不是这一点，毕竟几岁大的小娃娃也学不到多么高深的东西，南音只是想找一个好的启蒙老师而已，只要人品正直厚道，上课不枯燥乏味即可，找个先生从小带着小寒，别让李梅花和丁氏给教歪了就行。这要求她跟戴灼之提过，想必他介绍的这个人肯定是否何要求的。
课堂设在杜家的偏院里，既跟杜家人隔开，又相对安静安全，确实不错，加上几个小同窗都是杜家子弟，想来在家教和品位方面，也能影响影响陈小寒，毕竟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听你这么说，我也觉得合适。那既然要去杜家偏院上课，每日接送怎么安排的？”
“娘和李梅花轮流接送吧，给小寒开蒙这事，娘起初还不大同意，不过李梅花一听说要去杜家上课，忙不迭就同意了。我想，她们毕竟是小寒的祖母和母亲，索性她们在家也没别的什么事，接送小寒应该是可以的。”陈元新解释道。
南音点点头，“往后逢年过节，都不能怠慢了那位赵先生，除了束，咱们每年再给赵先生添两套衣服吧！”
小寒开蒙的事情定下来，南音也解决了一件心事，这也是她为什么要让丁氏和陈元堂他们搬到县城去住的原因。
陈元堂这一辈子可能也就这样了，但是小寒的命运还有无无限可能性，不能让这么个可爱的小孩子输在起跑线上，更何况她依稀记得，当年陈添长一直希望家里能够培养出一个读书人的，陈小寒聪明伶俐，天资不错，南音很喜欢他，也很想帮他。
书院要过了十五才会上课，但是生意人是没什么假日的，漕行那边年初三就开始干活了，初五那天，陈元新也被叫回了沈熙那边帮忙。而南音的漕行，则是初八正式开工，年后的第一笔订单，正是年前小姚去谈的那一笔。
而南音要买地皮庄子的事情，也正式提上了日程。
东郊那庄子的东家，显然不是个缺钱的主儿，但是这庄子挣不着钱，此时脱手也是个好路子，来来回回谈了几次价钱之后，终于各退一步，商定了两千五百两的价格。
南音对这个价格还算满意，虽然按市价来说，并不算便宜，但是她抽空亲自去看过，那庄子虽不挣钱，造的却极好，里头花木果树鱼塘，遍地走鸡和跑狗，好一派田园风光。
第284章 无土栽培
正式接收这庄子，又是一个月后的事情了。因着庄子里原本的佃户，有些跟东家签了长契，有些则是短契，长契的佃户，若东家有意留着，都会另外安排去处，而那些签短契以及临工的佃户，有的选择留下，有的自己另谋了出路，包括庄子里的账目和财产清算，好一堆杂七杂八的事情要处理善后，耽搁了足足有一个月的时间。
这座庄子主要产的是茶叶，因为茶园管理上的不足，每年都只是产些不入品流的粗茶，佃户们虽然也是一年忙到头，却挣不到多少钱，年年的营生都要靠原本的东家贴补。南音接手之后，去看过好多次，佃户们干活有的厚道，有的则疏懒，但是并没有完善的管理制度，干得多干得少，或者干得好干的坏，只要是同一个工种，拿的全都一样，基层佃户的劳动积极性几乎没有。
管事们也都是自由散漫，大多是甩手掌柜，不钻经营，不事生产，即使其中有一两个有上进心的，在毫无激励毫不重视的大环境下面，也就慢慢磨去了积极性。
对于佃户们的去留，南音没有挽留也不催促他们离开，只是把自己拟出来的一系列新规矩通知了下去，去留问题，让他们自行取舍。
又过了几天，庄子里的大多数佃户都已经对去留问题作出了决定，南音十分欢迎愿意留下来的佃户们，虽然她也知道，这其中有一部分是想走但是没有门路，不得不留下来的。既然选择了留下来，南音不管他们有什么样的理由，总之一视同仁地要遵守她的规矩。
南音将隔壁那片六七十亩地的地一起圈进了庄子里，但是原本的六十多户佃农，只剩下了二十几户，工人的缺口十分之大，不过她早在年后就已经开始物色新的佃户了。一部分是漕行里的船工家属，现在金陵这边的一部分船工是当初从上元县跟过来的，有些家小也都带了过来，但是在金陵并没有靠得住的营生，大多都是租住在大杂院里，平时打打临工，日子过得并不算好，南音本来就想解决这一部分人的工作问题，眼下买了庄子，凡是愿意来庄子里做佃户的船工家属，都十分欢迎。另外城外流落着许多去岁春天自北方来的灾民，南音也去招了一些人来，他们当中本来大多就是农民，能够上庄子里干活，自然是求之不得。
这样凑齐了有四十多户佃农之后，已经到了二月中旬，南音开始正式布置这一年的任务。
这时候去岁那场大雪已经化得差不多了，土质松软，含水量大，比较适宜种植。
原本那几十亩的染料继续种植，庄子里的一百八十多亩的茶园，消减了二分之一品质较差的茶树，砍了茶树之后，约划分出二十亩地栽种上了葡萄。
南音之所以要种葡萄，是因为这庄子里原本就有十来亩地的葡萄园，都是种了七八年的葡萄树，据庄子里的老佃户说，这十亩地葡萄年年的产量都不错，不过都不外卖，而是只供应原来的东家，剩下的庄子里自产自销。
南音自从上次喝了温三给她的那两坛梅子酒，就对这种水果酒情有独钟，葡萄酒不仅富含维生素提高免疫力，还有美容养颜的功效，但是在古代社会的普及度并不高，水果酒还是太小众，喝酒的主流还是粮食酿造出来的白酒。
南音觉得种葡萄应该不会吃亏，即使鲜果卖不掉，再不济还可以酿成葡萄酒或者做成葡萄干，总是有销路的。
南音又开辟出五十亩地新种上了茉莉。她考察过各家茶叶铺子，不论是高中低档的，花茶都卖的不多，南音觉得还是推广不够，如果宣传的好，花茶是肯定能够在女性中间流行起来的。
最后剩下来的二十多亩地，南音全部让人按照时节种上了瓜果蔬菜，还尝试性地划出了一亩多地，弄了个立体无土栽培园地。
上一世，她家的露台就曾经搭建过一个无土栽培架，那一套用具都是直接买的现成的，可这个时代却没有这样的东西，好在那东西的原理十分简单，她找了匠人把小腿粗的毛竹杆削去四分之一，凿开了每一节之间的隔断，搭架子的时候，将每一层的竹竿都倾斜了15度，使得竹竿中的水可以在重力的作用下缓慢的流向高度较低的那一端，而那一端的最后一节隔断，则开了一个小指粗的小孔，这样水流就会流入下一层稍稍错开的竹竿较高的那一端，循环下去。而最高一层的竹竿里的水也是用一根链接这水车的纵向的竹竿输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