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梅花嘴上这样说,其实心里却不停打鼓,毕竟……李全还有一些事没抖出来呢!要是人家现在想报个仇,李全跑了,她不会成人家的目标了吧?越这么想,李梅花越觉得刚才曹流那番话有深意,不会真有什么事吧……
“那你快去问问他!去!”丁氏推了李梅花一把。
李梅花挺害怕曹流的,却又不敢不去,迟疑着追出了门。
槐树巷住的人家本来就不多,一般都是做小生意的,这时候大多都出去了,巷子里也没有什么人。
曹流在一个角落靠墙站着,李梅花出了院门,四下一看,也就看到他了。
走近一些,李梅花揪着裙子,问:“曹三爷,你刚才说的到底是什么事?您可别吓我……什么事还能让我丢了性命啊?我……我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没干过……”
曹流抬头,冷冷地看了李梅花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你可知,你爹和你弟弟去哪儿了?”
闻言,李梅花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你知道我爹他们在哪儿?”
曹流瞥了她一眼,冷冷回答:“不知道,想必也没人知道。”
李梅花眼中的光芒暗了下去,爹和兄弟是她的倚仗,就算没有从前那么威风,有娘家在也比现在无所依旁要好很多。李全和李柱不在,她在陈家只能抱着丁氏的大腿,处处讨好,就连从前对她敢怒不敢言,一味忍让的陈元堂,现在也不再惧怕她了。
“曹三爷,我爹从前也没少给你银子,现在他落难了,您要是能帮,麻烦您伸个手帮一帮,哪天我爹东山再起,少不了要重谢你!”李梅花说的很没底气。
在李梅花心里,她一直盼着哪天李全还能再回来,回沈家的庄子上,最好是能把管事之权夺回来。李全在任的时候,庄子上的几个老管事,哪个没有得过李全的好处,哪个不是喂得饱饱的,哪个又不是对李全毕恭毕敬。只要李全能回来,按李梅花的想法,总能有办法拿回一切。
可这在曹流眼中,却是个笑话!
“东山再起?你倒是看得起你爹!”曹流嗤笑。
李梅花被他笑得一阵发寒,就好像一场美梦被冷水淋了个透。
“没人知道你爹去哪儿了,因为他很可能已经没了!”曹流依然满面冷寒,接着道:“我不知道是谁做的,但很显然,对方下了狠手。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不是沈家下的手,为你爹贪的那点银子,沈家还不至于!”
听到那句“已经没了”,李梅花不禁打了个哆嗦。
“我不知道这个陈南音是什么来路,认识什么人,但是你最好不要得罪她,否则你的下场,我不知道会不会跟你爹一样!我来只是想提醒提醒你,算作还你爹一个人情。”
“你是说……陈南音害了我爹?”李梅花面无人色,眼中俱是恨意。
“她一个小姑娘,如何害你爹?”曹流眉头一皱,“真是个蠢货!我的意思是,有人在暗中保护她,帮她!而且这暗中的人,你、我都绝对得罪不起!话不多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曹流转身离去。
李梅花在巷子里愣了半晌。
得罪不起?有人保护那个小丫头?还因此让她的爹和弟弟没了?这对李梅花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可……可这些话是从曹流嘴里说出来的,又让她迟疑起来,她记得以前李全说过,曹流此人,心狠手辣,但说话做事,还算可靠,尤其重义气。
曹流的话,她是该信还是不该信呢?
第78章 一家人
李梅花回到南音住的小院,丁氏走上前,看到李梅花有些失魂落魄的的样子,问:“怎么了?说什么了?”
李梅花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了小春一眼,小春微微笑着,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在李梅花看来,却有些诡异。
“娘啊,要不……要不我们先回去吧……反正这银子铺子院子,只要是音儿的,跑也跑不掉,我、我这两天在县城待着,还真不太习惯……我们回去吧!”李梅花对丁氏说道。
丁氏脸一黑,“回去?你脑子坏了吗?行行行!你自己回去!我带着我孙子在这享福!”
李梅花有些窘迫,又不自觉地朝小春看了一眼,小春还是微微笑着,李梅花却觉得她笑得自己脊梁骨发寒。
“娘,你听我说……”李梅花扳过丁氏的身体,三角眼转了转,想着该用什么话劝丁氏,“娘啊,您年纪也大了,还是在庄子里过的舒坦,这县城里成天吵吵闹闹的,也不太好……再说了,元堂还在家呢!我们一个都不会去,他连口热饭可都吃不上呢!”
丁氏瞄了她一眼,“还算你有良心,知道念着大郎!不过,既然咱们在这儿有铺子有院子,大郎自然也一起过来,还在庄子出那苦力干什么!”
“可……”李梅花词穷了,对于她来说,实在找不出什么理由劝丁氏离开,要不是曹流的提醒,她自己都一千个一万个不想走了!
李梅花心一横,拖着丁氏就往外走,“我们回去吧!娘,你听我的准没错!你要是不听我的,继续赖在这儿,哪天咱们没命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没的!”
丁氏毕竟年纪大了,被李梅花这么用力一拽,还真给拽到了门边,死死扒拉着门框不撒手。
小春看着这婆媳俩,咯咯地笑。
这时,南音回来了,看见李梅花和丁氏还在,眉头一皱,怎么这会儿还没走?
李梅花一看到南音,不同于以往,立刻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用力去掰开丁氏的手指头。
“娘!松开手!我们回去!回去!”
南音也注意到了李梅花的不寻常,顿时有点好笑,心道,也不知那个曹流用的什么法子帮她?
“娘,大嫂,你们干什么呢?”南音问。
李梅花立刻松开了手,看着南音,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抬手捋了捋垂下来的头发,边说边想,道:“哦,我……我刚刚在劝娘跟我回去,我们在这会给你添麻烦,还不如回家去,家里虽破旧,地方还算大,挤在这里,你也为难……”
闻言,南音笑了起来,“难得你为我着想,倒让我受宠若惊了!”
这话里的意思,十个人都听得出来嘲意,偏偏李梅花紧张得没听出来,皱着脸皮笑得十分不自然,她摆摆手,道:“应该的,应该的,都是一家人。”
这“一家人”听得南音反而觉得不舒服起来,她牵着陈小寒径直往院里走,经过丁氏和李梅花时,她凉凉道:“既然不想给我添麻烦,我便承了你这个人情!天还早,你们赶紧回庄子去吧,小寒留在我这,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见南音拉着陈小寒进去了,李梅花徒劳地伸手想将陈小寒拉回来,要说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陈小寒回过头,奶声奶气地道:“娘,你跟祖母回去吧,我要跟姑姑住在一起!”
话音一落,小春就“嘭”得一声,关上了大门。
第79章 有话跟你说
瞧见大门关上,丁氏下意识就要上去打门,却被李梅花一把拖住。
“娘!娘,你别去了!我有话跟你说!”
丁氏却转身在李梅花头上重重敲了一下,气道:“你有个屁话跟我说!你拖我出来干什么!你是不是脑壳坏了!”
“娘,你听我说!这儿我们真不能待!”李梅花一副有苦难言的表情。
丁氏也觉出一些不对劲,“为什么不能待?是不是那个什么曹三爷给你说了什么?你给我说清楚啊!”
李梅花见势,赶紧提溜起两个包袱,使劲拉着丁氏走开,边走边压着声音道:“这丫头可不是个好惹的,曹三爷说的,不管是真是假,我们还是小心一点吧!”
丁氏原本挣扎着,听了这话,也不挣扎着,拖着脚步和李梅花一起走远。
“你说细点!”
出了槐树巷,李梅花突然挤出几滴眼泪,哭道:“娘,我爹和柱子,恐怕已经死了……”
丁氏大惊失色,“啊?他们不是逃走了嘛!”
“我也原以为他们是逃走了,可……可若真是逃走了,怎么连我一个招呼都不打呢,我这两天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今天曹三爷一提醒,我才……我才想通了,我爹和柱子肯定是已经遇害了!”
李梅花嚎啕哭起来,丁氏眼见着心烦,用力捶打她的胳膊,“别在这号丧!就算你爹死了,这跟我们不能惹那丫头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我爹帮了那个死丫头,后来那个死丫头没事了,我爹却不见了!你想想,这中间是怎么回事?”李梅花抹着眼泪道。
丁氏想了想,突然张大了嘴,一副惊恐的样子,“这丫头胆子也……”转而又觉得不太可能,“不会不会,她从小胆子小的很,连杀鸡都不敢,哪敢这么对付你爹啊!”
李梅花撇撇嘴,“我想也不会,那死丫头不是这么个狠角色,可……可我爹确实没了啊!曹三爷说,是有人要为她出气,才将我爹……呜呜呜,曹三爷说,这背后的人,他也不知道是谁,总之咱们惹不起。娘,那丫头生得那样一副狐媚子相,不会是在外头勾搭上了什么人了吧!”
丁氏眼神一闪,觉得很有可能。
“没准儿!那丫头凭白得了那么多银子,我从前可从不知道她会画什么花样子!她还有院子有铺子,身边还带了丫鬟,这……这恐怕是要给哪位老爷做小了吧!”
李梅花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所以,娘,咱们不能明面儿上去招惹她,万一她一狠心,咱们可就……”
“可她现在过上好日子了,咱们……不行,老娘不甘心!养了她这么多年,总不能白养!我必须找她要点银子回来!我就不信她敢拿我怎么样!”
说着,丁氏就气势汹汹地要回去找南音讨银子,李梅花吓得一把拽住她,“娘!她是不敢拿你怎么样!可那位呢?我爹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你不怕?”
丁氏卸了力气,有些害怕又很不甘心地回头,问:“那怎么办?”
李梅花三角眼一眯,凑到丁氏耳边嘀咕了几句,听完,丁氏朝她点了点头,二人便领着包袱出了城。
第80章 一封信
“姑娘,也不知道曹大哥在外面跟李氏说了什么,李氏回来之后,就一个劲要走,看见你回来了,就跟看见鬼似的呢!”小春笑得前仰后合,她一直待在温府里,还从没见过丁氏和李梅花这样的人,完全就是两个笑话。
南音微笑地看着陈小寒啃桃子,桃子又大又红,水分很足,陈小寒趴在桌子上吃,淋了一片桃子汁,那小模样十分可爱。她头也不抬地道:“左右不过是吓吓她们罢了。”
见南音似乎并不想讨论丁氏她们,小春便转了话题。
“姑娘,我跟曹大嫂聊天的时候,才知道曹大哥原来是出去走镖了。不过似乎并不顺利,听说县里几家镖局都不大愿意接受曹大哥,说他以往名声太坏,唯独一家小镖局要了人,不过只走了一回,那小镖局生意不好,雇不了太多人,也辞退了曹大哥。”
南音抬起头,“这么说,他们现在没有什么营生?”
“曹大嫂在外面帮点零工,不过她怀孕了也做不得重活。”小春叹了口气。
“曹流以往应该有不少积蓄,曹大嫂何以还要出去做零工呢?”南音疑惑。
小春站起来,走到桌前,掏出手绢帮陈小寒擦了擦沾满桃子汁的小手,叹了口气说:“看他们那日子过的,不像是有什么积蓄。”
南音不解了,照理说,曹流放了几年高利贷,应该是挣得盆满钵满才对,怎么会连一点积蓄都没有呢?
她没有接着小春的话问下去,可心里却暗暗有了考虑。
上元县城,沈府。
青山这些日子可谓忙的脚不沾地,在外跑断了腿便罢了,在府里还要时时提防着沈夫人和沈大少爷。
他刚才外面回来,便径直往沈熙的院子走,花园里,他被一个账房先生给堵了路。
“青山小哥,红翠楼来要银子的人都跑了好几回了,可夫人和大少爷账上的银子早就空了,可那边要债的催得紧,夫人都上我这儿闹了好几回了,你看这……要不你跟二少爷说一声?”账房先生满脸为难的道。
青山冷冷一笑,瞥了那账房先生一眼,“夫人和大少爷那样多的月例,满府里找不出第二个来,就这样还每个月都要额外支大把银子,叫二少爷又能怎么办?老爷临走前就说了,大少爷不检点,必须好好拘着,既然没人拘得住,那便控着银子吧!”
青山的话就代表沈熙,账房先生听了满头冷汗,原以为二少爷就算是掌了家,也该给嫡母和嫡兄留些脸面,却想不到他身边的一个小厮都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沈熙俨然已经是一副掌家人的姿态!老夫人这会还在别院闭门休养,真不知这平时名不见经传的二少爷,是怎么把老夫人给制服的!
账房先生一时间无言以对,只汗涔涔地看着青山。
青山也不管他心里怎么想,大步继续朝沈熙的院子去了。
书房中,沈熙手执一卷,坐于窗前静静读着。
青山进门,朝他一揖。
“少爷,青山回来了。”
沈熙这才从书中抬起头,淡淡地看了青山一眼,放下书,慢条斯理地站起身,走到书房一角的洗脸架前,铜盆里盛着清水,他洗了洗手,拿起搭在架子上的毛巾擦干,这才开口,“如何?”
简简单单两个字的问句,青山汗颜。这一趟出去,他身上任务繁多,去了许多家铺子,看了不少账目,也整治了不少人,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沈熙到底是要问什么呢?
青山挠挠头,老老实实地回答:“温三爷在上元县只落脚几天,除了那一日,其他时候只是逛逛茶馆戏园,之后便回了金陵。温家大爷倒是在上元停留挺多日了,不过之后似乎并未与陈姑娘见面。陈姑娘一切都平静,丁氏和李氏来闹了一番,也只是想得些好处,可今日不知怎么,突然又回庄子去了。”
“陈元新明日该来报到了吧?”沈熙问。
青山点头,有些自鸣得意,回答:“是,这事我都安排好了,明早派守门的小六去庄子里接一趟,我特意没给他安排住处,他大概是要与陈姑娘同住的。”
“嗯。”沈熙点点头,然后又走回书桌旁,从一本书里抽出一个无名信封,递给青山。
青山一愣,接过来,“这是……”
“我想见她一面。”沈熙的声音很淡,很轻,目光却很深很远。
他也不过十六七岁,人生的前五年,他随着生母在偌大沈府里仰人鼻息,后来的十一二年,他却连个能依靠的人都失去了,他只能靠自己。他不争不抢,但并不代表他一无所有,相反,只要他想,他自信能够拥有所有他要的。
他其实是个性子很淡薄的人,在此之前,他并没有什么特别想争的,即使老夫人让他娶江家大小姐,他也是“娶便娶了”的态度,但遇见南音之后,他觉得一切似乎都有出现了一些变化。
青山一愣,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沈熙。
他一直相信,主子是个极能隐忍蛰伏的人,每时每刻都比任何人清醒而理智,他这时候想见陈南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