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音一惊，是啊，她怎么把这事给忘了，沈熙约了她明日酉正在云湘楼见面！
明天开始，陈元新就在沈府当差了，照理说，南音是该去赴约的，可是她直觉上，总觉得自己不应该去招惹这个沈熙……沉默地想了好一会，南音道：“不去了。”
小春应了声是，便熄了蜡烛，出了房门。
南音跟沈熙虽然只见过一面，但是因为陈元新的原因，她倒是没少听过沈二少爷这人的事，陈元新对他可谓是赞不绝口了，可南音也不知怎么的，就是对这个人提不起好感，亦或者无关好感恶感，她只是单纯地不想招惹这个人。
不去便不去吧，反正她迟早是要将陈元新从沈熙那里要回来的。
同福楼后院。
天空挂着一弯钩月，星光点点，院中满地碎叶，风丝凌厉地如一把把小刀子，与这安宁的夜晚格格不入，显然刚刚被什么搅乱过。
树下站着一线修长的白影，温三将长剑背在身后，直直地立着，淡淡出声：“过来吧。”
不远处站着的人这才走过来，一走近，便腆着脸拍起了马屁。
“爷，您刚刚那几招，真是看得我眼花缭乱，够快够狠，要不您教教我？北地那边高手多，墨竹真怕哪次出个任务，就得横着回来了！”
温三嗤了一声，根本不理他，直截了当地问：“有什么事？”
他习惯深夜练剑，一般这时候墨竹都不会打扰，若是来了，肯定有什么事。
“哦，爷，我下午将陈姑娘送回去了，还在她家门口看见了沈熙身边那个小厮，您说要不要查查……”
温三长眉一挑，转身，有些难以置信地问：“大半夜打扰我练剑，就为了这事？”
“啊，对啊。”墨竹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一脸促狭之意，“这事还不够来找您一趟？”
温三把墨竹的话在脑子里转了一转，“你要是闲得慌，你就去查查呗！”
说完，他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加了一句，“查完来回我。”
墨竹捂嘴一笑，说到底还是在意的。
这一夜，南音一觉睡到了天光大亮，陈元新因为要去沈府报到，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小春起的也不算晚，她洗完衣服就在小厨房煮早饭。
陈小寒推了南音的房门进来，见她还躺在床上，便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他撅着屁股趴在床头，伸出小手推了推睡在床里的南音。
南音翻了个身，睁开眼便见到陈小寒萌萌的小脸放大在自己眼前，心情不由大好。
“小寒来叫姑姑起床吗？”
陈小寒见南音睁开眼睛，就笑眯眯地点点头，“嗯，姑姑起床！”
南音翘着身子，往轩窗看了一眼，外面已经大亮了，又看了一眼陈小寒，见他光着脚丫子，就将他捞上了床。
“小寒是自己醒的吗？晚上睡得好不好啊？”南音笑眯眯地问，手里捏着陈小寒肉肉的小脚丫，故意挠他的痒痒。
陈小寒突然往南音身边凑了凑，仰着小脸，可怜巴巴地道：“姑姑，今天晚上小寒跟你睡，好不好？”
“啊？”南音一愣。
她突然想起，陈小寒是不习惯自己睡觉的，在陈家的时候，他不是跟丁氏睡，就是跟他娘李梅花睡，他才四岁，想来是乍一个人睡，不大习惯吧！
南音突然想起昨晚陈元新的话：你要为大哥和小寒考虑考虑，不要逼她们到绝境。
她突然微微叹了口气，伸手捏了捏陈小寒的小脸蛋，“姑姑问你，是不是想你娘和祖母了？”
李梅花虽不知道心疼孩子，可毕竟还是陈小寒的亲娘。丁氏一向把陈小寒当成手心里的宝贝，虽然她对南音不怎么样，可对陈小寒确实好的没话说，陈小寒离开她们几天，现在想她们了，也可以理解，毕竟是个小孩子。
陈小寒点点小脑袋，“想。”
“那你就不想姑姑吗？”南音故意逗他。
“也想……”陈小寒突然想起来什么，“姑姑，你什么时候回家？和小寒一起回去好不好？”
“回家？”南音心中有些凉意，“姑姑不想回家，小寒要是想娘了，姑姑就送你回去，好不好？”
“姑姑为什么不回家？”陈小寒不依不饶。
南音正不知道该怎么跟一个四岁的孩子解释她不想回家的原因，房门开了，小春露出个脑袋，南音如蒙大赦，赶紧朝小春招招手。
“你带小寒去洗漱洗漱吧！”
第98章 五味菜馆的盛况
小春便笑着过来将小寒抱起，往外走，边对南音道：“那姑娘再躺会，我一会再来。”
南音的脚伤了，自己起床洗漱不方便，便依小春言，躺回去等着她来帮自己。
想想刚才陈小寒的话，南音有些感伤，两世为人，她居然都是落得一个无家可归，想想也是悲哀。
其实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所渴望的不过是简单的真心与真情，可这两样，说简单简单的很，说难就却难如登天！
也正是因为她的这种渴求，所以才会真的把陈元新当哥哥，把谢秋娘当成好姐妹吧！
吃完早饭，陈元新便独自一人出门去了沈府，小春服侍南音吃了大夫开的药，便陪着陈小寒在院子玩一会。
南音挪到书桌前坐下，铺纸研墨，打算再理一理之前写的那份“五味菜馆营销企划书”。
她手上现在还有七百多两银子，这些银子她还没想好要做什么，但眼前她更需要早点解决五味菜馆的经营问题。
沉下心，南音仔仔细细地回想着前一世所知道的那些营销知识，一条一条地将所有可行的方法记录下来，之后又结合五味菜馆的实际情况作了一次筛选和调整，总算完成的差不多了。
不知不自觉，时间已经到了巳时两刻，小春将陈小寒交给南音，便打算去准备午饭了，这时，江四儿跑进院子。
小春刚要进厨房，见江四儿来了，笑问：“可是江掌柜要找我家姑娘？”
江四儿上气不接下气，拼命点头，“哎，是、是的！刚刚兰香院来了个小厮，订了一桌酒菜，说、说是柳瑟姑娘要跟兰香院的春兰春萍二位姑娘来吃饭！”
春兰春萍都是兰香院的艺伎，都是卖艺不卖身的清伎，姿色上等自不必说，关键是还有几分难得的才气，因此在上元县的文人雅士中间，颇有点名气。这些都是之前南音就特意打听过的，没想到柳瑟竟与她们认识，还将她们一同拉过来为五味菜馆站台！
南音在屋里听到这话，心中一喜，便喊道：“江四儿，你进来说话！”
小春丢下手上的竹篮子，也跟着江四儿一同进了屋。
“可问了具体什么时间来？时间匆忙，你叫江掌柜江大娘要好好准备，千万不可怠慢了！”南音想了想，又问：“兰香院派来的人？是春兰春萍姑娘身边的人，还是老鸨派来的？”
江四儿有些奇怪，陈姑娘为什么要这样问，是老鸨派人来的，还是春兰春萍姑娘派来的人，这有什么区别吗？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地问答：“好像老鸨派来的人！”
小春也有些奇怪，“姑娘，你为什么这么问？”
南音淡淡一笑，“当然有区别了，如果只是春兰和春萍姑娘自己派人来，那便是私人的事情，想必没什么外人知道，若是老鸨派来的，说明是兰香院的老鸨安排的，妓馆都是利字当头，柳瑟姑娘可是金陵的花魁，这三位女子凑到一起，在上元县真是难得之难得了，老鸨肯定要在其中做点文章的！”
小春一点即通，惊喜道：“姑娘真聪明！您之前让我去打听这些事，原来就是为了这个啊！”
南音笑笑，有些汗颜，其实让小春去打听这些事，只是想着万一柳瑟这条路子走不通，还可以找其他人，留个后手罢了，并不是她早就料到了这件事。说实话，这件事她也没想到，原本只是想让戴灼之去请柳瑟来一趟，给五味菜馆添点人气，却不想柳瑟这么上道，直接再拉两个才色俱佳的美人来了！
江四儿还是一头雾水，刚刚在菜馆，当江福春知道是兰香院老鸨派人来定酒菜的时候，也是一副喜色，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小春笑着嗔了江四儿一眼，解释道：“这么笨！上元县中，属兰香院和碧春阁的竞争最激烈，二者的实力向来是不分上下，这回柳瑟姑娘来了，那兰香院老鸨肯定想借柳瑟的名气抬高自己的身价。这选馆子吃饭是个幌子罢了，重要的是得让全城的那些狂蜂浪蝶们知道，她兰香院跟金陵花魁有几分联系，这可不就是自抬身价嘛！至于选了五味菜馆，自然是柳瑟姑娘的主意了，兰香院有求于人，自然也得答应人家的条件！所以啊，这回五味菜馆是捡了大便宜了！”
南音点点头，“小春聪明！这顿饭不过是各取所需，兰香院的目的达到了，五味菜馆的目的达到了，柳瑟姑娘也顺便地卖了个人情给我们。”
江四儿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这才明白过来。
“行了，我脚伤了，是看不成这个热闹了，你快回去帮忙吧！告诉江掌柜，兰香院来的人想怎么布置，都尽量配合。时间匆忙，这次咱们实现一点准备也没有，不过好在有兰香院参与，起声势搞噱头方面，倒不用我们多操心，青楼妓馆最是在行，我们只当是做了一次免费广告，好好把握这次机会吧！”
江四儿应了一声，便转身跑出了门。
南音又看向小春，见她满脸兴奋，便知道她心里想什么，摆摆手，道：“你要是想看这个热闹，就早些把午饭做好温在锅里，做的简单点儿，只要饿不着我跟小寒就成，然后你就去菜馆帮忙去吧！”
小春高兴地挽住南音的胳膊，喜道：“谢谢姑娘！我最爱看热闹了！”
“去吧去吧，看来这回我是不愁五味菜馆的名气了，我还得再改改那份企划书。”南音朝她摆摆手，接着琢磨自己营销企划书。
小春自然知道她写的那份营销企划，也不打扰，欢欢喜喜地出去做饭了。
这一日从中午的饭点时分，五味菜馆就一直热闹到下午申时三刻，大概相当于下午快到四点钟的时候。
小春回来之后，眉飞色舞地给南音讲着下午的盛况。
“兰香院将整个馆子都包下来，饶是如此，还是因为地方太小，请不了太多的人。刚开始还有些客人抱怨地方简陋，不过那老鸨项妈妈倒是个厉害的，直接说是柳瑟姑娘选的地方，众人也就都没了话。江大娘临时从城郊把自己两个妹妹给叫了来，就这样还忙得人仰马翻，江大娘说，着馆子就从没有这么热闹过！”
小春顿了顿，喝了口茶，接着眉飞色舞地道：“客人都是等了好久，小酒小菜才上了桌，我就亲耳听到一位公子说：虽是家常小菜，却甚是可口，这地方虽小，却比酒楼里更添些趣味，今日人多嘈杂，要是平常来吃吃酒，倒也是个好去处。姑娘，你看，这效果真是立竿见影啊！”
南音也是一笑，当真有人真心实意这么说？
她们不知道的是，说出这番话的公子，正是戴灼之在书院里共事的好友梁先生！
“柳瑟姑娘痛春兰春萍二位姑娘姗姗来迟，但是谱一登场，满场的公子少爷眼睛都直了！姑娘你是没看到，柳瑟今天那一身打扮，真真是有七分仙气的！春兰春萍二位姑娘虽然容貌略逊一筹，却也是极有气质的。三位虽是烟花之地的女子，却出淤泥而不染，端庄大方，比起金陵的大家闺秀也不遑多让了！”
南音始终挂着笑容听着，小春说的很是起劲。
“上回见到柳瑟姑娘，她跟戴先生在一起，不过是个羞涩的小女儿家，没想到今天才真是见识了花魁的风采，不仅性格八面玲珑，有礼有节，还多才多艺，饱读诗书呢！席间各位公子们会文，柳瑟和春兰姑娘也是大放异彩，令那帮子狂蜂浪蝶更是垂涎艳羡……”
“唉，可惜就可惜在，五味菜馆实在地方太小，要不是这回得柳瑟姑娘的帮助，谁会将这样的聚会办在一个十张桌子都不够的小菜馆呢，要是办在天香楼那样的大酒楼，恐怕就更热闹了！希望以后菜馆越做越大，能开成一家大酒楼才好！”小春意犹未尽地叹着气。
南音伸手点了小春的额头一下，“若是开成了大酒楼，你是不是想去当掌柜啊？”
小春俏皮地眨眨眼，“那是自然了，为姑娘分忧，小春就是再累，也万死不辞啊！”
“说的好像还是我要占你的便宜似的！”南音嗔了她一眼。
“对了，姑娘，那些自诩文人雅士的公子少爷们，还在白花花的墙上题了许多席间作的诗词，虽然看不出那些诗词有什么精妙之处，不过感觉五味菜馆一下子就上了档次了！今天除了坐在馆子里的那些有钱的贵客，外面还站了许多人慕名来看热闹的，总之，往后咱们是不愁没人知道咱们家馆子了！”
南音也是这么想的，这样一来，真是省去了好多麻烦和预算，要知道，这个时代，纸和印刷版是很贵的，印传单十分耗银子的，前段时间印过一些传单，不过江福春夫妻都觉得银子使得肉痛，而且一张单薄的传单到底没有花魁的影响力大，效果有是有的，但是不甚明显。
第99章 银子来了
“戴先生今日在场吗？”南音问。
小春回想了一下，才道：“晌午柳瑟姑娘还来到的时候，他来过一趟，一小会就走了，后来就一直没看见他人了。”
南音点点头，有些为他们二人心酸。
“姑娘，柳瑟和戴先生也真是够可怜的，今日柳瑟姑娘身边跟着的两个面生的丫鬟，板着脸到处东张西望的，想来就是金陵那边派来看着柳瑟的。”小春托着下巴，有些苦恼。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戴先生和柳瑟姑娘都不像是福薄之人，他们会终成眷属的。”
小春叹了口气，“说是这样说，可这世道，没银子没权利，寸步难行，柳瑟姑娘的处境很艰难啊！我知道她跟三爷有些交情，温家的小爷，尤其是三爷，简直就是挥金如土，你说柳瑟姑娘为何不找三爷帮忙呢？温家在金陵有些权势，那青楼老鸨还敢不放人？”
南音抿了一下嘴，缓缓道：“小春，你觉得戴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
“戴先生？”小春挠挠头，有些不明白南音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戴先生平时话太少了，人虽客气，但更多的是疏离，不过，他对江掌柜和江大娘倒是蛮好的，他这么年轻就在书院里教学生了，柳瑟姑娘又钟情于他，想来是有大才的，只不过埋没了罢。”
南音一笑，“戴先生骨子里是个孤傲的人，他又哪里肯让柳瑟姑娘放下身段去求人呢？以戴先生的性格，这话也不会明着说给柳瑟姑娘听，可柳瑟冰雪聪明，我都知道戴先生孤傲，她何尝不知？人啊，有时候喜欢上一个人，在乎对方的感受比任何东西都重要。”
小春似懂非懂，喃喃道：“可这样，为难的还不是自己吗？人生在世，有什么比自己过得幸福还重要的。”
“有什么办法，有句话叫：性格决定命运。”
“可……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柳瑟姑娘被青楼老鸨剥削，到时候卖给别人做小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