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福春乐呵呵地点头,伸手又翻了几页账簿,“馆子小,用于宣传的投入也不多,最近虽然一直做着让利活动,但是跟收入比起来,仍然是小数目,咱们当月就能盈利了,这真是我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南音也很高兴,五味菜馆开始盈利了,虽然店铺小,盈利数目并不是十分巨大,不过跟投入成本相对而言,也已经十分可观了,想到自己和秋娘还各占了五味菜馆四分之一的股份,南音心里很安定,不管吴记漕行能不能在她手里做起来,她至少还有退路。
“江掌柜,最近生意繁忙,你和江大娘也受累了,我想了想,虽然这五味菜馆我和秋娘共占了五成股份,可毕竟我们俩是甩手掌柜,也不能让你和江大娘白忙,等年底分红的时候,你和江大娘的工钱也摊在费用里,剩下再分红吧。另外,我看江大娘两个妹妹和两个侄子都在铺子里帮忙,工钱该涨就得涨,这生意好了,可不能亏待自己人!”
听了南音这话,江掌柜高兴得直点头。最近他们这几个人,无论是跑堂的还是厨房的,都忙的脚不沾地,他和江大娘还好,毕竟占着股份,忙一些也是应该的,可其他人还拿着原本的工钱,却要做更多的活儿,实在让他有些过意不去。
眼下这菜馆不独属于他了,因此不管什么事都得跟南音商议。眼下生意才刚刚好做一些,如果就立马给这些跟自己沾亲带故的雇员涨工资,江福春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因此一直都没好意思跟南音开这个口,现在南音主动提出来,江福春倒是有些感恩戴德的,五味菜馆有今天,也是南音一手促成的。
小春来菜馆看了好几次,回回都跟南音说他们怎么忙怎么累,她是觉得生意好了,给江四儿他们涨工钱是天经地义顺理成章的。她虽然入了股份,不过菜馆的经营方面,她会指点,但是一定不会插手太多,五味菜馆毕竟是江福春夫妻一生的倚仗和心血,五味菜馆的主人还得是江氏夫妻,因此涨工钱这样的小事,她心里是觉得江福春应该全权做主,因此也就没有提这事了。可刚刚看了账目,才知道江四儿他们的工钱一分没涨,还是那么可怜巴巴的一点。这才想通了江掌柜的顾虑,开了这个口。
“江掌柜,我想让你明白,五味菜馆自始至终都是姓江,你有什么想法,尽管去做,我和秋娘只做个甩手股东,你不必事事都顾虑我们,反而束缚了手脚。多劳多得,银子是他们应得的,至于涨多少,全由你来定,不用来跟我报备,我们是生意伙伴,自然信得过你。”
南音这番话很真诚,江福春很激动,连连点头替江四儿他们谢了,心里又对南音更加恭敬信服了几分。
接下来的几天,南音去了吴记漕行两趟。上回去,船工们在场的寥寥几个,这两趟只是去认认脸,老板和雇员们见见面。头一回去的时候,有些金陵过来的面生的人,还对南音有几分不屑,南音也不在意,这样的事她相信吴通和曹流肯定能摆平,果不其然,她一个字都不用交代,第二回 去的时候,整个漕行上上下下无一不对她恭恭敬敬的。
深入了解之后,南音才知道,吴记现在仅有的六条船,两条在上元县,另外四条都在金陵。上元县毕竟只是个小县城,发展的空间很有限,因此吴记漕行虽然是从上元县起家的,不过从吴通父亲那时候起,一直以来都是以金陵的生意为主。
金陵是故都,虽然大晋朝二十多年前就迁都北上了,不过在南方,金陵作为经济文化中心的地位一直没有改变,金陵城所在的江宁府一直是大晋最为富庶的一个州府。金陵城水路发达,贸易繁荣,码头边遍布各家漕行的办事处,本土的外地的,规模层次不齐,市场却极其繁荣。吴记在金陵的生意虽挣不到多少钱,但还能够兄弟们混个温饱,因此金陵那边才保住了四条大船。
当初吴通打算卖了上元县这边亏损的两条船,专心经营金陵那边的生意,想不到如今却是全部出手了。吴通和曹流,一个大当家一个二当家,虽然都受南音这位老板的监督,不过好在她并没有大包大揽,而是简政放权,吴通的风头倒并没有因此减少。在跟南音沟通商讨了无数次之后,又有曹流从旁辅佐,吴通对于重振吴记,信心满满,而且有了曹流这样精明的人才,吴记的处世也与以往大不相同。
上元县这边的的两条船,其实是很尴尬的,大生意接不下来,小生意挣不到钱,因此以往吴通才会每每铤而走险,接一些比较险的路线,但是这样的风险太大,一旦货船在路上出事,不仅白白耗费了人力物力,还要赔偿赔个血本无归。对于南音来说,吴记眼下实在是不合适接这样的生意,她想了两天,终于还是硬着头皮去了卉欣衣局。
林达远此前就一直对南音示好,上头又有文公公交代要照顾南音,对于南音的请求,从他内心来说,自然没有不答应的,不过他仍是先说了自己的难处。
“江南织造是皇家的产业,官方的布匹成衣都有官漕来运送,不过官漕规模毕竟有限,因此还跟一些大漕行有合作。卉欣衣局虽是文公公的私产,不过跟江南织造也是撇不开的,我们的货都是跟那些大漕行签了长约的,这要临时换一家漕行,恐怕也不妥,而且据我所知,吴记的规模这两年急剧缩减,小批量的货尚可消化,若是大批量又该如何?若真的换了吴记,得罪一直合作的漕行,等将来有大批量货物的时候,恐怕……”
其实来之前,南音就知道自己来求林达远,成功的把握很大,不过林达远这番话也在意料之中,她并不着急,只是点点头表示理解:“吴记能力有限,并不是要全盘承接卉欣衣局的货运,只是眼下吴记正是艰难时刻,我又刚接手……唉,我也能理解林掌柜的难处,您不必为难,是我考虑不周冒昧了,不过还是希望您能帮帮我们,您在上元县认识的生意人多,哪怕我们不能跟卉欣衣局合作,您给我介绍介绍其他人家也行,不管成不成事,南音都在这里谢过林掌柜了!”
南音朝林达远福了福身,态度十分谦卑,林达远其实心里生怕引起南音的恶感,也不敢继续拿乔,忙虚扶了她一把,“陈姑娘有困难,林某自然不会不帮……要不这样吧,往后单单上元县这一间分铺,只要有小批量短途的货,我必优先考虑吴记,毕竟这样的生意,一般的大漕行也懒得接,另外我会在相熟的老友中间帮吴记宣扬宣扬,兴许也帮上一星半点。”
南音满脸感激地谢过了,林达远呵呵地笑着。
南音又适时地跟林达远互相恭维了两句,便告辞回家。
果然不出两天,沉寂许久的吴记漕行,迎来了新生后的第一笔生意。是林达远介绍的一家规模并不大的染坊要从南边进染料,路途不近,但是货量少,一条大船足以,赚头自然也就不多,不过吴通得知以后,还是异常高兴。这笔生意单单看路线,走的都是官家的水道,没有危险,十拿九稳,虽然赚头不多,但是总比整日歇着坐吃山空的好。
第143章 离开的打算
吴通和曹流三天两头往金陵那边跑,那边的生意虽然比上元县好一点,但是也不好做,麻烦不断,对此南音其实也很心忧。
金陵跟上元县不一样,大城市里不像小小上元县那么简单,吴记几乎没有半点可倚仗的人脉关系,吴通这些年从来没有花钱打点过官府,虽然跟地头蛇有些交情,不过也还没有好到要罩着吴记的程度,再加上吴通这人性子太直,得罪的同行不少,因此吴记在金陵的处境是真的很艰难,眼下虽然勉强能维持下去,饿不死大家,可跑船时但凡出点什么事,整个吴记就能立马倾覆,经不起一星半点的打击。
她整日焦头烂额地想对策,三天两头把曹流和吴通叫来商量细节,可是仍然还是没什么大的把握,毕竟吴记的底子,实在是太差了,更何况同行的排挤,实在是让人有些束手无策,吴通的人品不差,怎么就能把生意做成这样呢?她现在真有些怀疑,自己当初信心满满地接手吴记漕行,到底是对是错了,困难远比她想象的更多更艰巨。南音的手又不够长,吴记那四条船远在金陵,她一个从没出过院门,对金陵漕运行业一无所知的小女子,又能怎么办呢。
要是能亲自去金陵就好了,至少吴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她能考虑得更全面些。
想到这里,南音闷在房里沉默了一个下午,小春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可又不敢多嘴问问,便只好等陈元新从沈府回来之后,偷偷跟他提了提。
陈元新挑着眉,看了一眼端着饭碗,却丝毫不知道碗里吃的是什么的南音,问:“音儿,你怎么了?”
南音一怔,抬头,“啊?没什么啊。”划了一口饭,但是还没近嘴边,又放下了筷子,“二哥,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商量。”
“什么事?”
“我想去金陵。”
“金陵?”陈元新一愣,皱了皱眉,“你怎么突然想去金陵了,在这儿不是住的好好的吗,反正以后娘和大嫂也不会再来烦你,你难不成还想走?”
南音点点头,却不知道怎么跟他开口。
她要想是一个人走也就算了,但是……她其实还是希望陈元新能跟她一起走的,毕竟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唯一能依靠和信任的亲人,只有陈元新这个二哥而已。可是她并不确定,陈元新会不会为了她而离开沈家,离开从小生活成长的上元县,陪着她一起背井离乡。
“你是为了漕行的事?”陈元新无奈地叹了口气,“其实你要买下吴记漕行,我是很不赞同的,你一个姑娘家,做什么漕行生意?五味菜馆现在生意很好,光靠分红,你的日子就已经能过的很不错,何况还有锦绣阁的银子呢!”
南音能这么快富起来,陈元新其实觉得很惊讶,不过老实说,这些凭运气的成分很大,因此对于南音买下漕行来经营,他还是不赞同的。只不过他一向溺宠这个妹妹,不管什么事,都愿意由着她罢了,而且买漕行的钱是她自己挣得,他也置喙不了什么。可眼下南音要为了漕行的生意而去金陵,这问题就大了。金陵是什么地方,繁荣昌盛的同时,四处都是诱惑,而对于一个跑去做生意的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来说,恐怕更是危机四伏。
他不得不担心。
“我决定把吴记做好,当然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而且我想离开上元县,也不是临时起意,我是早就想好了的,只不过一直没决定去哪,现在有了这个契机,去金陵我决定也不错。”南音尽量让自己显得很坚定。
陈元新没有马上接她的话,而是想了想,又低头喝了两口汤,才抬起头道:“南音,你可知道,沈老爷就要回来了?”
沈如峰要回来了?南音一喜,“沈老爷要回来了,那么谢家大哥不就要一起回来了吗?”
谢秋娘的哥哥谢汶跟着沈如峰一起北上行商,去了大半年,终于要回来了!这消息如果让谢秋娘和谢大嫂知道,她们一定会高兴得直流眼泪。
南音想起来上次谢秋娘的话,她说等谢汶回来之后,她就可以无牵无挂地跟南音一起走,不知道还算不算数。
“应该是的,这消息我是从二少爷那里得知的,不会有错。”说到这里,陈元新有些犹豫,停下又想了想,才接着说:“二少爷现在在沈家掌握实权呢,沈家在江宁府和附近州府共十六家铺子和八家织坊,有一大半都是听他的,这事根本也瞒不了沈老爷,所以他这么快就急着回来了。”
南音皱了皱眉,她知道沈熙现在在沈家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默默无闻的二公子了,但却不知道原来沈家大半的产业已经被他收拢了,此人倒是个有手段的。
“二哥,你想说的并不是沈家的八卦吧?你到底为什么事做铺垫呢?”
陈元新无奈地笑笑,他这个妹妹,哪都好,唯独一点不太好,那就是太聪明太敏感,不管什么事都别想瞒她。
“沈老爷毕竟是沈家的当家人,又是二少爷的父亲,他既然要回来了,二少爷怎么也得避其锋芒,他……我们商讨过这事,他现在离开上元县是个不错的主意。”
南音眼睛一亮,“难不成也是要去金陵?二哥,你是他的侍读,他一定会带上你吧?”
“若真的离开上元县,金陵是最好的去处,不过……二少爷似乎还有些犹豫,这事还没敲定下来,更不知何时能成行。”
南音突然不想跟陈元新拐弯抹角了,直接说:“二哥,不管沈熙走不走,你还是跟我一起去金陵吧!”
陈元新皱着眉想了很久,也不知到底是在想些什么,最后他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当天晚上,南音就铺纸研墨,提笔给谢秋娘写了封信,首先说了谢汶要回来的消息,又给她大致讲了一遍吴记漕行的现状,言辞之间极为小心地透露出自己打算去金陵的意思。第二日一早,她就让小春出门雇人,将这封信送去谢家。
谢秋娘接到信后,高兴地不能自已,想到分别已久的哥哥马上就要回来,又想起谢大嫂怀孕生产这段时间的艰辛和担忧,喜得想掉眼泪,立刻就提笔给南音回了信,交代送信来的信差带回去。
南音看了谢秋娘的信后,很是窝心,更加心定。
“姑娘,谢姑娘还愿意跟我们一起走吗?”小春问。
当她得知南音打算去金陵的意思之后,也是兴奋了好久,她在金陵生活了几年,自是欢喜的,更何况她喜欢热闹,金陵一年到头哪天都有热闹可看。
“嗯。”南音点头,“她不会食言的,而且她告诉我,她已经跟谢大嫂提过了,谢大嫂勉强答应了,至于谢大哥……想必应该也是问题不大吧!”
南音其实是有一点不确定的,陈元新惯着她由着她,她想干嘛就干嘛,谢汶和谢秋娘兄妹俩自小相依为命,虽然也极惯这个妹妹,可是谢秋娘要跟着她离乡背井,这可不是什么小事,谢汶真的会同意吗……
知道南音想亲自去金陵的时候,吴通舒了一口气。
“陈姑娘,其实我老早就想跟你提这事,只不过碍着你是个女子,一直压着没敢说,你既然自己主动提出来了,我这心里总算是踏实了!”
吴通其实在金陵和上元的时间各占一半,不过眼下漕行易主,许多事他都得跟南音沟通报备,因此在上元县的时间便占了多数,金陵那边事情多麻烦也多,他整天急的团团转,但是也没办法,毕竟吴记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吴通这样两头跑,根本不是个长久之计,南音如果能去金陵,他真是求之不得。
近期南音跟曹流逮着机会就给吴通灌输各种励志鸡汤,吴通这段时间能力长进没长进不知道,但是思想觉悟是肯定有大大提高的,至少他现在知道,这些年他错在了哪。吴记漕行现在不属于他了,他却比以前干活更加卖力。
曹流深看了一眼南音,也点头道:“如此甚好。”
那边沈老爷说要回来,果真不到十来天的工夫,就传来消息,沈老爷已经在百里之外了。
这趟回来,北边的生意并没有坐稳,那边还需要留几个沈老爷信任的人看着,因此回来的人数比去的时候少了几位,具体少了谁,不知道。
谢秋娘整日担心沈老爷将谢汶留在了北边,可又觉得沈老爷若真的将谢汶留在北边,不正说明谢汶受器重吗?
就这么纠结来纠结去,隔了一天半,沈老爷一行人终于进了上元县,谢汶也真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