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音有点心动，不过因为谢大嫂还带着襁褓里的孩儿，因此住这种传言不干净的屋子，恐怕……
陈元新在心里也说了自己的想法，他表示自己仔细看过这个宅子，门向好，房间采光好，花园也定期打理，一切都仅仅有条，他暗暗访了不远处的几个邻居，都表示这屋子没有什么命案或者不寻常的事件，闹鬼一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这宅子的隔壁住着一户人家比较奇怪，大门一向紧闭，很少看见人走动，偶尔有马车回来，也是直接驶进大门，邻居连这家主人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更别提见过面了。
事无巨细，无论好坏，陈元新都说了个遍，摆明了态度，这两个宅子，随你挑！
南音心里是属意后者的，但也并未马上决定，而是找了谢秋娘和谢汶来跟他们商量。
谢秋娘看了陈元新的信之后，也觉得第二个宅子好，谢汶最近经常跑金陵，也曾和陈元新在金陵见过面，这个宅子所在的位置他也知道，也非常同意选第二个宅子，至于闹鬼的事，他根本不相信鬼神之说。
宅子的事敲定之后，南音立刻给陈元新回了封信，让他把宅子租下来。
谢秋娘要回庄子上帮谢大嫂收拾东西，事情基本上都办妥了，择日就要启程去金陵。走前，南音取出五十两银子交给她。
“秋娘，这些银子你帮我带给我大哥吧！”
谢秋娘接过装银子的布包，沉甸甸的，“自从上次你跟陈家断了关系之后，你大嫂是老实多了，现在可怕你娘了，不过你大哥还是一个字：累。我就想不明白了，陈大伯怎么会生出你大哥这么老实过头的儿子呢！”
“只希望以后小寒能有出息。这些银子你交给我大哥，我大哥还是会给李梅花和我娘的，他这个人老实的一点私心都不藏只知道苦自己吃老实亏，偏偏那个李梅花不是个能心疼人的女人，唉。”
第155章 惊险
“人各有命，你大哥日子怎么过，由不得我们怎么想。”谢秋娘轻叹一声。
此话作罢，南音雇了辆马车，谢秋娘带着银子便乘车回了庄子上。
又隔了一日，这回金陵的来信上吴通顺道带回来的。他此次走货，中途出了些状况，途径一条比较急的水道时，遇上一伙水贼，那伙水贼一上来势头很凶，直接吓得跟货的掌柜要缴械投降，不过这事吴通他们常遇到，怕这回的银子又打水漂，吴通硬是带着漕行几个兄弟把那伙水贼的小头头给擒住了，这一趟有惊无险，货物也基本没有损失，那货商原本是看中吴记的价钱便宜，经此一事更对吴记漕行以及吴通刮目相看。
吴通的跟班回来跟曹流谢汶描述的时候，南音也闻讯来了，那跟班名叫六子，眉飞色舞地描述当时情况如何惊险，吴通如何勇猛，一开始听的人心揪的紧紧的，最后夸张的把大家都逗笑了。
小春捂着嘴笑，“六子小哥，本来好好一件英雄事迹，偏让你描述的大家都不觉得怎么惊险万分了呢。”
六子年纪不大，平时活泼的很，被小春这么一说，不好意思得摸了摸后脑勺，看了一眼吴通。
倒是吴通闹了个满脸通红，身高接近一米九，五大三粗满脸络腮胡的汉子，老大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冲小春羞羞一笑，“小春姑娘，六子年纪小不懂事，胡说八道的，你别在意啊！这也不是什么英雄事迹，要说英雄啊……嗯，徐荏徐大公子才是英雄呢，我算哪根葱啊！”
吴通已经尽量放轻声音，不过他声线太粗，还是显得粗声粗气的。
小春个头不高，年纪也小，不过她对吴通第一印象就觉得他傻乎乎的，并不凶煞，因此也并不怕他。睁大无辜的眼睛看着吴通，“徐荏？吴大当家，你说的可是京城名门徐家的徐大公子？”
“正是正是，小春姑娘也知道这号人物？”
小春和南音互看一眼，都提了些兴趣。
这个徐荏，一直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南音在书斋淘到一些陈旧的小报，上面零星记载这个时代很多的气温八卦，只能说，在信息闭塞的古代，技术的落后远远不能阻止人类的好奇心和八卦心。南音只知道此人是个大才怪才偏才，年少便高中却弃功名如蔽履，一直云游四方，通过小春，她还知道徐荏和温珏是好友，并且疑似短袖，她怎么也想不到会在吴通口中听到此人，而且吴通还赞许他是个大英雄，大英雄？不是少年状元吗？怎么又成大英雄了？
“如何不知，徐家如今在大晋如日中天，徐大公子才名更是传遍天下，更何况我在温府的时候，徐大公子还曾造访过呢，只不过我没有见到罢了。”小春笑答，又问：“吴大当家，你刚刚说，徐大公子是英雄，如何个英雄法啊？”
吴通满面通红还未散去，见小春杏目盈盈看着自己，更是有些紧张，尽力掐细嗓子回答：“徐大公子如何才高八斗，我是个粗人，不知道也不感兴趣，不过徐大公子的武艺真是一般人难以比得上的。我们这些人，自小练得也不过是腿脚皮肉，总是身体比寻常人轻盈些，也还是比不上那些真正练过轻功的，我可是见过徐大公子施展轻功，真是叫人羡慕佩服！”说到这里，吴通露出一副向往的表情，“更何况，看徐大公子那样，想必身上还有内家功夫！内家功夫可不像拳脚功夫这么容易练，没有个能领进门的师傅，一般人根本接触不到！”
“内功？”南音瞪大眼睛，有些惊讶。
这种传说中的东西，只会出现在武侠小说和电视剧里的东西，难道真的存在？这还真的勾起了南音的好奇心了。
第156章 不妙
“这内功我少时也曾听我师傅提起过，精妙玄深，正如吴兄弟所说，欲练不易，求师更是难上加难，我只听说西方苦寒之地，有位神通的世外高人，只收有缘人为徒，见过他的人甚少，甚至连这个传言都不知真假。”曹流接话道，显然他也对内功十分感兴趣。
南音听过便罢，毕竟她虽然对内功很有好奇心，但是这样玄秘的东西离她的生活实在太远了，更不要说那个隐居酷寒之地的世外高人了。
几人拉回正题，继续讨论起漕行的事情来，还没说一会，有个十六七岁的小伙急急忙忙跑进来，南音见过这个人多次，他是吴通的跟班，似乎也没有家人，一直就跟着吴通在吴家住着。
那小伙一进门，目光巡了一遭，就锁定了曹流，因为跑的急，说话有些喘，磕磕巴巴，“曹、曹三爷，有个婆子来门口，说、说曹大嫂要临盆了！您赶紧回去一趟吧！”
话音刚落，小伙身后一个婆子追过来，见屋里众人，也顾不得回避见礼，“坤娘要生啦！情况有些不妙，曹三，你快点回去吧！”
这话一出，在场没一个人坐得住了，情况不妙？如何不妙？这不妙二字让人瞬间想到许多。
曹流紧抿嘴唇，一个箭步就冲出了堂屋的门，火速往家赶去。
南音也深深皱起眉头，坤娘要生了？算日子，还不到九个月呢！
她最近几天心思重，没有去看过坤娘，再往前些日子，坤娘挺着大肚子还老往槐树巷跑，那时候天气还热得很，不过看坤娘气色和精神头都十分的好，也没听说她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她偶然见到曹流，还会问一两句情况，曹流说大夫定期去把个脉，安胎药和补品也都在吃着，想来是不会出什么事的啊……
南音不禁想起谢大嫂，她生念儿，是足月顺产，却也折腾了一天一夜，中间也经历了些凶险，而坤娘这一次则是早产……也不知情况到底怎么样？
小春对坤娘印象也十分的好，听到这个消息，也焦心的很，毕竟这是古代，生孩子就等于闯一次鬼门关。
“姑娘，也不知曹大嫂怎么样了，唉，这会子，我们也不方便过去看看……这可怎么办呐！”
吴通跟曹流是拜把子兄弟，自然也十分关切，不过碍于是男子，也不能上门探望，便使唤自己的跟班：“三子，你去百草堂请个大夫去看看，快去！”
那个叫三子的跟班一溜烟跑出门去。
南音想了想，她知道小春是顾忌礼数，眼下妇人生产，她们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家，确实不宜去探望，不过南音可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当下便道：“哪有什么不方便的，我们还是得去看看，曹三爷一个大男人，回去了也帮不上什么，眼下坤娘正生产，他连个主心骨都没有，我们去了也好给坤娘壮壮胆！”
见南音这么说，吴通连连点头，“陈姑娘去瞧瞧吧！前几日曹哥就曾跟我提过他对这事忧心着呢，何况眼下还是这样的情况呢！”
第157章 危急时刻
原来这事早有苗头，难怪坤娘近日不来了，连个信儿也不带给南音呢！恐怕是最近不大舒服，怕她担忧吧！
这么一想，南音更加有些难受，坤娘直率善良，处处与她为善，可她却连一份关心都没有做到。
“小春，你赶紧回五味菜馆一趟，江大娘的大妹妹儿女双全，身子又硬朗，是个有儿女福的人，你把她请到坤娘那去！我们都不懂这些东西，去了也是干着急，不如叫个有经验的人去震着场面！”
小春一想有道理，扭身就走，南音赶紧追两步喊道：“你坐马车回去，不用给我留车，速去速回！”
小春走后，南音更加有些坐立不安了，马上起身告辞，“吴大当家，谢大哥，我去坤娘那看看，先告辞了。”
南音急忙出门了，曹流遣了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娃跟着南音，这样有什么情况，也有人回来说一声。
南音赶到住在西城一条巷子里的曹流家时，小春也带着一个妇人堪堪赶到。那妇人面堂黑黑的，一副老实厚道的样子，因为江福春夫妻的缘故，对南音很是客气，不过眼下也顾不得寒暄见礼，站在曹家大门外都能听到里面有些嘈杂混乱的声音，几个人赶紧就进了门。
里边只有个稳婆和一个中年大夫，稳婆在屋里守着坤娘，大夫在门外额角冒汗地跟稳婆沟通问情况，堂屋里僵立着曹流，整个人仿佛魂不附体，却还克制着情绪。
“怎么样了？”南音焦急询问。
曹流是没有想到南音会亲自来的，当见到南音的时候，他心里的弦仿佛松了一分，完全没有平日里那份老练稳重，脚步有些跌撞地走向南音，哑声道：“陈姑娘，你能不能代我进去看看坤娘？”
古代男子是不能进产房的，所以即使曹流此刻心早已揪成一团，却还是没有踏进产房一步。
曹流哑得不成样的声音和惊恐的目光显然令南音的心揪了起来，“大夫到底怎么说？”
这回不等曹流说话，稳婆刚好掀帘子从里屋出来，摊着满是鲜血的双手，无奈道：“任大夫！这位小嫂子恐怕……这可怎么办啊！”
听了这话，南音心里一沉，旁边的曹流身形陡然晃了晃。
南音目光一峻，“乱说些什么！你们若救不了，我们便换大夫和稳婆，休要在这里胡说！”
那稳婆见南音这话说的重，加上里面还有个生死边缘的产妇，当下也不敢吱声了。
南音转过头，面色凝重地对曹流道：“曹三爷，坤娘眼下正在生死关头，也不必守着这些庸礼俗节，你进去看看她，跟她说说话，安慰安慰她，我这就去看看吴大当家请的大夫到了没有。”
曹流也是再也忍不住了，一咬牙掀了帘子进了里屋。
刚进去，三子就带着从百草堂请来大夫来了！
南音两步迎上去，稍一打量，这大夫就一个人来了！南音脸色更沉了。
古代讲究男女大防，就连医生和病人在生死关头也不能破产这些繁文缛节，在南音这个现代人看来，简直就是荒谬！医生不去到病人身边怎么看病？光靠旁人的描述，如何救人？何况还是女人早产这样的事，病况危急又复杂！
第158章 保大保小
小春赶紧迎上去，焦急道：“大夫，快救救她吧！”
南音也上前一步，顾不得客套，直截了当道：“百草堂就没有女医吗？”
百草堂请来的这位大夫，须发都已花白了，看得出行医经验丰富，可是眼下这情况，医术再高明也抵不上一个女医生让人更放心。
跟着老大夫的一个小药童摇摇头，“哪有女子行医的。”
这时，先前那位任大夫显然跟这位老大夫认识，赶紧上前附耳把情况快速地跟他描述了一遍，末了他道：“恐怕凶多吉少啊！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一个！”
这话一出，南音头皮一麻，立刻怒火就噌噌窜了上来，冲那任大夫喝道“住嘴！”又转向那个老大夫，语气恳切：“这位大夫，看您这年纪，这气度，必是上元县资历颇深的大夫了，想必行医多年也不是没有碰过这样凶险的事，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还不等那老大夫答话，里屋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叫，紧接着，曹流狼狈惊恐地跑出来，几乎要跪地，声泪俱下，沉痛万分，“大夫，请您救救我家娘子吧！若非要在娘子和孩子之间做个选择，那就请您保住我的坤娘！”
那老大夫行医大半生，什么事没见过，这女子难产而亡在这个时代太寻常了，保大保小这样的选择也很常见，能请的起他来看病的都是些有钱有势的人家，若不是吴通之父的对他有恩，恐怕曹流的面子也请不来他看诊，那些有钱有势的人家牺牲一个儿媳保住香火是常事，曹流选择保大人，还是让这位年近古稀的老者有几分动容的。
“大夫，请您想想办法吧！”小春也急的哭了。
那老大夫叹了口气，“我哪有什么办法！不过……”
“不过什么？”曹流急的双目通红。
“我的小二媳妇，娘家是三代行医，她虽不是医馆坐堂的正经大夫，但医术却不错，尤其是专场妇人之疾和这生产之事。若她能来，或许能有转机也未可知啊。”
“那她现在在哪！您快说我们好派人去请啊，眼下情况十万火急，等不得啊！”
“她出城北上去深山里采药了，临走时说五日后回来，今天是第四日啊！从这里赶过去，快马加鞭清晨出发也要日落才能到，更何况深山茫茫，上哪儿去找她啊！”
话落，里屋又传来哭喊，“师兄！师兄！”
曹流被这垂死的呼喊惊得面无人色，心脏几乎麻痹，跌跌撞撞地跑进了里屋。
老大夫这样说，似乎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南音此刻真是万分悔恨当年高考没有报个医学院，上一世她若是个医生，眼下也不会如此有心无力不知所措了。
想着坤娘平日里的音容笑貌，南音心痛地难以自抑，咬牙道：“找！找不到也要去找！三子，你快回去跟吴大当家的说，发动漕行所有人，即刻去找！一定要把那个人给我找回来！”
那老大夫叹了叹气，也吩咐小药童，“连翘，你也速速回去，跟我那三小子说，让他也去找找她媳妇，他对那片山上草药分布熟悉，想必找起人来快一些。”
小药童和三子几乎是挤着门跑出去的，这时南音再也忍不住了，也冲进里屋去看坤娘。
屋里一片令人难受的腥气，坤娘浑身湿透狼狈地仰躺在床上，已经成半昏迷状态，身上搭着薄被，身下的床单却被羊水和血水混杂浸湿。曹流跪在床头，双手紧紧握着坤娘惨白的手，他面若死灰，完全不是平时那个曹三爷，原来每个人都有自己致命的弱点，曹流的弱点便是坤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