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音将毛笔在笔洗里摆了摆,悬在笔架上,问小春,“有说来干什么吗?”
“没说,这回就带了一个丫鬟来,被五妹堵在门口了,态度也没有上回那么强硬,说是要找你问点事情。”小春回答。
“问事情?”除了温三的事情,温见馨应该也没什么别的事要问她的了吧!难道是温见馨知道了什么?
“姑娘,要不我和小春去把她打发了吧,就说你不在家。”小姚提议道。不让南音出去正面面对温见馨,感觉好像是有点怕了温见馨似的,不过温见馨到底还是她们目前惹不得的,南音要是真出去了,万一起了冲突,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南音点点头,小春和小姚便一起去了前门。
等了一会,还不见她们回来,南音想到肯定是温见馨比较难缠,不接受敷衍,便亲自去了前门。
果然去的时候,两方正在对峙着。
“我已经说了,我今天不是来找你们麻烦的,我只是想问陈南音一件事情,问完就走!”
“我们也说了,我家姑娘今日不在家,温大小姐还是改日来吧!”
“不在家?据我说知,她一共就你们三个丫鬟,你们都在家里,难道她一个人跑出去了吗?”
“这……”
“哼,原来她是个胆小的缩头乌龟,连见我都不敢吗?还是说,她根本就是做贼心虚!”
“温大小姐,我家姑娘行的端坐的正,凭什么要心虚?又为什么要对你心虚?”
“哼,她自己心里清楚!”
小姚冷着脸,不卑不亢,“温大小姐,实话说了吧,我们家姑娘就是不愿意见你,省的到时候又闹出什么事儿来,面子上都不好看!你要是什么问题问我家姑娘,我们可以帮你转达,如果没什么事了,就请回吧!”
“你们转达?”温见馨冷哼一声,“我要与陈南音讲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一个丫鬟掺和!”
温见馨坏就坏在一张嘴上,小姚被气了个倒仰,但是仍旧毫不让步,“那便请下回再来吧!”说着就要关门,温见馨这才急了,赶紧跟丫鬟上去抵着门,一边威胁道:“我可告诉你们,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说了我今天不是来找麻烦的,你们让陈南音出来见我,我问几句话就走!”
门里门外又像上一回一样焦灼地推门抵门,南音见了也只能摇摇头,要怪啊,这些事都得怪温三那个家伙,没有他,恐怕温见馨看都不会看南音一眼,更不提上门找事儿了。
“打开门吧,既然温大小姐有话要问我,又特意上门来了,总不好这样待客。”
见南音这样说,小姚小春她们也就退开了,将大门打开。
温见馨气鼓鼓地看着南音,嘲讽道:“想问你几句话,还真是费事!”
南音一脸平静淡漠,“你说有事问我,快问吧!”
温见馨理了理自己的衣裙,想了想,有些尴尬地开口了,“你,你告诉我,我表哥去哪儿了?我好些天都没看见他了,连我大哥二哥都不知道他的消息。”
南音一愣,温三说他这段时间回温府住了,原来是假话。
“你们跟他是表兄弟姐妹,你们都不知道他在哪,问我我如何知道,我不过是个邻居罢了,他如今不在隔壁住了,我连个邻居也都算不上了。”
“你装什么蒜?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趁着跟表哥比邻而居的机会,早就跟他熟稔了,我表哥因为你的事,上回还把我吓唬了一顿,陈南音,真是没看出来,你手段倒是不错啊!”
南音面如寒霜,“你若不信,我也没办法,我想你在我这里,可能得不到你想要的答案了!”
温见馨心里很憋屈,她要问自己表哥的下落,居然还要跑到一个陌生女人这里来碰一鼻子灰,这是什么道理?但是现在有求于人,该妥协还是得妥协。
“那你总可以告诉我,你最近有没有见过他吧!”
南音想了想,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这么着急?他又不是小孩子,即使现在不见人影,该回来的时候总会回来的。”
“你懂什么,我表哥可不是一般人……一般情况下,他走了就算不告诉我,我爹和我大哥他们总会知道的,可这回不一样,我就是有点担心,怕他出什么事。”
南音想了想,道:“你也不用过于担心,真有什么事,你大哥他们自会解决,你干着急也没有用,不如好好等着吧!”
“陈南音,你最近到底见没见过我表哥?他还好吗?”温见馨不依不饶。
南音摇摇头,“没见过。”
温见馨露出复杂的表情,有一丝失望,又有一丝安心,她道:“看来表哥也并不是很在意你。还有,这几天没见他,你一点都不担心吗?你心肠真是硬!”
南音不置可否。想想昨晚上见到温三,确实状态不是很好,看起来累极了,不过显然并没有什么十分紧要的情况,但是听温见馨这么说,南音也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来。
“那我走了。”说着温见馨转身带着丫鬟离开。
小春立刻走上来,“姑娘,文公子不会真有什么事吧?”
小姚深看了南音一眼,昨晚温三来的时候,她听到了一些动静,虽然不能确定就是温三,但是也十之八九。
“不会有事的。”南音淡淡的说,仿佛也是在安慰自己。
回到房间里,南音怎么都静不下心来,打算继续练字,却只是对着那只新笔发呆。
当南音意识到自己这状态的时候,她坐下来仔细地分析自己。
她,应该是真的喜欢上温三了。
因为他不在,或者他目前状况的不确定性,南音会魂不守舍地发呆半天。他送的玉豆蔻一直带在身上寸步不离。上次去郊外烤鱼的时候送的那束野菊花,风干了也舍不得扔,小心地夹在书页里。会因为考虑他的事情,而纠结得睡不着觉……
第241章 汗巾
其实南音心里很清楚,她早就喜欢那家伙了,有些事情跟时间、经历无关,喜欢就是喜欢,既单纯又直接。
但是南音是一个对待感情谨慎过度的人,她一直在考量的都是值不值得,会不会给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前世她勇敢追求美好的爱情,但是现实给她以最沉重最无以复加的打击,她要重蹈覆辙吗?她会重蹈覆辙吗?
她想起了谢秋娘,秋娘对元新的感情也可谓一意孤行,然而秋娘从未在她面前提及后悔和绝望,或许感情这种事情就是见仁见智的,有时候你明明知道面前是一个悬崖,然而还是会心甘情愿地跳下去。
第二天一早,南音收到了文公公派人送来的请帖,当天晚上文公公要在家里办一场宴会,南音是被邀请出席的人之一。因为贡品的事情,文公公这段时间对南音十分殷勤,什么事都不会少了南音一份子。
其实南音并不喜欢这样的社交场合,然而对于她这样一个毫无根基却想在金陵扎根的人来说,有这样绝佳的社交机会却是不能轻易错过的,即使不喜欢,也要硬着头皮去。
文公公这个人生性喜欢热闹,常常是抓住一个由头,就要大肆宴请宾客,例如今天晚上,南音去了才知道,今晚上的宴会是一场欢迎会,而被欢迎的那个人竟然是当今尊贵的大皇子,大皇子云央若正在代替皇商南巡,已经定了归期,回程途中在金陵留一段时间。
不过这位大皇子的架子颇大,满场宾客男男女女恐怕到了足足有一二百人,金陵各大家族都被邀请了人过来,这一回,诸如刘子枚等庶出子女,一律没有邀请,不过却请了南音,实在是因为南音如今因为贡品一事,名声大噪,很多人知道她,却没有见过她。
由于这一回安排给南音安排的位置是在一堆正牌夫人和嫡出小姐们中间,所有很多夫人小姐见到南音时都表示对她很感兴趣,但是一问南音是哪家出身的时候,南音的回答就让他们兴趣缺缺了,这是阶级障碍,不过南音并不因此自卑沮丧,英雄不问出处,更何况是南音还是个现代人穿越来的。
上一回来的时候,南音遇到了沈熙和温t,这一次她没有在文公公府上到处闲逛,一方面也是不想再遇到什么熟人。
可是偏偏不遂她愿,这一晚也不如她预料的那般平静。
大皇子云央若在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终于姗姗来迟。
那云央若身材很高,长得十分俊美,乍一看谦和温润,不过那双眼睛里怎么看都有几分多疑和戾气。
南音远远看着他,觉得似乎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但是一时又实在想不起来了。
云央若和文公公所在的主位,距离南音十分远,虽然那边看起来其乐融融的说着什么好玩事儿,但是南音是真的一句都听不到。
恍惚间,南音发觉四周的人都在看着自己,她懵懂抬头,有些奇怪,就听旁边一位夫人笑着说,“陈姑娘,大皇子殿下提你了,想见见你,让你过去。”
南音讶然,向主位看过去,果然见云央若神情自在的喝着酒,而文公公则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不过一小会,就有个衣着不俗的年轻太监走过来,嗓音虽然不如正常男子浑厚,却也不算尖细难听,“这位就是陈姑娘吧?我们殿下想见见你,随我来吧!”
说完那太监转身往回走,南音虽然很不想在这时候受到什么关注,胆识很显然这并不是她自己能决定的,只好站起身,跟着那小太监走去。
到了主位前面,南音为了表示敬重,几乎没有抬手看云央若,朝她行了个恶补的标准福身礼,声音里没有任何波澜,“大皇子安好,小女子便是陈南音。”
文公公笑着道:“殿下别看陈姑娘年纪不大,想法可谓天马行空,这一回进贡到宫中的云锦,所有花样都是出自这位陈姑娘之手,可谓是个才女。”一副对南音极其满意的样子。
“哦?”云央若似笑非笑地看着站在面前十步远的南音,“上一回进贡那批云锦,皇祖母十分喜欢,还赏了我几匹,想不到陈姑娘看着年纪不大,倒真是有几分才气。”
南音汗颜,才气不敢当,不过是作弊,但也只是浅浅一笑,“殿下抬举了,能得太后老人家的欢喜,是民女的荣幸。”
“抬起头来,我看看。”云央若道。
南音顿了顿,只好抬起头来,然后就正对上了云央若那双似笑非笑地凤眸。
这样静距离的看着,云央若长得确实不错,也算一枚标准美男子,不过对于看惯了温三的南音来说,不足为奇,毕竟温三有把所有美人衬托到黯然失色的本事。
但是再看一眼,南音还是觉得云央若有几分眼熟,虽然云央若并没有长着一张大众脸。
云央若挑眉道:“你叫陈南音?”
南音点头,“回殿下,是的。”
然后云央若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你与我一位故人长相神似。”
南音微微皱眉,故人?什么样的故人?是好还是坏?南音可不觉得长得想皇子的故人,是一件好事情。
见南音没有说话,云央若转头问文公公,“文公公,那位故人你见过的,你说陈姑娘与他是不是有七分相像?”
文公公的表情立即变得有几分怪异,打着马虎眼,“咱家不明白殿下说的是哪位故人……陈姑娘年纪尚轻,清新可人,既然与大皇子殿下的故人十分相像,想必未来定是个有福之人。”
南音低下头思索,她总觉得这云央若很眼熟……
脑子里电光火石间,闪过一个想法,顿时吓了她自己一跳,她猛的抬头看向云央若,有几分不可置信。
云央若始终含笑,见南音一副惊异的表情看着自己,他轻声问:“怎么?你也觉得我很眼熟吗?”
南音压制住内心的惊涛骇浪,略微平复下来,低下头,“不敢,大皇子殿下尊贵无比,民女怎么会看着您眼熟呢!”
云央若朗声笑了起来,“有趣,陈姑娘是个妙人。”
南音不知道他这个妙人的结论是如何得出的,她只是觉得这个云央若有些阴阳怪气的,最好快点儿离开这里。
还好之后云央若并没有过多地把关注点放在南音身上,宴会好不容易结束之后,南音带着小春和小姚回去,却在文府问口,被之前那个小太监拦下。
“陈姑娘,我家殿下今日见你,颇觉有缘,特赠你一份礼物。”说着递上来一个长扁的锦盒。
小姚接过来之后,南音笑着道:“请您代我向殿下转达谢意,民女十分感激,定好好保管殿下所赠之物,多谢公公。”
那小太监笑道:“陈姑娘客气了,不过这答谢之礼,还是陈姑娘有机会亲自向我家殿下道谢吧!”
说完,那小太监转身走了,南音看着小姚手里的锦盒,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第一次见面就送礼物?而且还不是宴会上公开赏赐,而是私下里相赠,这样的意义完全不一样!
当晚回到家,主仆都有些紧张,小春有点不安,一进家门就忍不住问:“姑娘,你说这大皇子什么意思啊?”
小姚也有几分担心地看着南音,她们都不是傻瓜,都明白像南音这样的无家无世没有半点根基的人,一旦跟皇家扯上干系,那不是福气,而是祸患!
南音面色冷沉,“先进屋再说。”
三人进了屋,五妹也懵懵懂懂地跟了进来,小春和小姚掌了灯,几人都看着桌子正中摆着的那个锦盒。
“打开看看。”南音道。
小姚伸手拨开了铜扣,缓缓打开了锦盒,里面竟是一块大红的布料,光看那质地就知道是好东西,柔光水滑,轻盈又垂顺,摸起来触手生温,比云锦更加绵柔细腻,南音喃喃地道:“这,好像是紫云锦……”
南音没见过,但这布料给她的感觉与她在书中看见过的紫云锦十分相似。紫云锦产自西南,是一种极为难得的布料,因原料和工艺极其复杂,无法像云锦一样量产,因为价格奇高,尽管如此,每年的产量还是少的可怜,这东西即使是在皇室,也不一定谁都能拥有,云央若竟送了一块给南音?
小姚将那块紫云锦从盒子里拿出来,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南音,“姑娘,这……好像是一块汗巾!”
南音一下就怔住了。
汗巾?云央若送了一块紫云锦汗巾给她?
“姑娘,你说这大皇子什么意思啊?”小春满脸惊恐。
送汗巾代表什么呢?汗巾是很私人的贴身之物,互赠这种东西,一般都是定情的,难不成云央若看上南音了?
可是南音自己很清楚,甚至连小春和小姚也明明白白,尊贵如大皇子云央若,这样的人,南音是无法企及的,可是若他真有那样的想法,南音也是无力反抗的,权势压死人,何况是皇上的嫡长子,未来有可能是储君的云央若呢!
几人心里都惊出了一身冷汗,不过南音觉得,那云央若绝对不是看上了自己,他这么做,肯定另有目的,只是究竟有什么用意,南音暂时猜不到,但这肯定不是一件好事,而是一个大麻烦!
这关头,南音脑子里首先想到的人,是温三!
他在哪?他知道这件事吗?他不是连南音收了什么东西见了什么人都统统一清二楚吗,那么今晚发生的事,温三应该也会很快知道吧!面对代表着这个时代最高权利的皇室,南音觉得有些发慌,有些力不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