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的天昏地暗,沈书行被一股猛力拽了过去,他的腰磕上了像是桌角一样坚硬的地方,片刻后,才恢复了光明。
“曲……曲甯,你怎么来了?”
“走吧。”曲甯朝外说了声。
话音刚落,马车便动了起来,沈书行掀开帘子往后看,弦灵诗社的家丁们还在后面喊打喊杀的追着马车跑。沈书行忽然就笑了起来,“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夫君,今日玩的尽兴了吗?”
曲甯猜到沈书行今日翻墙出去是为了给她出气,顺着藤去摸很容易便打听到了他要到这弦灵诗社来,于是她很早便带了马车过来准备接沈书行回去。
“你还没回答我,你为何在这儿呢。”沈书行瞄了曲甯一眼,发现她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莫名心虚的转过头去看外面。
“我当然是为了来接夫君回家啊。”曲甯见他刻意躲避,专门挪了挪自己的位置,使得自己更靠近沈书行一些。
“你还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不成?我可是偷……”沈书行的声音弱了下去。
“偷溜出来的?”曲甯看着他笑道。
“不不不,我光明正大出来的。”
“嗯嗯,光明正大从墙那儿翻出去的。”曲甯顿了顿,“也对,夫君总喜欢不走寻常路,比如说先前的狗……”
沈书行慌忙转过来将曲甯的嘴捂住,“不许说了!”
曲甯的嘴轻轻的贴在沈书行的手心处,他莫名的有些痒。
待沈书行反应过来,立马就臊红了脸,连忙将手缩了回去,清了清嗓子道:“你日后不许再提这件事儿了。”
“行啊。”曲甯乐意看他这副样子,明知故问道:“那你同我说说,今日为何要去弦灵诗社,还穿这身衣裳上了妆?”
“我……”沈书行别扭的咬了咬下唇,似乎才意识到他现在还是男扮女装,“总之你看我被追,就知道我肯定干了什么好事儿吧。”
“夫君这是替我出气去了?”
“可以……可以这样说吧,看在我付出这么多的份上,日后别再提我……我那个的事儿了。”
“哪个?钻狗……”
“啊啊啊啊不许说了!”
“行行行我不说了。你同我详细说说,你怎么做的?”
“咳咳。既然你想听,我就说与你听吧。”沈书行说到这个立马就骄傲了起来,“这弦灵诗社不接待男子,我就去装扮了一番,然后呢,我在路边随意买了块假玉佩,只花了两文钱,守外面的两个人就被我骗了过去,我找了好久才找到那个郡主,随意扯了几句话就让她们相信了我,还让我一起坐呢。”
沈书行续道:
“然后我就用装好的面粉撒了她们一脸,一群人挤在一起什么也看不见,都不用我干什么就掉进了荷花塘,那塘里头全是臭淤泥,你记得吗?上回在公主府她们可是将你推进了荷花池的,接着我看那边种了竹子,立马又去弄了根过来,敲打敲打她们,她们全都裹成了泥人儿,你若是在场,定然笑的腰都疼。”
“噗。”曲甯听完后,情不自禁的笑了出声,“你还真是有好办法,旁人都想不出来。”
“那是自然。”沈书行在聪明机智这方面还没觉得自己不行过,就是体力不行,不然早就甩他们十万八千里了,哪还需要多费口舌呀。
“那夫君就没想过若是你真被抓住了会有什么后果吗?”
“能有什么后果啊,就算被发现了,全京城的人也都不会觉得奇怪,就是我爹可能要发大火吧。”沈书行认真思索道:“如果不幸的话,或许还会蹲大牢?不过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肯定不会牵连到你的。”
“夫妻本是同林鸟。”
“大难临头各自飞?”沈书行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就接了出来。
“不,我同你一起。”
曲甯的声音在沈书行惊愕的目光下留有余音。
她拥了上来。
第47章 替青楼女子赎身
蕙宜郡主在弦灵诗社被人推进池塘一事很快便被有心人传了出去, 据说她当日就连着沐浴三次,回王府后也不愿再出门了, 其他与郡主一并跌下荷塘的贵女也都闭门不出。
弦灵诗社出了这么一大桩事儿,终究是守卫不严的缘故,于是等胡湘毓等人离开后便火速关了门。
胡湘毓临走前说过不会对此事罢休,若是诗社找不出那个女人,给不了她
交代,必定让这诗社再也开不下去。
弦灵诗社为了自保,连夜将偷溜进去的女子的画像描了出来张贴在大街小巷。
“咦, 把我画的这么丑。”
沈书行嫌弃的将悬赏画纸扔走,他好不容易被放出来了,结果走两步就看见一张告示,把他的脸画的歪七扭八,口歪嘴斜, 也不知是画师手艺不行还是故意哄骗蕙宜郡主。
不过这也跟他不相干了。
谁会知道是他呢?
沈书行走进紫薇楼,点了一大桌子菜和美酒,他今日是难得的轻松愉快。
周平生耷拉着脑袋进来时, 沈书行已经快喝了小一坛酒。
“周平生,你怎么才来?”沈书行这次能出来喝酒,特意约了周平生和林子涵,林子涵那厮不知道发了什么癫,分明禁足已经解了, 就是不出来喝酒, 一个人神神叨叨的不知道在家里捣鼓什么,周平生也搪塞他说待会儿再来。终究是当年三结义的情分淡了啊!
“老沈, 给我倒杯酒吧。”周平生双目无神,刚坐下来就倒在了桌子上, 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沈书行被他这模样吓到了,给他倒了杯酒,问道:“你这两日碰见什么事儿了?同我说说,有什么难处我一定帮你。”
“先喝酒。”
“行。”沈书行举起手中的酒,“喝。”
“老沈,这件事儿我从未同你们说过,但也这是对我十分重要的一件事,我本想自己拼尽全力去办成的,可我发现,仅凭我一人之力,完全无法做到。”周平生连喝了五杯酒后才继续道:“你我二人认识这么久,我从未说起过我关于我娘的事儿,今日我便说与你听。”
“我去娥翠楼与去其他地方不同,并非只为玩乐,我未曾跟你们提过的我娘就住在娥翠楼。”
沈书行替他倒了一杯酒,并没有打断他。
“我娘认识我爹之前,只是娥翠楼的一个小小花娘,她身份低微,我祖母认为她上不了台面,不答应将她纳入府中,这便罢了,为了不让这桩他们所以为的“丑闻”传出去丢了周家的脸面,他们不为我娘赎身,让她永远待在娥翠楼中,甚至不许老鸨放出我娘的卖身契,我想尽了法子都没办法将我娘救出来……”周平生说道此处便顿住了,哽咽难言,他仰头再喝尽一杯酒。
“这么多年我娘在娥翠楼过的并不好,尽管我时常过去看她,也没能改变她的境遇,我真是废物,而且近日我爹告诫了我多次不许再去,我只能偷着去了。你我都知道娥翠楼是个乌烟瘴气的地方,如今我娘她身子越发的不好,在娥翠楼也没个人照拂着,我想把她接出来。”
沈书行和周平生认识这么多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吃喝玩乐,打闹的多,掉眼泪却是没有的事儿,因此沈书行此时有些不知所措,倒酒的手哆哆嗦嗦洒出去了大半,安慰的话说出口可能也有些不太像安慰的话,他索性闭了嘴。
“老沈,这两日我为了此事饭也吃不下,水也喝不下,我爹他还派了人跟着我,我只能来找你了,你能帮我这个忙吗?”
“我们是兄弟,我自然是在所不辞。”沈书行拍着周平生的肩,抓着他就往外走,“走,我们这就去。”
“啊?去哪儿?”
“去想办法,救人!”
“好!”周平生擦了擦朦胧的双眼,毅然决然的跟了出去。
两个青年吹着冷风在娥翠楼对面的街上瑟瑟发抖。
酒也醒了大半。
“老沈,你想好办法了?”
沈书行望着娥翠楼的门,摇了摇头,平静的说道:“没有。”
“你是想单刀直入?”
“那倒不是。”
“啊??可是我们现在做什么?”
“等。”沈书行指着身后的一方空地,“你就在这儿等。”
“你呢?”周平生疑惑的蹲进了沈书行划的空地。
“我去去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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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书行在梨花园听戏时偶然认识了一个胡商,这个胡商十分喜欢京城和京戏,当即便决定留在京城。
沈书行与他一见如故,十分合得来,经常一起到梨花园里听戏。
周平生在圈中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沈书行就将人带了过来,他先让周平生进娥翠楼继续死缠烂打,而他自己则和胡商去装扮了一番。
“两位爷是头一回来吧?”娥翠楼外头揽客的女子很快就将沈书行和胡商围了起来,沈书行跟周平生一同来娥翠楼喝过酒,为了不被认出来,他将脸上涂画了几个大痦子,又贴了一大簇络腮胡,此时他半眯着眼得瑟的叉着腰,再熟的人都不一定认得出他。
“我要见老鸨。”沈书行压了声音,显得嘶哑又粗犷。
胡商在一旁看着沈书行表演,适时的配合他说上几句。
“妈妈今日可能……”
“可能什么?赶紧办事儿去。”沈书行掏出一大锭银子递到女子手中,“快去通传,好处少不了你的。”
“欸,得咧,我这就去找妈妈过来。”接过银子的女子笑的见牙不见眼,当即便改了口。
“且慢,你传话时说一声,隐蔽处相谈。”
“额……行!”
另一边,周平生与老鸨还在口舌之战,老鸨说什么都不愿交出卖身契。
“周公子,您也不要为难我,这周大人下的命令,我这做小本生意的哪里敢违背啊,您若是真心想赎人,求我不如求您的父亲去啊。”
“你需懂得变通啊,我爹他这么多年不管不问,哪里还管的到,你听我的,我保证不让你这娥翠楼出事儿。”
“诶哟,周公子,您可别糊弄我啊,昨日您府上还来了人知会我呢,这您若是想留在娥翠楼喝酒,我肯定不拦着你,但这件事儿嘛,免谈。”
“你这人……”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周平生的话。
“妈妈,有人找您。”
“何人?”
“看模样不像是中原人,一进来就说要见你。不过他们出手阔绰,我想着来知会您一声,您看怎么做?”
“让他们来这里。”老鸨低头思索了一番,转头朝周平生道:“周公子,我这要见客了,您不如去外头找姑娘们玩儿?”
“我不想为难你,但这事儿我不会放弃的。你再好生想想吧。”周平生知道是沈书行带着胡商来了,撂下话就推门走了出去。
沈书行和胡商大摇大摆的走进来,领他们过来的女子锁好了门。
“二位爷找我是有何事?只要是我能办到的必然让您二位满意。”老鸨上下打量了一番,其中一位确实不是中原人,另一位还看不出是什么来头。
“既然我们找到了你,也就不拐弯抹角的说了。”沈书行用手在后头拍了拍胡商的背,胡商反应过来,立马接话道:“没错,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我和我义弟此次来到这里,就是听说娥翠楼里住着官妇,恰好我们对此颇有兴趣,你应该懂得是什么意思吧。”
“官妇?什么官妇,二位爷,这话可不能胡说的。”老鸨察觉不对,怎么周平生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了两个扬言要买官妇的人?
再说了,这么多年消息从未传出去过,怎么会有人知道这娥翠楼里住着官妇?
“我们都是江湖上行走的人,你不必欺骗我们二人,这消息我们既然知道,就必然不可能是随处听到的假消息。”
“两位客观真是说笑啊……”老鸨微皱着眉思索,昨日周府的人来确
实是传老夫人的意思,说要她想法子把人卖出去,只要不再让周平生留念想就成。她本来一时还不知道怎么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这第二日就送上门两个主动要买的,难不成是周府的人出手散布的消息?
“容我也多问一嘴,二位爷从何处听来的?”
“这个嘛。”沈书行一时语塞,这从何处听来的他还没编呢。
“我们得的消息自然是只有我们才能知道的,你知道了只会引来杀身之祸。”胡商见沈书行求助的目光,当即放了狠话。
老鸨仔细一想,他们这些人都是心狠的,若是她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可不行。不过多长个心眼总该是对的。
“你们当真要买?”
“那还能有假?”胡商直接取出一锭金元宝放在老鸨的面前,“这是定金,等见着人了再给剩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