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堂易!是你背叛了本宫?”
何堂易冷漠的转身,模糊的回了句:“长公主,将士只忠一主。”
“呵。”她冷静下来,倒也不再慌乱,曲甯现如今是什么身份?是官府通缉的叛贼,而她则奉先帝之命,名正言顺的要缴清叛党。
“曲甯,你私自领兵入宫,意图造反,还不快缴械投降?”
曲甯翻身下马,握着弓箭,从背上的小筐抽出一支箭矢,拉弓动作一气呵成。
而这支箭的方向,是长公主的命门。
她语气上扬,“我既是叛党,自然要做些叛党应做的事了。”
话音刚落,箭便射出。
尽管曲甯给了她时间,这支箭仍旧射穿了长公主的手臂。
“愣着做什么!杀了她!”她忍痛怒吼。而原本在她身边的士兵却无动于衷。
是了,这都是何堂易领的兵。
她几临崩溃,再也没了方才的气焰,只能瞪着一双美目看向曲甯。
“你就不怕受天下人的口舌?那时你不过是人人喊打的老鼠罢了,你当真不怕吗?”
“你不也不怕吗?”曲甯迅速抽出第二支箭,目的明确的射中了长公主的右腿。
长公主倒地不起,一时竟连话都说不出了。
见长公主大势已去,一连经历两次混乱的臣子立马转了风向,只求活命。
他们皆以为曲甯有反心。
而曲甯却在射出最后一箭后,卸掉武器,恭敬的朝一个方向行礼。
很快,兵马中让出一条道来。
胡璟年缓缓从中走出,护在他身前的是传言中送出北域两城的叛军首领曲唤。
“太子殿下!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您回来了,您总算回来了!”
胡璟年走至曲甯身前,与之眼神交汇,点头示意。
曲甯便直身,跟在他身后。
曲甯的三箭都没有射中长公主的死穴,她如今尚存一丝气息。她不可置信的看向胡璟年。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胡璟年并不看向她,冷冷道:“长安王勾结恪然军,构陷曲将军,孤已查清真相,此外,他豢养私兵,谋害朝中忠臣,谋害皇子,谋害先帝,当处以极刑!他虽已死,罪不可免,刑罚之后,曝尸荒野,尸身不可安葬。”
“长公主伪造圣意,为图皇位,至死伤无数,贼子野心,死后当鞭尸百日,昭示天下。”
“你们与长安王勾结,迫害朝中官员无数,当以反臣同罪,但念在尚有悔心,孤查清轻重后,对你们再行处置。”
随后,他转身看着曲甯和曲唤。
“曲将军与其女护孤回京诛杀反贼,功不可没,不过天下动荡未平,暂且将赏赐搁置,待日后再赏!”
“殿下英明!”
“殿下英明!”
“殿下英明!”
**
三日后,胡璟年登基为新帝,改年号为宁懿。新帝上任百日,为长安王冤害的臣子平反,清楚长安王党派余孽,修缮京城倒塌房屋无数,治理江南水患,北部难民,开新政,设新法。
至此,天下太平,百姓无一不称赞。
此时,京城沈宅。
“少爷,少爷!少夫人回来了!”四七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却一刻也不敢停,脸上都是笑意。
正修剪花枝的男人险些拿不稳花剪,心跳猛地加快。
“果真?到哪儿了?为何不提前说?”沈书行拉着四七连问,四七被晃的想吐,说话也断断续续的。
“方才在正厅……与老爷夫人说……说话呢,待会儿便……回清兰院来了。”
“好……好,你快看看,你少爷这身打扮好看不好看?脸上可有什么脏污?”沈书行往自己身上看。
“少爷可从未对自己的相貌不自信过呢。”四七偷偷笑道。
“你敢笑我?长出息了是吧!”沈书行伸手掐了四七一把,四七吃痛赶忙往外跑。
曲甯进了内院,便看见了这副你追我赶的场景。
“夫君——”
曲甯话音还未落,沈书行便冲了上来将她紧紧拥住,便是曲甯也惊住了,不过很快便化为笑意。
“此次回来,不走了吧。”
沈书行埋在曲甯肩膀上,闷闷的问道。
四七哪里还敢留在这儿,立马轻声轻脚的溜了出去。
三个月前,曲甯被新帝封为天下第一女将军,正逢天下初定,朝中人手不足,曲甯临危受命赴江南协同治理水患。
她只与沈书行见了一面便匆匆离开。
“不走了。”曲甯拍着他的背,“永远跟你在一起。”
清兰院内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此时花开,美不胜收,沈书行牵着曲甯一一欣赏,他心中高兴,悉心呵护三个月,让曲甯看见了最美的时候。
“我不过随口一句喜欢,你竟真养花了。”曲甯忍不住想象沈书行为这些花浇水施肥的模样,养花跟他平常爱做的事完全不同,需要静下心来。
“你喜欢,我自然要做。”沈书行揽过曲甯的肩膀,看着她的笑脸,忽而凑近她的脖颈,热息吐露。
“我可要些奖励吗?”
曲甯没有反应过来他要的奖励别有深意,只点头
应道:“可以啊,有什么想要的吗?”
正好她带回了一颗珍珠,品质上乘,可以镶进沈书行的冠中,或者做条手串。
曲甯正想着,沈书行已经俯身吻了下来。
“唔——”
这个吻缠绵深情,是对待自己最珍重的人。
林子涵赶来沈府邀沈书行去喝酒,便碰上了红着脸跑出来的沈画卿。
“沈……沈小姐。”林子涵瞬间不知手往哪儿摆,脚往哪里挪了。
沈画卿捂住脸,只露出双眼睛来,待看清来人,她才开口道:“你……你别去。”
林子涵不明所以,“什么?”
“说不清楚,哎呀,你跟我走。”
沈画卿拉着林子涵一个劲儿往外走,林子涵哪里还记得要找沈书行,根本不需要沈画卿拉着,痴痴就跟了上去。
周平生在酒楼里等到夕阳西下,也不见一个人来。
**
谢拂下了学回来,如往常一样去齐明松书房中复诵今日所学。
齐明松低头翻书,不时会用笔勾写,谢拂复诵完后,待齐明松评问几句便可以离开,但他今日发现了异常。
公子喜静,向来不会允许府中的人进入书房,但今日他身边有了磨墨之人,而这人还是让他记忆犹新的厌恶之人——蕙宜郡主。
虽不知为何公子会将她带回来,但谢拂心中还是不喜欢这位郡主,当年扬声要用马车从他们身上碾过的可不就是这高高在上的郡主。
齐明松见谢拂还不离开,抬头问道:“怎么了?可还有什么不懂的地方?”
谢拂摇摇头,不语。
“曲甯不日便要前往青州,我已备下乔迁之礼,午后随我去一趟沈府吧。”
“公子,那我先下去了。”谢拂弯身退下。
胡湘毓停下手中的动作,开口道:“带我一起去吧。”
还没等齐明松允下,她便继续说道:
“我已经不是什么郡主了,是你收留的小乞丐,以后也只会是你的小丫鬟。我对曲甯欠了一句谢谢,日后恐怕难再见她一面……”
她的言下之意,是想要留在齐明松身边一辈子。齐明松如今被新帝委以重任,忙于公务,她留在京城,留在齐明松身边,自然没机会再见到曲甯。
“可以。”
“公子……当初是如何将我认出来的?”胡湘毓改口叫他公子,是已经将自己的身份认作齐府的一个丫鬟了。
她的父亲是人人喊打的反臣,她本就做不成什么郡主,能活下来已是恩赐。
当初她跟随齐明松回京,本想着向父亲倾诉长公主的恶毒行径,却只得到长安王曝尸荒野的消息。
也是那时她才知道有谋反之心的不止她的姑姑……
她的身份若是暴露,一定会被处死。
是齐明松带她去见了她父亲的尸首最后一面,是齐明松带她改籍,才让她有了一隅之地。
但奇怪的是,她不愿透露她的身份,齐明松却早已经知道她是谁。
“郡主有个习惯,心烦意乱的时候会咬手指头,与郡主一同遇难时留意过。”齐明松目不斜视的回答道。
只是胡湘毓再想问其他的时候,齐明松便专心看起书来,不再理会。
胡湘毓呆呆的看向自己的手指,她会咬手指头吗?为何以前从未有人告诉过她?
齐明松……果真还是有些在意她吧!一定是这样!
“你……”
“柜子里有些枣糕,你若是累了就拿回房吃吧。”
胡湘毓正想说不累,又明白了齐明松是在赶她,只能泄气似的说道:“哦。”
她转身离开,并未发现齐明松嘴角浅浅的笑。
**
三年后。
时逢寒冬,青州落下了近年来的第一场雪,舟玉书院的学子们聚集于院门外,为这难得的雪而欢喜。
“吁——”
勒马声响起,他们便不约而同的看向一处。
“快看!是师娘来接沈老师了。”
“我好生羡慕沈老师啊!何时我才能娶到跟师娘一样的女子。”
“想得美,师娘可是天下第一女将军呢!这世上怎么会再有第二个师娘?”
沈书行抱着书卷,听着身边的言语声,不由得肯定这最后一句。
曲甯就是曲甯,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曲甯站在马车前,目光在他一人身上。
沈书行并不像寻常书院的老师着灰衣穿素袍,他仍旧张扬招摇,一身红裳绣着金丝花边,笑容肆意。墨发上沾了点点细雪,他并未察觉,只抬头拂去身上的一些,便快步向曲甯走来。
曲甯无奈一笑,撑伞去接他。
当初设舟玉书院办学时,她特地选址在山上,为了让沈书行练练体魄,可谓是用心良苦。
谁曾想他没进步半分,走久了脚痛之症反而更厉害了,她只好每日来山下接他回家。
可谓是自讨苦吃咯。
马车往山下走,沿途的风景很是迷人,松柏上覆了层薄雪,雪花飘的很慢,很温柔。
“前几日林子涵传信来了,他要大办酒宴庆祝他考取功名,请我们去京城赴宴。”沈书行没料到的是林子涵坚持了三年,每月传信一封问候沈画卿,期间无论风雨,未曾断过。而不知从何日起,他这妹妹竟也迫不及待的要收信。
“画卿今日已经启程往京城去了。”
“什么?”沈书行惊讶道。
“日后家里少了个爱吃美食的小孩儿,总要少些乐趣了。”曲甯叹道。
“这丫头真是……”沈书行嘴上虽然抱怨,却又笑着。
“好了,坐直,沈书行。”
从一上车。沈书行就歪七扭八的坐着,一会儿称自己头昏脑热要靠着曲甯,一会儿说自己心乱如麻要抱着,没个正形。
“不要不要!”沈书行索性靠着曲甯的肩膀不起来了。
“起来!你是狗吗?”曲甯佯装怒道。
“汪汪汪……汪汪汪!”沈书行学着小狗叫,实则越贴越近。
雪不知是什么时候停下的。
回程路上,沈书行就这么靠着曲甯睡着了。
三年前的冬日他们于月上湖初遇,三年后的冬日他们互相依偎,不畏严寒。
听,车外的风声。
听,车轮压着石板路的声音。
“回家了,曲甯。”沈书行在睡梦中喃喃道。
——全文完——
第98章 番外
广袤无垠的草原上有展翅高飞的雄鹰, 有嘶鸣呼啸的风声,有成群结队的牛羊骏马。
此时此刻仰头, 是漫天繁星。
谟城前燃起的篝火昭示着独属于这片草原儿女的节日。
曲甯穿上了异域风情的衣衫,坐在篝火前用小刀割下烤的香气四溢“滋啦”冒油的羊肉。
火候刚刚好的羊肉入口后,她闭眼享受般哼起了古老的言曲,耳畔是风声,是舞步声,是人群喧闹。
曲甯拿起手边的羊角囊袋饮了一口烈酒,醉醺醺间她看见远处的篝火一分为二, 发出了刺耳如人声般的惨叫。
与她同样醉酒的姑娘也看到了这奇异绚烂的一幕,纷纷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那是什么?”曲甯指着草原上奔跑的火球兴致勃勃的问道。
还算清醒的一个男人朝着火球的方向仔细辨认了一番,瞪圆了双眼惊诧道:“那好像是个人,掉进火堆衣衫被火烧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