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妈非要我走文化,”芳哥说:“说家里从太爷爷辈就没出过搞艺术的,走不通。”
“舞坛新星还没升起就陨落了。”
“是啊!”黑皮肤男捧哏:“舞坛没我芳哥还能转?硬撑罢了。”
芳哥遗憾道:“现在也就你们能欣赏我了,我妈说再看见我在地上蹿,打断我的狗腿。”
“我发朋友圈装逼都得屏蔽他们。”
穿米色外套的大一女生笑道:“我高考完跟我妈说纹身,我妈也说纹了就把腿打断,说‘纹可以,先把轮椅买好’。”
“我也是我也是!”另一个女生也分享:“我高考完说我要染绿头发,我妈说我敢染,她就敢一根根给我拔了!”
“哈哈哈哈哈哈”
月夜,笑声和少年。
不用去寻找张怀明,就能看水中参差荇菜。
这大约就是社团存在的意义,有人来自山川湖海,你说你见过一个六只角的海星,他会描述他见过的没有刺的海胆。
再奇奇怪怪的人也能找到同类。
嘴巴一张开,叽里咕噜说个没完,不打断说到明天中午也没个完。
话题扯到了和父母相处鸡飞狗跳的事。
这么热闹的时候,孟羽林隔着跳动的火苗,看到凌路默不作声,独自在烧烤架旁翻烤肉。
他眼睫垂下,专心致志,动作缓慢而有条理。
火光映照着他白到病态的皮肤。
有种远离俗世的干净。
不知道用“孤独”还是“强大”来形容。
不过,哪一种都不好靠近。
孟羽林抱着膝盖想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离这里不远,应该能听到大家的谈话。
这边说话的人换成了白蕊,她声音温柔:“对,这样说会不会有炫耀的嫌疑?哈哈,我爸妈都很爱我,我做什么他们都支持,所以我基本上跟他们没什么矛盾。”
有人羡慕道:“你爸妈真好。”
“希望我下辈子也能有个这样的爸妈”
“不是的,”白蕊捂嘴:“其实这样也不好,太惯着了,我连削苹果都不会。小时候我阿奶还说呢,让我妈妈严厉点,再惯下去,以后惯坏了,没人要了。”
“怎么可以能,你长得这么漂亮!”
一个男生立刻接道,下一秒意识到了什么,脸上飘起几缕可疑的红,赶紧埋头。
周围人“鹅鹅鹅~”地闹他。
一直躺着玩手机的朱娜坐起来。
看了会儿乐子,叹道:“不愧是女海王。”
孟羽林没听清:“海什么?”
“你不知道,”朱娜:“白蕊是他们化学系是出了名的女海王,专撩长得帅又优秀的,一堆男的对她死心塌地,上赶着当备胎。”
“?”
还以为她对凌路……
朱娜第一次亲身观战,看来确实是有点技术。
孟羽林:“你怎么知道?”
“没我不知道的八卦。”朱娜转头:“听说你早上把凌路的脸搞红了。”
第22章
朱娜天生一张臭脸, 不笑的时候像在生气,生气的时候发疯,说话不经过大脑, 经常没说几句就搞得别人心梗,身边没朋友, 就林一朝一个人一边不耐烦一边哄着她。
后面又因为林一朝认识了凌路, 付超他们几个。
但凡对面换一个人就瞳孔地震了。
孟羽林只是重复道:“早上?”
自从不藏了之后,她把凌路气红脸的时候可太多了。
朱娜指10点钟方向跟人打游戏的林一朝,毫不犹豫供出:“他说的。”
林一朝的原话是:“凌路和孟羽林有问题, 早上俩人站一块,脸红了一路。”
不说也知道是他。当时就他们三个人。
孟羽林:“凌路那是被我气红的。”
朱娜:“我还以为他对你有意思。”
她听到凌路和红脸两个字组合在一起都觉得不可思议。
孟羽林一个激灵, 这话要是传到他那里,他以为是她暗示的, 她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本就坎坷的追人路要雪山加霜了。
她竭力否定:“没有没有,凌路对我完全没意思, 一点意思都没,对我就和所有人一样, 不, 对我更差,我经常惹他生气。”
“……哦。”
朱娜眼皮动了动,“那你厉害, 我认识他几年了,他这个人情绪寡淡,我没见过他跟谁红脸。”
“是吧。”她松下一口气, 挠挠发痒的手背。
往烧烤架的方向瞟了眼。
再睁大眼睛转去定睛细看。
凌路不见了!
她回头。
白蕊也不见了!
他们俩单独出去了?
月黑风高夜, 孤男寡女。
不敢想象。
孟羽林猛的起身想去找,起到一半又停住, 慢慢坐下。
篝火谈话仍在继续,众人谈论小时候的趣事不时哈哈大笑。
她心不在焉,只听到耳边嗡嗡嗡,李群芳几次cue她,她都呆呆的。
朱娜也说起了在家时候的事。
南方的四季并不分明,冬夏两季的存在感极强,春秋总在恍惚间就一晃而过。
11月,很难说到底是冬天还是秋天,姑且称作秋末冬初。
秋末冬初,柴禾脱干了水分,一放进火堆里就烧的噼里啪啦。
她鼻端闻到一股烤肉的香气,有人大喊:“烤肉熟了,饿了的自己过来取啊。”
开玩笑说:“别客气,这顿我请。”
有人立马回击道:“你请个球。”
一阵笑声。
林一朝给她俩送了两盘烤肉过来,“我放这,你俩自己拿。”
朱娜瞥了一眼,嫌弃兮兮地说:“好肥。”
“我精挑细选的,”他特意从烧烤架最右侧不易被人发现的一个小角落拿的,卖相很好,一点焦糊都没有。
“不吃我拿走了。”他作势要拿走,果然,朱娜立马拽住他:“吃吃吃!”
朱娜吃了一串,觉得味道还行,见孟羽林焉焉的,拿了串不知是什么的肉给她。
“你试试,味道还不错。”
“等等!”
微沉的声音。
孟羽林抬头,看到凌路从厨房的方向走来。
他单独一个人回来的!
她“嗖”的下翻身站起来,“凌路!”
快喜极而泣了。
他再晚一点出现,她都要想好他和白蕊的婚礼了!
凌路拿回烤肉,翻起来看了看,“这几串不能吃,毛没处理干净。你们去拿别的。”
他烤的时候发现不干净,特意放在不易被人发现的角落,没想到还是被人拿走了。
一找才发现是他们。
几个人愣在原地,朱娜擦嘴角的动作僵住,紧接着干呕了声,一刻不缓的冲向卫生间。
林一朝跟去。
凌路问:“朱娜吃了?”
孟羽林点点头,“啊,好像是。”
此时,另一边。
白蕊也回来了,罗绮挪出位置给她,笑问:“怎么样怎么样?”
白蕊一直在猜测凌路中午有没有听到他们在卫生间的谈话,不敢贸然去找他,后来看到他单独一个人离开,才试探性地靠近。
罗绮心想,他们单独呆了这么久,肯定对她有好感了吧。
白蕊脸色泛白,没说话。
“是不是已经把他拿下了。”罗绮抿唇期待,“他是不是……”
“不要说了!”白蕊恼羞成怒,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愤愤盯着孟羽林和凌路。
凌路端着烤肉,拐了个弯,再次走向厨房,孟羽林在后面跟着他。
他半推开门,“跟着我干什么?”
“谁跟着你了,我只是进厨房。”她两手背在身后,琥珀色的杏眼明亮。
说完一弯腰从他手臂下面钻进厨房,然后从里面拉开门。
他失去支撑,冷不防稍往前一倾。
“诶”她下意识张臂扶,见没事又收回,故意说:“你干嘛?投怀送抱?”
“我禁不住诱惑的啊。”
他叫她,“孟羽林。”
她回敬:“凌路。”
他无奈绕过她,进去,把那盘烤肉倒进垃圾桶。
“孟羽林,凌路。”她边走边重复几次,品了品,“我们的名字可以接龙哎,不愧是我们,太搭了。”
他纠正:“一个是前鼻音,一个是后鼻音。”
“哦。”她甚是满意:“那更搭了,前后鼻音都有,齐活儿了。”
凌路:“……”
他不讲话了,连孟羽林追着问他知不知道‘齐活’是什么意思他也不理。
料理台上放着几袋社团预订的彩椒,他拿了几只出来,又从冰柜取了些鸡胸肉。
他没再睫毛低垂,眼底暗淡。
今晚的他比平时更冷淡,像是被涂上了灰色。
她回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却怎么也想不出个具体的变化节点。
于是直接了当开口:“凌路,你是不是被我说得自闭了?”
他看向她。
“别回答!”孟羽林生怕听到诛心的答案,“如果你是否定答案,可以说,如果是肯定回答就别说了。”
“我只是礼节性的问问,你懂吧?你这么聪明,肯定懂。”
在她哔哔哔个不停时,他推过来一盒彩椒,“没事的话,帮我把这个洗了。”
让她洗彩椒,等同于让她留下来,都让她留下来了。
况且不能算帮他洗,整个社团的人都会吃,包括她。
孟羽林弯唇:“好!”
彩椒胖嘟嘟的,比上午的富士苹果还大。
她放到水龙头下淋洗。
温水流过指尖,暖暖的。
凌路把鸡胸肉切成丁,放到透明玻璃容器里。
她想起篝火边大家的谈话,没想到很多人都被父母阻止过小时候的梦想,李群芳,还有朱娜,朱娜想当一名配音演员,但从小父母就想把她培养成一名外交官,监督她读了外国语专业。
不过大家都是一边鸡飞蛋打一边相亲相爱。
话题进行到后半段,所有的鸡飞蛋打最后都指向爱。
有几个外地的成员说到后面嚅动着嘴唇,“想家里的老baby了,从来没离家这么远过。”
孟羽林好奇说:“凌路,你怎么不跟大家一起聊天?之前在外面的时候。”
他低声:“我没什么可说的。”
“也是”失策了,他这么优秀,她要是他父母,肯定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别说是做什么支不支持了,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都给他摘下来。
说到这个,她好奇他父母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人能培养出凌路?首先,肯定是很帅气的人。
她想到
铱驊
就问,“凌路,你妈妈——”
“去世了。”
“什……”
平地一声雷,炸在她脑袋中。
“7岁的事。”他声音没什么感情,仿佛不是说自己的事,只是解释为什么没说的。
“那小川?”
“是我表弟,我在他家里长大。”
和父母没发生什么事。
所以,没发生过的事,自然也说不出来。
孟羽林想起他一个人孤零零摆弄烧烤的样子,心里一个个小气泡接连破开,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涩。
凌路把彩椒切成丁状,装进玻璃容器,再依次倒进调料粉腌制。
“不好意思啊。”她挠挠手,讷讷地道歉,“提到你的伤心事。”
帮他往玻璃容器里放调料,
“没事。”他制止:“不要放盐,我放过了。”
“哦哦。”
料理台上摆了十多罐形状各异的调料。
她放下,换了一种粗颗粒的东西往里面放。
凌路:“那是粗盐。”
“哦——”她紧急收回。
差点放进去。
一阵慌乱,她的愧疚消耗得无影无踪。
“你的手怎么回事?”他盯着她满是红点和抓痕的手。
她摊开一看,“不知道。”本就肉肉的手好像肿了,更丑了,立马背到背后。
“伸出来,我看看,”他严肃道。
他一严肃起来,锋利的眉眼凛然,带着种难言的压迫力。
她不想伸出来,最后还是乖乖伸出来。
真讨厌,早知道坚持做瘦手操了。
凌路:“很痒?”
她实话实说:“有一点。”
红点,痒,浮肿,明显的过敏症状。
“你碰了什么过敏的东西?”
“过敏?”她一脸懵。她以为是被虫叮了之类的。
看来她自己不知道过敏源。
由于抓痕,皮肤表层存在破损,破损处泛白,可能是被水泡的,也可能是严重性过敏损伤。
但能确定的是,不及时治疗,明天会直接溃烂。
“溃烂?!”孟羽林吓死了,手丑是丑了点,但她还想要啊。
“嗯。”凌路抬眸,确定地说:“如果你继续挠的话,现在就会溃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