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人忍不住出声提醒,“公子既已经做了决定,便应知道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
柳琴面色苍白,整个人阴沉的跟个鬼一样,原本娇艳妖娆的面庞变得如同枯萎的干花,毫无生气。
见他这个样子,侍人又加重语气,补充了一句,“兰姑娘若是真的想要来跟公子和好,那便不会等到今日,有些事是如何,公子心里应当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有些话说出来就跟戳心窝子一般,柳琴扶住门框,稳了稳身形,“行了我知道。”
柳琴挥了挥手,侍人见状退了下去。
柳琴回到屋子里,一边梳着头发,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
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了呢?
明明以前,她最喜欢的就是来自己这里这里喝茶,整日缠着他给她弹琴,磨人的紧。
他嘴上虽不情不愿,可每次他到最后都是由着她胡闹,看着她开心,他虽嘴上不说,但是也开心快乐的紧。
那时候不管她发生了什么事情,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他,第一个要分享的也是他,他知道她的一切少女心思,他是她唯一的依靠。
那时她的眼里只有他。
可这一切自从徐老爷死了之后就变了,她会对着他撒谎了,她也会在他面前掩藏自己的情绪了,她再也不在乎他,也看不见他特地换上了她喜欢的熏香,也发现不了他新买的簪子。
他不再是她眼里的唯一。
她会去跟别的男人暧昧,躺在别人的怀里去亲吻别人,抛弃他去跟别人走掉。
这种感觉让他感到惶恐,感受到窒息。
她虽嘴上说着喜欢他,可她好像从未考虑过与他的未来,仿佛他就不存在她的未来几乎之中一般。
柳琴捏起一张唇纸,他为她梳妆打扮,扮作他以前一直期待的模样,甚至是去勾引她.....
但是也不能让她动摇。
她还是她,但却又跟记忆里完全截然不同了。
她的身边不只有他一个人,他也不再是排在第一的那一个。
柳琴出神的看着手里的唇纸,心想,若是能回到以前就好了。
若是能回到以前,他愿意用自己的一切去换,哪怕是生命。
第29章
窗口突然传来一阵异动,柳琴转过身去,便看到那爬窗进来之人,跟记忆里她背着徐老爷,爬窗过来看他的时候一模一样。
太久没爬窗了,绮兰都有些手生。
还不容易站稳,就看到了看着她发呆的柳琴。
绮兰一脸浅笑吟吟朝他走去,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语气一如既往的熟稔跟温暖,“怎么,还生我的气啊?”
以往种种,都无比鲜活的浮现在柳琴的脑海,他几乎要泪流满面。
他要的是眼里只有他一人的绮兰,他要她忠贞不渝,眼里唯有他。
绮兰见柳琴表情不对,于是赶紧上前,摸摸他脸上的泪痕,“怎么哭了呢?我来看你你不高兴吗?”
“好了好了,是我错了轭,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那日的事情你也看到了,我并不是故意为之啊,你一定会原谅我的对不对?”
绮兰轻声哄着突然泪流满面的柳琴,跟以往一样耐心温柔。
她从袖子离拿出元宝排了一整天的烧饼,递到柳琴面前,“喏,我特地给你买的你最爱的烧饼,别哭啦,琴哥哥,你知道我见不得的。”
绮兰怜惜的擦去那双狐狸眼里的泪珠子,柳琴愣愣的看着她,表情哀伤又脆弱。
绮兰抱住他的脸,轻轻的吻上他的眼睛,如同羽翼一般的轻柔。
她指了指自己的胸,“你不要哭,你一哭我这里就疼。”
柳琴又是一阵怔忡,记忆突然就被拉回到小时候,他背着病重的她,为了求医,走过十里长街。
那时候的她为了学落雪寒梅,生了很严重的病,病的奄奄一息,楼里的麽麽不肯出钱给她治病,他就背着她一家一户的乞讨,为了凑齐药费。
大雪纷飞的冬天,他穿着单薄的衣裳,赤着脚,哆哆嗦嗦,敲遍了一户又一户的人家。
她被冻得高烧不醒,他吓得抱着她在大街上不停的哭。
最后不知道是不是神仙听见了,绮兰奇迹转醒,彼时绮兰已经是出得起多,进的气少了。
命悬一线的时候,她气悬游丝的张口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不要哭,你一哭我就疼。”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柳琴记忆的匣子,那些过去的相互扶持,点点滴滴如同山崩海啸一般朝他涌来,他哽咽的说不出话。
为什么人会变心呢?
绮兰将他抱在怀里,等待着他的情绪平复。
哭了很久,怀中的人才像是终于平复了过来,他原本苍白如死灰一样的脸浮上了些红晕,“你过来干什么?”
绮兰面不改色,“给你过来送烧饼来了,不过看你这个样子,似乎不是很想吃。”
柳琴推开她,烧饼就掉在了地上,“我既说过你跟别人走了,就不要来找我。”
绮兰捡起地上的烧饼,弹了弹上面的灰,叹了口气,又自己开始吃了起来。
柳琴知道她吃穿衣一向极其讲究,现在居然捡地上的烧饼吃。
他走上前,拿掉绮兰手上的烧饼,厉声道,“掉地上的你还吃什么?”
绮兰淡声,“我排了整日买的,不吃可惜了。”
可笑,即已经如此薄情,又何必惺惺作态!
为何她愿意拍一整天队去买一个烧饼,也不愿意真正的跟他在一起?
“别以为你在这里装可怜,我就会心软。”
“我知道你不会。”绮兰靠近了他,直直的注视着他,“所以我此番前来并不是来祈求你的原谅的。”
柳琴心中一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你什么意思?”
“琴哥哥,你一直以来都不懂我,你总是以自己的想法去揣度我,你从来不相信我的心,你也不信你自己。”
“一次又一次的解释我也觉得很疲惫,或许我们本身就不是那么的合适吧。”绮兰略有些无奈的笑道。
柳琴看到她这个笑,心中愈发的捉摸不定,于是勉强道,“你若是解释,现在还来得及!”
绮兰却摇摇头,像是放弃了一般,“不必了,我不想再看到你一次次被伤害,虽然这并非我的本意,你要知道,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永远永远这样听你弹
琴。”
“可现在看来,愿望无法实现了呢。”绮兰的声音已经轻到微不可闻。
柳琴开始彻底恐慌了起来,“你到底什么意思?你说啊!”
“以后我们虽然看不见了,可我的心,会一直永远的等着你。”
“我们怎么会看不见!你要离开我吗?我不许你离开!我们要生生世世在一起!”
绮兰低下头,轻声道,“我曾经也是这么想的。”
绮兰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默默的递给他,“希望你以后每天都能开开心心。”
柳琴定睛一看,竟然是他的卖身契!
“其实很早就想给你了,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拿着它去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吧。”
绮兰起身,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
柳琴蓦然疯了一般抓住绮兰的手,声音嘶哑,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
绮兰挣脱开来,“不必多说了,我烦了你了,就是这么简单。”
柳琴的手无力垂下。
她说她烦他了,是啊,这么多年只有他还停留在过去,走不出来,她却早已经是徐府大奶奶了。
身份天差地别,她早已就忘却了过去,她再也不是那个会躲在他身后的女孩,也不是那个因为一颗糖就会高兴大半天的女子。
她拥有了一切,他的真心,是最不值钱的。
视线移到那只烧饼的上,他觉得讽刺无比。
既然要同他划清关系,为何还特地给他排队买烧饼?更可笑的是还给他赎了卖身契!
难道在她的眼里,他这么多年的付出与等待只值一张纸吗?
卖身契越看越刺眼,他当即拿起来就要狠狠撕烂!
刚准备撕碎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如同火花电石般闪过。
刚刚别离的情节在脑海里走了一圈,突然觉得哪里有不对劲!
她从不是这般多愁善感,多此一举的人!她要是想同他断绝关系,根本不可能还跑来特地跟他告别一番!
不对劲!
撕卖身契的动作一顿,那张薄薄纸飘然落下,柳琴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拔腿朝门外奔去!
一直到了清风漪澜的门口,看见了那正在上马车的主仆二人,柳琴直接上前捉住绮兰的手,“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绮兰抿唇,“你非要这么纠缠不舍是吗?”
一脸凉薄无情,要同他划清界限的样子。
柳琴目眦欲裂,转头看向一旁的元宝,“你说你们奶奶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元宝一脸犹豫,正要开口。
绮兰蹙眉,叫住了,“元宝住口!”
柳琴见状,更是笃定这其中猫腻,一时间气血上涌,“元宝你若是不说,你家奶奶今天就别想走掉!”
元宝泫然欲泣,“柳公子,你救救我们家奶奶吧!罗闽文那混账!他来了!他联合徐治贤一起,要置奶奶于死地!”
果然!果然如此!她若不是遭逢大难,又如何会同自己诀别!
柳琴一脸痛心的看向绮兰,“你为何不肯告诉我事实真相。”
绮兰撇过头去。
柳琴看她这样子,又是气又是心疼,她总是如此,总是不肯跟他解释,这才导致了两人之间那么多的误会。
就连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她都不肯告诉他,只是一个人默默承受,她若是不说,他又如何能知道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柳琴心中后悔自责不已。
元宝一声普通跪下,声音带着哭腔,“柳公子,求您,帮帮奶奶吧!”
柳琴握紧了手里那只皓腕,眼底闪过一丝狠毒,“我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
以前不会,现在更不会!
柳琴回到房间里,却在门口遇到了等待的侍人。
侍人像是等待了他很久,“公子是又改变了心意吗?”
柳琴眼神闪避,沉默不言。
“公子可还记得在兰姑娘那边受过的委屈还有伤痛?又可曾记得那多次醉酒难眠的夜晚?难道公子还想重蹈覆辙?”
“我....”柳琴抓紧了帕子,而后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我不能没有她....”
“可是公子这样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予给欲求,便能够让兰姑娘对您也一样的心意吗?”
柳琴滞在原地,这一番质问又将他重新拉回深渊。
他扪心自问,他真正要的是是什么?是仍旧这般不清不楚的关系吗?是永远没有结果的等待吗?
不,他要的是眼里只有他一个的她,对他一心一意的绮兰。
柳琴捏紧双拳,艰难道,“我自有安排。”
侍人叹息。
绮兰舒舒服服的躺在马车里,一旁的元宝给她专心致志的锤着腿。
“刚刚演得好,回去有赏。”绮兰竖了一个大拇指。
“谢谢奶奶!”元宝美滋滋道,不过又犹豫道,“可若是让柳公子知道了,会不会很伤心啊?”
绮兰不以为然,“他知道又如何,大不了多哄哄他便是了。”言语里是一贯的轻怠于不以为意。
“他既然喜欢我,那便是喜欢我的人,喜欢我带给他的快乐,不安,委屈,还有难过,各种情绪,难道会因为我伤了他的心他就不喜欢了吗?”
元宝听的十分的认真。
绮兰摇了摇手指,“不,他只会更喜欢,男人便是这样的贱骨头。吃打不吃记,明知是错,下次还要犯。”
元宝深以为然。
元宝又问道,“柳公子会帮奶奶解决徐治贤,那大爷那边,奶奶想怎么办?”
绮兰眯眯眼,语调凉薄,“让这个老东西打哪来回哪去。”
第30章
徐治贤在酒楼里听琴。
嘴里还咿呀呀,晃头晃脑,好不快活。
一边的茶水将尽,眼尖的小二准备上去添一些茶水。
一旁的小二正准备上去添水,刚出后厢隔门就被人撞了一下,手中的茶水立刻溅了出来。
小二连忙把茶水放到一旁,拿下肩上的毛巾擦着来人身上的水渍,“对不起,客观,客官您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