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甜一手
从兜里掏出火柴,另一只手从背后伸了出来。
看清她手上拿着的烛灯,王五镇定的脸上刹那间变得惊恐,他脸皮晃动,眼珠剧烈颤抖,双腿拼命蹬着地板,要不是有郁千城和许浩按着,他怕是吓得带着凳子跑出去。
“用红笔圈住的名字都是冻死的村民。”王五终于松口。
没想到这点的白甜微微一愣,继续盘问:“那间屋子呢?你用红布盖着的屋子是干什么用的?”
王五不停往后缩着脖子试图离烛灯远一点,“不知道,那间屋子我从来都不敢进!”
白甜拉住他的头发,将烛灯送到他面前,“不敢进?暗室内那顶红轿不是你抬进去的?”
王五吓得六神无主,涕泗交下,“不是我,真不是我。”
“都是老村长找人抬得,屋里的符纸也是老村长寻来贴上的。”
白甜不为所动,阴着脸,“我问你轿子里坐着的是不是阿姐?”
王五惊讶,嘴皮翻动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猜到了?”
见反抗无果,王五老实地和盘而出,“这里的天气你们也看到了,一到冬季村里会冻死很多人。”
“村长不知道从哪找的女人,大家都叫她阿姐,阿姐会做一种特制烛灯,只要点亮这种灯村子就不会寒冷,自打那之后就再也没冻死过人了。”
“阿姐把这种技术交给大家,我们很快就都学会了。”
“但去年冬季,阿姐染上怪病,身子变得佝偻,脸上起满了脓疮,自打阿姐死后,村子里一到晚上就会多出几户亮着灯的人家,村长说这是不祥之兆,源头出在阿姐身上,所以才会将符纸封满整间屋子把她封在里面啊。”
他抖着身体,喃喃道:“如果不灭掉那些灯,里面的怪物会跑出来吃人,所以到了晚上我们都要自发组成值夜队伍,依次进去灭灯。”
他张了张嘴,“但是,如果进到...”
“进到那些窗前没人的门户里会死,没有灭掉正确的灯也会死,所以你们诓骗我们过来采访就是为了给你们自己找替死鬼?”
王五剧烈摇晃脑袋,“这些都是村长下的指令,跟我无关啊!”
白甜冷哼一声,“无关,那你用红布盖着的房间是用来干什么的?里面的暗室敢说和你无关?”
说完,她擦燃火柴,火焰摇曳即将点燃烛灯白芯,“不说实话,大不了大家一起死。”
看着白甜充满狠绝的脸,一副同归于尽的表情,王五慌了哆嗦着腿,大声喊道:“我真不知道,我不敢进那间屋子啊!”
“阿姐是外来人,我家里人都死光了,所以村长就把她安置在我家中,阿姐每次做完那种灯都会一个人到这间屋子去呆一会,她从不让我进去,我也不知道她在里面究竟做什么!”
王五咽了咽口水,“我说的都是实话,骗你天打五雷轰啊。”
白甜想了想,继续问道:“既然你们都从阿姐手里学会这种制灯方式,那我问你,做灯的材料到底是什么?”
王五惊讶地瞪大双眼,没想到白甜这么敏锐发现这其中端疑。
他低下头,眼中闪过一道厉色,“是死人。”
闻言,许浩惊呼着跳了起来,“我草,你们用死人做灯?妈的,怪不得会出现灵异事件。”
在他的大呼小叫下,郁千城摩挲着下巴,“那祭奠是怎么回事?”
王五依旧低着头看不清神色,“村长说毕竟是阿姐才让村子里不再冻死人,村民们猜她是不祥之兆惹怒了阿姐,所以要举行祭奠平息阿姐的怒气。”
“每次做完祭奠都能维持一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时间变短了。”
白甜沉思片刻,“这么说你们都见过阿姐,她最后死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王五哆嗦了下回忆着,“浑身黑漆漆的,头发掉光,看不清五官,散发出一股奇怪的烧焦味道。”
他话音刚落,白甜和郁千城脸色一变,二话不说朝屋外飞奔而去。
许浩发愣朝二人追去。
“怎么了?不问了吗?”
白甜严色望向不远处正举办地热火朝天的祭奠,“不能完成祭祀,一旦烧掉祭品我们全都得死!”
“这个副本根本没完成!!!”
第30章 点灯村30
王五的话能全信吗?当然不能。自从新手玩家在祭奠上被村长害死, 她就明白这座村庄NPC的话只能听一半。
王五给出的信息真假参半,再结合进游戏以来的经历,这座村庄曾经发生的怪事她能猜个大概, 但唯独有一点让她一直疑惑不解。
这些日子,她见到阿姐的真身总共就只有两次, 一次是在村长家阿姐化作许浩样子骗她开门, 她走后身子确实如王五所说身形佝偻,举手投足间散发出一股烧焦味道。
第二次就是在他家暗室见到坐在轿中的阿姐,轿子里的女人面若桃花, 身材凹凸有致,根本不是王五口中浑身黑漆漆, 头发掉光,看不清五官的模样。
明明是同一人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差别?
第一天就死在路上的小弟在找自己的灯, 阿姐也在找自己的灯,灯被谁拿了?毫无疑问肯定不是玩家, 所以就只剩下一个选项,村民拿了阿姐的灯。
王五说阿姐是死于怪病, 生病后身形才变得佝偻, 面目生疮,浑身漆黑,意味着刚进村时阿姐是正常的, 就如同他们在轿子里见到的那样,可她记得很清楚第一次见到阿姐,阿姐就是佝偻着身子浑身发出烧焦味, 短短几天阿姐就恢复正常, 为什么会这样?
二人疯狂飞奔在土路上,距离王伯家院子越来越近。
白甜又想起周晴和蒋童的死状, 周晴死后只有头颅是烧成碳化,而蒋童却一路烧到肩膀下,她原本以为这是游戏给的时间提示,当火焰烧满全身,死者浑身被烧成干枯焦黑的死尸时,就代表着游戏彻底结束玩家失败。
现在看来,这两具尸体还有其他含义。
俩人奔到门口,郁千城用力推开木门,只见那顶红轿前火盆里的火焰高达一米,玩家们合力将刷好的一口红缸丢到火盆中,只听刺啦一声红缸刹那间被火焰覆盖,迅速消失在火焰中,空气中弥漫着那股刺鼻黏腻的气味。
他们俩人出现突然,没发现他们二人的玩家们正准备抬着另一口红缸往火盆扔去。
“不能烧!”白甜站在门口大喊。
“烧了我们全都得死。”
闻言,玩家们抬着缸僵在半空,面面相觑着,不知道她为何这么说,但考虑到白甜不会无缘无故这么说,一时间都呆呆愣在原地。
王伯拄着拐杖气呼呼地用力点着地,“你胡说什么呢?难道记者们不想回去了吗?”
闻言,顾依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我们当然想回去。”
说着,连忙抬着缸往火盆方向走去,她耗费全力也未能撼动红缸半分,见其余玩家不为所动,都静静等着白甜发话。
白甜大步流星走进院中,她还没靠近王伯,坐在饭桌前几位大婶纷纷跳起来架住她的胳膊。
“我看你真是不想活了,搅乱祭祀就不怕阿姐发怒吗?”
“王伯,这位记者太嚣张了,要不干脆把她也献祭给阿姐吧?”
“没人能打断祭奠。”王伯抬眼朝身后几位青年村民望去,村民点点头从玩家们手里接过红缸一步一步往火盆走去。
郁千城单手撑着桌子轻巧一跃,瞬间出现在几位青年村民面前,只见砰砰几下,那些村民就都软绵绵地倒在地上哎呦哎呦地叫着。
王伯发怒,一改往日和蔼假象,
凶狠的瞪着玩家们,松垮脸皮都要掉到下巴处,“都给我上,把他俩献给阿姐!”
院中所有村民红着眼,癫狂地朝他抓去,只见郁千城脚下扭动,整个人宛如一只灵活的猴子快速在人群中穿梭,纵使抓他的人再多也摸不到他的衣角。
被几位大妈架得死死地白甜用力抬起头,“好啊,那大家就一起死吧。”
“阿姐现身后,我倒要看看,她是先杀了你们这群杀人凶手还是先杀我们这群无辜记者们。”
王伯眼皮颤抖,年迈身架往后仰去,“不可能,阿姐已经死了,她怎么可能还会现身?”
迟迟赶到的许浩推翻大妈将她解救出来,听到她的言论不由愣神,“阿姐是被村民们杀死的?”
白甜朝身侧呸了一口,“不然呢?这种特制烛灯所用材料是死人。”
她的话犹如平地惊雷,在场的其余玩家们纷纷大惊失色,警惕地看向村民们。
“阿姐没来之前点灯村每年都要冻死不少人,是她教会你们这种特制烛灯的做法,你们却杀了她。”白甜步步紧逼,恶狠狠地盯着院中正心虚的村民们。
“你别胡说,阿姐是病死的。”
“就是就是,她得了怪病。”
白甜冷笑着,“我胡说?从进村以来这条土路需要多少盏这种特制烛灯?我们住的宿舍摆满了这种灯,你们整个村子才多少人,一具尸体又能做几盏灯?”
“用了这种灯后是不会冻死人的,死尸早晚有用完的时候,没有新的尸体你们拿什么做灯?”
白甜双目发红,靠近王伯,“既然你想让我们报道,那我就报道给你听。”
“点灯村隶属雪山,天气严寒,常人难以居住,村长为村子长久发展,寻来阿姐,阿姐将这种做灯方式教于你们,虽然是用死尸做灯有违天理,但死人总没活人重要,你们为了活命只能妥协这种做法,可死尸是有限的,没有这种灯村子就会恢复到原先的寒冷。”
“所以你们动了歪心思,没有尸体就制造尸体,活人死了不就成了死尸吗?”
“你们常年居住在这,乡亲邻里下不去手,阿姐作为一个外村人自然成了首选,况且她早就没用处了不是吗?你们都学会了制灯方式,留着她只会多用一盏灯。”
“你们用她教会的方法,将她做成烛灯。”
白甜不屑的冷哼道:“可你们没想到,阿姐死后一切都变了,烛灯虽然依旧能避寒,可这座村落所有的灯都成了阿姐的耳目,并且在她死后村里夜晚会出现彻夜亮灯的人家,不灭掉这些人家屋里的灯,里面的怪物会出来杀人。”
白甜猛然转头,紧紧盯着每晚出现在大厅喊玩家们值夜的黑袍村民,“选错屋子会死,选错灯也会死,长时间暴露在烛灯下身上沾染烛火味道也会死,所以你们每晚都要披着黑袍值夜,却从来不将黑袍拿回家。”
她一把揪出藏在人群里的黑袍村民,“你故意将袍子扔在外面等着我们发现端疑,等着我们发现黑袍的用处,替你们去死,去吸引阿姐的注意。”
说完,白甜缓缓仰天大笑,“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她歪头看向王伯,眼中寒意倾泻,“知道为什么之前做灯村里无事发生,她死后却怪事连连吗?”
村中过往被猜的八九不离十,王伯终于慌神了,他牙齿打颤,明明早就不会寒冷可身子却不自觉发冷发颤,“为...为什么?”
白甜微笑,“因为你们改变了规则。”
“王五家里用红布盖着的屋子你们以为阿姐是用来平息死尸怒气的?”
白甜轻笑出声,像是看着一具尸体般冷冰冰地看着众人,“蒲团,灵牌,黄皮书,烛灯,贡品,她是在超度。”
闻言,王伯惊慌地跌坐在地上,灰暗眼眸中流露出恐慌。
“不...不可能。”
白甜蹲下身子,平视刹那间老去的王伯,“之前死去的记者都是被人用点天灯的方式杀死,让我来猜猜,你们做灯也是采取这种方式的吧?”
“将人浸泡在油里,头朝下脚朝上倒吊在木桩上,用火点燃头颅一点点烧至碳化,焚烧过程中留下的东西都被你们用来做灯了吧?”
“我之前还纳闷,为什么做灯要用缸?现在想来那些缸是用来浸泡人的吧?”
没给王伯说话的机会,白甜摆正王伯的头颅,逼着他看向红轿,“看来阿姐没告诉你们做这种灯的禁忌啊。”
王伯裆下流出一摊淡黄色液体,他哆嗦着脸皮,脸色苍白,“什么...什么禁忌?”
白甜趴在他耳边小声说道:“你说呢?你们用活人做灯,改变了规则。既然尸体能做灯,那为什么阿姐从来不杀人做灯?她为什么只敢用被冻死村民的尸体做灯呢?”
她话音刚落,院内寒风四起,天地间灰白色云雾席卷而来遮盖住阳光,鹅毛大雪倾盆而下,明明是白天,屋外土路上那一排排烛灯,不点自燃。
众人屏住呼吸,冷冽寒风刮起红轿上绣凤金边盖布,轿子响起咯咯几声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