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陆一行果断地回答。
叶青烟觉得挺好, 不过看起来攻击性是有些太强了，而且红衣看起来好像新郎装。
美归美，但压不住陆一行的戾气, 反倒给他嚣张跋扈的气焰添上了一把火。
“那这件吧, 这件好看。”叶青烟又去挑了一件白色的衣服。
这白衣的颜色恰到好处, 不是那种雪一般的纯白，而是烟白色。在领口和衣摆处各有曼殊沙华的暗纹，在光线的照耀下并不显得单调，反而有种精致而华美的感觉。
她将衣服举到镜子面前。
只见镜子里的人高山玉树，身着白衣如同身披月光。他的墨发盖在肩头，如墨洒在月光之上。
乍一看此人温润、典雅如谪仙，近看时却从人的眉宇之间感受到一种魔族特有的狂妄与傲气。
他的鼻子高挺、不知是魔是仙，好看得如同一副水墨画。
叶青烟那句“喜欢这件吗？”卡在喉咙半天，只是呆呆地看着陆一行的模样甚至忘了怎么说话。
反倒是陆一行先她一步开口。
“怎么样，喜欢吗？”
这声把叶青烟从高山白雪拉回现实中来，她才反应过来，十分诚实地回答：“喜欢。”
感觉到自己说的话有点儿不对劲，但也不太清楚是哪儿不对劲，反正叶青烟莫名其妙地又整张脸发烫。
“你喜欢的……应该不是这件衣服吧？”陆一行在衣服上加了重音，戏谑地问道。
叶青烟的脑子被暴击了。
有时候她觉得陆一行完全不懂感情，但他又若有似无地透露出些我知道你对我有些喜欢的自信。
陆一行懒散而戏谑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双眸低垂地看着她，勾着嘴角等待着回应。
他总是这样喜欢看她笑话，是个从里黑到外的坏东西。
叶青烟抬眸，目光落在他的嘴唇上，他的嘴唇饱满红润，让她蓦地想起上回热烈的亲吻。
这人嘴很硬，但是嘴唇很软。
一般遇到这种难以回答的问题，最好的回答方法就是把问题抛给对面。
叶青烟对上他的双眸：“我不喜欢这件衣服……难不成喜欢你吗？”
陆一行撇了她一眼，抓过那件衣服往柜台走去。
很奇怪，叶青烟莫名从他决绝的背影看出一句话：哥知道哥很英俊，但是不要迷恋哥，会受伤。
叶青烟觉得如果不是陆一行确实长得很帅，应该早就被打了。
“我来付。”她追上去。
陆一行也不拦着她，只是安静地站在旁边等着。
进行一番形式主义般的砍价以后，叶青烟以便宜了五十魔币的价格买下来这件绝美白衣。
不过在砍价的时候压力比较大，可以说是全程都在陆一行完全不理解并且充满鄙夷的目光之下砍完的。
或许对于陆一行来说，这五十魔币不配让他说上一个字。
但是对她来说，五十魔币那是什么，是她家的一小块儿地！
叶青烟掏钱给老板，老板有些惊讶，那公子身上的衣服不论剪裁还是布料皆是最上乘，特别是领子上面的皮草更是价值千金，因此她才先入为主以为是哪家贵族公子带着自己的相好出来逛街。
没想到居然是这个清清瘦瘦的姑娘付钱。
老板反应过来，哦，原来是个小白脸啊。
老板不动声色地撇了一眼旁边的陆一行。
长得真不错，怪不得能是小白脸。
“公子，有个对你这么好的姑娘，你可真是有福气啊~”
老板给叶青烟找了十多个魔币，客套道。
陆一行的脸铁青。
叶青烟挥挥手，点头哈腰，满脸不好意思：“还好还好，过奖过奖。”
叶青烟和陆一行走在外城的街道上。
这街上热闹非凡，但热闹是他们的，叶青烟只觉得身边好冷。
陆一行不会想扒了我的皮吧！！！
叶青烟安慰道：“刚才那老板是看你长得英俊才这么说的，没有真把你当成小白脸，你别生气啊。”
“无妨。”陆一行冷冷地回答。
叶青烟：？这不就是生闷气吗。嘴硬是吧。其实心里想着怎么杀人灭口比较痛快对不对？
叶青烟：“你生气啦？”
陆一行：“没有。”
然后他又皱眉问道：“叶青烟，本座在你眼里就这么爱生气？”
叶青烟：是的。
“阿行，从小你就光穿些黑漆漆的衣服。我就只是想要看看你不同的样子而已……”她皱眉，眼里满是柔情。
看着叶青烟的眼神，陆一行火大。每次她觉得自己生气都会开始演戏，还一脸无辜的柔弱样子。他宁愿叶青烟和他顶嘴和他生气，也不喜欢看见她委曲求全。
“待本座不必如此小心翼翼。还有，本座不爱追忆往事。”
叶青烟被人一说，眼泪瞬间就收了回去。
不爱追忆往事……是什么意思？
二人在路上走了很长一段，无人说话。
经过一间茶馆时，声浪冲散了他们之间僵硬的氛围。
里面有人在台上说书。
下面座无虚席，等到开始时完全安静了下来，偶尔有嗑瓜子和喝茶的声音。
叶青烟的脚步不知不觉停下。
陆一行见人没跟上，又扭头回来。
“听听？”他问。
叶青烟点了点头。
二人便坐在舞台对面的屋顶上，此处声音听得十分清晰，眼前也没有人头遮挡，可以说是一个很优秀的观影位。
“传说那天池山上有一宝物，叫做魂石。它们红橙黄绿那是各有其色，无一相同。“
“为什么叫做魂石呢？”下面的小孩儿问道。
“据说此宝物之中锁住了人的三魂之一。
所谓人有三魂七魄，这三魂一曰胎光，二曰爽灵，三曰幽精。①
而被锁在魂石之中的，正是这第三魂，幽精。
据说只要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魂石，就可以看见前世的记忆。”
“这主角啊，便是死士之一……”
台上人洋洋洒洒地讲着，五分真十五分虚构。
不过故事有趣，时而幽默时而热血，引得观众连连叫好。
“陆一行，我想去天池山。”
她说得认真。
陆一行看着叶青烟。一袭青衣在夜色中仍旧高洁，肌肤如凝脂，清幽脱俗。
她的双手撑着下巴静静地看向赤焰城内的高山，平日里的嬉笑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郑重和认真。
叶青烟从未向他提过什么要求，这是第一次。
唯一要求的书也是在他的逼迫下随便一说，而这次是她主动提出“要”什么东西。
陆一行冥冥之中觉得，命运的齿轮将从此刻开始旋转。
“好。”
“你不问我去干什么？”叶青烟没想到陆一行答应得这么爽快。
叶青烟疑惑：“你不怕我去做什么坏事吗？”
“问又有什么意义。”
“你想要的，本座都会给你。”
他的声音低沉而缱绻，墨色的瞳仁融化在夜里，引人探索。
天池山的结界早就被陆一行修好，这次的结界比上回更加强大。
叶青烟站在山上，被淹没在数以万计的石头之中，就像一只蚂蚁站在广袤的沙漠之中。
她有一种直觉，那个传说是真的。
这千万各异的石头之中一定有一颗是属于奶奶的孙子，也就是二狗子的。
“只是这山上石头数以万计，你要怎么找到那块儿魂石？”陆一行问。
“凭感觉？”叶青烟说出了一个极其不靠谱的回答。
陆一行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叶青烟闭上眼，感受着不同的石头发出的气息。
她顺着心里的感觉一直走，直到踢到了一块儿蓝色条纹的石头。
她捧起石头，似乎确认这便是她想要找的那块魂石。
陆一行在旁边静静看着叶青烟的行动。
叶青烟将魂石放在掌心，另一手将灵力凝结成实体。
这块石头像是海绵一般汲取着叶青烟的灵力。化为水滴的灵力居然被魂石一点一点全部吸收。
魂石一闪一闪发着蓝色的光，与封魂日献祭之时几乎一样。
这块魂石就像是喝饱了水的海绵，虽然大小不变，却比原来看起来饱满了许多。
叶青烟觉得眼前有点模糊不清，差点就站不住脚。
“咔嚓——”
魂石陡然裂了一个小缝，光芒闪得越来越频繁。
绿色的枝从中钻出，在短短几秒内生长，很快绽放了一朵蓝色的小花，看起来像是鸢尾花。
叶青烟还未看见那花是何模样，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只知道落入了一个怀抱之中。
陆一行见她不对，抱住叶青烟。
那瞬间，他仿佛进入了幻境之中。
这天池山，居然漫山遍野开满了鲜花，如同繁星落满地，璀璨夺目如同仙境。
而后他又回到了现实中。
“烟烟？烟烟！”他晃了晃怀里的人，只是她毫无反应，晕得彻底。
她牢牢抓着手里的魂石。
从魂石之中长出来的花，花瓣一片片展开，花蕊的部分飘出一个发着白光的小球，在二人身旁绕了两圈，往天池山之外飞去。
最终这个小球飘到了军营之中。
在军营和大家围着篝火喝酒的一名死士突然丢下了手里的杯子。
对面的死士一脸震惊，“诶，苟哥，你去哪儿啊？”
他头也不回，急匆匆地走了。
“回家！！！”
作者有话说：
①参考《云笈七签》
第41章 第 41 章
◎“你说，本座有多在乎你啊？”◎
陆一行将人带回屋子, 放在床上。
他的床并不算大，但叶青烟陷在里面，看起来却是很小一只。
她躺在床上, 似乎不是晕过去, 好像只是安稳地睡着一般, 手中仍紧紧攥着那块儿石头。
陆一行将她手里的魂石拿起，在眼前细细观摩。
这块魂石已经从原来可以压手的重量变得轻飘飘的, 外表也失去了色彩变成普通岩石那样灰灰白白的颜色。
石头之内的东西已经逃出去, 现在这块魂石只是一个岩石状的空壳。
陆一行的右手一拢，这空空如也的魂石在他手中转瞬化为齑粉。
发出的脆声好似捏碎干巴的鸡蛋壳。
那朵蓝色的小花被他单独留下, 捻在指尖。
而后他轻轻地坐在床边, 将那朵鸢尾花扦在了叶青烟的耳后发丝之间。
他从未想过, 躺在天池山上风吹雨打三千年却连棱角都不能被磨去的魂石还能有这般变化。
先前他说服自己，在意叶青烟只是因为她对苍龙血脉很重要而已。
而此刻, 现实摆在他的面前。
他本应该欢呼雀跃，或者说狂喜，甚至全城休三天的假都不为过。
但他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叶青烟的脸, 将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眼里没有一点波澜。
没有人知道真相，外面茶馆说的不过是魔族史书里的故事, 再加入了想象力改编。
苍龙血脉将死士的一魄锁在魂石之中，而那一魄却因叶青烟的灵力解放。
叶青烟确实可以抵抗他的苍龙血脉是板上钉钉。
昆仑神玉除了说青衣白剑的女子与苍龙血脉息息相关以外, 还说明了具体的操作方法。
苍龙血脉衰弱的根本原因是一次次以自身为贡品的献祭。相应的，若要延长苍龙血脉的存续时间，就得以其他等同的东西作为交换。这便是祭祀最重要的准则, 等价交换。
简单来说, 就是将她的灵根剖出, 加上她的血肉为祭，献给苍龙血脉，以延续苍龙血脉的生机。
而前提是，被献祭的这个人心甘情愿。
他的手还未落在叶青烟的脖子上，只悬在上空，叶青烟似乎是睡觉被打扰了一般扭了扭脖子，然后又安静下来。
这人大概只有睡觉的时候才等安静些。
可他的心里就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细细密密地爬。
叶青烟可是连手指破皮都要大惊小怪的，若是流血，不知道是个多大阵仗。
他拧起眉毛，心甘情愿……
让人心甘情愿的方法有很多种。
威逼、利诱或是酷刑加身，只要想，都是有办法的。
可他不想这么做。
这女修每日上蹿下跳，演技夸张，日子过的有声有色，看起来比他还要快活。
想来是不会心甘情愿地为自己牺牲。
陆一行无奈地笑笑，有些自嘲。这女修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谎言，再后来他也分不清她说的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他自诩并非一个忠良之辈，这辈子说过的胡话大概是无法清点。
就像他说了这么多次要杀了叶青烟，却从未下手。
大概从第一次见面就预示着，他们二人之间注定是充满了欺骗和谎言。
他眼里的光渐渐暗了下去，就像是一池湖水被慢慢抽干，剩下厚重而污秽的淤泥。
叶青烟似乎感知到了生命威胁，浑身凉飕飕的，于是她睁开了眼。
发现自己不在自己熟悉的小床上，这张华丽的深色大床……是大佬的床。
而且大佬正坐在床边，他的手正放在自己脖子的上方，神色晦暗不明看不出来正在想着什么。
叶青烟：“……”
请问现在喊救命有人来救吗？
陆一行的指尖离她越来越近，叶青烟有些瑟缩。
然后，陆一行替她抚平了翻折进去的衣领。
叶青烟眨巴眨巴眼睛，觉得不可思议。就这样？大佬什么时候这么温柔了。
“你应该不是想要掐死我吧……”
陆一行扬眉，“若本座想要杀你，会被你发现么？”
见人要走，她赶忙揪住他的袖子。
“陆一行，我为什么晕过去了？还有……那个石头怎么不见了？”
“你的问题好多。”
陆一行重新坐回床边，叶青烟的心才像那床垫一般沉下去几分。
“你是因为体力不支晕过去的。还有，那块石头……在你头上。”
叶青烟摸了摸自己的头顶，抓下来一朵蓝色小花。
她带着娃终于开窍了，终于懂得对身边的人温柔一点的眼神看着陆一行。
“没想到，你居然给我戴花。”
陆一行却没有看懂她眼里的复杂神色，冷道：“没想到，给你戴个花你就这么开心。若你喜欢，作为你每日鲜花的回礼，本座可以每天给你戴这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