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我杀了他◎
观青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好似是又听到了烟花在耳边绽放的声音, 一朵又一朵。
只见眼前那人眉眼弯成月亮，“但我不爱你，这于我修行无益。”她眼神清明干净, 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没有别的意思。
烟花盛会突然就停了。
耳边突然安静下来, 能听到藏在药田里那小萝卜头的呼吸声。
观青垂下眼，“你只想飞升？”
沉桃挑眉：“你不想吗？”
观青看着她眼睛忽然笑了, 点点头，“想。”
沉桃笑了笑，将那双大翅膀收了回去，她看着门的方向, 也不知这柳书云情况如何了。
药田里的小萝卜头随爪子拔了根不知名的草慢慢咀嚼，它就等着接这妹妹回妖界。
天近黄昏，药田里的花被金黄的光轻轻笼着，汲取天地灵气, 肆意生长, 挥发独特的香气。
一个身影踏着花香回来。
“卫宗主！”沉桃迎上前。
卫宗主看她一眼, “我听说了，你现在立刻离开药宗，走得越远越好, 若是能回九曜山最好。”
他摇摇头，神色有些严肃，“沉桃，就在方才, 兽境境主得到柳书云身受重伤的消息出境来了，与仙云宗联手, 与各大宗门达成协议, 要将你抓回去。”
出来了？
沉桃与观青的视线不经意对上, 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那别有深意的眼神。
“现在来抓我了？”
沉桃语气稀松平常。
卫宗主听了这话眼睛一瞪，“你别不放心上，我知道你深得你师父真传修为了得，天不怕地不怕，但这闹起来多不安宁？尤其现在你还在我药宗，你现在赶紧逃，然后我马上给他们送信说你在我这，否则……你也知道，整个药宗都在我手上。”
沉桃微微蹙眉，事情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了？
但她还是保持怀疑态度。
她不信柳瞻敢就这么真身出境。
“柳书云你别管了，兽境境主已经给我传信让我想办法救她，你赶紧跑吧。”
卫宗主挥挥手，看到旁边的小白蛟，又道，“他也一起带走，兽境现在正在大肆调查妖族三皇子的事。”
他一边说一边抬手放个玉简在空中，一边往屋子里走去。
“一炷香后这玉简会送出去，抓紧时间。”
大门开的一瞬间，传来浓浓的血腥味，大门关上之后，空气中还有些许停留，里面传来明月低低交接的声音。
“沉桃。”
“嗯？”
“你跟我回妖界吧。”观青化为人形站在玉简旁边，他看着沉桃那双眼睛里泛着丝丝不确定性，他心下一沉，“你要现在去仙云宗试探他是不是真身？”
沉桃眨眨眼，“有点想。”
她有这个想法便是要去的了。
观青颌首，“好，我同你一起去。”
两人四目相对，沉桃正要说些什么，周边忽然开了一道境门，从里走出一只狐狸化身成人，眉眼温柔又带着担心。
观青见了来人道：“二嫂。”
来人声音温柔紧张：“三皇子，你二皇兄让我来通知你们，兽境境主似乎去不禁谷了，但半柱香前秦谷主找到妖皇要了妖灵集秘境，似乎进去寻东西去了，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紧跟着，旁边药田里的小萝卜头突然跳起来，扑到两人面前，又蹦又跳！
“卧槽！！对对对！妹妹快回家去！四哥刚给我传信说上次派人来抓你那个老头去不禁谷找你了！”
小萝卜头跳了一下：“爹爹肯定是去给妹妹找药去了！”
观青将境门的出口定在不禁谷之外的悬崖上。
遥遥可见瀑布之下半空的不禁谷大门显现但紧闭，周遭数万妖兵严阵以待，领头的是那只白虎，妖界的二皇子与煊。
“观青。”
他将两人叫住，俯身将两人身旁的那只狐狸轻轻抱起，“父皇叫我带兵来相助。”
沉桃看那禁闭的大门皱了皱眉，“进不去？”
与煊眼神凝重地摇摇头，“不禁谷启动了对敌大阵，除非有人从里将它打开，或秦谷主亲自来，否则外人无法从此进入不禁谷。”
沉桃一把将站在观青肩头的小萝卜头拎起来，“有没有办法开门？”
小萝卜头茫然无措地摇头。
随后便被丢回观青怀中，两妖面面相觑。
“我们会一直守在这里，那人族敢进妖界，就不会再让他回去，你也别太担心，不禁谷中那几位修为也不差，应当可以再支撑一段时间。”
与煊怀中的小狐狸眨眨眼睛。
却见沉桃根本没听，她提着那把琵琶顺着瀑布纵身而下！
在半空中一琵琶砸在那门上，方圆几十里都随着震荡一瞬，没站稳的妖兽们从树上跌落。
她翅膀在身后展开，却还是根本飞不起来，正欲再砸向地面的时候，一条大白蛟将她托起。
沉桃将琵琶取下，一下又一下地狠狠砸向不禁谷那金光闪闪，斑斓绚烂的大门。
悬崖之上，数万妖兵的心跟着那动作跳动着。
如此大的阵仗，老妖皇以为不禁谷遭难，匆匆布置了个结界便赶来不禁谷之外。
正好瞧见自己的儿子和那个女人将不禁谷的大门砸得稀巴烂。
沉桃看着已经砸出几条裂缝的大门，琵琶也已经满身伤痕，坑坑洼洼不再平整。
沉桃心一横，将琵琶最后一次重重砸下去。
大门应声而裂，沉桃推了一把，大门便碎成很多块。
束手无策的众人：……
观青没犹豫，带着沉桃飞入大门之中，老妖皇等人紧随而上。
往日祥和欢乐的不禁谷今日安静得可怕，半点声音都听不到，莫说是兽境境主的身影，连半个妖兽都看不到。
沉桃的手不自觉抓在观青后背上，在他鳞片上沾上点点血迹。
“去我娘那里。”
几人怒气冲冲穿过那道门，已经做好了大战的准备，沉桃召唤惊雷剑的阵法画了一半也跟着停了下来。
竹林里仍旧叶影摇曳，阳光斑驳，往日里宁静的这里今日却热闹得很。
上百大小妖兽聚在这里，开会似的围着中间那个墓碑。
他们头顶上是一个透明结界，其中困着的人正是兽境境主柳瞻。
“不行，你们也太温柔了，我的想法是——我们在结界周围插满宝剑！他破阵而出时必定逃得迅速！到时候……嘿嘿嘿嘿，万剑穿心！”
“他修为也不低，还是得把他困死在阵中最保险，我们往里放火吧？”
“丢火药好了。”
“不是，你们真打算当着娘亲的面杀人吗？”
“怕什么？这人可是娘亲的仇人！”
上百妖兽叽叽喳喳讨论着困于结界之中那人的死法，丝毫未曾察觉几人的到来。
沉桃看向中间的墓碑，又望向天上的结界。
观青看着她方才砸门砸到出血的双手。
下一瞬，那手中出现一柄尖锐匕首，沉桃从竹林中借力而上，闯入阵中。
忽然之间，世界都安静了。
“沉桃！”
“妹妹！”
外界的声音沉桃已经听不见，阵中的柳瞻提剑与她对立，在这片空间里，还有另一道声音响起。
“桃桃。”
“你怎么进来了？”
秦长风的声音出现在耳边，却见不到他人。
“进来得好，音音，你这次也太不听话了，伤了书云，你外祖父都生气了。”柳瞻眉目笑着，却犹似冷着脸。
沉桃环视四周。
“困了这么久都没杀死？”她语气中的嫌弃不言而喻。
秦长风解释：“……不是，他身上有我们扶仙一族的气息。”
柳瞻闻言笑了一声。
沉桃：“那是我的灵根。”
片刻的安静后，沉桃忽然动了！
与此同时，整片阵法空间也好似扭曲起来，万千细到看不见的丝线瞬间穿那人之身而过，沉桃更是直接以手穿过柳瞻的身体。
两人配合，只一个呼吸的时间。
柳瞻已经不动了，脸上的表情更是保持着他们动手之前的样子，万千丝线隐去之前干干净净，没沾染半分血迹。
唯有沉桃手里抓着血淋淋的一片东西。
结界阵法将沉桃安然送到地上，随后消失不见。
百妖将沉桃围了起来，一声声的妹妹叫得她头疼，她转过身，视线越过妖群寻找观青的身影。
老妖皇骤然感觉自己布置的结界松动了下，正准备离开时又察觉到什么，优哉游哉找了个地方坐下来，顺便给守在外面的老二传个信，让他带着妖兵回去。
“妹妹！你刚才冲进去好危险！”
“妹妹，你好厉害呀！”
“妹妹修为好高！”
一群妖兽的话不停重复着，沉桃双手血淋淋地抓着那片灵根，这片灵根比她的那片要厚一点点。
“妹妹拿的什么？”
戎虎抬手让众妖安静下来，奇怪地看着沉桃手上的东西。
玉蝶小心道：“是那人的灵根还是金丹？”
“我的。”
沉桃短短道了两个字，视线范围内出现了观青的身影，他也正朝她招了招手，脸上并无似这群妖兽一般的兴奋与喜悦。
众妖随她视线看去，纷纷给她让路。
“我将秦谷主的灵泉水引了过来，先洗洗。”
他带着沉桃往旁边竹林走去。
沉桃将灵根递给他，笑了笑，“这片给你。”这东西是她的也是观青的，他俩一人分一次，很公平。
沉桃这样觉得。
观青接过道了声好，干净修长的指尖沾染了血污。
他也不知道是沉桃的还是这片灵根上的，或许都有。
“灵泉水对伤口有益无害，正适合你洗手。”他说着，沉桃俯身嫌弃地在流动的涓涓细流中清洗双手，用力地搓洗。
她也觉得那人的血恶心。
抬首正要说什么时，却见观青施法将那片灵根变干净，再次递给她，眉眼温和，“这次应该可以飞了。”
秦长风火冒三丈地从六幻宫妖灵集中赶回来，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也是这时候，他才知道当初观青说他妖丹送了人，已经碎了，问他能不能补好是什么意思。
碎的哪里是观青的妖丹，是他女儿的灵根。
所有人都默默看着，连老妖皇都一脸见怪不怪。
秦长风却突然拔高声音：“桃桃！”
两人双双回头。
“你灵根被他们拔除了？翅膀是不是也是因为他们？”
他又道。
他一脸不可置信冲到两人面前，像一只被惹怒发毛的鸟，他拿过观青递给沉桃的那片灵根，随手一捏，脸色一变，几乎咬着牙齿道：“我杀了他！”
他正要转身飞走，又忽然回过头，“那你这一身修为？”
沉桃没有解释。
观青看他一眼，将他拿走的灵根又拿回来，将沉桃还放在水下冲洗的双手轻轻拉过来，取一张手帕擦擦水，洗干净的手摩擦产生的伤口变得清晰。
“你这手……”
秦长风冷着脸回头瞪着看戏的老妖皇，老妖皇一怔，摸摸鼻子，“我赶到的时候，她已经砸得差不多了。”
他明明感受到大门震动，叮嘱老妖皇去阻止沉桃砸门了。
秦长风心虚又悔恨地看眼墓碑的方向，还是在自家夫人的坟前，秦长风心中怒气值疯狂上涨。
他忍着愤怒试图去牵沉桃的手，替她治疗，但那双手往后缩。
她躲着他？！！
可方才，分明观青才碰了她的手！为什么观青这个外人可以，他这个当爹的却不行？！
“擦一次，半刻钟愈合。”
他语气又恨又别扭地将一个小药瓶递到观青手中，观青只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带着很强很强的敌意，有种自己随时会被他暗杀的错觉。
随后便见秦长风双手紧握成拳，“戎虎！”
“在，爹爹。”
“去打听打听六州驭兽大比改到什么时候了。”
他暴躁地安排着，“玄猫、幼蝶，现在立刻马上带着他们去修炼去。”
玉蝶小心翼翼举起手，“爹爹，不找药材了吗？”
秦长风神色一滞，犹豫片刻后道，“先找，两日后开始加强修炼。”
他回头看看沉桃，本想强硬开口的话到嘴边又忍不住软下来，“你……就在不禁谷歇息两日可好？关键的药材我已经拿到了，只等其他药材齐了便可为你修复双翅。”
沉桃正要拒绝，他似乎料到了，立马先行开口：
“双羽修复，下次那老匹夫咱们见一次杀一次，杀得他元气大伤，杀得他片甲不留，低头求饶！”
他将自己的怒气都撒在这两句话里。
观青已经先行打开药瓶，将药膏以妖法化开，自动环绕着沉桃的双手，在说话间替她治愈伤口。
“不用了。”沉桃再为翅膀心动，也不愿接受。
秦长风抿了抿唇，“你是不是担心我碰到你就发现你的秘密？”
就像她从前一碰到幼蝶，便知幼蝶身怀有孕，一碰观青便知他身受重伤一样。
这是扶仙一族与生俱来的本领。
“我当着你娘的面发誓，绝不会偷看你的秘密，我只是想帮你治好这对翅膀，这妖丹与灵根我也会帮你修复，你不必为此愧疚或是觉得为难，这是我欠你的，要愧疚要为难的是我。”秦长风举起手承诺。
老妖皇拍拍手站起身，“你这老鸟，天天跟我说没空，不肯帮我想法子打开凤凰水镜，我看你空得很。”
秦长风因着方才他办事不力的事正记恨着他，冷冷扫他一眼，“滚。”
老妖皇冷笑一声，“有种下次别求我帮忙。”
秦长风：“我等会儿再找你算账。”
老妖皇冷哼一声，看眼眼中根本没他，只一心替沉桃治愈包扎双手的观青，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愤恨离去。
老大莽撞，老二优柔，老三……呵，恋爱脑。
三个没一个靠谱的，也不知他何时才能退休，这妖界怎放心交到这三人手上。
沉桃似乎还要说什么。
观青忽而温声道，“柳瞻找到了你娘亲的位置，只怕还会再来不禁谷，总归现在驭兽大比的最终时间推迟，咱们在此守候着也不会耽误事。”
不是为了她自己，是为她娘。
沉桃眨眨眼，终究点了点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