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遇瞥她一眼,视线又落在她身前,手臂上方才一瞬的柔软贴触,再一次撩拨他身体里躁动的那根弦,勾起久违的求知欲。
宋听欢被江遇带到客厅,看到放在桌子上的两个卷筒。
“这是我的……生日礼物?”
她隐隐有猜测。
十六岁那年的生日,她和江遇做过的约定——她的生日礼物,想要他画的画,只有黑白线条的画。
“可为什么是两幅?”宋听欢问。
“补去年的礼物。”
去年。
宋听欢想到那个奇奇怪怪的流浪画家。
“其实去年,我也有收到礼物的。”
“嗯。”
“嗯?”
江遇抬手揉她的发顶,“不是我画的,不算。”
宋听欢微怔,眼睫动了动,“那个画家……”
她后来其实也怀疑过,为什么那么巧,在她生日的那天,忽然出现在家门口的画家,勾勒了一幅她肯定会多看一眼的星辰图。
见江遇没有否认,宋听欢愈发诧异,“那你……”
“不敢画给你。”
那个时候,她高三,他复读,寥寥的联系像是在粉饰太平,谁都不敢轻易打破那个平衡,只能专注于自己,把一切都交给时间。
可他答应过她,一年一幅,一言为定。
宋听欢弯起唇角,眼底星星点点全是笑意,她圈上江遇的腰,仰头看他,“你怎么这么好啊。要是哪天……不会。”
也不等江遇否定,宋听欢自己先否定了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假设。
不会有哪天,不会有别人。
宋听欢只喜欢江遇,也只要江遇的喜欢。
又在江遇身前蹭了蹭,宋听欢才松开手,“那我拆礼物了啊。”
她俯身跪坐在银灰的地毯上,拿起其中一个画筒,拆开,抽出里面的画纸。
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子,孤零零地走在校园外。
“这是……”宋听欢捏着画卷诧异转头,“怎么是三中?”
陵城的三中。
江遇:“嗯。”
只一个字,宋听欢就无比确定,江遇去过陵城三中。
他去干什么?什么时候去的?为什么不联系她?
无数的问题在脑中纷涌,有些有答案,有些没有,宋听欢眼底蓦地涌上水色,“什么时候?”
“不记得了。”
“你骗人。”宋听欢抬手抹了把掉下来的眼泪,“怎么可能不记得。”
到底在她毫无察觉的过去,他出现过多少次。
江遇抬手,用指腹轻轻擦掉宋听欢眼下的泪珠,“怎么又哭了,小水龙头。”
“你给我画这个,还告诉我你去过三中,不就是想骗我的眼泪。”宋听欢扁着嘴巴。
“真没那个意思,只是——”在那一年对她为数不多的记忆里,她孤孤单单走在校外的那一幕格外印象深刻,以至于在波士顿的每个午夜梦回,都是她单薄孤孑的身影。
“那一幕的印象太深刻。”
如果这每一张画卷是一种记录和镌刻,江遇想,他愿意永远珍藏下那一幕,记住有一个叫宋听欢的女孩子曾为了他们的约定有多努力和拼命。
努力地靠近那个未知的终点。
拼命地想要给他们一个可能。
墙上的指针滑过一格,稳稳指到十二点——
江遇擦掉宋听欢的眼泪,“哪有人生日还哭鼻子的。”
宋听欢吸吸鼻子,“那你——”
“宋婷婷。”江遇打断了她的话,看着她,眸底温柔缱绻,“生日快乐。”
从十六岁到十九岁,她的生日里终于又有了这个叫江遇的男孩子。
宋听欢有点不舍得拆下一个画筒了。
“这一个,我要留着后面再拆。”
“不好奇我画了什么?”
宋听欢微微凑近,“那你告诉我。”
江遇眼底浮着笑,“不告诉,你自己看。”
“哼。”宋听欢将两个画筒抱在怀里,“那我要等我自己先画一幅再看,看看你画的跟我画的,是不是一个场景。”
看看你我对这一年的记忆,是否都定格在同一幕。
“你会画画?”
宋听欢:“……”
她寒假和韩晶晶学画画的事,江遇还不知道,宋听欢想等自己再熟练一点之后,给江遇一个惊喜。
“你就是这样给寿星添堵的?而且,寿星都没有生日蛋糕吗?”
江遇勾起笑,又勾起她的小指,“谁说寿星没有生日蛋糕,等着。”
江遇转身往餐厅走去,路过的时候还关掉了客厅的大灯,仅玄关处的感应灯带亮着,映出软黄的光。
不多时,江遇推着一个小餐车出来,车上放着一个造型简约的原型生日蛋糕,覆了细白奶油的蛋糕坯,错落着大小不一的金色和银色小球。
蛋糕正中央燃着数字“19”的蜡烛,烛火跳跃,伴着沉磁男声的浅唱低吟:“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happy birthday to my baby,”
My baby——
江遇站在宋听欢面前站定,熠熠的烛火映着宋听欢清软的眸光。
“许愿吧,我的小寿星。”
宋听欢闭上眼,双手合十,唇角的弧度始终未消。
女孩子眉眼温软,在盈动的烛火里美得不染凡俗。
半晌,宋听欢睁开眼,眸光湛湛,“我可以吹蜡烛了吗?”
“许了什么愿?”江遇问。
“才不告诉你,生日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说着,宋听欢俯身吹灭蜡烛,客厅里倏然陷入昏暗。
“开灯吃蛋糕吧。”
话音刚落,江遇却倏然靠近,宋听欢不察,整个人顺势陷进沙发里,下巴被捏住,唇被封堵。江遇单膝跪在沙发上,扣着她的手腕,将她抵在沙发的靠背上。
他像是在发泄方才在停车场里的燥郁,为自己的笨拙正名,这一次仅凭单手便从容掌控。
宋听欢被亲得缺氧,脑子里恍恍惚惚,却依然冒出一个清晰的念头——学霸永远是学霸,学习能力不容置疑。
江遇吻得认真,恍然间想起十八岁的时候曾做过一个梦。
梦里浮光掠影,亦幻亦真。
柔软的云团上开出浅樱色的小花,花骨朵丁点大,娇俏可爱。他埋首于云团之上,鼻息间有小花香甜的芬芳。
而被气息拂过的小花骨朵像是有了生命力,轻轻颤动,只消一亲吻,便绽出嫣然的艳色。
他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轻轻软软,“江遇——”
后来在西洲岛的那个凌晨,欢闹中有人怂恿宋听欢问他问题:是不是做过那样的梦。
他说:做过。
可没人知道,那个梦中人是谁。
时光流转,梦中人亦是眼前人。
原来,美梦成真的感觉是这样。
让人上瘾,欲罢不能。
绵软的一声轻嘶,从宋听欢的喉间溢出,江遇吻得不重,却碰到了她嘴角的伤口。
“疼?”
“一点点。”
玄关处的应声灯带亮起,江遇扣着她的手未松,湛黑眼底浸着水光。
眸光相触,谁也没有说话,片刻之后,灯带的光又暗下去,周遭再度陷入昏暗。
暗色让五感变得格外敏锐,宋听欢整个人依然陷在沙发里,她清晰地听见挂钟的嘀嗒声,听见咬合的金属齿被一点点破开的声音,她转过头,看落地玻璃外沉稠的夜色。
小餐车被挤开一点,碰在茶几上发出的清脆响声重新唤起应声的灯带,一点点朦胧的亮色,映出落地玻璃上江遇伏跪的身影。
宋听欢伸手去摸他的头发,蓬软的触感,她纤软的指腹穿过乌色的短发,不甚明亮的光线里,黑与白相叠。
半晌,江遇倾过身吻她,唇齿间暧昧黏连,宋听欢眸子里盈着水色,亮亮的一汪。
她看到江遇下颌上薄薄的亮色,偏过头,纤长的眼睫轻颤,想要遮去眼底羞赧。
江遇轻笑,埋首在她的颈窝,喊她宝宝。
“水宝宝。”
半晌,江遇又撑着沙发起来,将宋听欢禁锢在方寸之地。宋听欢抬手圈上他的脖颈,在他定定的凝视里,乖觉地去寻他的唇。
他们的位置倏然调换,宋听欢跪在沙发上,雪白的皮肤和深灰的沙发形成鲜明对比。
如绸的长发垂腰,她勾着江遇的脖颈,动情地吻他。
于吻技一道,她也曾细心专研,学以致用。
“给我看看。”一吻结束,宋听欢开口,生如蚊讷,却带了让人无法拒绝的祈求。
江遇喉结轻滚,“看什么?”
宋听欢答不上,只用一双乌湛湛的眼睛看着江遇。
能用眼神解决的事情,就不用嘴巴,更何况她心知肚明,江遇一定会答应,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半晌,就在江遇准备缴械投降的时候,宋听欢才又小声开口:“给我看看……你的伤口。”
宋听欢想,她也不是每一次都要用必杀技让江遇服软,偶尔的一两次,她也可以曲线救国。
江遇却被她说出来的话逗笑了。
他捉着宋听欢的手,覆上金属的皮带扣,伤口就在髋骨的左侧。
“那你自己动手。”
宋听欢沉默一阵,似是终于下定决心。
她带了一腔孤勇,想要一举即成,却发现她和这个金属扣八字不合,全程笨手笨脚,不得章法。
终于,在江遇的引导下,宋听欢得以窥见那道伤口。
一半的伤口被压在黑色的布料下,即便江遇早已经和她描述过当时的情景,但亲眼看到的那种冲击感和震撼,与语言完全不同。
冷白的皮肤上半寸狰狞的疤痕,另一半延伸向下,深红颜色,极其可怖。
难怪他三天没有联系她,他还说不疼,当时……一定疼死了。
宋听欢从沙发上退下来,跪在柔软的地毯上,她伸手,小心翼翼地触上那半截伤口,嶙峋的触感。
“还疼不疼?”宋听欢仰起头问江遇。
“不疼了。”
伤口早已经愈合,早就不疼了,但江遇知道,宋听欢在替他疼。
“真的不疼了,你不要自己吓唬自……”
话没说完,伤口便被两瓣柔软贴触。
即便落下的那道疤过分狰狞,可宋听欢并不害怕,也没有觉得它丑陋。她缓缓低颈,在疤痕上轻轻吻了下。
“宋婷婷。”
宋听欢又抬起头,“婷婷亲亲,就不疼了。”
江遇捏成拳的手背有青筋隐隐凸起,周身的肌理都紧绷着,他偏过头,不再看伏跪在自己腿边的女孩子。
似是得了默许,宋听欢再一次低头,红软的唇落擦着黑色的布料,落在那道疤痕上。
疤痕蜿蜒向下,笔直暗影藏伏。
作者有话说:
一丢丢红包。
宝子们,因为有部分小可爱开学辽,文文的更新时间换到中午十二点嗷~
第78章 078
◎午夜潮湿。◎
翌日。
宋听欢三年雷打不动的生物钟破天荒被打破,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八点了。
身上清清爽爽,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昨晚江遇帮她仔细清洗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宋听欢起身, 薄薄的软被自肩头滑落, 她从床边扯过睡衣套上, 起身去洗漱。
盥洗台前的镜子里映出女孩子温软的眉眼,以及修白脖颈上的片片红痕, 其实不止是脖颈, 只是其余都被掩在了宽大的白色T恤下。
走进浴室,旋开花洒, 温热的水流抚在皮肤上, 滑过月退内的时候, 带起一点微微的刺痛感。
宋听欢轻嘶,看了眼, 原本白嫩的皮肤即便隔了一夜也还有些微红。
昨晚也是在这里,江遇帮她清理浆渍的时候才发现,有点破皮了。
水流将灼痛感放大, 宋听欢不敢去碰, 连擦拭的时候都小心翼翼。
洗漱完,走出房间, 江遇正在阳台上打电话,昨晚散落在沙发边的牛仔裤和针织衫已经被清洗好挂在了阳台上。
还有她的内衣。
宋听欢微微有些脸热, 转身去厨房找吃的。
炉灶上还煨着南瓜小米粥,盖了透明盖子的早餐机里装着六只胖嘟嘟的兔子奶黄包。
宋听欢欢快地盛出早餐,端到餐桌上, 点开手机, 寝室群显示着99+
湉湉:【宋宋醒了吗?】
66:【不好说, 这才六点】
湉湉:【一般这个时间她都醒了吧】
66:【已经开始晨读了】
湉湉:【群里没回复,说明了什么?】
66:【不可说】
66:【嘘.jpg】
从早上六点,孟湉和陆凝霜就一唱一和,一直聊到八点半。
宋听欢:【那么大一个寝室,都不够你们聊吗?】
湉湉:【???】
66:【!!!】
湉湉:【她醒了?】
66:【这么早】
湉湉:【江遇不行】
宋听欢:“……”
她和江遇,昨晚虽然闹腾得有点晚,但到底没有把事情做全,不然破皮的就不是腿了。
许是见她迟迟不接话——
湉湉:【不是吧……】
66:【不至于吧】
湉湉:【这都谈了快一年了吧】
66:【八个月】
湉湉:【江遇不行】
66:【江遇不行】
两条消息同时跳出。
宋听欢:“……”
江遇不知何时已经走到桌边,正要抬手去揉宋听欢的发顶,视线却好巧不巧看到了屏幕上整整齐齐的两行消息。
宋听欢心尖一跳,蓦地扣倒手机,抬起头,唇角拎起。
她知道,这是所有男人的大忌。
江遇微微俯身,一手扶着她的椅背,一手撑在桌面,将宋听欢困在狭小的空间里,“不行?”
“行!很行!非常行!”
“……”
江遇哼笑了声,没搭理宋听欢过于狗腿的行为,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刚刚捏起汤匙,又冷不丁地问了句:“还疼吗?”
宋听欢正叼着兔子奶黄包,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凝白的脸颊通红。
江遇:“等会儿再帮你擦点药。”
宋听欢没绷住,小兔子包直接掉进粥碗里,“我……”
她咽咽嗓子,“不用了。”
“要的。”
“……”
吃过早饭,宋听欢被江遇捉去擦药,破皮的地方还是有点红,见江遇把药膏涂抹在指腹,宋听欢偏过头,不太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