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以拒绝的,但她没有。
她的床单是刚刚换上的,还残留着茉莉花味洗衣粉的清香,但一些东西还占着床大部分面积,他有些急躁地把东西扫落在地上,将她扔在了床上,覆身下去。
林希微还没开口,呼吸就被他掠夺,他手掌宽大,掐着她的腰,另一只手伸进了她的衣服里,他在床上向来很凶,黑暗让感官更加敏锐,喘息急促且燥热,海浪飘摇,林希微的手贴在了他的胸膛上,感受他搏动的心脏。
“希宝。”陈淮越的心口不规律地起伏跳动,就好像那颗为她跳动的心,被她捏在手心里,渴望着被她安抚。
他想打开灯,细致地看她,但就算在黑暗中,他也能描出她的眉眼、轮廓、散落的黑发。
距离第一次见她,已经过去了六年,他想起那次他去接她下班,大楼的电梯一直被人占用,她等不及要见他,从楼梯一层一层地绕跑下来。
而他就在车子里,一抬头就透过大楼的玻璃,看见了她像只蝴蝶一样,蹁跹雀跃、旋转而下,奔他而来。
是他的希宝。
……
林希微的生物钟向来准时,她睁开眼,看见陈淮越的胸肌,往上看,他还睡得正香,静静地把他的手臂挪开,然后无声地下了床,洗漱穿衣服。
她烧了热水泡了杯豆奶,切了块昨晚没吃的蛋糕,当作早餐,但蛋糕实在有点太甜,她吃了几口,吃不下去了。
找出纸笔,打算给陈淮越留言。
还没写,就听到陈淮越起床的动静,他勉强套回了皱巴巴的西装裤,赤裸着上半身,站在卧室门口,看着林希微。
林希微语气自然得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初七我复工了,今天要出差,你找你的秘书把衣服送过来吧,这个蛋糕放一晚上不好吃了,不想吃扔掉就好,桌上钥匙留给你,你离开后,把钥匙藏在门口毯子下面,我大哥今天会过来取。”
陈淮越却不语,只是垂眸盯着她,他掌心里握着一枚戒指,是他醒来在床上发现的女戒,和他无名指上戴着的是一对,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枚女戒。
林鹏辉跟他说过,这是希宝在出国前买的,是一对婚戒,她想要一个确定的未来。他还是觉得婚姻太麻烦,也不想她像妈妈那样,但他们或许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陈淮越走到餐桌旁,语气平静:“希微,要不要结婚?”
林希微愣了一下,没明白他这是怎么了,睡了一觉突然想结婚了,身体虚完,脑子虚。
但她没时间在这耽误了,她匆匆起身,在玄关鞋柜上留了 10 块钱,一边穿鞋一边道:“楼下就有元秘 D 卖,你以前早上都醒得比我早。”
委婉提醒:“30 岁了。”
第35章 灵魂伴侣
林希微陪同邱行长出差去香港开会,为的是鹭城建设第三条进出岛的通道大桥,安达银行是投资方之一,大桥目前还在筹集建设资金阶段,各方定在香港会场开会。
年前的几次会面,林希微想找邱行长谈的是按揭贷款,邱行长没答应,没几天后,又给她打来了一个电话,说要她帮个忙。
邱行长的傲慢也显而易见,尽管他看似谦和:“林律师,这次多谢你帮忙了。”
的确是 “帮忙”,他直言不讳,仅仅试用,不签合同。
连思泽劝过林希微,担心她竹篮打水一场空,但林希微还是想试试。
一是法律本身就有许多空白,很多时候合同也形同虚设,对方是政府引进的外资银行,她只是个小律师,二是安达是个大银行,或许这次合作能为她储备潜在客户群。
“邱行长,不客气,能帮到您是我的荣幸。”林希微笑意盈盈。
“林律师之前也给外商投资出过法律意见书。”邱行长摇摇头,“这次的会议几种语言,真是困扰我。”
林希微开玩笑:“那邱行长您可以放心了,英语、普通话和鹭城话都是我的母语。”
邱行长朗声大笑,却深深地看了林希微一眼,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安抚,又像是同情。
他道:“香港回去后,我们再谈谈按揭的事,林律师不容易啊,一人奋斗,做这么多类型业务。”
林希微听着,心里莫名生出了一丝怪异,这时候的她还不明白,毫无家庭背景又急于做业务的年轻律师是最好的风险承担人。
到了酒店后,林希微随便吃了几口午餐,就继续看东进大桥的资料,调研部分提到了水文、地质和气象,主要考虑鹭城位于台风多发带,总投资预计 20 多亿人民币,而外商投资一笔最少也有三千多万美元。
她快速地往后翻资料,没找到相关额度限制的文件,她这次的工作就是要在外所出具的法律意见书上修改,翻译成中国法律意见书,然后签字。
她用房间固话给连思泽打了个电话:“思泽,我是希微,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份文件,就是鹭城关于外商投资规模的审批权限要求。”
连思泽很快就把文件传真给她。
林希微把意见书按照限额的规定重新草拟,并让连思泽一起审核风险,两人都认为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她才松了一口气。
她说:“思泽,谢谢你。”
连思泽回:“谢什么,这是我们的工作。”
林希微让他签新楼盘合同时带着新律师一起做,连思泽笑:“当然,我们是同行相亲。”
只可惜,两个鹭城人前后鼻音不分,林希微问他:“是亲还是轻?”
彼此大笑。
林鹏辉在他妹的租房门口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钥匙,就去楼下杂货店打电话:“希宝,钥匙没在地毯下啊。”
“你认真找了吗?”
“我都翻起来了,应该没人拿吧。”
林希微想了下,她猜是陈淮越拿走了。
陈淮越等了一天林希微的电话,他总觉得经过了昨晚,一切都还是一如既往,因为他给她发寻呼消息,她一样没及时回,她落地入住酒店,也同样没第一时间告知他,甚至早上出门前,还质疑起了他。
林希微心疼昂贵的话费,开门见山地问他:“钥匙是不是在你那?”
陈淮越那边没及时回话,电话听筒里反倒传出暧昧的喘息声,林希微静了静,问他:“你在干什么?”
“刚运动完,保持健康的、强壮的身体,训练我的耐力。”陈淮越轻呼一口气,漫不经心地补充,“我过年应酬多,前几天有点累,早上才多睡了一会。”
林希微笑了声:“那你先留着钥匙吧,回去再给我。”
“你在香港几天?”
“一周吧。”
陈淮越不让她挂电话:“林律师,我早上说的结婚是认真的。”
林希微一边在资料上标记,一边回复他:“我早上回的话也是认真的。”
陈淮越语气缓缓:“我买了元秘 D,我本来就不抽烟,只剩下应酬要喝酒,我很健康。”
林希微笑了下,很无情:“那也不能结婚。”
“为什么?”
“我比你年轻,我亏死了,你都能玩到 30 岁。”
陈淮越说:“我让秘书去打听,现在能不能改年龄,你想要几岁的,22 岁?22 岁就会身强体壮么,不见得。”
林希微想起了一件事:“你昨天过生日,为什么随身携带安全套?”
陈淮越被她的话噎了一下,正色解释:“这是为了安全,总不能没有这个就那个吧,这是不对的。”
“你还有个选择,就是控制住你自己。”
“我倒是能委屈自己忍一忍,可你呢,你的欲望我总得满足的吧,我很有服务意识的。”
林希微听不下去了,挂断了电话,她脸颊有些烫,起身去洗手间拍了拍冷水,缓了一下,才继续工作。
一旁她的寻呼机还在不停地进消息,都是陈淮越发来的。
他在叙述同他结婚的好处,什么有钱有权,什么是她事业上的得力助手,什么他家人都很喜欢她,他会是她的家人、亲人、爱人……
陈淮越没过一会就收到了她的回复:林希微女士现在只想做林律师。
今天被拒绝三次了。
钟程也运动完了,洗完澡擦着头发,问道:“怎么还没去洗澡,有客户联系你么?”
“是我女朋友。”
钟程手上的动作顿住:“你们真的和好啦?她同意跟你重新谈恋爱了?”
这句话把陈淮越问得微微一愣,但他语气自然:“成年人,没这么多事。”
“林律师怎么说的?”
“你问这么清楚做什么?我自有分寸。”
钟程忍俊不禁:“她什么都没说对不对,女朋友的字眼,她是一个字都不提的吧,我还不知道林希微。”
钟程也不介意陈淮越一身汗水,挤到他身边坐下。
“昨晚应该还蛮美好的吧?但你怎么早上上班一副备受打击的模样,有什么事可以跟兄弟我,好好说的。”
陈淮越微笑:“我好着呢。”
钟程装模作样:“你知道不应期吗?”
“什么意思?”
“前几年医学家提出的新概念,我在香港杂志上看见的。”钟程拿出一本他每期必看的两性杂志,“refractory period,短时间内丧失性反应能力,身体越年轻不应期就越短,年纪大了就不好说了。”
陈淮越秉着求知的心,和钟程一同阅读这一篇科学的报告,年龄卡在 30 岁,最后是杂志主编的评语:男人,只有嘴硬是不行的。
两人都只剩一个想法,的确要好好运动,保持健康的身体。
钟程嘿嘿一笑:“还好我还有两个月才三十。”
……
陈淮越这几天都在林希微租的房子里住,只中间请阿姨过来打扫一下卫生,其他的布局和家具他都没动过,他进进出出都会跟遇到的邻居打招呼,手上又戴着戒指,邻居们心照不宣,以为新搬来的是一对夫妻。
但陈淮越也得承认,他住在这里很不适应,那张床实在又硬又小,枕头也不太舒服,浴室也很小,隔音还很差。
他告诉自己,爱能解决一切,被子上残留的林律师香气,是他的安眠药,直到大半夜楼上夫妻吵架打架,把铁架子从五楼窗户扔了下去,巨大的声响吵醒了好不容易才入眠的他。
陈淮越连夜开车回自己公寓了。
……
林希微在香港连开几天会议,一开始还算顺利,因为各方律师的意见都很统一,东进大桥投资超过三千万美元,正在等待一级审批,后续大桥项目还会衔接收费高速公路。
邱行长在会上问林希微:“一级审批实在太繁琐了,都不知道该审到猴年马月,林律师,你看下分段式投资如何?把每段投资的钱都压在三千万元美金以下。”
规避审批。
这是此时盛行的做法,林希微保守回答:“投资项目分段的话,法律意见书也会分段出具。”
然后各方就为此争吵了几天,最后一天的会议,他们忽然达成一致,反倒对林希微提出了要求。
外方直接道:“为了融资便利,我们需要有一份统一项目的无保留法律意见书。”
“林,你只需要在我们提供的文件上签字就好了,很简单。”
邱行长:“不会有事的,我们会把控好风险,分段投资实在太繁复,你这签下去,就是给鹭城经济拉来新动力。”
林希微手心微湿,坚持道:“我只能分段出具。”
外方态度强硬:“你能分项目给意见书,那就一定能统一出具,你们鹭城的律师不都这样。”
各方开始轮流用各种观点压着林希微,语速快,用词复杂,还时不时掺杂着彼此的眉眼官司,言语之间隐含了太多威胁意图,黑压压的三十多人全都盯着她,逼她现在就要答应背锅。
邱行长见林希微可怜的样子,还是于心不忍,刚想说算了,外方依旧语气轻蔑:“林,我们是来给你送钱的,是钱太少了吗?”
这些客户都还没见过林希微不笑的样子,毕竟她向来在客户面前当狗,还是可爱无害的萨摩耶。
但是狗急了也会跳墙。
她被气得头晕眼花,一拍案站了起来,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惊愕地盯着她,她倏然冷静了下来,但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发火:“这是违法行为,多可笑,让我一个律师替你们投资方承担风险!”
“中国法律对投资规模有明确规定,你们想在鹭城赚钱,就请遵守相关法律规定,把风险转嫁于我,我出事,你们就没事了吗?鹭城律师就是被你们这些投资商害得无法发展!”
林希微骂完后,走出会议厅就后悔了。
她一人在香港的街头走来走去,缓解尴尬,走进电话亭,犹豫了一会,拨出了那串熟悉的号码。
“您好?”
“陈淮越,是我,你在忙吗?”
“希微?”陈淮越停下手中的工作,“我不忙。”
林希微的手指无意识地转着电话线,除去会议项目细节,聊起了她的感受:“应该得罪邱行长了,还有那几个洋鬼子,好在我英语流利,否则更难堪。”
陈淮越想象了下她在会议厅拍了桌又后悔的样子,轻笑一声,只觉可爱。
在他看来,这根本不算事,但还没安慰,就听她道:“我想好了,不能签字就是不能签字,不发火,他们只当我好欺负。”
“邱行长既有意让我背锅,那他本就没打算与我合作,得罪就得罪吧,什么都怕,或许也无法前进。”
陈淮越笑:“嗯,是该让他们瞧瞧林律师的脾气了,总不能只我一人受气。”
知道她只是想找人倾诉,事情已成定局,任何批评或指点都没用。
林希微也笑:“陈总,谢谢你。”
明明隔得很远的距离,但她却觉得比之前的任何一个时刻都贴近。
第36章 为己姻缘
陈淮越本以为林希微第二天就要回来,但直到五天后,她才回来鹭城,直接跟邱行长去了安达银行办公楼。
从安达出来,林希微打了一辆出租车,路过骑楼群、鹭城邮局、海关大厦,鹭江宾馆,就是一大片的摩登建筑。
她突然跟司机说:“师傅,我在前面下。”
林希微站定在大厦正门前,仰头往上看,陈淮越的办公室应该在 22 楼,但没有预约,她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他。
“您好,我是兴明的林希微律师,陈总在公司吗?”
前台的内线电话打到蔡秘书那,蔡元一听这个名字,就起身去敲门,走到玻璃墙旁的办公桌那,低声道:“陈总。”
陈淮越正低头阅读文件,他没抬头,只吩咐蔡秘书:“你把鹭城的城镇国有土地使用权出让和转让的文件找给我。”
蔡秘书点头,犹豫了下,还是道:“陈总,林律师找你。”
“在哪?”陈淮越下意识去看大哥大,但没有未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