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似听着，心想你倒是误打误撞说中了那么一条。
她确实是吃鬼的。
至于别的么……
唐似仰头看了一眼抱着自己的江沉川，只能看见他苍白且瘦削的下巴，心想，你见过哪个大师靠捡瓶子为生的？
不过，包勉的话倒是让唐似脑海里浮现出了一点亮光。
她想到了上一个世界里李衡安靠做法事帮人抓鬼挣钱，那她也能抓鬼啊，抓鬼来钱应该比捡瓶子快吧？
江沉川还不知道唐似已经在想着抓鬼养他了。
他被包勉一番话说的发蒙，几次想要解释事情不是这样的，可一开口没说两个字，根本盖不过包勉激动地声音。
尝试了几次无果之后，江沉川无奈的选择了先听包勉说完。
等包勉终于停了下来，江沉川这才道：“包大哥，你误会了，我就是一个流浪汉，还是个瞎子，不是你说的什么大师，至于水鬼，我觉得应该是那个人当时溺了水，出现了幻觉吧。”
“我听说人在快死的时候就会看见一些幻觉。”
“那掉下去的第二个人呢？就是那个红帽子，要怎么解释？”包勉不信，“红帽子现在还没有被捞上来！”
“可能是被水流带到其他地方了吧，或许过几天尸体就会在某个地方被发现了。”江沉川叹气，“也有可能会被水草缠着，说不定要过很久才会被人发现，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包大哥，你拿手机在网上查查就知道了。”
“可是……可是我们这里真的有水鬼啊！”包勉一咬牙，把自己小时候听爷爷奶奶说的水鬼故事给讲了，还拿着手机告诉江沉川，这故事可不只自己一个人知道，图岭好多人都知道。
“这么多人知道怎不可能是我爷爷奶奶编的吧？”包勉道。
江沉川：“也有可能啊，只是传出去了而已，包大哥，要相信科学。”
包勉：“……”
任由包勉怎么说，江沉川坚决表示自己只是一个流浪汉，根本就不是什么世外高人，甚至还说出了：“我就是听说会有很多人来这边玩，这里作为一个景点，每天肯定有很多瓶子捡，我才过来的，压根就是包大哥你说的来抓水鬼什么的，我要是有那个本事，我还用得着流浪吗？”
包勉渐渐被他说服，也可能是那股兴奋劲儿过去了，他盯着手机琢磨了一会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是我电视看多了，白兴奋了哈哈哈哈，不过小江啊，你这捡瓶子也卖不了几个钱啊，还是找点别的营生吧，可以去县城里那种盲人按摩啊之类的看看，问问人家招不招人……”
他琢磨着给江沉川出了很多主意，还去打听能不能给江沉川办一个残疾证的：“听说可以领补贴，应该够你生活了，就是你不是我们本地的，不知道能不能行，我去给你打听打听？”
江沉川连忙道了谢。
包勉的热情似乎让他有点吃不消，他很快就找了个借口带着唐似走了，走之前还朝包勉打听了下次开船是什么时候，他到时候好带着唐似离开图岭。
毕竟图岭就这么大点地方，来了这里之后江沉川也知道了，也只有周末的时候来这里的人多，是学生，平常的时候压根就没有什么人来。
又因为昨天的事情，显然这个周末来图岭的人就更少了，他想捡瓶子都捡不到。
包勉说下午会开一趟船，主要是把昨天来图岭的人给送出去。
可还没等到包勉开船，图岭就又出了事情。
有一户人家的小孩没了，淹死的。
江沉川带着唐似到水边的时候，包勉正开着船带着人在捞小孩的尸体。
“天气这么冷，不可能是下水去游泳，人怎么就没了呢？”
“水鬼吧……”
岸边是小孩父母的嚎哭声，唐似听着夹杂在嚎哭声中的这些议论，她探头朝水里看了看。
就这么动了一下，江沉川就收紧了手臂，警惕道：“你要干什么？又要下水？”
唐似：“……”
她真没想下水，人都已经死了，那水鬼肯定不在了，再说了，昨天被冻了那么一下，她现在穿着衣服舒舒服服的，又不是想不开，才不会在这个时候下水呢。
江沉川看不见，只知道把她给抱紧了，以防她又像是昨天那样突然跳下水。
尸体很快就被捞了上来，小孩的妈妈已经哭晕了过去，包勉眼眶也有点红，图岭就这么大，大家都熟悉，可以说这小孩那都是大家看着长大的。
再加上图岭本来就靠水，就没有人不会水的，小孩也能下水摸鱼……
包勉用袖子擦了擦脸，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人群中的江沉川，主要是江沉川这张脸怎么看都能让人一眼看见他。
再加上他怀里还抱着一只狗，手臂收拢着，看得出很警惕的样子，像是……生怕有人抢走了他怀里的狗？
包勉也来不及细想这些，他快步走到了江沉川面前，朝他道：“出事了，小江，今天可能出不了船了，你晚上还是住在我家里吧，看明天我有没有空，有空我就送你回县城那边，要是没空这几天你就都留在我家里，我给你管吃管喝……”
第58章 流浪
图岭这边能开船的只有包勉, 包勉不开船就没有人能开船送他们出去了。
江沉川不答应都不行。
意外溺亡的孩子还小，才十岁，图岭的习俗是没成年的孩子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去世的, 都不会办丧礼, 由孩子的家人把孩子的尸体给葬到祖坟那边去, 过三年才能立碑。
包勉跟那家关系不错, 帮忙把孩子尸体打捞上来后又赶紧跑去当地木匠家里, 让对方帮忙赶制一具给孩子用的棺材出来。
唐似和江沉川本来以为可能真得在这边再待上几天才能离开, 没想到当天下午包勉就要离开图岭出去一趟。
江沉川立马带上唐似和其他滞留在这边的游客一起上了船。
船上包勉透露了几句，他这趟出去也是被孩子父母拜托了, 去外面找个大师回来。
小孩出事以后，图岭当地的群里有关于水鬼的言论就更多了，大家都倾向于小孩是被水鬼给找了替身，不管是不是真的，小孩的父母都想找个大师回来做一场法事, 送小孩去投胎。
如果真的有水鬼，也正好请大师过来收了这个水鬼, 免得再有人遇害。
说起这些的时候，包勉还不死心的朝江沉川问了一句：“小江, 你真的不懂这些吗？”
江沉川无奈的叹气：“包大哥，我是真不懂。”
唐似听见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抬头朝他看了一眼。
她记得昨天发现有两个人落水的时候, 江沉川好像说过一句什么。
包勉也长叹了口气。
今天是个阴天，再加上接连两天有人落水，现在还出了人命，昨天看着还觉得波光粼粼的水面今天就变得阴谲诡魅起来, 没人拍照, 也没有人聊天。
包勉和江沉川说话的时候都是特意压着嗓子说的。
唐似蜷缩在江沉川的腿上睡觉, 感觉风吹着有点冷，她就把脑袋往江沉川怀里又缩了缩，江沉川察觉到了，摸索到她的脑袋，将她头上戴着的那个袜子往下拽了拽。
唐似也没有睡得太沉，船被水推着，她总睡得晕晕乎乎的，好像能听见耳边有不少人在说话，可是等她想要细听的时候，耳边又只有水声和呼吸声。
还有……江沉川的心跳声。
这种状态下唐似也没法判断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感觉好像也没有多久，又感觉自己已经睡了挺长时间了。
就在她闭着眼睛模模糊糊想着这些的时候，她听见有人出声：“这船怎么还没有到岸啊？我怎么记得昨天过来的时候也没有坐这么久吧？”
“对啊，而且都这么久了，别说靠岸了，我们甚至还没有看见昨天出发的岸边……”
说话的人越说越害怕，到后面声音都开始抖了起来。
其他人虽然没怎么出声，可脸色都不太好看，甚至还有人扭头看了看以后，小声说了一句：“好像没有带红帽子的人，应该没事的吧？”虽然只是在图岭待了一个晚上，但也有不少外来人已经听说了当地有关于水鬼的那些传闻。
包勉心里其实也有些发毛，拿出手机看了看之后，故意扯着嗓子喊：“没事的没事的，你们看手机还有网，电视里不都说遇上鬼的时候手机就不能用了吗？”
他本意是想要宽慰大家，谁知道他这么说完以后，大家的脸色并没有好多少。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难道以前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吗？”有人向他提问。
包勉绞尽脑汁想要想出一个理由来安慰大家，可他自己心里也发虚，想的满头大汗也没想出来一个理由，只能结结巴巴说着：“快了快了，就在前面了，很快就能到。”
然而他刚说完这些，船上就有一个年轻人举着手机道：“可我们好像一直在原地打转啊，你们看我发现不对的时候拍了照片，大概是五分钟之前，你们看是不是就是旁边这里……”
他指着不远处刚刚经过的地方，那里有一棵树长歪了，大半都垂到了水面上，大家凑上去看了看，发现确实是同一棵树，连垂落在水面的叶片和树枝都是一样的。
这一看，除了江沉川以外的所有人脸色都白了。
“手机不是有网吗？赶紧报警啊！”有人喊着。
大家手忙脚乱的，很快就拨通了报警电话。
在另一边报警的时候，包勉不由自主的朝江沉川身边靠了靠，船也不开了，等着警察过来再说，他瞅着江沉川，问道：“在水上也能鬼打墙吗？”
江沉川认真思考了一下：“我也不知道，好像没听说过。”
唐似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在水上也能鬼打墙吗？这么一思考发现还真的能。
但她没说话，只是探头想要往水里看看，琢磨着这个水鬼跟昨天在水底下看见的那只是不是同一只。
昨天在水底下那只被她吃了几口的水鬼肯定元气大伤，但是今天又死了个小孩，如果是那个水鬼动的手那就不好说了。
通过杀人或者吞噬掉小孩的魂魄而恢复，甚至可能变得更加强大。
她一动，江沉川就警惕的把她抱紧，很怕她又突然跳进了河里去。
这一幕也被包勉看在眼里，他来回盯着唐似跟江沉川看了看，脑海里突然冒出来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你这狗……”包勉开口，话还没有说完，江沉川就说了一句，“就是一只普通的狗。”
顿了一下，他觉得有一点不对，于是又补充道：“就是比平常的狗要聪明很多，是我遇到的最聪明的狗。”
“这倒是。”包勉到了嘴边的话被推了回去，顿了一下后顺着江沉川的话应和了一句。
虽然那句话他没有说出来，但心里却没有放下，一直梗在心口，于是目光就始终落在唐似的身上，盯着她瞅了又瞅。
唐似大概知道他那句话是想要说什么，心里还有点得意。
包勉心里揣着事情，漫不经心的跟江沉川有一句每一句的聊着，聊着聊着他还是没忍住，脱口而出一句：“你这狗不一般吧？”
“昨天她突然跳下水是不是就是知道水底下有东西？”
“我儿子说很多小动物都是有灵性的，能看见咱们人看不见的东西。”
“越想我就越觉得是这样，不然说不通啊，好端端的她怎么跳了下去，还救了那个人。”
“而且那个人自己也说是狗救了他。”
“小江，说不定你这条狗真的很不一般！”
“……”
包勉觉得江沉川自己也不知道这条狗的特殊之处，毕竟他记得江沉川说过这条狗被他捡到也没几天。
包勉越说越激动，其他人也已经打完了报警电话，也听见了包勉说的这些话，有人细细一想就也跟包勉想到一起去了。
还有人昨天并不是一趟船，不知道现场情况的，连忙出声问起。
这一问立马就有人热心的给了回答，于是一艘船的人就都知道了唐似救人的事情。
“我也觉得她不是一般的狗。”
“对啊对啊，我看她长得就不像一般的狗，既不像土狗，也不像我知道的那些宠物狗，说不定就是神犬！”
“……”
唐似听着他们越来越夸张的猜测，如果她会说人话，她一定会在这时候站起来大声告诉他们：“我是地狱犬！”
“那她是不是能带我们出去啊？”
“对啊对啊，应该能救我们离开吧？”
“是不是得下水？”
“……”
大家议论纷纷，眼里盛满了希望，一双双眼睛盯着唐似，唐似都有一种立刻跳下水拯救大家的冲动。
她有想法没用，江沉川抱着她的手可是一点都没有松开，反而还几不可察的又加了些力气。
他现在不只是担心唐似自己跳水了，还担心有人直接抢过唐似把她给扔下水。
还好船上的大家还没有到这个地步，甚至有人看出来了江沉川不想让唐似下水，又看唐似跟人一样穿着厚厚的衣服，于是问了一句：“你是怕你的狗会被冻着了吗？”
江沉川脸上的笑已经收了起来，他本来就清瘦，脸上血色少，水面上冷风一吹，他的嘴唇都跟着白了。
他听着船上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都是想要唐似下水，抱着唐似的手指就在收紧，他张了张嘴，声音有点哑：“她只是一条普通的狗，我们要相信科学，而且不是已经报警了吗？再等等吧，警察很快就会过来的。”
一船的人又劝了几句，有人着急起来真的想要动手，被其他人给劝住了。
“这样，反正现在咱们还只是被困在这里，暂时没有发生别的什么事情，那我们就等半个小时，如果半个小时后警方都找不到我们，那就再说，行不行？”
那些想要动手的人暂时按捺住了这股冲动。
江沉川唇角抿直，抱着怀里的唐似一声没吭。
时间在这时候仿佛变得格外漫长，哪怕他们暂时只是被困着，还没有出现其他的危险，在这期间不少人的目光都在朝唐似和江沉川身上看。
也有人在不停的低头刷着手机，或者双手合十絮絮叨叨不知道在念着什么。
在这期间包勉也是一直坐在船头，背对着大家，没有出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脚边的烟头多了一个又一个。
唐似被江沉川抱着感觉有点热，可她一挣扎，江沉川就怕她从船上跳下去，就会收紧手臂，把她抱得更紧。
唐似：“……”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就不再动了，心里琢磨着如果警方真能找过来当然是好事，如果警方找不过来，到后面肯定还是得要她来出手才行。
这水鬼就在水底下藏着，它要是动手，唐似就能找机会逮到它，它要是一直不动手，唐似想着自己被江沉川抱着，想下水不太容易，就只能一直待在这船上吹冷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