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沉川脚步一停，看看她又看看木棚的方向，突然就明白了过来：“你去那边上厕所了？”
等下了楼，唐似落了地，把他给领到了厕所里。
江沉川站在厕所外面看着她，神情有点懵，过了一会儿又笑了起来，眼里还是藏不住的惊诧：“你自己来厕所上厕所了？你自己找过来的？你会自己来这边上厕所？”
大概是震惊于小狗崽的聪明，江沉川自顾反复念叨着。
唐似毫不意外他的反应，尾巴高高翘起，屁颠屁颠的往外面走，她想，等以后你就晓得了，她可不是一般的狗，吓死你。
出去以后江沉川简单收拾了一下，想给自己下个面条，打开冰箱的时候顺手想拿个鸡蛋，手都已经伸过去了，看见冰箱里仅剩下的几个鸡蛋他动作一顿，最后还是空手缩了回来。
江沉川家是在路边上，早几年修的水泥路，路的那一边是一条小溪，小溪对岸就是他家的菜园子。
唐似跟在他的脚后面从小溪上面的石板桥上过去，过去后右手边就是菜园子的门，也是用木板钉起来的。
进了菜园子唐似呆了一下。
菜园子里野草丛生，一看就是没人打理，江沉川径直往里面走了几步，蹲下来，在一丛草里面找小葱。
“咦？这里还有几棵苋菜……”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一样，语气惊喜，“这里还有几根，等我再找找，说不定能炒出一碗菜……”
唐似站在后面无语了一瞬，最后还是屁颠屁颠跑了过去，在杂草中穿梭，一起参与了这个特别的“寻宝游戏”。
起初江沉川看见她在杂草堆里面跑来跑去，跑过的地方都被薅的差不多了，没多久他就发现了不对。
小狗崽薅下来的都是些人不能吃的杂草，偶尔有那么几棵躲过了她的毒手，他仔细一看，发现都是些能吃的小菜。
发现这点的时候江沉川还愣了一会儿，为了避免是自己多想，他特意放慢了手上的动作观察起来。
观察之后他就发现小狗崽确实是特意避开了那些能吃的小菜，专门逮着那些杂草薅。
唐似没有注意到江沉川在干什么，她饿着肚子在这里干活，要不是得用嘴去薅草，她早就骂骂咧咧起来了。
不过嘴上虽然没有骂，她心里也已经骂开了。
自家菜园子弄成这样可见平常是真的一点没管，草长得比菜还要好！但凡每天没事的时候过来扯两把呢也不至于长成这个样子！
唐似这具身体到底还是太小了，虽然她攒着怒气一顿忙活，实际上等累的不想动时也只扯了一小块地方，都不够她自己跑的。
等她累的趴在草堆里，一抬头发现江沉川就蹲在旁边看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狗都知道给干活你就干看着啊？这么懒，迟早饿死你！
她气得哼哼唧唧了一声，将脑袋往旁边一扭，不去看他了。
“好了，回去吃早饭了，吃完早饭再来忙活。”江沉川看着她的动作，忍不住笑了一下，没提这种事情出现在一只小狗崽身上有多古怪，反而摸摸她的脑袋，一手抓起旁边的小菜和两根葱，一手将她给捞了起来。
等回到家里，他进了厨房给下了个面条。
锅里热了油，从盐水坛子里挖出来的一勺豆瓣酱放进去，顿时一阵滋里啪啦的想，豆瓣酱炒了炒就下了水，水开了后把早就烫好的面条又放了进去。
江沉川试了试味道，有点寡淡，于是又下了一点盐，出锅之前放上葱花，还不错，虽然没放蛋也没放肉。
等盛到碗里了，他端着面条一转身，看见盆里的小菜才想起来自己忘记下菜了。
脚步一顿，把面条回锅再煮几根小菜的念头只是从脑海里一晃而过就被他放弃了。
“算了，留着中午炒个菜吃吧。”他嘀咕了一句，端着面条搬了条凳子坐在了门口。
这时候唐似已经吃完了，有点不想动弹，就趴在他的脚边看着马路。
乡下没有那么多的车，马路上难得会有车过去，这个点倒是经常会有人来来去去，一般都是要去地里扯把葱或者小菜回家下面条吃的。
都是乡里乡亲的，路过江家门口的时候总会顺便招呼江沉川一声，还有眼尖的，看见了趴在他脚边的唐似，脚步一转走了过来，蹲在不远处朝唐似伸了手逗她：“嘬嘬嘬~”
唐似趴着没有动弹，甚至在两秒钟后还打了个哈欠。
“小江，你这从哪里搞来的小狗崽？”见唐似没反应，蹲在几步远的老头还想伸手过来摸她。
江沉川蹲着面碗的手一顿，还没等他有动作，原本懒洋洋趴在他脚边的唐似就十分灵活的起了身，直接躲开了老头伸过来的手。
老头伸手摸了个空，稀奇的咂咂嘴，像是来了兴致，今天偏要摸到这只小狗崽似的，半蹲着往前走就追了上来。
唐似才不怕他，身形灵活躲着，就是不给他碰，跑了几圈后有点不耐烦了，于是扭头就压低了上身，朝着老头龇牙吠叫了起来。
她自认为足够凶狠，能威慑住眼前这个让她讨厌的老头，老头也确实是被唬住了。
实际上眼前这只小狗崽也就比他巴掌大不了多少，圆滚滚的，真被他逮到他单手就能把她给拎起来，叫声也不像成年大狗那样低沉浑厚，有一点偏尖细刺耳。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对上这只小狗崽漆黑的眼睛心里就一突突，手臂和后颈迅速爬上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恰好这时候路那头有个老太太拎着锅铲走了出来，没有靠近，站在路口朝这边挥了挥锅铲，扯着嗓子骂：“让你去扯把葱扯半天不见人，我还以为你死地里头咯！”
老头收回视线，没有再去看唐似，背着手朝路的另一头走，他本来就是要去那边扯葱的。
一边走一边在嘟嘟哝哝骂着：“少吃那几根葱会死啊？喊喊喊一天天喊魂一样，你个短命鬼……”
等老头一走，唐似就恢复了懒散的样子，又趴回了江沉川脚边。
江沉川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见她没躲也没叫，顿时勾着唇角笑了笑。
他用筷子卷了一根面条递到唐似面前，低声问她：“还饿不饿？吃不吃？”
唐似现在对面条兴趣不大，毕竟才刚吃饱没多久，脑袋一撇就躲开了。
江沉川一看，笑了一声，把筷子收了回来，三两下把剩下的面条连同面汤都吃了，吃完以后洗了个碗，又坐回了门口那条板凳上。
唐似陪他坐着，时不时扭头去看他，有点奇怪。
她早发现客厅墙上挂着的几张黑白遗照，猜测江沉川家里现在就剩下他一个人了，好歹有家，又是在这乡下，那家里应该是有地的，再不济还有马路对面那个菜园子。
乡下人靠的就是种地来吃饱饭，现在六月中旬快七月了，地里活应该不少才对。
就算没有种地，那菜园子也得收拾收拾吧。
“连个鸡蛋都吃不起了，收拾收拾菜园子也好啊。”唐似忍不住朝他叫了几声。
江沉川原本在看着远处出神，听见唐似的叫声他才收回了视线，低头摸了摸她的脑袋，伸手把她给揣进了怀里。
就在这时候，一个留着短发的有些胖的老太太从那边地里回来，老太太拎着一个篮子，篮子里塞得满满当当，从门口过的时候脚步突然一顿，直接朝这边走了过来：“小江，之前让你去我那摘菜怎么没去嘞？”
江沉川抱着唐似，笑起来，声音温和：“姨婆，我还有菜吃嘞，等我没菜吃了我就去。”
姨婆嘴里絮絮念叨着，因为声音低，唐似没怎么听清，就看见她把篮子放了下来，弯身就从篮子里翻出来了好多东西。
一大把的豆角和小菜，还有几根丝瓜和茄子，番茄和黄瓜更多，都还带着露水，看着就新鲜，她翻出来了以后就往地上一放，堆了一座小山，篮子里空了一小半，走之前还不忘叮嘱江沉川想吃了就去她地里摘，她那地里什么都种了。
“还有香瓜嘞，过几天就有得吃了，到时候你去多摘点，比西瓜还甜……”
“好嘞。”江沉川乖乖应着，没有拒绝姨婆的好意。
等姨婆走远了还能听见她和村里人说话的声音，聊着今年种的茄子和番茄这些都不错，就是辣椒没有去年种的好。
和姨婆说话的人立马就接过话：“我家今年辣椒长得还可以，你要是要吃辣椒就去我地里摘嘛，那个朝天椒和二荆条，还有我媳妇儿托人从外地带回来的那个辣椒种子，长得可大了，就是不辣，炒菜还是挺香的……”
期间又有其他人的声音插进来：“姨婆，你家种那个韭菜了嘛？”
“种了，种在那边，就那块……过桥过去就是，你要吃就自己去摘咯。”
“……”
这会儿气温渐渐升上来，但还不算热，有一点微风吹着，江沉川把唐似放下，进屋提了个和姨婆刚刚提的一样的篮子出来，把她留下的菜都收进了篮子里。
唐似凑过去，趴在篮子边上。
“又能吃好几天了。”江沉川伸手摸摸她的头道。
唐似听着他的语气心里已经有点不太好的预感了，听起来……好像随时会连饭都吃不上的样子。
第67章 直播（三）
江沉川把菜收进厨房里就带着唐似去了菜园子, 开始早上没弄多少的活——除草。
“菜苗什么的现在是买不到了，菜种子应该是买得到的。”江沉川一边收拾一边念叨，“昨天才赶过集, 后天再去街上逛逛, 不知道现在能不能买到小鸡仔或者小鸭子……”
唐似认真听着他说这些, 时不时赞同的点头, 菜园子那么大, 能种的东西可多了, 就算有些东西已经过了种的最好时候，但也不是说完全不能种, 只是说可能最后的产粮没有那么理想而已。
菜园子不算特别大，但江沉川一个人忙活了一上午，再加上唐似聊胜于无的帮忙，他也只是将菜园子靠近门口那一小块给收拾出来了，大概也就是占了整个菜园子的四分之一左右。
这还不包括菜园子带的那个小鱼塘。
江沉川站起来的时候腿已经麻了, 他扶着旁边那棵已经枯死的枣树站着，扭头看了看身后这一上午的劳动结果, 沉闷压抑了好一段时间的心情变得豁然开朗起来。
仿佛一直飘在心头的阴云也散了不少，阳光终于落了下来。
他收回视线, 看向趴在小鱼塘旁边似乎在找鱼的小狗崽，有点庆幸自己昨晚上去了山里。
或许也像前段时间劝他的那些人所说的那样, 生活总得过下去，养只猫也好，养只狗也好，或者养只鸡……总而言之, 得给家里再添点生气。
鱼塘不大, 唐似估计也就三四十平方米的样子, 水面已经完全被浮萍给遮盖住了，一边靠着菜园子的围栏，那边长满了野草，快有半人高了。
剩下的方向被菜园子围绕着，也长满了杂草，不过唐似走了一圈还是能看见岸边用碎砖和石头垒过的，看得出来曾经这个鱼塘也是被精心收拾过，只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鱼塘跟这个菜园子一起荒废了。
唐似趴在塘边盯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找到鱼，倒是闻到了一股很重的恶臭，这种恶臭既像是鱼死后尸体腐烂那种腥臭，又夹杂着一种让她十分熟悉的臭。
这种熟悉的味道很淡，换成是普通人根本发现不了，可对于唐似来说，因为熟悉，反倒让她一下就察觉了。
那是来源于“诅咒”所散发出来的气味。
是一种让唐似也觉得嫌恶的味道，并不一定来源于恶鬼。
唐似盯着鱼塘里看了好一会儿，可惜水面上密密麻麻的浮萍完全遮挡住了她的视线，她伸出爪子，想要把浮萍拨开一点，好看看水里是什么情况。
爪子伸出去了，没够着。
太短了。
唐似：“……”
下一刻她就被一双手给抱了起来。
“干什么呢？看见鱼了？小心掉进去，这鱼塘还是很深的，底下还有很厚的淤泥。”江沉川抱着她，握住她刚刚伸出去的那只爪子捏来捏去，“你这么小，掉进去就找不见了。”
他在鱼塘边站着，没有急着带唐似离开。
唐似就伸着脑袋继续往鱼塘里面看。
江沉川也在盯着鱼塘里面看，回忆起鱼塘曾经是什么样子，心里就冒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念头。
“从我有记忆开始这个鱼塘和这个菜园子就在了，记得每年过年之前家里都会把塘里水抽上来，喏，就是往旁边田里抽。”他伸手指了指菜园子隔壁的田。
要把那块田里各个方向的进出水口给堵住，然后把塘里的水抽进去，等能看见塘底淤泥了就差不多了。
“大人穿着雨裤下去摸螺蛳还有河蚌，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抓鱼，养了一年的鱼可肥了。”江沉川陷入回忆。
鱼塘里淤泥太深，所以小孩子一般是不会下去的，下去以后陷进淤泥里面都走不动道。
孩子们的主场就是在隔壁那块田里，总会有不少鱼和水一起被抽了上来，田里从收成之后经过秋冬干燥，泥都硬了不少，即便整个鱼塘里的水都抽了进去，孩子们在里面摸鱼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这浮萍长得真快。”江沉川看着水面上的浮萍嘀咕了一句，“那些菱角和莲子都死了。”
原来这塘里不只是有浮萍的，还有他爷爷特意种的菱角和莲子，浮萍数量远没有现在这么可怕，因为有鸭子每天消耗，家里养的鸭子白天就都放在这塘里。
现在只看见浮萍了，江沉川想着，应该是因为家里很久没养鸭子了，没有东西再控制浮萍的生长，所以就这样了，连菱角和莲子都被挤的没地方长，干脆不长了。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刚想说什么，趴在他怀里的唐似就扭头朝着菜园子外面看了过去。
外面站着一个老头，很瘦，也很白，白的没有什么生气，脸上和脖子上失去了脂肪的皮肤耷拉着，老年斑很明显。
他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搭在菜园子外面的围栏上，眼珠子紧盯着江沉川。
江沉川还没有发现他，倒是唐似看见的他。
唐似看过去的时候，老头就出声了：“小江，在看什么呢？你家这塘里还有鱼啊？”
江沉川这才发现了他，扭头看过去，回答他的问题：“没了，之前不是都死了吗？我想着要不然再重新买点鱼苗放进去。”
“鱼苗？现在可没有什么鱼苗卖。”老头摇摇头，“起码要等到明年开春了。”
唐似没养过鱼，听见老头的话就在心里想，非要放鱼苗吗？去找人买点半大不小的鱼放进去应该也行吧？或者，干脆去那边江里抓鱼好了。
不过在她看来，这鱼塘里的问题不是放不放鱼苗能解决的。
听江沉川的话，这鱼塘里的鱼之前都死了，现在再放鱼苗下去，估摸着这些鱼苗也活不下来。
得把塘里的东西给解决掉才行。
可惜她现在没法和江沉川说话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