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当年因为她在法国工作时生了病徐衍照顾了一回,那完全不至于,也没必要在过了这么久之后邀请,当年就已经有所表示过了。
“可能只是想跟你叙叙旧吧,毕竟他很久没回京平了。”
沈昱宁想了想后开口,实际这话她自己也不信。
徐衍是个懂规矩的,出身平庸的他也知道自己能走到现在不容易,何况那是沈家,就算作为一个日常交往的朋友他也完全触碰不上,又更别说是过节的日子。
他有什么立场,有什么身份去参加人家家里的聚会?
思考一番,他还是决定拒绝。
“我找个理由回绝了吧,这不太合适。”
原本跟沈昱宁说出来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想试试看能不能从她这儿听到什么消息,没想到她比自己还茫然,所以徐衍也就作罢了。
“你明天一个人也要吃食堂,跟我一起去吧,就当是跟我一起吃顿饭,我正好也想请你吃饭的,我们就当是吃集体餐了。”
“行,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他们两个说说笑笑,惹得一旁的同事频频侧目。
有好奇者率先开口八卦起来。
“徐司平时跟谁说话都是淡淡的,怎么见到我们沈司就有这么多话要说呢?”
“我看徐司这么多年没打结婚报告也是因为沈司吧?”
开口的是跟徐衍关系较近的同事,平时也爱插科打诨,是个小太阳的人物,没少八卦这些同事的感情问题,今天好不容易见到他们两个露面,不说恐怕也不现实。
沈昱宁有心解释,将包好的粽子缠紧而后放到盘子里,笑着看向对面一脸八卦的女同事。
“那可不行,你们徐司眼高于顶,怎么能看得上我呢?”
末了又望向徐衍,试图他也给个明确的肯定,徐衍心领神会,无奈地感叹一句。
“是啊,沈司这么要强,我无福消受。”
他们两个开起玩笑怎么都成,三两句间一唱一和就把旁人的好奇心在最开始处熄灭。只不过待他们两个离开食堂,身后的人又继续不间断的八卦猜测。
“诶我可听说了,沈司的家里叫徐司过去吃饭呢,这两人都是外院的又师出同门,依我看倒是金童玉女呢!”
“算了吧,以沈家的背景来看,徐司进去八成是倒插门,这俩人门不当户不对的,人家心里清楚的很,要不然能这么多年都追求无果?”
“这话你可别瞎说,人家徐司不是这样的人。”
“得了吧,谁还不想找个有权有势的老丈人?”
第22章 相亲鸿门宴
老宅又着人布置了一番,池塘里所有的锦鲤换了新,水更是清澈见底,为了喜庆,连过年时才会用的古董灯笼都拿了出来,院子地面上的小夜灯也早早就亮了起来。
沈昱宁到家时是七点半,天刚慢慢黑下来,进到院里时灯火通明,比白昼更多了一份气氛,徐衍跟在她身后,内心不自觉发起感叹。
“大门口那可以放博物馆的灯笼就那么挂那了?”
她没回他,只是小声提醒他注意台阶,领着人走过游廊,最后迈下台阶,总算是到了屋子里。
今天的人没有上次沈岳南寿辰时的人多,都是家里人,但沈慈和沈哲抽不开身,所以家里只有沈岳南、沈宗和沈谦晔。加上他们两个,也不过只有五个人而已。
这个端午节,还是冷清了点。
“小徐来啦,快请坐!”
沈岳南看到沈昱宁带着徐衍进屋,满脸都是笑意。人老了愿意子女陪在身边,这个孙女是他从小到大最宠的,如今能时不时看见她,心里也欢喜。
不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他们都是一家人。
“沈爷爷,好久不见了,您身体还好吗?”
徐衍很懂礼数,虽然是被邀请,但还是提前准备了礼品,他将手中提着的礼品袋放在茶几上,走上前关怀的看向沈岳南。
“都好都好,我一切都好,你怎么样啊,我现在可是总能在新闻上看到你啊,就连我从前那几个刁钻的老同事都说你特别出众啊!”
沈岳南寒暄之余,也没忘记恭维这个后辈,话术拿捏的十分妥帖,沈昱宁算是彻底甘败涂地,不佩服都不行,恐怕老爷子的话挑挑拣拣都能编成一本说话的艺术。
她把从单位拿来的粽子拿到厨房,跟阿姨交代好加热后就离开了,听见客厅里的徐衍还在不得不回答问题。
“沈爷爷您谬赞了,我现在还差得很远,我会努力向前辈们学习的。”
沈昱宁被徐衍这一本正经的回答逗笑,下意识转身想要逃开两人时,目光突然对上正在下楼梯的沈宗,于是,她只能急忙收回笑容。
徐衍也看到了沈宗,正犹豫该怎么打招呼,大脑忙着头脑风暴,没料到,沈宗却先他一步开口。
“小徐呀,我可等你好一会儿了,一会儿陪叔叔喝点?”
这句话听起来简单,但沈昱宁心下一震。
这么多年,沈宗是个观念阶级都很明确的人,除了对待大院里的后辈时自称为长辈,其他时间无一以官职为称,还是第一次让一个跟家里无关的人叫他叔叔,她内心隐隐约约觉得今天的饭没那么简单。
上了桌,徐衍被沈宗要求坐到了身边,沈岳南坐在主位,沈昱宁不得不跟沈谦晔坐在一起。
沈谦晔刚从外面回来不久,一直在厨房帮忙,他为尽孝心特地炒了几个菜,坐下时看到沈昱宁脸上藏不住事,于是在沈宗热络地跟徐衍倒酒的空档,悄声在她耳边开口。
“今儿这顿饭,主角是你。”
迎着沈昱宁突然吃惊的眼神,沈谦晔笑了笑。
“他俩撮合我不成,也想着管起你的婚事来了。一会儿你要是想跑,给我个眼神我帮你。”
沈宗的如意算盘不用想他都知道,沈昱宁如今仕途顺利,只缺一门合适的婚事,但大院里这些门当户对的同龄人大多还靠着家里,且都是做生意的偏多,玩物丧志不说,也没几个值得托付的,所以他把主意打到了徐衍身上。想起他们两个经历的差不多,而徐衍如今又蒸蒸日上,性格也温和,是个标准适配做女婿的合适人选。
尽管,他们不会考虑这两个人的意愿。
沈昱宁听完后觉得不可思议,不过也能多多少少想到这种可能,徐衍那样的人,没有长辈会不喜欢。
只是她多感觉有些荒谬,离开京平那么久,不曾想自己回来第一件事是被催婚。
满桌佳肴,她也没有心情动筷了。
而对面的沈宗还在同徐衍高谈阔论,讲起政治讲起形势,甚至还讲起了非洲的局势。
最后,总算将话绕到她身上。
“昱宁这丫头随我,性子太倔,这么多年悄无声息在非洲外派,一直瞒着家里,当年要不是我们从新闻里看到她,还一直以为她跟你在法国呢。”
末了,沈宗意有所指的说。
“我一直希望她能找个志同道合的伴侣,彼此理想相同,这样才能走得长远,小徐,你认不认可叔叔的话?”
徐衍加菜的手顿了顿,反应过来后即刻对上沈昱宁游离的视线,有些慌乱。
“沈叔叔,您说的都很有道理,不过我更认可互补的两个人能走到最后。”
他笑了笑,趁机岔开话题,看着桌上离他最近的糖醋排骨随即赞叹。
沈谦晔也极有眼色的给徐衍加菜,热情热络的对待客人。
“你尝尝这道狮子头,我特地去醉香楼求了经才做的。”
沈昱宁也加入话题,一脸惊喜地看向沈谦晔,倒是难得的兄妹同心。
“哥这菜是你做的?怪不得这么好吃呢!”
沈谦晔装得若无其事,一本正经跟沈昱宁和徐衍科普这道菜的做法和工序是如何如何麻烦,有意打断沈宗,话不间断的从头说到尾,就连勾芡那部的细节都说了。
沈昱宁一边吃一边听他说,时不时抬眼望一下沈宗的脸色,然后继续低头吃饭,嘴角不自觉上扬,心情好了很多。
她或许需要改观,这个二哥也并没那么讨厌,至少,他们两个是一致对外的。
说完菜品,沈宗打算找时机再开口时,沈谦晔又借口拍照,举起手机跟沈昱宁和徐衍自拍,三个年轻人热闹的很,沈昱宁更是前所未有的开心,笑笑闹闹,这顿鸿门宴也就这么翻了篇。
饭后,沈谦晔仍是不忘关键,拉着徐衍兴致冲冲到院子里下围棋,还冠冕堂皇的说沈宗和沈岳南棋艺出众,所以找个手生的先练练手。
沈宗戳穿他何时学过围棋,他过于明显的笑着说现在学也不晚,然后带着有些茫然的徐衍出了门。
两人走到凉亭,摆好棋盘,徐衍打算同他对弈时,沈谦晔却停下动作。
“不是说要练手吗?”徐衍问。
沈谦晔拿出手机,当着他的面发了个信息,末了抬头看他,笑得直白。
“这话恐怕也就只有你信,我是故意带你出来的,怕你在屋里不自在,你不自在昱宁挨骂也就不会自在了。”
“她,她会被骂啊?”
徐衍不放心的往后看了看,隔着客厅那扇过大的透明落地窗往向里面,发现沈昱宁还好好的站在茶几附近。
心下一松,紧接着,听到沈谦晔颇为玩味的话语。
“你好像挺关心我妹的?”
沈谦晔突然来了兴趣,目光紧盯着此刻正襟危坐的男人。
徐衍长相不俗,但跟顾逢晟比起来还是稍微逊色,他是那种温润如玉的气质,任谁看都是谦谦君子,没什么坏的想法,旁人一眼都能看穿,跟这样的人在一起会很舒服。要是他真成了妹夫,相处起来应该也很自然,不过他那个妹妹,一向都是个叛逆的主。
她看上的人,看上了就很难再改变。
徐衍被他的眼神打量的有些不自然,下意识摸摸鼻子,正思索着如何开口。
却不想沈谦晔下一秒笑出了声。
他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眉眼带笑的按了接听。
“你说的是真的?”
电话那面的顾逢晟有些着急,语气变得生硬,挺像兴师问罪的。
沈谦晔一手打开棋盒,存了心思刻意为之,不紧不慢地说了句。
“当然了,我还能骗你不成吗?”
黑色棋子被摁到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爸可是铁了心想撮合昱宁和这位青年才俊,我看你啊,恐怕是没什么胜算了。”
徐衍一脸不解,对上沈谦晔的眼想要解释,却被他一个眼神给收了回来。
他觉得手机里的声音很耳熟,有点不确定到底是不是顾逢晟。
沈谦晔长吁短叹,说完后又添油加醋的说了许多,电话那旁的顾逢晟静了静,半天也没开口说一个字。
在南淮的事沈谦晔不知道,按沈昱宁的性子肯定也更加不会让家里人知道,顾逢晟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想起她临走前的最后一句话,她是厌烦自己到了极致,若再步步紧逼,反而适得其反。且经了南淮这么一遭,他自己也有所怀疑。她的事,他越掺和她就会离他越远。
“嗯,我知道了。”
顾逢晟说完,就挂断电话。
沈谦晔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这个玩笑可能闹大了。
于是他急忙点开微信,找到相册里方才在饭桌上拍的照片,给顾逢晟发了过去。
还附言:
【奈何这青年才俊瞧不上我妹,所以你暂时还安全。】
沈谦晔放下手机,抬眼看着徐衍,意味深长地笑笑。
“放心,本来想拿你当挡箭牌吓吓他,结果这人不领情,白忙活一场。”
言罢又卷了卷衬衫袖子,示意棋局可以开始,徐衍说了个好,决定认真同他下一局。
微风习习,院内蝉鸣更甚。
第23章 “还惦记着他呢?”
二楼书房,沈昱宁不得不硬着头皮跟沈宗独处。
书桌前放了盆文竹,估计是许久没有修剪所以枝条弯了下来,看起来十分显眼。沈昱宁站在沈宗对面,趁着他背过身这会儿盯着那盆歪了枝条的文竹发呆。
她觉得,在沈宗眼里,自己也是株不受控制便会旁逸斜出的花草,总是需要时时纠正,时时提点,稍微有点错处便要痛彻心扉的修剪。
“你现在倒是本事很大,不声不响就回了国,家里半点风声也没听见,怎么,还因为当年的事记恨我们?”
沈宗转过身看她,眼镜下的目光冷似冰霜,仿佛不是在见女儿,而是在跟下级交代工作。
沈昱宁垂眸,“没有,调回国是机缘巧合,我还没来得及跟家里说。”她本不打算回答,但想了想,还是说了。
她也能想到,刚才在饭桌上沈宗定然也有许多话要说,只是徐衍在侧不好开口,所以才叫她到了书房。
从小到大,沈昱宁在这个书房里听过的教训数不可数,如今见到满屋书架上堆得高高的各色书籍,她便下意识紧张,反应过来后,又觉得自己早已经过了那样的年纪了。
反正忤逆的事也没少做,如今再怎么说,她也不会像从前那般难过了。
“你就准备一直在非洲司干下去了,不打算再往前走走?”
“我现在挺好,用不着您操心。”
她冷冷开口,反驳了沈宗对她的关心。
沈宗看着眼前的女儿,内心感慨万千,他们父女俩数年未见,按说见面应当温情叙旧,至少,也得心平气和的交谈聊天,可在他们两个面前,做到平心静气似乎都是一件很难的事。
屋内静了静,沈宗放缓语气再度开口。
“好,那我们不谈工作,来说说你生活。”
“你已经快三十岁了,可到现在还没个着落,女孩子总是要成家的,立业那都是男人的事,部里放你回来肯定也是因为你一直未婚的身份,要不然怎么都这么久了还是个副的,你好好想想我说的对不对?”
见她不开口,沈宗又说。
“我看徐衍就很合适,虽然他的出身不算好,但结婚也未必要门当户对,你们两个认识多年有共同话题,他也足够优秀,尽管家庭差强人意,那我也认了,这样的女婿,带出去总是长脸些。”
这番话说完,沈昱宁突然笑出了声。
她听着这一片长篇大论,确实感觉到沈宗观察了好一阵子,甚至连什么时候做的背景调查都不知道,把人家家里查了个底儿朝天,她有点心烦,直接怼了回去。
“您还用别人给您长脸?”
沈昱宁往前走了两步,靠近书桌桌面,神色认真决绝。
“徐师兄和我不合适,我对他没有一点意思,他对我更是没有,您一回来为什么对我的婚事这么着急呢?难道是眼看着我二哥的婚事您做不了主,所以到我这来找存在感,以此彰显您作为父亲的威严吗?”
沈谦晔商业联姻的事板上钉钉,这是宁茵为他选择最合适的一门婚事,他是个合格的商人,这么多年完全跟宁茵趋于相同,没有什么能够舍弃,婚姻对他也不过就是合作书上日益增多的筹码,没什么反对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