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司瑶上下打量着沈斯年,除了满身泥泞之外,衣裳像是被树枝划的没有一块好布, 她不知道沈斯年究竟遭遇了什么, 只是直觉告诉她此事于自个儿有关。
沈斯年听着顾司瑶责问, 心底忽得升起一股暖流, 他小心翼翼从怀里抱出睡着香甜的阿清递到顾司瑶跟前:“看, 我找到阿清了,还把它清理干干净净的,一点儿脏的地方都没有。”
沈斯年话中带着些邀功的意味,他回想起自己正追着顾司瑶那似乎发疯般马儿时,断断续续的猫叫一直萦绕在他耳旁, 他刚开始并不在意,直到一只猫闯进他的视线中,让他不得不逼停马。
那猫儿似乎一点不怕沈斯年,全身脏兮兮的,似乎一点儿不怕沈斯年, 一双异瞳一直盯着他看。刚开始他没往阿清哪儿想, 直到看到那猫显著性的异瞳以及胎记时, 才认出是阿清。
他热泪盈眶,在听到马长吁一声时抬眸瞧见顾司瑶被救,然而再低头时却早已不见阿清的踪影。
他那时候想找到阿清再回去寻已脱离危险的顾司瑶汇合。可这一找竟忘了时辰,不过幸亏找到了。
顾司瑶仰头看着被夕阳余晖照耀得过于耀眼的少年,犹如冰雪消融,云开见月明。她忽觉自个儿脑袋乱哄哄的,全身渐渐被酥麻感所代替,她与他对视的每一秒,心跳都无比快。
她不知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她努力压制,偏开视线,收起眼底那翻涌的情绪:“沈郎君,我何时让你去寻猫了,你看看你满身泥垢快去洗洗再用膳吧。”
顾司瑶言毕,抱走阿清直接回了屋将门关起。她背靠门,空出一手捂住胸口,微微喘气,她终是失了气力,滑坐在地。摸着怀里的阿清,还是想不明白刚才究竟是怎么了。
顾司瑶那番话将沈斯年拉了回来,他眼睁睁看着顾司瑶抱阿清进了屋,但还是没忍住大声道:“因为阿瑶喜欢,所以我便寻来了。”
说完,他瞧着自己身上没有一处干净地方,觉着也是该好好洗洗了。
而屋内顾司瑶在听到沈斯年这话后,唇边竟荡漾着幸福的微笑,她忙回神拍拍自个儿脸让自己清醒些。同时也回想起温娘子给她算的卦,忽觉很有道理。
是的,不能让自己陷入温柔乡。
她赞许地点点头,怀中阿清睁开异瞳,一直盯着顾司瑶看,像是认出来她般。用脑袋蹭蹭她怀里,舒服地“喵”了几声。
顾司瑶如梦初醒,她垂眸看着怀里的阿清,忽觉一切就像做梦一样,她的阿清竟回来了。
沈泽清夫妇二人因多日没回庄子看看,便想着回去一趟,顾司瑶虽心中不舍,但还是随沈斯年一块送他们。
温玉初看着顾司瑶一副怏怏不乐的样儿,抿抿唇,似是随意开口:“不如嫂嫂随我一块去庄上吧,说不定对嫂嫂病情也有说帮助。”
“真的吗?”顾司瑶听闻此话,眸子瞬间亮了几分,她高兴得差点就要蹦起来,但很快又黯淡下来:“算了,我去又帮不上什么忙还可能给你们添乱。”
顾司瑶双手被温玉初握住,她下意识抬眸,对上她那带着鼓舞与安慰的眸子,说出的话与她名字般温温柔柔:“都没试过怎知是好是坏,再说嫂嫂是去那玩的不是干活,哪里来的添乱不添乱。”
顾司瑶甚是感激,她真的特别想出去好好玩,整天待这儿真的要生蛆了。她唇角眉梢荡开一抹笑来:“好,稍后我就去准备包袱跟你们一块去。”
而身旁的沈斯年目光一直黏着顾司瑶身上,见他如此高兴,自个儿眸子也不由得染上一抹笑意,当下决定也要跟顾司瑶一块去。不为别的,只是他会想她。
“那我就陪阿瑶一块去,我可以称病告假的,放心,等回来我就去请罪。”
沈泽清觉得有顾司瑶一人就已足以,结果他的好大哥也跟着凑热闹,当下便不同意了:“别,大哥还是好好待府里,嫂嫂我们会照顾就行,保证回来时都毫发无伤。”
沈泽清拍拍胸脯,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让在场人都流露出怪异的神情,而一旁的温初玉只是掐指一算,便同意了沈斯年同行的请求。
这把沈泽清看得一愣一愣的,刚准备说话却因温玉初暗中掐他而被迫咽了下去。
就在四人讨论该怎么玩时,一丫鬟匆匆来到众人面前,甚至直接跪了下来,带着微微哭声:“各位主子,二姑娘不知怎得,又回想起以前事儿,开始拼命撞墙,奴婢一人实在是拦不住,奴婢恐姑娘再醒时又做傻事,求求你们救救姑娘吧。”
说着那丫鬟磕得过于实在,都把自己磕得头破血流,沈斯年实在是看不下去,忙将她扶起,不断地安慰:“莫哭,我既是阿辞大哥自是要管的,你先回清归阁,我们稍后就来。”
“唉,二姐姐真是可怜,刚刚好了没几年便……”
沈泽清看着清酒离去的背影,刚说出没半句的话,就被沈斯年那带着些许威胁的眼神给生生咽了回去。
顾司瑶也自是心疼,毕竟她小小年纪就经历那档子事,任谁都不好过,没疯都已是辛事,不过他们几人去真的不会吓到她吗?
“沈郎君,我们这些人乌泱泱一块去,会不会吓到沈二娘子,要不然还是沈郎君你一人去吧。”
顾司瑶担忧沈斯年自是想到了,其实他每次去看二妹妹都是戴着面具,上次见她还是成亲前,他说他要娶新娘子了,阿辞吵着闹着要见。他为了哄她安静,只好暂且答应下来。
“是阿辞说想见你。”
沈斯年对上顾司瑶那双不解的眸子,又补充了一下为何想见的缘由,这才让顾司瑶半信半疑。
“那大哥嫂嫂你们先去,我们在此处等你们。”
沈泽清压抑喜悦的心情,他终于可以跟温娘子单独相处了,可温玉初却不是这么想的。
她在他们开口前抢先道:“你们别听他的,我和他一块去。”
温玉初一脸认真地将目光扫向其余三人,最后定格在沈泽清那有些扭曲的脸。
温玉初笑而不语,毕竟她总不能说这次不见将永远见不着了吧,所以卦象乃天命,而天命不可为之。
沈斯年表示看不懂他们二人操作。
顾司瑶则觉着得快去看看沈二姑娘才行,不然真的怕她再寻死路。
三人跟着沈斯年前往东南角的清归阁,清归阁立于湖边,阁楼两层,琉璃瓦砖下有着一排小铃铛,偶一风吹过,想着也是极悦耳的,阁楼由竹子所建,冬暖夏凉。而沈辞正住在二楼。
刚走到门口时,便听到二楼少女凄厉地叫喊声。
沈斯年忽得立在门口,在三人诧异的目光中从怀里拿出一银制面具来,熟练戴在脸上,才敢走进去。
四人刚走到二楼就听见从里传来瓷器碎裂声,沈斯年最先推开门,众人见一发丝凌乱,眼眶微红,只看得清那双美目外,其余的都被发丝遮挡。而前额受伤部位则被包扎起来。
“阿辞,哥哥来了。”
本该手举瓶子正欲往下砸的沈辞在听到这话后竟出奇的安静下来,她放下瓶子,直接扑进沈斯年怀里,呜呜咽咽起来:“哥哥,你终于来了,不是说要带嫂嫂一起来看我吗,那嫂嫂呢?”
顾司瑶见沈辞朝沈斯年身后探头探脑模样,忽得心里泛起一丝酸楚,她开始心疼,若不是当年的她一句姐姐,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样。
沈斯年牵起顾司瑶手,用那只空闲手拍拍沈辞肩膀:“这位便是你的嫂嫂,顾娘子。”
顾司瑶见沈辞顺着沈斯年目光看向自己那瞬,眼睛亮了起来,直接推开沈斯年冲到自个儿面前,吓得她下意识后退几步,然沈辞并没在意,而是握住她手连连点头:“嫂嫂好好看!怎么想不开跟我哥成亲的?”
沈斯年听前半句心情稍显愉悦,后半句他听着就怪不舒服的,他眸子微狭,带着些许警告口吻:“沈辞,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顾司瑶知他是缓和气氛所开的玩笑话便没当真,沈泽清上前来与沈辞说了许许多多话,从儿时讲到现在,情绪还算稳定。
最后,沈辞神秘兮兮地走进屋,让大家等着,过了没一会儿,她抱着一只小橘猫出现在四人跟前:“这是不小心溜进来的一只狸奴,我见它可怜,便收养了他,还取了名字叫阿橘,你们看是不是很可爱?”
“嗯,很可爱,阿辞真有爱心。”
顾司瑶率先开口,她和蔼地摸摸沈辞脑袋笑道。其余三人附和。
最后,四人与沈辞隔窗告别,相约下次见面。
可惜,再也没有下次。
第33章 同床共枕
◎“我,我就是第一次与沈郎君睡一张床还有些不习惯。”◎
顾司瑶等人分别乘坐三辆马车, 行驶在城中,顾司瑶兴奋地掀开布帘一角望着人来人往街道,总觉像是做梦一般,直到出了城, 才知自个儿真的出来了。
而沈斯年见状, 眼底浮起一抹笑意来, 并从怀里掏出糖葫芦递过去:“喏,刚才临出府前特意让人买的糖葫芦。”
顾司瑶侧身, 见状笑着道了谢并接了过去,她真的以为日日糖葫芦是一句玩笑话。
阿清伸着软噗噗的爪子,从沈斯年怀里跳到顾司瑶手边, 并用脑袋轻轻蹭蹭。
顾司瑶自是感觉到了, 她摸摸阿清小脑袋瓜, 虽说它留府里甚好, 可她怕那人再度卷土而来, 所以索性直接带到身边。
因路途遥远,故夜晚降临时,几人围坐篝火旁,吃着烤鱼,听着沈泽清讲述在庄子上的离奇故事, 有时觉得恐怖了,沈斯年便会讲几个笑话活跃气氛,真真好不快活。渐渐地顾司瑶忽觉困意涌上心头,她打着哈欠,靠着沈斯年肩膀沉沉睡去。
而沈斯年在她睡去时对还欲将故事的沈泽清比了个“嘘”的手势。周遭顿时安静下来, 唯听火焰燃烧木头时发出的毕剥声。
几人走走停停, 几日后终于来到沈泽清待了好几年的庄子。举目望去, 是一块块种满庄稼的田地,而距田地不远处一栋栋紧挨着的房屋,则是庄稼户居住的地方。
田埂上任有几名农户打扮的人在干活,顾司瑶下了马车,深吸一口气,忽觉神清气爽,似乎能忘却一切烦恼,总觉世界在此安静下来一般。
直到一旁的沈斯年拍了拍她的肩,顾司瑶才回过神来。
“顾娘子觉着这儿怎么样?”
温玉初见顾司瑶定在原地,却没有丝毫不解,而是笑着问,语气带着些些温意。
“嗯,挺好的,咱什么时候开始干活?”
顾司瑶说着直接撸起袖子,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儿倒叫一旁的沈斯年有些担心。
他担心她的身子,怕不适合农活。
“不行,你是这儿客人,怎可干活,应该玩个好几日才是。”
沈斯年抢在温玉初前面拒绝,他真怕顾司瑶干着干着就晕倒。
这话倒让顾司瑶听着有些不舒服,虽说她是客人,但日后逃跑时也是要种田为生,何不趁此机会好好锻炼自己一番。
“我知沈郎君是关心,但既然是来到这儿了,不干下活总觉得缺点什么。”
她本想说些狠话,但一看到他就有种莫名的慌乱,便只好收起眼底的锐利,放缓语气。
沈斯年还是有些担心,但他知道顾司瑶一但决定的事谁都阻止不了。他只好妥协。
这倒把沈泽清看得是一愣一愣的,他还真没见过没安定好自个儿就要来干活的人,他静了半瞬,还是开了口:“那个大哥,你们确定不先跟我去屋头放包袱吗?”
顾司瑶一想也对,自己倒忘了还没把包袱放下,便朝沈泽清连连致歉,自个儿在心里尴尬笑笑。
众人沿着乡间小路往前走,微风混着淡淡泥土的香气不时萦绕在顾司瑶鼻子周围,她轻吸一口,顿时感觉心旷神怡。
最后跨过古朴的老桥便到了那一座座房屋前。
沈泽清带众人来到东北角一房屋前,并告诉顾司瑶这就是他们接下来几天住的房子,虽不及侯府,但胜在简朴。
顾司瑶推开房门,却并没有想象中扑面而来的霉味,反而异常整洁,像是有人日日打扫般,屋内床榻,桌椅齐全,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确实非常整洁。
温玉初带着春雨她们去别的屋头了,自是没过来,倒叫沈泽清有些不安,他非常不舍。
“三公子,搁这发什么呆?”
顾司瑶见沈泽清一脸呆滞状,有些不解,她见自个儿没能叫回沈泽清,便推推一旁的沈斯年,让他看看。
沈斯年刚走到沈泽清跟前,就被他忽而抬眸行为给吓得连连后退,直接躲在顾司瑶身后。
顾司瑶见状并没推开他,而是安慰他别怕。
恢复神识的沈泽清看着面前两人,眼神逐渐怪异起来,但他却只是让他们好好休息,便没再说其他,就在他准备走时,却被顾司瑶喊住:“那就只是休息,什么时候可以干活?”
“等需要嫂嫂时自然会叫。”
顾司瑶一时语塞,她觉得是不是自己太快了些,把他们吓着了。
夜晚来临,一弯明月斜挂天边,清冷无比的月光倾洒而下,落在地上,似是洒了满地的盐。
屋内,顾司瑶惴惴不安地坐着床边,她紧咬下唇,眼底情绪翻涌,她抬眸,看着被月光照透半边身子的沈斯年,似是下了某种决定般艰难开口:“沈郎君不必打地铺,跟,跟我一道睡床就行。”
沈斯年瞳孔微微放大,满脸写满了不可思议,他呼吸猛得一窒,似是思考她这话的真假,连声都是带着微颤:“顾娘子当真?”
顾司瑶以为沈斯年是嫌她睡相不佳,后才想起两人好像从来没有同床共枕过,当即明白了他为何如此,但这并没有动摇她的决定。
顾司瑶只是怕他打地铺会着凉罢了,并没有什么其他意图。
她重重点头,还怕他不信,举起手来发誓:“放心我绝不会碰沈郎君一根毫毛,实在不行,咱俩可以一人盖一床被子。”
沈斯年听完,总觉得她把自个儿话给抢去了,但真的莫名感到羞涩。他立马应了下来,还怕顾司瑶不答应,直接抱着一床被子坐在床边,眼神不敢与她对望。
顾司瑶见状,很是自觉地脱鞋上床挪到最里面,正对墙壁,不敢回望。她忽感身后一重,随即沈斯年那温热的呼吸时不时洒在她脖间,直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根本不敢动弹,听着身侧均匀的呼吸声,更是一夜无眠。
次日清晨,当两人面面相觑时,才发现对方均没睡好,忽得相视一笑。
就在这时,温玉初端着早膳推门而入,在看两人眼睑下都落了块青乌时,被吓了一跳,她一面走,一面关切问道:“你们这是一整晚都没睡吗?要不今天也歇着等过几日再痛痛快快玩?”
温玉初将早膳放到桌上时,才听到顾司瑶那支支吾吾的声:“我,我就是第一次与沈郎君睡一张床有点不习惯。”
顾司瑶说完感觉自个儿脸红得跟什么似的,她双手捂脸,根本不敢看任何人。
而温玉初在听后则是满脸诧异:“你们......没圆房?”
这回轮到顾司瑶面露疑虑看着温玉初,她以为这事,她也能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