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很喜欢,你太厉害了,这是我今年收到过的最好的生辰礼!”
顾司瑶的连连称赞,直夸得阿梨太不起头来。
“姑娘莫再说了,说得奴婢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过顾司瑶句句属实,她就没见过第一次做梳子就做得如此厉害的人。
“不,你是真的厉害。”
就在顾司瑶赞许阿梨时,沈斯年走了过来,她注意到后,立即闭上嘴,并悄悄将玉梳藏进袖中,才侧眸抬头望着树叶。
而阿梨,则重新站到顾司瑶身侧,低眉顺眼。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是沈斯年的幻觉。
不过他并没有在意,而是走到顾司瑶跟前,将刻好的木偶递过去:“这是我熬了几日做的,希望顾娘子喜欢。”
顾司瑶像是刚听到沈斯年声音一般,正眸看了那眼木偶,只见那木偶高约0.45尺,且身形,样貌都与她几分相似,活脱脱一个木偶版的她,而沈斯年指尖均受了伤。
顾司瑶又怎会不心疼,但她已不敢外露情绪,只是接过那木偶,轻声道:“谢谢沈郎君,我很喜欢。”
随后她装作无意地对一旁的阿梨道:“你去将我屋里头还未用完的伤药拿来给沈郎君,”她说着转脸对着沈斯年,眸中闪过一丝关切,“沈郎君日后做这些要小心些,切莫再伤着手了。”
顾司瑶眼睫下垂,终不敢看他一眼,正欲起身离去时,却来了几个搬着几箱重物的小厮进了院子,领头的小厮上前几步,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小的见过两位,这些是江大姑娘叫小的给顾娘子送的生辰礼,她祝顾娘子每日开开心心,无忧无虑,也诚邀娘子你下月去她生日宴一趟。”
第47章 下雪
◎雪景虽美,但最是短暂◎
顾司瑶自是记不清是那个江府, 直到经一旁沈斯年才记得。原来时间过得那么快,江家大姑娘也要生辰了,这么说也该快了。
她当即应了下来,吩咐小厮去库房拿些物件送去也算是提前送的生辰礼。
沈斯年一直静静地盯着她看, 他明白, 她还是计划出逃, 且这次有可能不带他。没关系,他可以在原地等着顾司瑶回来, 大不了赔上一生。
顾司瑶注意到一股灼热地视线在她脸上游走,她侧眸扫去,却刚好看见沈斯年转过脸去, 顾司瑶不知怎地心口像被刀刃一刀刀切割着, 疼得要命。
她眼底浮起一丝迷茫, 抬起头看着天空露出的鱼肚白, 想起不知道今日南枝他们会做什么。
顾司瑶那日起, 便不想再见沈斯年一面,无论是他找,还是派人过来。因她不知怎地,每次见到他时总心慌得厉害,总感觉自己眼睛像是被什么刺到要哭出来一样。
放以前她又怎会做出这种行为。
而被拒的沈斯年也每天反思自己是不是自个儿那惹他生气了。他日日坐于窗边, 目光一直在偏房哪儿停留着,他一手轻轻靠着窗沿,另手托着腮,忽然明白了什么。
原来,她怎么做只是为了让他死心, 自己好放心些, 那她既然想做, 那么就陪她继续演。
于是,每日放于门前那碗各色各样的吃食粥点不见了踪影,也再无他来的踪迹。
顾司瑶也觉得有些安静,不过她不从不后悔自己的做法,他死心也好过守着她空坟一辈子不是吗。
倘若下辈子,他们再无恩怨,只是寻常人家的小孩,那她自愿再嫁给他。
只可惜,无人再有下辈子。
次月,天阴沉沉的,灰蒙蒙的天色像是将整个京都蒙上一层厚厚的面纱,叫人瞧不真切也将原本心情愉悦的人们,忽地压抑了起来。
不过,顾司瑶并没有受什么影响,毕竟她自六岁到现在,每每空闲时,总喜欢倚靠床边,望着窗外的天空,而耳边是空灵般的鸟叫。
她独自坐着马车,并没有让任何人陪她去,因顾司瑶明白,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出去赴宴了。
待到江府门口停下,顾司瑶一下车便有丫鬟迎上,并为其带路。
顾司瑶进入院中,才发现四周古树参天,亭台楼阁如云,假山奇石罗列,而再穿过一座浅棕色古朴桥后,便看见前来迎客的江大姑娘。
江晚烟今日着一身紫色软烟罗,臂上挽迤着丈许长的烟紫罗轻绡,脸上虽未施粉黛,但也甚是好看,云鬓斜插着翡翠玉簪,倒是与她手腕上的玉镯倒是配。
“顾娘子,你终于来了,可叫我好等。”
江晚烟一上来就特别熟稔地挽住顾司瑶胳膊,她意识睁开,却发现对方越来越紧,只好放弃。
而江晚烟却丝毫不在意,仍挽着顾司瑶走,语气里满是雀跃:“两月前,我和三妹妹本想去看看你的,可谁知沈公子硬是不肯,我们只好作罢,但是他居然将我们送给你的礼统统叫人送了回来,这你可得好好说说他。那有夫君替娘子决断的。”
顾司瑶听着江晚烟喋喋不休地讲着,忽觉头都要炸了。她轻轻揉揉额穴,一脸的无奈,她本想回一两句,可实在是插不进去没法子啊。
终于到了饭厅,她才堪堪停下,一脸忧愁地双手拉着顾司瑶手不停左右晃晃:“可惜我不能跟你一桌,要不然,我肯定还跟你聊。”
顾司瑶瞧着她一脸兴奋的模样,又想着今日乃她生日,还是莫要扫她兴为好。顾司瑶一脸笑意,像看小孩一样看着江晚烟:“好,谢谢你,有空我们下次再聊也行啊。”
只可惜没有下次了,很遗憾,不能再跟她聊咯,虽然话多了些,但好在很是乐观。
江晚烟满是忧愁的眸子散去,随即便重重点点头:“好,一言为定,待下次,我定要去你府上痛痛快快住几日!”
顾司瑶看着她真诚无比的眸子,真的已经想到她跟她住一起时的景象了那一定会是死气沉沉院落里最欢乐的几日,可惜不会有了。
她忽而觉得可惜,但还是点点头,答应她会的。
顾司瑶跟在她三步并一步步子进饭厅,寻得自己位置才堪堪坐下后,忽闻身侧传来小声地质问:“你是顾姐姐吗?”
顾司瑶闻声望去,只见身侧坐着位身形娇小,长得明眸善睐,容貌较好,笑起来唇边还漾起一个浅浅的酒窝。
少女见顾司瑶看来,眸中惊讶更盛:“阿姊,真的是你!我以为你今日不会来的。”
顾司瑶仔细端详了那名少女,却根本不记得在那见过她,可看她的样子,似乎跟自己很熟。
“你是?”
顾司瑶忍不住提问,不过她也不在乎少女回不回,毕竟她只当是萍水相逢之人罢了。
少女用手指指她又指指自己,眼底是近乎于癫狂的欣喜:“阿姊,是我啊,我是林月初,小时候我们经常一起玩的,后来我进宫学礼仪了,就没见过阿姊了。近些日子才回来。”
顾司瑶被她这么一提醒,才想起确实有这么一位,当时她还让她出宫记得告诉她。没想到如今变得那么漂亮了。但也跟幼时一样可爱。
她眸中亮了几分,顿时喜笑颜开:“原来是你啊,你如今变得如此好看,倒叫我认不出了。”
林月初直接一把抱住顾司瑶,语气里藏着思念之情:“我也很想阿姊,我一回来就知道.....”
林月初说到此意识到不对,立马住了嘴,转了下话题,“对了阿姊,上月你生辰我不在,故没能送你礼物,那么今日便补上这份礼。”
林月初说完,便从袖中掏出一书简递过去,并凑到顾司瑶耳边:“这书简我备了十箱,已送到阿姊舅舅那,这个是唯一有字的,希望阿姊游厉山河后,莫要忘了我们。”
顾司瑶欣喜的心情被一扫而空转为恐惧,他们是如何知道自己要游历山河的,莫不是已经暴露了?那么究竟是谁?顾司瑶眼神满是戒备地撇了她一眼并未接过那书简。
她怎知那书简是不是有毒。
“阿姊莫怕,这书简没有毒,阿姊舅舅提前跟我们打过招呼才知,你放心,上元节当天,我爹爹会派几人和马车以及代替阿姊尸首侯着。”
顾司瑶听后觉得很是吃惊,她不理解为何林丞相会好好帮她,因为他们家毕竟跟林丞相不太熟络吧。那此事又为何要帮还是一个问题。
她满是怀疑地眸子看着林月初,她先扫视四周,确定无人看他们后,才安心地在她耳旁问道:“林丞相这么做是需要我做什么吗?”
顾司瑶认为林丞相可能是需要她做什么,或者有什么要求,才答应此等事,不然她实在想不出为什么。
可谁知林月初却摇摇头:“没有,我爹爹说,因为我们是一家人才救的。”
顾司瑶眉心微微动了下,手呈拳状拖住脸,一脸的不可思议:“就这么简单?”
她想了很多种结果,却没想到那么简单,可看到林月初认真地点点头后,更吃惊。
她已不记得那饭菜是何味,只记得林月初告诉她上元节的计划后,顾司瑶稀里糊涂地上了马车,丝毫没注意到江晚烟那有些怪异的脸色。
顾司瑶头重脚轻回了院子,回到屋里头时,阿梨立马走了过来询问情况。
“没事,隔墙有耳,不必言明。”
顾司瑶丢下这话后,默默坐在桌前翻书。而阿梨也明白那意思就是说,宴会里有人跟她讲了不能说的秘密。
深秋渐渐褪去,初雪将临。
雪花洋洋洒洒飘下,最初如柳絮般随风飘扬,后被风儿吹得愈发猛烈,越下越密,像是给天地交汇处织了张白色的大网。
只一夜,京都便落慢了雪。
四周白茫茫一片,只可惜她早已看腻,不像阿梨一般眼睛亮亮地盯着雪,口水都要留出来就是不为所动,直到顾司瑶让她去,才去。
如今下起了雪,距离离开越来越近了。
“阿瑶,莫要站在哪儿,小心着凉。”
她转身看去,只见沈斯年身披一件墨色纹金边狐皮大氅,手里拿着个紫金浮雕手炉,徐徐走来,一把拉过顾司瑶手,并将手炉塞给她:“手如此冰冷,还站窗前看雪,冻着怎办?”
沈斯年是想不理她的,可是真的忍不了啊,说不关心是假的。
顾司瑶霎时体内凉气驱散,取而代之的是暖烘烘的热气,可直到她看见沈斯年两手空空后,面露关切:“可沈郎君将这个给我了,自己用什么?”
她闻着窗外不断传进来阿梨欢快的笑声,而她却不望窗外一看,而是一直盯着沈斯年。
而他则慢吞吞地从袖中掏出一个墨色暖手抄,顺带着掉出来个白色的暖手抄。
沈斯年有些不好意地捡起地上的暖手抄并放到桌上,若有所思道:“这白色的是送与你的,希望每个冬天它都能派上用场。”
他眼眸泛着丝丝悲凉,而顾司瑶并不解他话中意,却有可能解了,也不想拆穿吧。
顾司瑶也只是瞄了一眼桌上那物,便继续看雪。
“雪景虽美,但最是短暂。”
第48章 死遁
◎二愿阿瑶自由自在◎
顾司瑶满脸惆怅地望着窗外的雪景, 她将手探出窗外,手心朝上任由雪花落进掌心,慢慢融于水。
她感受着温凉的触感蔓延全身,忽觉身子一沉, 顾司瑶侧眸去看, 只见身上被沈斯年披了墨色大氅, 而沈斯年,则在一旁满眼柔情地注视她。
顾司瑶垂下眼眸, 默默叹了口气,她将暖手炉放到一边圆凳上,再将身上大氅褪下重新披回沈斯年身上:“多谢沈郎君好意, 不过我瞧着沈郎君比我还需要, 今日那么冷, 可别冻感冒了。”
顾司瑶目光冷冷的, 可话里温柔依旧, 叫人听不出几分真假。
既然快走了,那么就对沈斯年温和些许吧,毕竟是最后一次了。她蓦一抬眸,便见雪地那儿似乎有一抹熟悉的身影,她瞪大双眸, 想努力看清,却在一眨眼功夫,便消失不见。
“怎么了?”
沈斯年关切的话语传来,让她不由得清醒几分,对啊, 她父亲已经死了, 又怎会好端端的出现在此?或许是她睡眠不好导致的错觉罢了。
“没事, 只是有些想父亲了。”
顾司瑶眼眶含泪,她明白,自个儿父亲是永远回不来了。
沈斯年听出顾司瑶话中的不对劲,他轻轻抓着顾司瑶手,柔声安慰:“那等春日,我们一同去看看他吧?”
这话顾司瑶没答,毕竟,没有机会去了。
可沈斯年似乎不在乎她回答与否,他站在窗前,眺望着远方,心里却在盘算着她或许上元节就该走了。
也是了,原本要逃跑现下不逃反而安安静静待在他身边更像有事瞒着,其实那日她与父亲谈话都已知晓,他又不是傻子,知道她那话就是支走,便躲在黑暗处默默听着。
结果便听到一个震惊他所有认知的事,那个时候开始,他就觉得父亲忽然变得很陌生,陌生到他都不认识了。
他明白她对他的膈应,也是,一个仇人之子那陪得上全天下最好的顾娘子。他也记得儿时他们曾约定过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可如今,怕是完不成了。
“只要顾娘子想做的,那便去做吧,上元灯会,我们一起去看烟花吧。”
顾司瑶翻书手一顿,面带不解看着他,她有些不理解明明现下才初雪,怎就说到上元灯会事了,莫不是被他发现什么了?
“现在就说上元节的事,莫还是太早了。”
言罢,她垂眸想继续看着,却发现自己怎么都投入不了。总感觉自己心浮气躁的。
而沈斯年并未回身,而是微微合上双眼,再转身睁开:“不早了,可能一眨眼的功夫便就到上元灯会了。”
可能上元灯会后,就不会再见了,心里忽觉有些不舍,但再不舍,也不能将她关在这让她只觉压抑的府邸,以及让她憎恨的仇人待一辈子吧。
倘若真这样,她只怕更不会搭理自个儿。
顾司瑶终是看不进去,直接猛得合上书本,跑出屋去,来到窗外阿梨以及几位丫鬟跟前。
阿梨第一个发现顾司瑶,她停下脚步,收起欢笑的脸色,问道:“姑娘,你怎来了?”
几名丫鬟也收起笑脸,齐刷刷地看向顾司瑶。
顾司瑶双手抱臂,微微仰起头,一脸傲色:“因为你们笑的太大声了,”她弯下身子,搓了个雪球,站起身时唇角微勾,并弓起手臂做出攻击的样儿,“所以,我决定来加入你们!”
说完朝阿梨身上扔去一颗雪球,本以为要挨罚的阿梨顿时反应过来,她指着顾司瑶,笑骂道:“好啊,姑娘竟学会炸人了,看奴婢搓个大的。”
说着堆了个稍大些的往顾司瑶身上丢去,谁知竟被顾司瑶躲去。
她一脸得意,不停在阿梨跟前晃悠:”
“阿梨,别费劲了,你怎么样都打不到我的。”
说完顾司瑶笑着跑开,而阿梨则在身后谁,满园子都充斥着顾司瑶欢快的笑声。
毕竟她清楚,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自然是要玩个尽兴。
而沈斯年立于窗边,目光宠溺地盯着顾司瑶。
这时,从门外走进一个侍卫,朝沈斯年揖礼道:“公子,现下府内所有眼线都已换成我们的人,以及顾家田地那些都已被收回,柳府那边也送去了些煤炭以及衣物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