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无束剑指蛮夷王,“聒噪。”
蛮夷王头发被削掉两捋,他大怒,喊道:“给我杀了鬼面将军,活捉这个小子!”
惊云翻滚,周游和霍无束瞬间被包围,周游看着拿着砍刀一哄而上的蛮夷人,鬼使神差的没有否认自己是鬼面将军,他自小习武,十五岁便被看中,入了县衙为捕快,人人称赞他武功高强,他打擂台从未输过,先前与蛮夷人交手也不是没赢过。
他不是鬼面将军,但也未必比这姓霍的差!
他正面迎敌,抢下了一把砍刀,红着眼进行拼杀!
周游信心满满,可片刻不到,他便被砍的浑身是伤,滚落在地。
他吐出一口血,在刀光剑影中看到了游刃有余的霍无束,浴血奋战之间,霍无束似有感应般朝他看了过来,那个眼神让周游心里一梗。
他顿时明白了霍无束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而是将他带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羞辱他,告诉他鬼面将军不是谁都能当的,他不配,而他也从不是他的对手。
“鬼面将军”一死,蛮夷人士气大增,只剩了活捉那个少年。
蛮夷王立在高台上,见状畅快大笑,边笑边喊:“鬼面将军死了哈哈哈哈!”
他笑完,忽然又觉得不对,这才刚刚开战,往日以一敌百的鬼面将军交战不过十余人,便被砍死在地,毫无反抗能力。
而那个不被他看好的少年挥剑如风,不仅没被伤到半分,脚边堆积的蛮夷人的尸体越来越多。
凌厉的气势让人觉得他才是真正的鬼面将军。
这场战争从无边黑夜持续到了月亮隐去,蛮夷人大营血流成河,所有人都倒下了,只剩了衣衫残破浑身血污的霍无束和蛮夷王。
蛮夷王心中大骇,看着犹如恶鬼般的少年踩着尸骨一步步的踏上高台,走到他的身前,扯唇道:“不是穿斗篷戴面具的就是鬼面将军,鬼面将军是我,我还活着,但你要死了。”
蛮夷王眼神一暗,拔刀而起,却被一剑封喉。
几乎是同一时间,暴雨倾盆而下,冲刷这片污秽之地。
豆大的雨滴砸在窗户上,沈念骤然惊醒,窗外大雨如注,噼里啪啦的声响急促剧烈。
阴暗的天让人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她坐起身子,昨晚的记忆如水般涌入她的脑海,从她被打晕掳走到迷情谷,假扮鬼面将军的周游救了她,又欲借着迷情香的作用跟她发生点什么,后来真正的鬼面将军霍无束赶到将她带走,让中了迷情香的她浸在寒潭水中。
后面的事情……
沈念面颊忽然烧的通红,她将头埋进寝被里,心想她竟然对他做了那样轻薄的事情,她日后该怎么面对他。
不仅跟他索吻,还霸王硬上弓,沈念越想越觉得没脸见人了。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霍云箐推门而进,见沈念坐在床上捂着脸,柔声道:“醒了啊念念,饿不饿,我做了早饭,要不要吃点。”
沈念闷声道:“嗯,我这就起来。”
霍云箐看着从被子里抬起头来的沈念,惊声道:“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昨晚受寒,发热了?”
她快步走到沈念跟前,将手搭在她的额头上,温度烫人,“我去给你熬点药。”
沈念赶忙拉住霍云箐,支支吾吾道:“干娘别担心,不是发热……”
“那你的脸怎么又红又热?”霍云箐不放心的问。
沈念望了一眼外面的瓢泼大雨,道:“许是因为下雨,天太闷热了。”
因为下雨太冷穿了件厚衣服的霍云箐看了沈念两秒,小姑娘莹白的耳朵也是红的,这模样除了发热,那便只有一个解释了,是害羞。
“你跟干娘说说,昨天到底发生什么了,束儿把你抱回来什么都没说,急死干娘了。”霍云箐道,她总觉得昨天发生了不小的事。
沈念脸更红了,她咬了咬唇,言简意赅的轻声道:“我被人掳到了迷情谷,后来哥哥赶来将我带到了寒潭,他来的及时,什么都没发生。”
原来如此,霍云箐心里一松,“没事就好。”
沈念本还担心无颜面见霍无束,等她磨磨蹭蹭的出了屋子,才发现霍无束并不在家。
雨下的极大,也不知他这一大早做什么去了。
用饭的时候,霍云箐叹了一口气道:“束儿一夜没回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沈念顿时放下喝粥的勺子,担心道:“哥哥做什么去了?”
霍云箐摇了摇头,没说话。
沈念坐不住了,一夜未归,必定是出事了,她跑进屋子里拿了把伞,冲出了院子。
霍云箐从身后喊道:“念念,你去哪?”
沈念匆匆丢下一句:“县里。”
往常他去击退蛮夷人,不过一两个时辰便会回来,这次一夜未回,沈念心沉到了谷底。
雨伞撑不住这样的疾风骤雨,没过片刻便被吹坏,沈念瞬间被淋湿。
但一想到霍无束受了伤躺在雨里回不来或者是更糟糕的情况,沈念便什么都顾不得了。
跑了十几步的沈念在雨中看到了一个朦胧的身影,他弯着腰拄着剑,一步一步的朝她走过来。
只一眼,沈念便认出了他,往常身板挺直,英姿勃发的少年步履缓慢,仿佛下一刻就要倒在地上。
沈念心里一急,加快了步子冲向他。
跑到霍无束跟前,沈念才发觉他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许多,他衣衫破烂,身上散发着浓厚的血腥味,伤口的血流出与雨水混在一起,凌乱不堪。
“哥哥,你……”沈念喉头梗塞,眼眶瞬间红了,她想问他伤的怎么样,可她已经看到了,很严重,又想问他怎么弄得,可不用猜都知道是蛮夷人干的,千言万语化为一句话,她颤声道:“我扶哥哥回家。”
整整一夜的交战耗光了霍无束所有的力气,因为下雨路滑,快到县里时马匹摔断了腿,他一路走回来,身体疲惫不堪,见小姑娘要哭不哭的样子,霍无束想要说几句话,却忽然昏了过去。
沈念心神一颤,用身子撑住他,硬生生将人扛回了家。
霍云箐本来在家门口等,远远的看见两个人的身影,慌忙打着伞将人迎回家。
两个人合力将人高马大的少年搬上床,沈念六神无主道:“我去请郎中。”
霍云箐手疾眼快的拉住她,“这么大的雨哪个郎中会来,别到时候他还没好,你也病倒了,家里有药,我去熬上,你先把你身上的湿衣裳换下来,再去把夏禾她爹喊来,给束儿把衣裳换了。”
沈念来不及换自己的衣裳,匆匆往夏禾家去,敲门的时候沈念又犹豫了。
霍无束平时打猎,即便受伤也合该是被动物抓伤,这一身的不同寻常的伤,一看便知是被蛮夷人独有的弯刀所伤。
若是被人瞧见,定会起疑心,尤其夏禾她爹经常与县里的各种人打交道,各种消息极为灵通,他也是个十分藏不住话的人,夏禾知道的所有小道消息都是从她这个爹同她说的,若是让他看见了霍无束的这一身伤,怀疑他是鬼面将军……
沈念没敢细想,她收回要敲门的手,转头回了霍家院子,随后深吸了两口气,走入霍无束的屋子。
她打开放衣服的木柜,里面的各种衣裳叠放的整整齐齐,里衣一摞,外衣一摞,亵裤一摞,很好找。
沈念拿了一身干净的里衣,又做贼般快速的拿起一条亵裤。
霍无束面色发白的躺在床上,沈念既心疼又心酸,她伸手将他湿透破损的外衣褪去,又脱去他的里衣。
沈念看清了少年的全身,从胸膛到四肢,大大小小的刀伤不计其数,在白皙的肌肤上甚为可怖,难以想象他遭受了怎样的一场恶战。
最后沈念的目光落在了少年身躯唯一剩下的遮蔽上,她扫了一眼,便极快的挪开了目光。
那一小块布料也全然湿透,轮廓隐现。
换还是不换,沈念内心天人交战,不换的话,湿透的布料贴在身上肯定不舒服,若是换……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后闭上了眼,朝着那个地方伸出了手。
腹部似有什么东西轻柔的划过,霍无束机敏又虚弱的睁开了眼。
入目是紧紧闭着眼的沈念,她瓷白的手在他身上摸索,攥住了某个衣料的边角,似是准备帮他脱下。
霍无束漆黑的瞳仁一缩,耳根瞬间红了,手疾眼快的抬手攥住那截皓腕。
沈念下意识看了一眼握着自己手腕的长指,她没在意,一心顾着赶紧给人换上干净的衣裳,又快速的闭上了眼睛,手里积攒了些力气,准备一把扯下。
片刻她忽然意识到不对,后知后觉的睁开眼,呆滞的看着攥着她手腕的手,视线随之抬起,看向了手的主人。
四目相对,一时无声。
第42章
窗外暴雨如瀑,屋内静谧无声。
对上霍无束漆黑幽亮的眼神时,沈念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崩断,她飞快的收回手,睫毛颤动了两下,干巴巴道:“你、你醒了啊……”
霍无束嗯了一声,像是没有看出沈念的局促,低声问道:“你方才在做什么?”
“没、没做什么。”沈念结巴道,尴尬的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快声道:“我去看看干娘药熬得怎么样了。”
沈念转身跑出了屋子,速度快的仿佛身后有狼在追。
霍无束过人的目光在沈念红透的耳垂上停留一瞬,像是发现了什么趣事般,眸中闪过细碎的光。
先前那姓周的说沈念看见他光裸的上半身时脸红,还说脸红是因为喜欢他。
刚才小姑娘也是一副脸红的模样,他虽不认为脸红就是喜欢,但方才她定是将他视为一个男人,而非只是哥哥。
霍无束不顾伤口的疼,心情极好的坐起身开始换衣裳,穿上衣的时候他动作一顿,扫了一眼自己的上半身。
屋子外面传来一道脚步声,他略一思衬,将玄色不透光的上衣扔到了一旁,在心里默默数了三个数。
数到最后三个数的时候,屋门被轻轻敲响。
霍无束掀了掀唇,虚弱道:“进。”
想起还没给霍无束包扎快速折返回来的沈念立在门口,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安慰自己那是情急之下的举动,没什么好尴尬的。
听到屋内传出来的声音后,沈念拿着干净的绢布和伤药推开了屋门,一颗心跳的乱七八糟的。
她走入屋子,入目是半躺在床上的霍无束,他身上玄色的里衣同白皙的胸膛对比鲜明,轻易的将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少年腹肌精壮健硕,线条分明而紧实,每一寸肌肉都透露着不可撼动的爆发力。
沈念一直知道霍无束身材好,肩宽腰窄,身板笔直,但他穿着衣裳时总有一种骨瘦感,没想到那身玄色劲装下包裹的竟是这样一幅极富力量感的身躯。
刚开始将他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时,沈念满眼是他身上的伤口,此刻宛如雄狮般强健有力的肌肉直击她的眼底。
沈念本就乱跳的心又躁动了几分,她飞快的收回目光,带着一双无处安放的眼睛走到霍无束跟前。
“我给你上药。”沈念眼神乱飘道。
霍无束一副任人处置的模样坐起身,垂眸看着沈念,垂在他额间的黑色发须让他看起来有些乖。
看向霍无束身上的伤口,沈念神情端肃起来,他前胸后背和两条胳膊上的伤口约莫七八道,数右胳膊伤的最重,光是看着便觉得疼。
沈念处理伤口的手法已然成熟,但看到这么多伤还是觉得棘手,从上药到包扎约莫用了大半个时辰。
处理好后,沈念没有立刻离开屋子,她看了眼面色苍白的霍无束,抿了抿唇,踟蹰道:“哥哥,你最近能不能在家里待着不出门了?”
霍无束穿衣的手一顿,挑眉看着心事重重的沈念,“怎么了?”
沈念小声的说出自己的顾虑,“你伤的这么严重,我怕你要是再去会伤及性命……”
虽然阻止蛮夷人来县城里为非作歹很重要,但霍无束的性命在沈念心里更重要,她知道他心有大义,也并非想拦他,只是他现在伤成这样还去,那与送死何异。
他有他的坚守和抱负,但她只想让他平平安安的,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