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嘉悯看见她手中的书,脚步一顿,沉默片刻,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似的,问她:“你的英文怎么样?”
许柚答:“不怎么样,村里学的哑巴英语,会看不会读。”
孟嘉悯没有意外,“明天我会让人给你请一个口语家教,过来教你学习英语口语。另外学习上,如果有什么其他的问题,可以直接提出来,都可以帮你解决。”
他的目光掠过许柚,又道:“按理说,孟家的小孩都是应该从小学习外语的,我学过英语日语法语德语4门,如果你有意向的话,我可以安排你也多学两门语言,你可以先考虑一下想学什么。”
孟嘉悯顿了顿,好心提醒她:“首都豪门圈子里的年轻男孩子和女孩子们,都至少擅长三国语言,尤其是法语,她们经常去巴黎等地,一般都很熟悉,你如果要做孟家的女儿,以后去法国等地的机会很多,最好还是学一下。”
“否则会很不方便。”
许柚想了想,抬眸看向他,认真道:“我想学德语、英语、俄语,三门就好。你帮我安排一下吧。”
孟嘉悯有一瞬间的诧异,似乎有些不解,提醒她道:“法语才是常青藤。不管是游戏人间,还是做生意。”
“至于俄语……”孟嘉悯顿了顿,换了个委婉的说法,“大家都不太感兴趣。”
主要是现在和俄罗斯做生意着实很少。
犯不着去学那些东西。
许柚摇了摇头对他说,“哪一项流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哪种语言对我有用。”
“我想学这三门,不行吗?”
孟嘉悯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明天你的家庭教师就会到位。”
“你还有什么需要的,想学的,都可以提。”
他的目光扫视一圈,神态很平淡,“作为孟家的女儿,最好还是要多掌握一些技能。”
许柚道:“我明白,但是我不需要技能。现在就有一个别的忙,需要你来帮一下,可以吗?”
孟嘉悯问:“什么?”
许柚合上书,目光灼灼看着他,像是怕他反悔,“我们班有一个叫李牧和的同学,我很烦他,想让他离开我们班,你能帮我吗?”
孟嘉悯抬了抬眉,“就这点小事儿?”
李牧和……
他想了想,着实不认识,便问道:“人家怎么招惹你了?”
许柚道:“他和孟熙宁关系好,我看着不顺眼,所以想让他走。”
还真是一点都不意外的答案。
足够有说服力,也足够任性。
孟嘉悯沉默了片刻,随即点了点头,“我会给你们校领导打电话。”
孟熙宁从门外走进来时,刚好听到她们两个人的对话。
她脚步一顿,咬了咬下唇,换上柔弱无辜的表情,才弱声弱气地出声喊道:“哥哥。”
孟嘉悯甚至没有回头,也没有搭腔。
孟熙宁小步走上来,声音里带了哭腔和哀求,“哥哥,李牧和是我的好朋友,你能不能不让他离开我们班,我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不能离开他。”
又看了眼许柚:“他得罪了许柚,我替他道歉,你们能不能放过他?”
孟嘉悯比想象的更无情一些,瞥孟熙宁一眼,声音很冷,好像并不拿眼前的人当妹妹。
只是警告道:“熙宁,你记住,若不是当年的错误,别说李牧和,就连你也没有在这个班上课的资格。”
孟熙宁脸色一白,连嘴唇都惨白惨白的,毫无血色。
孟嘉悯看向她,淡淡道,“所以你若是没事就好好学习,不要跟我提这些有的没的要求。我若是你,就一定会夹紧尾巴做人,不会闹出任何的事情。”
“记清楚,许柚才是孟家真正的女儿。”
孟熙宁眼色苍白看着孟嘉悯,不敢反驳,半晌后低着头,弱弱道:“我知道了,哥哥。”
只是抬眼的瞬间,眼神不可抑止,怨毒地瞪向许柚。
像是怨恨,许柚抢走了属于她的东西。
怨恨孟嘉悯更在乎许柚。
许柚听着两人的对话,险些笑出声。
真是好一个孟家真正的女儿!
这话若叫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孟嘉悯多么正义,多么喜欢她这个血缘上的妹妹,可天知道前世这话是孟嘉悯说给她听的。
让她想一想,前世孟嘉悯当时的原话。
哦,想到了。
当时,他说的是“许柚,虽然你才是孟家亲生的女儿,和我们家有血缘关系,但是你记住,熙宁才是孟家养了15年的女孩,是孟家名正言顺的千金小姐。”
“我若是你,就绝不会得罪她,而是夹紧尾巴做人,坚决不给孟家丢脸。”
“否则,孟家不缺女儿。”
瞧瞧这两句有什么区别吗?没有!
孟嘉悯有任何改变吗?也没有!
自始至终,他都是那个唯利是图的孟氏继承人,而不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哥哥。
许柚柚可不至于天真的觉得孟嘉悯为她说话,是因为对她有兄妹之情,
其实,他之所以能够做出比孟同恕夫妇更正确的抉择,不过是因为他足够聪明。
洞明世事,能够看出许柚和孟熙宁到底谁才是有用的那个人。
前世和今生互相对比,互相印证,他孟嘉悯的心里有何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感情。
从不曾有过。
不管是孟熙宁,还是许柚,都是他眼中的棋子。
为了利益,一切都可以牺牲。
hetui。
许柚无声唾弃。
第64章
孟熙宁脸色惨白,想起刚才自己对着李牧和放出的承诺,用力掐住掌心。
她不能这样善罢甘休。
李牧和怎么样并不要紧,但是她的话既然已经放出去了,就不能食言。
不能让人觉得,她孟熙宁是个食言而肥、没有用处、没有地位的人。
所以她一定要想办法保住李牧和。
否则一旦李牧和宣扬出去,孟熙宁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
孟熙宁垂首不语,默默在许柚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坐的直直的,低着头,真是一副拘谨又可怜的乖巧模样。
许柚冷冷撇了一眼,没有搭理她。
孟嘉悯也没有理会她,只是点了点头,对许柚说,“如果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作为孟家的女儿,你大胆一些。”
许柚点了点头,没有客气。
她对孟嘉悯没有丝毫的好感,也没有丝毫给他省钱省劲儿,不找麻烦的想法。
更没有什么,为了“骨气”,不拿他一针一线的清高。
许柚心里想的很清楚。
如果这一世孟熙宁没有做杀人犯,惹得整个孟家陪着她丢人现眼,陷入舆论的漩涡。
甚至连累了孟氏集团的股票。
连累了整个聚萍珠宝。
那么孟嘉悯会是现在的态度吗?不可能的。
他的态度,恐怕不会比前世改变多少。
所以这样冷漠无情,不仁不义的哥哥,让他出出血是他的福气。
人活一辈子,积德不容易。
孟嘉悯真是何德何能,摊上这么个善良体贴的好妹妹,拼了命的想要帮孟嘉悯积阴德。
他真是应该感谢感谢自己。
几个人在客厅里待了半天,终于等回了谢聚萍和孟同恕。
夫妻二人是一同回来的,听管家的意思是,孟同恕下班后特意去剧院接了谢聚萍回家。
真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许柚勾了勾唇,心里明白。
孟同恕特意去未央剧院接谢聚萍,大约是因为聚萍珠宝破产的消息传出去,谢聚萍在剧院里头被人嘲笑了。
所以才要孟同恕给她撑腰。
许柚心里高兴,便没有搭理他们,继续看自己的书。
孟熙宁从沙发上站起来,小心翼翼的看着谢聚萍。
她满脸欲言又止,神态哀伤而又难过。
谢聚萍见状,下意识看向许柚,怒道:“你又欺负熙宁了。”
许柚闻言,抬眼看看她,又看看孟熙宁。
突然站起身,当着所有人的面,朝着孟熙宁的膝窝踢了一脚。
孟熙宁吃痛地捂着膝盖蹲在地上,眼泪刹那间就掉了下来。嘴唇颤抖发麻。
因为疼痛,而发不出任何声音。
许柚看都不看一眼,神态冷漠,“既然你说我欺负她,那我也不能白担了这个恶名。”
“好了,我现在欺负完了,你有什么话可以继续了。”
说罢她就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的看着谢聚萍。
谢聚萍一瞬间气得脸色都变了,青紫难看,呼吸急促,跟吃了屎服了毒一样。
她咬着牙一字一顿,看着许柚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给谁脸色看?你就是用这样的态度对待自己的父母吗?”
在阅读理解里面,一般来说,语气强烈的三连问,充分表示了作者内心的愤懑不平。
这一条定律,放在谢聚萍身上也不失礼。
许柚骤然笑了一声,抬眸看看她,“对,我就是这样对待我的亲生父母,不行吗?”
“谢聚萍女士,你不会还指望着我尊敬你吧?”她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忍不住又笑了一声,嘲讽道,“就是猪圈里的猪,也不会像你这么异想天开,没有自知之明。”
猪圈里的猪。
异想天开。
没有自知之明。
这三个词,可以说是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要多羞辱人,就有多么羞辱人。
谢聚萍顿时将自己和孟熙宁的对话抛在了脑后。
只顾着怒气冲冲地瞪向许柚,手指指着许柚,怒道:“你……”
她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和语句形容许柚的所作所为。
半晌,憋出一句:“罪大恶极!”
许柚好整以暇看着她,又瞥了眼孟熙宁,不知道怀着什么样的心理,阴阳怪气地笑了笑。
“妈妈,我们真是亲母女,有了我,你眼里是一点儿也看不到孟熙宁了。”
谢聚萍只觉得可笑,觉得她异想天开不知廉耻。
笑话!
谁跟她是亲母女!
谁眼里只有她!
却没有注意到孟熙宁的脸色一僵,眼底浮现一丝慌乱,像是被人戳中了敏感点,更像是在害怕些什么?
许柚很清楚她在害怕什么。
大约与自己前世的差别不大。
害怕被遗忘,害怕被丢弃,害怕失去一切。
现在的情况其实很明朗,谢聚萍和许柚势不两立,恨不得杀死对方。
若不是法治社会,她们两个早晚会死一个。
实际上许柚在孟家,对孟熙宁没有任何威胁。
但孟熙宁想不通。
因为许柚说的也是实话,自从许柚回到孟家之后,谢聚萍的精力便被她分走了大半。
不管是爱是恨,许柚都占据了谢聚萍大部分的精力,与此同时,她对孟熙宁的关心和爱护大幅度减少。
这也是难免的,人的精力和时间都是有限的,被一件事占据了,就势必会减少对另外一件事情的关注。
若是清醒点,就不会为此着急焦虑。
但这个情况看在孟熙宁眼里,便属于是危机四伏,属于是悬崖一线。
就算许柚不说,她就已经很恐慌了,恐慌于谢聚萍越来越看不见她的事实。
更何况被许柚这样大喇喇说出来,更显得许柚胜券在握,显得她早晚有一天会被孟家抛弃。
孟熙宁怎么可能不恐慌。
但是越恐慌,她便越不敢吭声。越不敢吭声,便越恐慌。
谢聚萍对孟熙宁的态度毫不关注,只顾着瞪着许柚。
许柚压根儿没搭理她,好像她的怒火只是桌子上的一抹灰尘,根本不值一提。
许柚只是看着孟熙宁,好声好气的安抚道,“这就害怕了?不用害怕,我逗你玩儿呢,你妈妈这么爱你,不会为了我抛弃你的,你放心吧。”
谢聚萍下意识随之看向孟熙宁惨白的脸色。
微微皱了皱眉头,像往常许多年一样从,斥责道:“你这是什么样子?哪里还有孟家女儿的气度?”
许柚说的是实话,虽然她不会为了许柚抛弃熙宁,但熙宁也不能就此摆烂吧?
做孟家女儿一天,就一天要维持孟家的体面。
孟熙宁脸色微微一白,咬着唇不敢再说话,尽量维持着平静。
生怕被谢聚萍再次责骂。
其实在她成长的这15年里,挨过谢聚萍的骂不止一次两次。
但是却没有任何一次,像这次一样,令她伤心痛苦难过。
孟熙宁表面越来越平静,心里却越来越悲痛难过。
许柚的安慰,不仅没有让她安心下来,反而让她更加慌张,更加的担忧。
因为她不觉得许柚对她有什么好心。
总觉得许柚幼这话,像是一个临终的关怀警告,在提醒她最终的下场。
是嘲讽。
所以,虽然谢聚萍像往常一样对待她,她却不由自主地感受到被背叛的滋味儿。
心底浮现一丝委屈和怒意。
说好的她永远是她的女儿,为什么要当着许柚的面责怪她呢?
她真的把她当做亲生女儿吗?孟熙宁不可抑制地想。
许柚弯唇笑了笑,从沙发上站起身,拎着自己的书包上楼。
头一次好心好意地提醒道:“你们母女两个好好沟通,我就不做这个电灯泡了。”
许柚走后,谢聚萍凝望着她的背影足足有5分钟之久。
孟熙宁的心越来越沉,越来越凉,望着谢聚萍的侧脸,大气都不敢出。
谢聚萍终于转过头看向她,神色缓了缓,问道:“有什么事儿吗?在这儿等我?”
孟熙宁咬了咬唇,小声问:“妈妈,你还记得李牧和吗?”
谢聚萍点了点头,“记得,不是你那个朋友吗?来过咱们家。”
孟熙宁点头,“对,就是他。妈妈,今天他得罪了许柚,许柚想要让他转班,已经跟哥哥说了,哥哥也答应了。”
谢聚萍没当回事儿:“转就转吧,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哥哥可以处理好。”
孟同恕站在一旁,也没当回事。
孟熙宁眼底露出哀伤,哀求道:“哥哥什么都能做好。可是妈妈,李牧和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让他转班。”
“您能不能帮我劝劝哥哥,让他继续在我们班上课,”
孟熙宁期待地看向谢聚萍,谢聚萍一向宠爱她,一直以来都在哥哥那边护着她。
这次,应该也一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