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酒酿的小贩看着两人,乐呵呵地笑出了声。
“这位小娘子,你这夫君,是怕你跑了呀!”
听着小贩的话,陈霜意这才抬起头,正儿八经地看向了林闻清,但不觉得是这样:“不是的,你误会了。”
小贩摇了摇头,一看陈霜意这个样子就是没开窍,他便没再说话。
见小贩不再说话了,林闻清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锭金子,搁在了桌上,看着陈霜意的眼睛,说道:“店家,会说话,你就多说几句。”
第四十五章
“这位郎君一看便是人中龙凤, 小娘子也生的花容月貌,二位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店家立马放开了声音。
“我观二位面相,一看便知二位, 恐怕有几世情缘。”
“二位简直是……”
“行了。”陈霜意听的都有些心里发毛了, 也掏出了一锭金子,摆在桌上,“你别说话了,煮你的酒酿吧。”
店家喜滋滋地收下了两枚金锭,拱手朝他俩连连作揖。
陈霜意站起了身, 从摊位上离开了。
“你生气了?”林闻清追了上去,牵住了她的手, 怎么也不肯放。
陈霜意低着头, 没看他,瓮声瓮气地回:“没有。只是觉得, 他那样子说,挺让人,难为情。”
两人并肩前行,长街上的灯火落在陈霜意大红鹤羽大氅上, 泛着微微细闪。陈霜意见林闻清迟迟没再说话, 微微侧目,朝他看了一眼,只见林闻清也正低着头,看向自己。
眉眼之间,是浓得化不开的情意。
她太熟悉他这副死样子是在想什么了!明明还在长街上, 四周都是人, 他怎么,不分场合!
她别过了脑袋, 不再看他。
忍不住地,在心里咬牙切齿地骂道:“大,淫,魔。”
方才还沉浸在收到了那枚压祟钱的喜悦之中,莫名其妙就被骂了的林闻清委屈的紧,却又不能为自己辩驳。
他只好转移话题:“这压祟钱,是只有我有,还是其他人都有?”
他边说,眼睛边意有所指地朝着乐呵呵跟在他们身后的绿梅和红杏扫了扫。
陈霜意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眼神里透着不解:“都有啊。有什么问题吗?”
看着她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林闻清的心,沉了下去。方才还喜滋滋的心田,像是被人强行撕开了一个缺口,正凉飕飕的灌着风。
“哦!”陈霜意像是想到了什么,抬手点了点他的肩头,“你不会嫉妒他俩比你拿的多吧?”
“他俩虽然说一人一百两银子,但那是因为他们往日里伺候我辛苦了。”
“这是奖励也是补偿。再说了,你堂堂秦王爷,应当也不缺钱花吧。”
说完这话,陈霜意忽然松开了林闻清的手,牵起裙角,小跑着走到一个卖面具的摊贩前,买了三只狐狸面具,招呼着绿梅红杏过去,一人戴了一只。
林闻清方才还放在心口的那枚铜钱,忽然,就变得十分烫手。
烫得他心口疼。
原以为他是独一无二,原来,也不过只是她随意流漏下来的那么一丁点温柔施舍。原以为她待他,与他父亲不一样呢。原来,不过是自己自作多情罢了。
林闻清站在原地,看着前方正同摊主讨价还价在摊子上翻来翻去的三人,目光愈发冰冷。
他抿着唇,眸色发冷,身上散发着肃杀之意。
“你在那干什么呢?”陈霜意戴着火红的狐狸面具,转过脸,朝他笑着招手,“你快来呀!这只玄色的好看,与你很是相配。”
陈霜意边说,边走了过来,牵着他的手,将他往摊子上带。
“你不会真的生气吧?”她一边拿了一款玄色的狐狸面具往他脸上戴,一边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小心翼翼地问他。
“不至于这么小气吧?真想要一百两?”
林闻清仍旧不说话,整个人站的笔直,后背挺阔,下巴微扬。
“你弯一弯腰,我够不到的。”陈霜意嗔怪地抱怨。
林闻清不为所动,目光紧紧地盯着她那双被灯火照耀得说说闪耀的眼睛。
没办法,陈霜意踮起脚尖,攀着他的肩膀,飞快地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
“这样行了吧。”她还没有收回手,脚尖依旧踮着,半个身子都倚靠在他的身上,有些娇气地说道,“你居然还不喜欢!那可是我幼时,从祖父那得来的压祟钱呢!”
她的小脸靠在林闻清的肩头,鲜艳欲滴的红唇一张一合:“你都不知道,我祖父可是大梁出了名的抠搜呢!我得他这一枚铜钱,可是背了一整晚的诗词呢!”
“而且,我还带在身边好多年呢!压祟钱嘛,给他们多一点,是为了让他们有钱花,给你一枚铜板,是真的希望你平平安安,万事顺遂。”
林闻清的气,其实早就消了,甚至他可能都没有生气,他只是害怕自己不是她的唯一,害怕她对其他人比对自己好。
就是这一点的的小心思,这一丁点的小委屈。
也早在,刚刚陈霜意转头喊他冲他笑的那一瞬间,他便释然了。
只是,他想等等看,她会不会哄自己。
很明显,林闻清被取悦到了。他弯了弯眉眼,嘴上却没说什么。
“你别生气啦。”陈霜意放下了搭在他肩头的手,转而去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幅度的摇了摇。
林闻清低眸,看着她,眼中含着淡淡的光晕,似笑非笑地说:“那你再哄哄我。”
猜到是自己刚刚的举动取悦到他了,陈霜意如法炮制,踮起脚尖,攀上了他的肩膀,准备再亲他一口。
林闻清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闭着眼睛,等着她。
右脸颊被人轻轻的啄了一下。
他睁开了眼,在陈霜意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搂过了她的腰肢,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而后温柔缱绻地吻了她的唇。
街头的烟花表演已经开始了,绚烂的礼花在他们的头顶绽放。
烟火明灭间,陈霜意偷偷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正闭着眼眸深情地吻着她的男人,忽然觉得,时间若是停留在此刻,也很好。
“小姐!那边烟火表演开始了,咱们快去吧!”已经往前走了一段路的绿梅回头了,喊了一声。
红杏连忙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拖走了。
再晚一步,她怕林闻清要杀人灭口了。
但是她的话,还是落在了陈霜意和林闻清他们两人的耳中。
那些旖旎暧昧的氛围,忽然就消散在了风里。林闻清松开了陈霜意,抬手将她鬓角乱了的发丝拂到了耳后。
陈霜意低下了头,攥住了自己的衣摆,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涨得通红。
“嗯。我们也过去吧。”
林闻清看着她,点了点头:“好。”
除夕夜晚的风还是很冷,陈霜意畏寒,原是十分怕冷的,可此刻她的脸却烧的火热,被林闻清紧紧握着的手,也越来越烫。
她抬眼,看着远处正盛放着的烟火,小声地同林闻清商量:“你以后,在外面,不可以这样。”
林闻清好像没有听懂,侧过脸看她,一本正经地问:“哪样?”
陈霜意红着脸,憋了半天,抬起手指,戳了戳林闻清的肩头,结结巴巴地说:“就是,刚刚那样。”
“嗯。”林闻清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着她,神色平静,语气不疾不徐:“是指我在大街上亲你,还是抱你,还是又亲又抱?”
“你!”陈霜意的脸这下子更红了,她气得跺了一下脚,“你不许说!”
“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林闻清一脸委屈,仿佛真的是在向她询问清楚。
“反正,就是不许!什么都不许!”陈霜意甩开了林闻清的手,捏起裙摆,小跑着追上了走在前面的绿梅和红杏,然后和她俩手挽着手,并排走在一起。
三个人的手紧紧挽着,连根针都插不进去。
林闻清看着眼前的三人,无奈地笑了笑,跟了上去。他也明白红杏和绿梅自小同陈霜意一起长大,对她来说,她们或许比姐妹还要亲。
但是看着一左一右站在陈霜意身侧的两人,他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
追了上去,指使绿梅:“ 去那边的铺子,买几支烟火来。”
绿梅不敢拒绝,行了个礼,飞快地跑了出去。
“奴婢去买个花灯。”红杏耳聪目明,立马松开了陈霜意的胳膊,也跑了出去。
这下子,陈霜意又落单了,林闻清站在原地,微微歪了歪脑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陈霜意瞪了他一眼,嗔怪道:“你真的很烦人啊!怎么有你这样的。”
然后,好像觉得不痛快,又在心里补了一句,“还很厚脸皮!”
林闻清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扬,他走上前去,将陈霜意拉进了自己的怀里,低声哄她:“是的,我很烦人,所以,你看我都没有朋友的。就只能麻烦郡主大人,陪陪我这个烦人精吧。”
陈霜意哪里不知道这是他的说辞,他哪里是没有朋友,分明就是想跟着自己,但是他愿意放低姿态迎合自己,陈霜意很受用,她骄傲地扬了扬下巴,将手送到了林闻清的面前。
“诺。带你玩可以,你得扶好我。”
林闻清眼底的笑意就没止住过,伸手,扶住了陈霜意的胳膊:“好的。遵命!”
两人走到了街头烟火表演处,在人群深处,如同寻常百姓一般,依偎在一起,仰着头,看着满天烟火。
“明年,我还来陪你看烟火。”林闻清轻声细语地在陈霜意的耳边呢喃。
突然,陈霜意猛地推开了他,像是看见了什么似的,拨开了人群,朝着人流相逆的方向,跑了过去。
“爹爹!”她眼看着前面的两人就要消失在街角,却被人流困着,根本触不到,再也不顾上什么礼仪体统,大声地喊了出来。
而前方,穿着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似是听见了她的声音,暮然回过了头。
四目相对之时,陈霜意仿佛听见了自己的美梦破碎的声音。
她父亲的身侧,正站着一位温柔小意的妇人。
不是她的母亲。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爹爹!”陈霜意难以置信, 嘴唇发抖,几乎语不成调地又喊了一声。
她死死地望向前面的那个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很希望是自己认错了人。
可偏偏, 转过身来的那张脸, 是她无比熟悉的模样。
巨大的失望盈满了心头,陈霜意声线发抖,眼眶也跟着红了。
之前她查到郑嘉朗的时候,便已经隐隐有过猜测。
可猜测过是一回事,真的撞上了, 又是另一回事了。
而人流的另一端,陈博远微微愣神, 很快便恢复了理智, 顺着人流的方向,走到了陈霜意的面前。
他身侧的妇人紧紧地跟着他, 并没有选择转身离去。
看着站在他身侧,正害怕的拉着陈博远衣袖的妇人,陈霜意的理智,差点就绷不住了。
“爹爹, 她是谁?”
“您快告诉我, 她只是迷路了,再向您问路,您恰巧也要去,便和她一同前往。”
“您快说,您只要说了, 我便相信。”
陈博远拨开了郑蓉儿拉着他衣袖的手, 无奈地叹了口气,同陈霜意商量:“霜儿, 今日之事,你能否不要告诉你的母亲。”
事到如今,他不同自己解释只言片语,却想着要自己替他掩护,陈霜意气极,指着郑蓉儿问道:“是因为她吗?您往年的除夕,都是在家中陪着母亲的!”
“您还记得您是什么身份吗?您是大梁国最尊贵的平宁长公主的驸马!”
陈霜意的气场太强,加上他们这些人本就是天潢贵胄,哪里是郑蓉儿一个乡野村妇能招惹的,见陈霜意指向自己,她吓得拉住了陈博远的手臂,躲在了他的身侧。
这一下子,反而更加激起了陈霜意心里的怒火,她突然就想起了前些日子在陈博远身上闻到的香味,分明,就同这位妇人所用的脂粉,一个味道。
而她定下神来仔细看着陈博远,便能看出,他身上这件蜀绣冬装,正是那日郑蓉儿在她的铺子里买的。
陈霜意看着眼前的两人,又看着郑蓉儿紧紧拉着陈博远胳膊的手,骂道:“你是什么东西!驸马都尉的胳膊,也是你能染指的?”
郑蓉儿吓得发抖,往陈博远的身侧,躲得更深了些,拉着他胳膊手却变成了挽着。
看似楚楚可怜,不敢招惹陈霜意,实则处处挑衅。
“霜儿,你吓到她了。”陈博远拧着眉,微微带着怒气地朝着陈霜意说。
“爹爹。”陈霜意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陈博远。
眼前的人,仿佛不是她那个温文儒雅光风霁月的父亲了。
再看看一直缩在他身侧的郑蓉儿,身材矮小,体型消瘦,肤色并不白嫩,眼角眉梢早已挂上了皱纹,鬓角处的发丝,也尽是斑白。
与她的母亲,平宁长公主,云泥之别。
“霜儿。事情并非你所想的那样。”陈博远缓和了一会儿,将声音放低,同她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