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管理层众多眷属的讨论下,魔王城郑重推出了分级制度!
如魔法师和战士这样的超凡职业,分为见习、正式、精英、杰出、传说等级别,不同级的力量天差地别,能使用出魔法强度也不一样,见习法师遇上食尸鬼都要仓皇逃窜,精英牧师的吟唱治愈能辐射十米内的队友,杰出战士能够直抗一击物理伤害。
在传说级魔法师修泽尔带领的团队努力下,珀拉底现在被巨大的炼金法阵覆盖,它能够识别出范围内超凡者的等级,据此规范他们的活动范围。
见习级别的小鬼们和普通人一样,只能在城镇和山脚下逛一逛,能面对的怪物只有战斗力相当的史莱姆,如果贸然走上山路,眼前会立刻被浓雾覆盖,直到退后几步回到山下。
如果在浓雾中一往直前,可能永远无法会走出来……
而级别越高的冒险者,能向魔王城靠近的距离更近,面对的魔物守卫也更加强大,诸如哥布林、石像鬼、骷髅侍从、蛇身那迦、幽灵蛛……
真正能到达魔王城中的冒险者,不过寥寥。迎战他们的,也是独眼巨人和恶灵骑士这样强大的魔物。
当然,对战不同魔物得到的奖励当然也不一样。
珀拉底出产的史莱姆罐头一直以来保持稳定的价格和质量,导致市面上的收购方对史莱姆黏液的需求量不高,但其他魔物的材料的数量相对稀少,冒险者们需要亲自收集。
一段时间后,冒险者们陆续发现了珀拉底的变化。
酒馆是冒险者最常聚集的地方,他们围着泛油光的粗糙长桌,在旁边牌桌的吆喝中大声讨论。
“该死,前几天我想去森林里采点铠甲蘑菇,结果差点迷失在雾里。”
有人回答他:“这根本不算什么,我从公会朋友那听到这个消息,特地在腰上绑了绳子,另一端交给山脚的队友,结果走了几步腰上一松,绳子居然从中间断开了!迷雾里还有潜伏的鱼脸怪,还好路不远,我的方向感也不错,凭着直觉顺来时的路跑了出去。”
“你们都在山脚被雾气阻拦了吗?我依然可以照常走上山路,但是走到山腰处会被雾气挡住视线,这段时间只好和山腰之下的魔物练练手了,它们最近真是毫不留情啊......”
“为什么贾思敏就能走到山腰......真是太不公平了,我合作的炼金术士高价收购妖精翅膀,我却根本走不进妖精的栖息地。”
“哈,我们小队最近在研究迷雾机制,我的队友是正式骑士,我原本只能往山路前进一小段,但是抓着他的手能跟他一起走到山腰。不过这个规则只能牵引一个人,再加上我们的射手就不行了。”
“怎么连魔巢都要评判我的等级......”某个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冒险者已经喝得半醉,把头埋进臂弯里,嘟嘟囔囔地说。
旁边的中年男人端起啤酒杯一饮而尽,“你这个等级就不要想着往危险的地方跑了,我倒觉得这种规范能救下不少不知死活的菜鸟。”
“不需要为公寓房租发愁的中年大叔根本不知道我们的困难,上有二十牧师下有十三刺客。”
“总督府的告示牌有很多根据等级分类的兼职嘛,不过十三岁的刺客未免有点太早熟了......现在的年轻人这么辛苦吗。”
除了对冒险者群体的规范,魔王城内部还推出了针对魔物的考核规范,同一片区域分布的魔物根据打败的冒险者数量发布奖励,其他种族的眷属根据工作成果计算奖励,并在月末根据贡献度制定排行榜,每个月贡献度最高的眷属将获得“魔王城最佳员工”的称号,得到下个整月把半身照挂在员工休息室的墙上的殊荣。
在山下经营酒馆的奥古斯都大人拒绝参与排名,表示实在无法接受自己的半身照被每个在员工休息室茶歇的魔物点评。
他的拒绝被总督府的缪拉小姐驳回,表示上层眷属要以身作则,给魔物员工们做出良好的示范。
单纯的魔物无法理解规则的变化,只知道听从命令。而智商梯队较为靠上的魅魔们则对新规定深恶痛绝。
“到底是谁制定的新规则,明明上级眷属大人们都不是擅长剥削的性格啊。”
“好像是上次世界之门里出来的异次元来客.....那群人里最容易出现奇怪的家伙,据说那家伙跑出来之后还在大喊着什么'绩效沉淀用户心智'之类的奇怪咒语,有些同为异次元来客的眷属听到咒语之后露出了非常痛苦的表情。”
“诶诶诶,好可怕。不是说异次元来客里的超凡者非常稀少吗?”
“虽然少但还是有的啦,珂吉小姐不就在今年步入了精英序列么,她的天赋相当不错,据说之前一直等级停滞是因为以前生活的地方魔力太过稀薄。”
“那新来的大人可能比珂吉小姐还强大,会是杰出级别的魔咒师吗?”
“说不定真的有可能呢,不然为什么等念出控制那么多人的咒语。”
与此同时,远在大陆尽头的开拓队二号也状况良好。
他们已经从搭满帐篷的营地演变为一片小型村落,从风餐露宿的状态中脱离。
村落四周用石基木栏围住,只留下南北两端的拱门,泥土路顺着拱门延伸,绕过小溪和砖桥,附近坐落着红砖顶小屋和水井。村外开垦出一片农田,种植着当地的作物,距离村落一段距离的采石场预计今年建成。
拓荒队成员的努力也需要认可,他们的贡献度也计入魔王城总部的排名,平等地拥有把照片挂在员工休息室的机会。
雷穆将军踌躇满志。
珂吉老师欲言又止:“......谢谢,但还是算了,我不怎么上相,不要浪费宝贵的名额。”
她的拒绝同样被驳回。
魔王城的发展稳定,每天有巨额的金币涌入这座城市,功能性的建筑早已经饱和,娱乐场所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令人应接不暇,莎耶早已经把正事忘在脑后。
在一个水汽湿润的雨后清晨,一只风尘仆仆独眼渡鸦落在魔王城主卧的露台上,抓着黑铁雕花栏杆梳理被雨水打湿的羽毛。
莎耶从卧室里走出来,白色的晨袍拖在身后。
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渡鸦的小脑袋,还带着初醒的含混鼻音,“怎么这个时候回来呢,昨天晚上的雨真大,辛苦你了,好孩子。”
渡鸦抬起头,冲她咕咕几声。
“一路避开了所有的闪电和雷暴么,真是了不起。不过想把全身像摆在员工休息室还是有一点难度呢,这个月缪拉的排名非常靠前,她和北方的商队又谈成了一笔大合作。”
渡鸦垂下脑袋,低落地咕咕两声。
吉萨从它脚上取下黄铜管,拧开盖子,抽出一卷薄薄的信纸。
写信人受过良好的教育,一手花体字写得相当漂亮,句子模糊暧昧,乍看之下像是一封寄给女孩的情信,后半段又让人毛骨悚然,也没有署名。
“我亲爱的水泽宁芙,好久不见,自从离开你之后,我一直、一直在思念你。我把你送给我的帕子放在枕上,就像你身上的香气一直没有消失。为了你能开心,我射下了圣殿广场上那只最大的鸽子,如果有时间的话,请来到迦南,和我一起分享,鸽子坠落的盛宴。”
第52章
圣座的呼吸还未断绝。
但也相去不远。
他陷在松软的天鹅绒大床里,脸色枯槁,干尸般皱缩的皮肤下浮起青紫色瘀斑,胸腔像破旧的风箱一样呼哧作响。
那双原本雄狮般的眼睛熄灭,像是摇摇欲坠的烛火,让人无法分辨他清醒还是沉睡。
除了苟延残喘,再没有其他词可以形容他如今的状况。
迦南坐在床边,正查看一份摊开的硬皮文件。
他换上了枢机主教的红袍,半边肩披着华贵的白色皮毛,金发流泻,一张脸几乎像从教堂圣像拓下来,美得不近人情。
而且年轻。
在圣座的衰老和虚弱衬托下,这年轻显得无比罪恶。
侍奉在侧的女仆在杯中倒进清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大人,圣座的嘴唇裂开了,需要喂一点水给他吗?”
她的手指紧抓裙摆,肉眼可见的紧张青涩,和这间屋子的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伽雷翻过一页文书,抬起头,“索菲亚,你是圣座的贴身女仆,照顾他不需要得到我的允许。”
他的眼波平静,音色柔和,像是风拂过一山的松柏。但索菲亚点头的时候还是紧张得舌头打结。
“是!我明白。”
索菲亚刚刚得到这份工作不久。上一任是侍奉圣座五十多年,到了婚龄被一位伯爵求娶的英格伯梅夫人,她因为圣座病后侍奉不力被逐出伽雷,孀居在一座偏远教区的修道院。
现在这座圣殿的主人,是枢机主教伽雷大人。
来到这里之后,淳朴的乡下女孩索菲亚也从侍女们的口中听到了不少秘辛。
几个月前,教宗和几位枢机主教大人在郊外的林场骑马,那几匹名贵的蛮族马不知为何集体发起狂来。
坐在马背上的大人们平均年龄七十多岁,身手早已不复当年。
吉尔伯特大人从马背腾空而起,一脸摔进簇拥的尖刺树根,脑浆和眼球一起流出来;艾萨克大人向后仰倒,被马后蹄一脚踢飞下颌骨,露出整个上颚;博吉安大人是其中最年轻的一位,摔在地上,被马踩断了颈椎,其余重伤者有过之而无不及。
圣座回来之后一直躺在床上,腰肢以下没有知觉,经过一段时间治疗和止痛剂输液后没有任何成效,还出现了谵妄幻想的症状,时疯时醒。
从前他住在圣殿最顶端的高塔上,从窗外看去就是层层云霄和日月星辰,是离天主最近的地方。但出现谵妄后,他总认为有人在暗中窥伺他,身上有飞虫爬行叮咬,于是在清醒时强烈要求搬到圣殿地下用精钢浇制的密室。为了让他感到安心,每一个进入密室的人都要用醋喷洒全身。
有人提议用圣水清理密室四周,但圣座暴烈地拒绝了这个提议。
......或许他真的失去理智了。
侍从们在私下这样议论。
但是教廷不能无人统领,于是伽雷大人走上了台前。他从十四岁起得到十字军骑士团的调遣权,下令歼灭无数反叛教廷的城市和部落,是圣座家族中首屈一指的下一代,理所当然地接手了教廷中的一切。
传闻英格伯梅夫人被驱逐是出自他的意愿。
作为冉冉升起的明日之星,伽雷大人当然没有必要为难一位侍奉祖父多年的老佣人。
在英格伯梅夫人一次守夜时忘记服侍圣座起夜,导致了尴尬的境况时,他没有斥责,而是体贴地说:“没关系,我知道您并不是有意,只是年纪大了,或许不适合通宵照顾病人这样艰苦的差事。”
这句话出口的第二天,英格伯梅被侍从室要求离开迦南,她的教内职务被解除,可以返回家乡颐养天年。
索菲亚因此非常惧怕伽雷大人。
即使他是她此生见过最美丽的人,她也不敢直视那张面容,就像上面有蝎子随时准备着蛰咬她一口。
她扶起圣座,把水杯凑近他的唇边。
一半的水顺着下唇漏出来,沿着下巴脖颈流淌进衣服里。
索菲亚心脏一沉,如芒在背,连忙解开圣座的衣领用毛巾擦拭。
久未清洁的将死之人,身上的气味难以言喻。
索菲亚可以承受这味道,但不由慌乱地看了一眼身上熏着浅淡香气的教廷公子哥。
出乎她的意料,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垂着眼睛俯视圣座,看不出神色。
察觉到她的视线,他抬起头。
“去把通风口打开吧,索菲亚。所有人都离开,屋子的人太多了,空气污浊,不利于圣座的康复。”
按照圣座本人的意愿,显然不希望打开通风口,他认为有飞虫会从那里潜进来,趴在皮肤上,让他痛痒难耐。
但没有人拒绝伽雷大人。
索菲亚走上楼梯,打开上方角落里的通风口,跟着人群后离开。
所有人离开之后,这间地下密室安静得有些可怕,精钢浇筑的夹层和大门让外面的声音一丝都无法传进来,圣座胸腔里的呼哧声震耳欲聋。
或许安静的环境真的奏效,圣座缓缓睁开眼睛,痴痴地望着上方的床幔。
伽雷收起文件,放在膝上,“您感觉怎么样,大人。”
圣座的视线凝聚起来,“什么感觉......我睡了多久,维克托从学院回来了吗......把他叫过来,和我一起去看新进贡的蛮族马......”
维克托,这个名字属于圣座的第一个儿子,伽雷的生身父亲。
显然也是圣座最钟爱的儿子。
他在谵妄中回到了几十年前,他的儿子还在圣殿附属的教会学校读书,是整个学院最光辉四射的年轻人,马上就要放学回来,和他一起挑选属地进贡的蛮族马。
伽雷摁在硬壳文件上的手一瞬间青筋凸起,他的脸藏在如瀑的金发下扭曲,像是精美严整的面具被一拳击碎。
一个给农民的儿子喂进毒药,送上战场,又在收税时对他们敲骨吸髓的罪人,居然也真心地爱着自己早逝的儿子。
他用手掌盖住脸孔,平息了一会呼吸,再抬起头,已经看不出刚才的痛楚。
“圣座,维克托殿下已经坐上前往一座雪山上的温泉小镇的火车,不能和你一起挑选马匹。不过别担心,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了。”他的声音压抑,像是藏着狮子的咆哮。
对儿子的怀念没能持续多久。
圣座的思绪是碎片似的,他很快又换了一副说辞,这次怀念的另有其人.
“小鱼......我的小鱼们,你们去哪里了,让我们在床帐里捉迷藏......千万不要被我抓到。”
他的思绪从爱子之情跳转到了那群被他拔掉牙齿以做玩乐的少年奴隶。
真是相当大的跨越。
伽雷想象怎样抽出枕头闷死他。
一想到和这种人流淌着同样的血脉,他就想召集全伽雷的外科医生进行一次换血手术。
他漠然地说:“他们全部带着侍从室给予的金币赔偿离开伽雷,隐姓埋名,过有尊严的余生......大概能吧。”
圣座的声音停歇了一会,复又开口:“是......是......”
迦南已经不想听他嘴里吐出的任何字,站起来身准备离开。
“......是你干的吗,我的好孩子。”
圣座的声音突然流畅起来,如在梦中的语气也完全消失。
他清醒过来,眼睛炯炯有神。
迦南的脚步一顿。
“真是了不起的心脏,我的老伙计们拥抱过你,让你拥有了合法的身份,吉尔伯特曾是你的教导者,你却为长辈们安排如此惨烈的结局。”
“是啊,把我妈妈送上火刑架的长辈,我感恩至深,永不能忘。”迦南淡淡地说。
教宗看着他,匪夷所思,“我从来没想过你真的爱她,一个疯子,连人母最基本的责任都无法履行。而你的父亲,还有我,给了你今天的一切!你吃过的食物,经受的教育,你的地位、宅邸,全都拜我所赐。我的孩子,为什么不能怀有人类最基本的羞耻和感恩之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