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在牵涉到最心爱之人时, 昭睿帝当真会跟个毛头小子一样。
云相在房间内来回踱着步,一忽儿怕自家闺女让人占了便宜,想将云莜唤至跟前,好生对她耳提命面一番, 一忽儿却又觉得, 昭睿帝此番举动也是在安自家闺女的心,是真真将云莜放在了心尖上, 才会这般鲁莽。
近日,云莜在昭睿帝心中半点儿比不得先皇后的流言甚嚣尘上。
云莜虽嘴上不说, 但云相知道,她心里头是不痛快的。
昭睿帝此时避着人的耳目来见云莜,也能给云莜吃一颗定心丸,让云莜高兴高兴。
罢了。
云相叹了口气, 决定装作不曾发现此事。
翻墙头之举虽说鲁莽, 总比由着自家女儿焦心来得好。
因云相这几日正与昭睿帝“闹”着,只有必要的时候,云相才会去见昭睿帝, 其余时间, 云相多半在云府待着。
他命底下人时刻注意着藩王们的动静, 并对外来人员的举动多加留心,以防有人借着帝后大婚的时机生事。
防守虽这样缜密,到底防不住“有心人”。
夜间,有人躲在粪车之中,悄悄儿地溜进了城。
人人都防着吴王,却无人能料到,吴王竟如此放得下--身份,以这样的方式混入城中。
这些年来,吴王虽一直扮着酒囊饭袋的角色,先头那谋逆不成反遭抄家的秦王所留下的人脉,却尽数落入了吴王手中。
此时的吴王萧珂,遥望着皇城所在的方向,哪里还有半点儿纨绔子弟的模样?
萧珂对昭睿帝,怀有一种深切的恨意。
当日与他争夺方莜和皇位,他落败后为求自保,不得不假扮纨绔子弟。旁的诸侯王在扩张领地、与朝廷叫板之时,他却在声色犬马。
饶是如此,昭睿帝也没有真正对他放下心来。卧病在床这么些年,昭睿帝竟还不动声色地在萧珂身边安插了细作,并利用这细作撕开了萧珂不争不抢的假面,将萧珂逼得如丧家之犬一般四处逃窜!
若非如此,萧珂本可以更加从容些,而不至于像现在这般,慌慌张张地召集秦王旧部。
然而,昭睿帝千防万防,不还是让他入了京?
萧珂面上闪过一丝阴鸷,该是他的,终究会是他的!
……
帝后大婚当日,十分热闹。
京中早早就命人清了道,沿途洒了铜钱,也叫百姓们沾一沾帝后的喜气。
百姓们一面说着讨喜的话,一面在地上四下搜寻铜钱,笑得见牙不见眼。
云莜乃云相独女,且这回又是直接嫁进宫做皇后,云相恨不得搬空了云府为她置办嫁妆。
足足一百六十四抬嫁妆,每一抬都放置得满满当当,四人抬尚且嫌沉。
这些嫁妆绕城一周,让百姓们大为惊叹,而后才由云府送入了宫中。
乔装打扮的萧珂看到这一幕,露出一丝冷笑。
只怕如今,昭睿帝还做着迎娶美娇娘的美梦,不知自己就要大祸临头了吧?
这十里红妆的盛景,便是当初八皇子萧铮迎娶武安侯嫡长女方莜时,都不曾有过。
也不知方皇后在天之灵,看到这一幕,该作何感想!
帝后大婚仪程十分繁琐,要去宗庙告祭先祖。
然而,恰恰是在这过程中,出了岔子。
奉先殿的香,不知何故,燃到一半,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熄灭。
就像是事先约定好了一般,各路藩王突然发难,放言说这是列祖列宗对昭睿帝不满,这才不愿接受昭睿帝的香火。
他们身为子孙后代,自当遵从列祖列宗的旨意,将昭睿帝这昏庸无能之君拉下马,不让昭睿帝继续败坏大夏江山!
昭睿帝听闻此言,勃然大怒:“你们在列祖列宗前上演同-室-操-戈的戏码,还好意思扯着先祖做幌子?先祖若泉下有知,定会降下天雷,劈死你们这些不肖子孙!”
也不知是不是赶了巧,昭睿帝说出这话时,恰逢天边雷云大作。
明明方才还是艳阳天,此时却说变脸就变脸。
雷鸣一声又一声在众人耳边响起,似是上苍在为人间之事而震怒。
一些胆小怕事的,譬如那胶东王,立马带着他的王妃缩在了一旁,不敢吱声。
此时,胶东王夫妇心中十分后悔,不该掺和到这些事情中来。他们势弱,横竖这皇位也落不到他们头上来,何苦冒着满门抄斩的风险来做这种事?
好在除了先头顺了齐王的意,刻意拿先皇后赐下的香炉做了筏子勾动昭睿帝的心神之外,他们没有做多余的事。
便是齐王、赵王等人尽数败了,昭睿帝想必也不至于让他们与其余藩王一道陪葬。
有如同胶东王夫妇等人一般退却的,自然也有如齐王、赵王等人一般执意要与昭睿帝厮杀到底的。
齐王、赵王心知,昭睿帝早已视他们如眼中钉肉中刺,他们与昭睿帝绝无和平共处的可能!
唯有将昭睿帝拉下马,他们的野心与报复才能实现,他们阖族的性命才能保全!
齐王与赵王对视一眼,有着杀子之仇的二人竟是准备暂且放下仇恨,先联手将昭睿帝拉下马!
然而,却在此时,一群人从嫁妆箱子中跃了出来,直奔齐、赵二王而去!
嫁妆拢共一百六十四抬,除了头几抬是御赐之物外,余下的箱子中竟都藏了人。
这一百多人,人数虽少,却离昭睿帝等人极近,且个个都是以一当百的好手。
齐王与赵王一心防着昭睿帝散在外头的禁卫军,却没能防住这些隐匿在暗处的人手。
不多时,他们二人便为昭睿帝的人所擒。
因着齐王与赵王反叛,周围的人乱作一团。
赵王的子嗣见自家父王被昭睿帝的人擒住,立时便慌了神,不知该如何是好。
倒是那齐王的庶次子,在试图营救齐王未果后,竟不顾齐王的安危,一箭直接朝昭睿帝射来!
“小心!”
云莜见状,立时便将沉重的凤冠扔在脚下,紧张地想要将昭睿帝拉开。
谁料,昭睿帝反应比她更快,拥着她便遁入了侍卫的保护圈中。
其实,这一两年以来,昭睿帝的身子已经养好了。
依着他的身手,亲自杀敌不成问题。
然而,云莜在此处,于他而言,她的安危高于一切。
昭睿帝曾经丢失了自己的爱妻,如今总要亲自守着她,才能安心。
况且,他若是冲出去与叛军厮杀,定会累得她担惊受怕。
他终究不忍让她难过。
“齐王与赵王已束手就擒,尔等还不投降?”
武安侯方晔护在昭睿帝与云莜跟前,冲着士兵们高声道:“齐赵二王乃逆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念在你们这些兵卒受他二人趋势,不知内情,眼下投降者,可从轻发落!若是不肯投降,便与齐赵二王同罪!”
一部分兵卒本就已经被冲击得如同散沙一般,被方晔气势镇住的他们,自然放下了手中的兵器。
另一部分齐王与赵王的亲兵,则对二王忠心耿耿,不肯轻易投降。
然而,自己效忠的主君在昭睿帝手中,他们再如何不愿,也不得不投鼠忌器。
一心二用的他们,自然不是禁卫军的对手。
这些禁卫军,都是老武安侯一手调--教出来的,是真正从铁血中厮杀出来的士族,绝非花架子。
齐王庶次子见势刺杀昭睿帝无果,倒想号令身边儿的士卒与他一道撤退。
可惜他虽花了大力气笼络齐王身边儿的兵卒,肯为他所用的终究是少数。
略略耽搁了一会儿功夫,齐王庶次子与站在他身边的人就步了他老子的后尘,被方晔带兵包围,再也无路可逃。
齐王见这儿子在危难关头,竟欲弃自己而去,气得破口大骂。
齐王庶次子却只冷眼看着他:“儿劝父王还是省点功夫吧。与其在这里责骂儿,还不如想想待会儿该怎么应对皇上的责问。说来,儿这六亲不认的行径,也是跟父王学来的。当初儿与父王微服出行,路遇山贼,因身边带的护卫不够,险些被山贼追上,父王可是亲手将儿推下车,去吸引山贼的注意力。儿肖似父王,父王该感到高兴才是!”
“逆、子!”齐王气得直喘粗气,深恨自己没能看清这个儿子的真面目,竟养出这么个白眼狼来!
赵王看着齐王父子当场反目的情景,心有戚戚,赶忙回头看了一眼自家儿子。
还好自家儿子还是孝顺的,在自己被虏之后,拼了命的营救自己,可惜终究敌不过前来驰援的援军,最终,落入了昭睿帝之手。
一时之间,赵王竟不知该为自家儿子的孝顺感到庆幸,还是该为他不知变通而头疼了。
为了今日,他们筹备了数十年。眼看着距离成功仅一步之遥,终究功亏一篑。
赵王心中思忖着,好在他在动手之前,就做了两手准备。
眼下,他的亲信应该已经护着他们这一系的血脉逃出城了吧……
就在众人以为,本次叛乱已经结束时,忽有一队人马,在豫王父子的接应下,从后方偷袭了方晔的人马。
只见吴王萧珂在亲卫的护持下,来到众人跟前:“这样惹恼的场景,怎能少了本王?”
他满含恶意的目光从昭睿帝身上扫过,最终落在了被昭睿帝护在怀中的云莜身上。
吴王冲着亲兵比了个手势,亲兵们朝着昭睿帝所在的方向发起了猛攻。
昭睿帝身边的兵卒虽有些慌乱,好在勉强抵挡住了吴王的猛攻。
这时,豫王父子却突然发难,从后方偷袭昭睿帝。
昭睿帝见状,挥刀将豫王的手臂斩下,不料豫王世子萧钰却不顾自家父王死活,趁机劫持了云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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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第 83 章
◎平叛◎
曾几何时, 萧钰与云莜之间,也是一对亲密无间的小情侣。
然而此刻, 她欢欢喜喜地穿了嫁衣, 要另嫁他人,他则为博一个前程,以她为质……
萧钰看着被他擒在掌下的云莜, 心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惜与不忍。
他对云莜,大约从未动过真感情吧, 他心中,甚至还是恨着云莜的。
若不是云莜忽然变了心,他也不至于如此被动,更不必与吴王那鼠辈合作!
他对周芸婉倒是动过一丝真情, 可最终换来的, 不过是对方毫不留情的算计!
感情有何用?感情有何用!待他夺得了这天下至尊之位,他定要将那些曾经了他的人, 全部踩在脚底!
萧钰将云莜拧到跟前,将刀架在了云莜的脖颈处, 冲着昭睿帝冷笑一声:“你若不想你这新娶的美娇娘命丧黄泉,就命你的人全部放下武器!”
昭睿帝胆颤心惊地看着那雪亮的刀锋自云莜纤细的脖颈处划过,正要开口,却听云莜开口道:“你要拿我威胁咱们这位皇帝陛下, 却是打错了主意。人人皆知, 他待我不过面子情罢了,唯有先皇后才是他真正心爱之人。若不是他无意间与我有了肌肤之亲,若不是看在我爹的面子上, 他又怎肯立我为后?你将我一刀结果了, 指不定还正好称了他的心!”
昭睿帝听着自家爱妻一张嘴便开始胡说八道, 心中梗得不行。
他们分明是两情相悦,怎么就成了他与云莜有了肌肤之亲,迫于云相压力不得不迎娶云莜了?他将云莜看得如眼珠子一般,云莜却对萧钰说,他盼着云莜去死?
昭睿帝虽知,云莜特特说这番话是为了迷惑萧钰,但他还是心塞得不行。
然而他知道,此刻的他,越是表现出对云莜的重视,云莜的处境便越是危险。
云莜的这番话,是在扰乱萧钰的心神,又何尝不是在提醒昭睿帝?
昭睿帝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双眼时,眸中平静无波,仿佛真应了云莜之语,对她的生死毫不在意。
萧钰见状,有些慌了神。
他一时竟不知,自己好不容易捉来的棋子,究竟是不是一枚废棋。
要知道,为了捉到云莜,萧钰可是脱离了自家侍卫的保护圈。倘若昭睿帝当真不在意云莜的生死,萧钰的处境将变得十分危险。
思及昭睿帝方才对云莜的紧张,在遇刺之时,还特特将云莜纳入了保护圈中,萧钰决定赌一把!
另一边,吴王萧珂的突然出现,的确打了在场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萧珂原以为,从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昭睿帝,这次定会不得不正视自己,甚至用愤恨的目光瞪着自己。
谁知,昭睿帝周围的侍卫将他护得密不透风,他宁可去关注萧钰父子的动向,也不肯多看自己一眼。
罢了罢了,待昭睿帝成了他的阶下囚,便是再不愿正视他,也只能仰望他。
就在萧珂决定派手下的人对昭睿帝下死手之际,他身边的一员虎将忽然倒戈,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为何背叛我?”萧珂艰难地开口。
这名武将,是秦王的旧部,从前对秦王最是忠心不过。秦王死后,他一心想着为秦王复仇。
若非如此,萧珂也不会这般倚重他。
萧珂自认已经待他够好了,他唯独没有想到,这人竟会背叛他。
“自然是因为秦王能驾驭他,而你不能。”这时,昭睿帝终于施舍了一个眼神给萧珂:“他从未真正效忠于你,又何来背叛之说?”
萧珂险些要吐血:“即便你从未将我当成你的主人,那秦王呢?秦王的仇,你莫非已经忘了?你向皇帝投诚之时可曾考虑过,日后去了地下,该如何与秦王相见?!!!”
那将领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昭睿帝却道:“当年他无家室牵绊,自然能为秦王出生入死,以报秦王知遇之恩。如今十数年过去,他已有至亲至爱之人,有了一双可爱的子女,自当以家人为重。”
说着,昭睿帝看了萧珂一眼:“你在扮演纨绔子弟之时,放松了对底下将领的掌控,这是你最大的失误。萧珂,你可还记得当初先帝曾送给你的一句话?人贵自知,没有这能耐,便别揽这活计!”
萧钰见势不好,当即起了撤退之心。
他们父子二人长留京中,手中没有多少兵马,这便是他们最大的短处。
如今,有能耐造反的,一个个都束手就擒了,萧钰父子自然不认为他们有能耐造成昭睿帝的反。
萧钰看了一眼被他拿捏在手中的云莜,打算让云莜掩护他们父子二人出城。
虽则昭睿帝不会为了云莜而置自身安危于不顾,但眼下,他们父子二人已经没有能耐威胁到昭睿帝。
萧钰料想昭睿帝看在云相的面子上,不会当真看着云莜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