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陆斯衍拿笔敲了敲桌面,脸上看?着有几分别扭,“你今晚可以看?了。”
温念予点头?:“哦。”
默了几秒,温念予没等到下文,迷惑着问他:“所?以你要说的就?是这个?”
“还有…”陆斯衍思忖着,最终还是把那四个字说出口了:“生日快乐。”
“谢谢同?桌,我今天很快乐。”温念予起身,背好?书包,搞怪地在陆斯衍肩上拍了拍,笑得一脸灿烂:“前阵子你生日我实?在抽不开?空,缺席了,不好?意思嗷~等明年?我一定好?好?给你过,亲手做个冰淇淋蛋糕送给你!”
金色的光线透过窗户缝隙,照进教室里。温念予脸上的笑意稚嫩而?纯洁。眼?仁儿乌溜溜的,嘴角的梨涡更?深,陆斯衍一时晃了神。
“你说的。”陆斯衍道。
“我说的。”温念予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白兔糖,递给陆斯衍,“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陆斯衍笑了,收下白兔糖,“行。”
“同?桌拜拜,我要回去过生日啦!”温念予以跑的方式出教室,下教学楼,再出了校门。
一路狂奔到附近的理发店,找首席托尼剪了个长度到下巴尖儿的短发。
剪完头?发,托尼还给温念予打理了下刘海。那一刻温念予感?觉到很轻松,整个人飘飘然,却?还是有股莫名的难受压在心里,不敢让自?己?发现?。
赶到摄影店,温竹云和沈弘扬惊讶她剪了短发,但都在夸她可爱,说跟沈嘉绿像双胞胎姐妹。
沈嘉绿多看?了她两眼?,用冷漠去掩盖住一些微妙的神情。
全家福拍摄得非常愉快,晚上七点多,一家人回家吃晚饭,沈弘扬还给温念予买了个水果蛋糕。
过完生日,洗完澡,温念予去吹头?发时,肌肉记忆让她做了个撩发尾的动?作,却?拂了个空。
她怔愣一瞬,忽然心疼起来。今天一个晚上都是开?心的,也挺喜欢自?己?的新发型,被温竹云夸可爱了,更?是心花怒放。
可是这一刻,她没办法骗自?己?了。剪去长发,她其实?是难受的,想想还是长发好?点。
温念予默叹一声,爬上床。
枕头?旁边放了个白色礼物盒,是陆斯衍送的,交代她必须在生日当天晚上再打开?,她好?奇得心痒痒,却?也忍住了没动?。
这会儿终于到点了,温念予迫不及待又小心翼翼地拆开?蝴蝶结丝带,打开?礼物盒。
礼物盒其实?有被打开?过的痕迹,蝴蝶结丝带依然绑得很漂亮,却?不像是专业手法绑出来的。
但温念予压根没注意到,等看?到里面的物件儿,她却?蓦地沉了脸。
那是一根发绳,粉色的,边缘挂着长耳兔挂件,还有一个小小的爱心牌,上面用白色写了三个字母“WNY”。
是她名字的缩写。
这个款式十分特别,温念予在精品店里从未见过,还有小名牌,想来是定制的。
定制的发绳。
可是她刚刚剪了短发。
浴室里传来的水声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晰,吵得人心情郁闷。
温念予无意识地撇起嘴,把发绳拿起来挂在指尖细细看?了看?,真是精致,她就?算没剪头?发,也舍不得用这么好?的发绳。
但还是想试一试。
温念予把发绳戴在手腕上,慢吞吞地下了床。她坐到书桌前,架起折叠镜,开?始梳头?发。
到底是才过下巴尖儿的短发,根本扎不起来,就?上面那部分能勉强扎起来,但太短了也不好?看?,像个短毛毽子。
温念予扎了几次都不满意,只好?把发绳取下来了,又回到床上放进礼物盒里。
正准备捂在被子里消化消化不好?的情绪,陆斯衍一条微信发过来,温念予的泪腺彻底失控。
-陆斯衍:【同?桌,明天记得换个发绳】
温念予再也忍不住,眼?泪一颗接一颗。
沈嘉绿这时洗完澡出来,她怕被沈嘉绿看?到,忙扯过被子盖在身上,整个人蜷缩起来,哭得安静无声。
然后。
温念予的十七岁生日愿望是――希望时间倒退六个小时,她不要把长发剪掉。
-
那年?不止夏季过得快,秋季更?是眨眼?过。
时光荏苒消逝着,不知不觉中,申城已是白茫茫一片,日历也翻到了最后几页。
除夕夜,凛冽的寒风席卷着整个城市,雪花在空中随风乱舞。
陆斯衍的父亲陆致群,在年?夜饭的餐桌上公然贬低Scarlett,夸再婚的妻子贤惠顾家,还夸私生子陆斯熠乖巧懂事,气得陆斯衍当场掀桌。
他一贯是如此风格,谁惹他不开?心了,那在座的各位就?都得不开?心。
但陆致n是一家之主,没有小的在老子面前掀桌的道理,陆斯衍被扇了两巴掌,踹出家门。
冬季的夜晚比夏季安静许多,大?雪落地无声,纷飞飘在他身上。
陆斯衍穿着件薄外套,沿着马路往前走,寒风刺骨,他漫无目的。八点多那会儿,手机响了响。他站在路灯旁,看?了眼?。
是温念予发过来的信息,一张很丰富的年?夜饭照片,看?着比他家那桌山珍海味有食欲多了。
也许是天冷,容易把人冻傻,陆斯衍发过去一句:【能去你家蹭饭么?】
温念予秒回:【不行!】
陆斯衍苦笑:【同?桌大?半年?,收留一晚都不成?】
-温念予:【收留?】
-温念予:【同?桌,你怎么了!】
-温念予:【该不会是被赶出家门了吧?】
-陆斯衍:【是】
-陆斯衍:【在桥洞里过除夕】
-温念予:【太可怜了!我出去找你!】
-陆斯衍:【等你】
半个小时后,温念予下了公交车,一路往前跑,在雪地里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
她穿着米白色的毛呢外套,围了条围巾,脚下也穿着棉靴,不算冷。但她知道陆斯衍肯定很冷,毕竟那人不爱穿厚衣服。
除夕夜晚,申城被大?雪涂抹成了单调的黑白两色,又被高挂起的红灯笼添了几分鲜艳。
温念予无暇顾及什么景色,只关心这大?雪夜的,同?桌会不会受冻挨饿。
跑到了大?桥跟前,温念予看?见陆斯衍一身黑衣,倚站在隧道尽头?。
灯光昏黄,空气凄静,他嘴里咬着棒棒糖棍子,朝她挑眉:“速度挺快。”
温念予小跑进去,“慢了我怕你饿死。”
陆斯衍身形高挑,肩宽腿长,只是站在那里,即使看?不清眉眼?,也散发着不可忽视的矜贵气质。
俩人拉进距离了,陆斯衍见温念予身上落了不少碎雪,额前碎发也凌乱:“跑过来的?”
温念予对他笑:“坐的公交,下公交了跑了一会儿,我怕菜冷了。”
“菜?”陆斯衍问。
温念予把包在大?衣里的保温饭盒提了出来,“你不是没吃饭么,我给你带了点。”
“……”陆斯衍:“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
温念予把饭盒递给陆斯衍,一脸求夸奖似的,又带着些撒娇:“这可是我家的年?夜饭哦,特别好?吃!我…家有人是餐馆大?厨的。”
不可否认,陆斯衍的情绪开?始翻涌,在家里闹的那点不愉快全散了,他眼?神也亮了些:“感?谢同?桌雪中送饭。”
温念予嘻嘻:“不客气。”
桥洞底下有条不宽不窄的长坎儿,俩人一同?坐下,温念予拿出饭盒,食物的香气飘散出来。
陆斯衍从小到大?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这会儿见着普通人家里的年?夜菜,食欲大?开?。
温念予知道他饿,也不跟他聊天了,就?端着菜碗给他夹。看?他吃完了,她收好?饭盒,又递过去一瓶可乐:“年?夜快乐水,同?桌,喝吧。”
陆斯衍扬起眼?梢,没想到温念予火急火燎地赶过来,准备的倒是不少。
他接了可乐,单手打开?:“你是会当同?桌的。”
温念予被夸了,毫不掩饰地开?心:“一般一般,全校第三。”
陆斯衍说:“我允许你全校第一。”
温念予鼓了鼓脸:“哦。”
他们对望着,昏黄的光晕打在两个人身上。桥洞墙上的侧影,似在接吻般亲密无间。
干坐了一会儿,温念予面露犹豫,考虑过后,从口袋里掏出来两根烟花棒,递给陆斯衍:“那个…要不要一起放烟花?”
第47章 白月光
并肩走到桥洞外, 寒冬的风刺痛脸颊,溜进温念予的衣领口里。
她把围巾给?了陆斯衍,那少爷今天不嫌弃围巾是粉色的了, 乖乖围在脖子上。
温念予笑他:“陆斯衍,我觉得, 其实你挺适合粉色的。”
鼻尖传来的少女香气不可忽视, 陆斯衍把下巴压低了些?,缩在围巾里, 淡淡说:“别扯。”
他心底其实是介意?粉色的, 但一想这是温念予的围巾, 算了, 粉色就?粉色吧。
温念予逗他:“建议你多穿粉色, 显年轻。”
陆斯衍斜眼瞪她, 不说话。温念予憋着笑,“真的,不仅显年轻, 还有点可爱。”
十分离谱,陆斯衍第一次听见可爱这个?词, 被人?用在他身?上。
挺无语的。
鬼使神差地,陆斯衍抬手捏住温念予的脸颊,威胁她:“你再说一遍?谁可爱?”
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让两个?人?皆是一愣,温念予被迫仰着脸看他,眨眨眼:“唔…”
皮肤上传来陌生的体温, 让她立刻就?认输了:“同桌,我开?玩笑的!”
指尖的触感温热滑腻, 惹得陆斯衍眼神飘忽。他很快就?放了手,滚动着喉结, 开?口时嗓音有些?哑:“温小予,以后不许说我可爱。”
“哦哦,”温念予揉了揉自己的脸,乖乖点头:“知道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几根烟花棒,递给?陆斯衍一根,“一点都不可爱的同桌,放个?新年烟花吧。”
陆斯衍随身?带着金属防风打火机,他偶尔会抽烟,几乎都是在跟陆致n顶嘴挨打之后。
他拆开?烟花棒的包装,点燃烟花的那一瞬,温念予主送把烟花棒凑过来,蹭他的火。
下一秒,焰火在雪花里狂妄燃起,肆意?绽放着。陆斯衍的脸色好了很多,跟被踹出门时两模两样。
他看温念予拿着两根烟花棒跑来跑去转圈圈,一脸傻乐样儿,禁不住笑她:“温小予,你是不是傻?”
温念予一个?笑脸凑到他眼前?,“陆斯衍,你才傻好不好,哪有人?放烟花拿着不动的?”
陆斯衍颔首装酷:“你同桌。”
“真没?意?思。”温念予又掏出来一根长长的银色烟花棒,递给?他:“你得像我这样甩一甩,火花有了形状,才漂亮。”
陆斯衍低眉:“什么形状?”
温念予鼓着脸看他:“我画的兔子,嘻嘻。”
陆斯衍哼笑一声?,带着嘲讽,“傻。”
他点燃烟火,没?想好画什么。
看向温念予,这会儿她手里的烟花棒,游动的弧度不像是在画兔子。
猜着,温念予还悄摸回头看他一眼。
还是猜不到她画的是什么,但陆斯衍突然想到要?画什么了。
一根烟花棒可以燃放十五秒,足够他们在火星释放的时候,在空中留下对方名字的痕迹。
也是那一天,陆斯衍把温念予送到公交站,温念予心头一热,问陆斯衍:“同桌,等高考完,我们读同一所大学怎么样?”
陆斯衍没?犹豫:“好。”
说完,他轻轻勾住温念予的右手小指,“拉钩了,不爽约。”
那是他们的第二年除夕,也是温念予过得最快乐的除夕。后来的每一年除夕夜,她都格外郁闷,再也没?有点过烟花棒。
-
光阴似箭,好景不长,在最不能疏忽大意?的高三?下学期,温念予的弟弟病情骤然加重?,住进了医院。
医生发话,如果一年内没?有合适的骨髓移植,温念尔的生命长度最多到第二年秋季。
这对温竹云母女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而长期的住院治疗,也让本就?不富裕的家里几乎被掏空了。
沈嘉绿知道沈弘扬把给?她留学的钱,投了一部分进医院之后,她不哭不闹,闷声?把家具全摔烂了,还剪烂了温念予不少衣服。
温念予自知理亏,相处中过分讨好沈嘉绿,但没?半点用。
沈嘉绿开?始频繁地抽烟,温念予知道她心里不舒服,便有了半工半读的打算,想着把沈弘扬的钱还回去。
而温竹云当晚拉着温念予进了房间,手搭着手地跟她谈了谈。其中意?思是让温念予休学去打工,帮家里渡过难关。
温念予心底酸涩,耷拉着脑袋:“我会去赚钱的,但是书也得继续读。”
从三?月底开?始,温念予经常缺课去兼职,陆斯衍问过她是不是家里出事儿了,她瞒得很好。
只是隐隐担心,陆斯衍成绩那么好,她成绩算是中上游,但如果一直这样持续到高考,分数肯定是比陆斯衍差远了的。
跟陆斯衍读同一所大学的约定,温念予心里没?底了。
经人?介绍,温念予找了份烧烤店的兼职,钱不少,但很累,大半个?月她就?感觉身?子快垮了。
事与愿违,这一次,温念予的秘密被很多人?知道了。
普通的周日,班长带着一群同学来吃烧烤,推开?门进来,不可思议地看见了温念予:“我的天,温念予?你怎么在这里啊?”
“额…”温念予端着盘子,干笑了下:“那个?…我在这里兼职。”
已经当面撞上了,也没?得她再逃避。
但看着熟悉的同学们,温念予忽然觉得,兼职并非那么羞于启齿,“最近有点缺钱,就?出来干点活儿。”
班长表现出几分尴尬,又刻意?藏好:“哦哦哦,原来是酱紫,你都没?告诉我们,还挺意?外的。”
温念予点头:“你们快进去吧,刚好有空位。”
“哦哦好!”班长给?了温念予一个?笑脸,带着同学们往里走。
他们陆续跟温念予擦肩而过,人?群最后,是沈嘉绿和陆斯衍。
陆斯衍扫她一眼,面上没?什么情绪,但眼神似乎要?把温念予洞穿。
温念予有点怂,对他讪笑:“嗨,同桌…你也来啦?”
陆斯衍沉着脸,没?理她。温念予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哪里又惹到他了。
一群人?坐下,开?始点菜,自然是温念予帮他们点。点菜过程挺尴尬的,再到上菜,吃完,都挺尴尬的。
毕竟都是玩得好的同学,他们没?法儿去不注意?温念予。陆斯衍坐在长桌角落里,整场没?怎么动嘴,他坐姿散漫,面无表情地看着温念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