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桢额角一跳:“那方才你要的谁?”
秦忘机眼珠转了一转, 故意道:“吟风,挽月楼的吟风哥哥。”
“有本事你再说一遍?”这一次宋桢是真的有些怒了。
他一咬牙根, 也不跟她啰嗦,从床上起来,就开始解自己的衣裳。
秦忘机吓得快要贴到墙上,不敢直视他,只敢小声问:“你、你又要做什么……”
听见这个“又”字, 宋桢毫不留情地哼笑一声,却没停下动作。
顷刻间他便将自己的上身剥了个干净。
“转过来, 看我。”
小姑娘缩在那, 生怕他又要发狂, 没哭已经很勇敢了,哪敢转过去看他?
宋桢沉着嗓子又重复了一遍。
秦忘机试探性地把余光投过去些, 心口突突地跳,目光很快又收了回去。
宋桢重重叹了口气,一字一顿沉声唤她的名字:“秦、忘、机。”
“转过来,听见没有?我要真想怎样,你躲得掉吗?”他强势地发号施令。
秦忘机也不扭捏了,索性把脸一转,直直往他身上看去。
她瞬间目瞪口呆了。
宋桢的身子她不是没见过,今日这样,她还是头一遭见。冷白的肩头横七竖八布满了一道道鲜红的指甲印,一直延伸到了他的胸线下方。紧窄的腰身两边,也挂着几条触目惊心的红痕。
可见抓他那人,用了多大力气。
目光所到他身上一处抓痕,她留下痕迹的旖旎瞬间便从脑中忽悠闪过。
她的心跳越来越快,两腮的红很快蔓延到耳垂,又迅速地向下延伸。
真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啊,她现在恨不得一头钻进被子里。
“还想狡辩吗?”宋桢目睹她的表情变化,气定神闲地伸出右手,将左边的衣襟拉到肩上,又伸出左手,把右边的衣襟拉好。
秦忘机仍是偏脸看着床里,嘟囔道:“我又没让你帮忙。”
宋桢不禁笑了:“你缠着我要第二回 的时候,怎么不似现在这样冷漠无情了?”
第二回 ?!
秦忘机重重地闭上了眼,愤恨自己,竟是如此没骨气。
“还骂我坏,我看你无情起来,我简直望尘莫及。”被利用了,还得不到一句夸赞,甚至连认可都没有,宋桢心里多少有些不乐意。
她很快平复好了羞耻的情绪,镇定地道:“明日我就去买个角先生回来。下次若再中了别人的算计,你若想帮我,用那个就好。”
宋桢额角连着太阳穴一跳:“那物怎堪与我相比?”
“不试试怎知。”秦忘机余光扫了他一眼,又看回床里,“至少它不会事后上门讨债,我需要的时候就出现,不用的时候一句废话都没有。哪天看不顺眼了,直接扔了也不会心疼。”
如此露骨的话被她说得如此坦然,宋桢一口气憋在胸口,一撩袍,坐在榻沿上,长臂一捞便将她揽进怀里。
凑到她耳边,压低嗓音质问她:“放肆。你有我还不够?”
“你贵为太子,我怎敢将你当器物使。”秦忘机无力挣扎也无心挣扎,只是眼睫低垂着,将他们之间这层关系的微妙之处挑破。
无须再多言,她提醒过多次,她很快就要嫁做人妇了。
即便有过温存时刻,那也如同尘埃野马,转瞬即逝。
宋桢何不明白她的意思?
但此刻能够相拥,已经大过一切。方才惊云已经顺利回来复命,称那个楚楚被他成功塞进了萧府。若是事情进展顺利,不久萧秦两家那纸婚约便也算不得数了。
即便是器物,用久了都会生出感情,何况他一腔冷血只为她一人而热?
半晌,秦忘机突然抬头,视线停在他的喉结上须臾,红着脸错开视线,把话题绕开。
“你方才去哪了?”
*
时间退回到半个时辰之前。
宋桢将秦忘机哄好,去前院便见惊云已经回府。于是便带着他这位武艺绝佳的冷面近卫径直去了挽月楼,一路来到吟风的雅间,直接推门而入。
吟风送走钱氏,正坐在那里抚琴,自娱自乐。
突然就看见有人闯了进来,先是一惊,抬头看清来人的脸,再度惊愕。
他见宋桢表情比白日里见到的还要严肃,便以为他是来找人。
一面从琴桌后饶出来,一面客气地问:“公子?您怎么又来了?这才半日,您夫人没来我这儿啊……”
宋桢冷冽的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不见旁人,才转头看向门口的惊云。惊云接到他的眼神示意,大步过来将房门带上,然后不声不响地守在了外头。
吟风见势不对,连忙扯出一抹笑,招呼宋桢去坐榻上聊。
宋桢冷着脸,亮出一支断成两截的金镶红宝石发簪。
吟风认得,那是周妈妈的。登时心道不妙。
“我问一句,你答一句。敢有半字虚言,”说到此处,宋桢森冷无情的目光突然从吟风脸上移到他身后那张古琴上,“你那张琴,如同我手中发簪。”
吟风一双眼顿时睁得老大,声音都有些发颤了:“小人知道,知道……”
“今日那女人,可是县令之妻钱氏?”
“是。”
“你跟她,是何关系?”
“其实没什么关系……”宋桢一个眼神射来,吟风立即打了个激灵,改口道,“她是我的恩客……”
“她还有别人吗?”
“没。”
一切都如宋桢所料。看来这个吟风对揪出庞九祥的把柄,很有利用价值。宋桢的目光在他身上又转了两圈,突然停在他指节修长的手上。
少顷伸手
握住他的右腕,轻易便将他的手拉到两人视线中间。
吟风浑身的肌肉都僵着,脸也一样,因为恐惧,一张俊秀的脸此时竟前所未有的难看。
“你、你要做什么?”他吓得声音都变难听了。
宋桢勾着唇角,却没直接回答。
一掀眼皮的时间,只听嘎嘣一声,吟风便开始惨叫。
他皱着脸,将手抽回去,分明只断了一根小拇指,他却用左手用力地托着右腕,好似整个手都废了似的。
“若将事情办妥,你的手便能恢复原样。若你敢耍花样,我不但要毁了你的琴,还要挑断你手指上的每一根筋脉,让你此生都无法再弹琴。”
吟风下半辈子就指望这双弹琴的手过活了,登时吓得嘴唇都开始发颤。
宋桢又道:“除了你的手,你在挽月楼赚到的银子,一分也别想拿到。搞不好,你还会因为涉罪坐牢。若你老实配合我,到时候我会将你从中摘干净,让你余生无忧。”
听到此处,吟风瞬间确定了,眼前这个眉宇不凡的男人根本就不是普通人。
这些年,钱氏背地里干的那些营生,他并非不知。他借着钱氏,赚来那些黑心钱,也曾让他夙夜难寐。
这番威逼利诱下来,吟风哪敢说一个“不”字?即便宋桢还未提出究竟要他做什么。
“给我弄来钱氏的账本。”见他决心坚定后,宋桢才说出要他去办的事情。
一听是这事,吟风瞬间抽了下嘴角。
“那么多账本,你让我去拿,没个一年半载,实属难办。”
原来钱氏的账本都锁在县衙后院,庞九祥书房的密室中。吟风无意中进去过一次,是钱氏趁庞九祥不在,将他带进去,两人勾缠之际,庞九祥回来了,钱氏情急之下就把他锁在了那密室中,一锁就是三天。
为了不被庞九祥发现,钱氏三天连口水都没给他送,好在庞九祥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经过那回,吟风便患上了幽闭症,钱氏也再没把他往家里带过。
“她不可能把账本带到挽月楼的,要想拿到账本,必须亲自进密室。”最后,吟风这般总结道。
宋桢将过去这半个时辰发生的一切说完,把秦忘机又往怀里抱了抱。
“这边的案子一结,我们便能回京了。”
回去之后,想来过不了几日,萧家那边一有动静,秦忘机身上的婚约便能废除。等他再攒些政绩,收获更多的朝堂支持,等时机一成熟,他便会向秦廉表明对秦忘机的求娶之意。
然而秦忘机却不知道他又在算计什么。她与宋桢再一次越了雷池,尽管是因为她中了药逼不得已,可她对萧行一的愧疚悄无声息又平添了几分。
然而宋桢却是为了解救自己。他“舍身相救”,不但出了力,还落下一身的伤。从一条条血淋淋的伤痕,便知此番那情.药的药效有多猛烈。
感激,羞赧,除了这些,她突然生出些莫名的感慨来。
将来与表兄成婚后,时过境迁,她闲庭信步之时,是否会想起与宋桢之间这些隐秘的往事?
她的面色随着心境而变,都被宋桢准确无误地捕捉。
他的心境又何尝未曾变过?被她利用,欺骗,他痛恨过,分明想报复却又优柔寡断过。眼看她与别人定下婚约,他彻底死心过。
他曾想过,要用秦氏父子的仕途要挟她,让她身为人.妻却被迫沦为他的情妇,让那个草包即使娶了她却无法得到她。他甚至还想过,要堂而皇之地在她的丈夫面前与她苟且,让她受尽厌弃,让她痛恨自己的选择。
可他终究做不到那般心狠。
他要她,他要名正言顺地要她,他要她的朝朝暮暮。
想到此处,他搂着她的手臂不由得箍得更紧。
秦忘机在他怀中抬眸,便见他眸色晦暗,目光锁着她的足尖。淡粉色珠圆玉润的脚趾,仿佛被羽毛拂过一般,忽地并紧,像日落时分悄悄合拢的花瓣。
“吃过饭了?”宋桢突然问。
秦忘机摇摇头,嗓音慵懒:“你也没吃吧?传膳吧,正好一起。”
正要从他怀里起身,就被他按了回去。
宋桢粘着她腰身的大手暗暗发力,眼神也更加幽深起来,唇角几不可察地一翘:“自然是要一起。”语罢,长臂一伸,挑开帐钩,销丝床帐如七彩瀑布般倾泻而下。
帐子里头惊呼乍起:“不是要吃饭吗?”
“嗯。”
“放开我!”秦忘机撑着他的肩,偏开微红的脸,“我没力气了……”
宋桢凝着她粉红的脸上白白的绒毛,稍稍倾身,冲着她的耳窝,极有耐心地哄劝:“不用你动。”
第39章
见她闭上了眼, 脸更红了,宋桢便伸手到她后颈,去解亵衣的丝带。
秦忘机微微蹙起了眉, 央求道:“别……”
“怎么,只许你用我?”宋桢顿住。
这自然说到了秦忘机理亏的地方。人家解了她燃眉之急,还落了一身伤。她一时噎住,想了想只好本着还人情债的原则,悻悻地道:“只许这一次……”
以后再也不贪嘴去尝来历不明的东西了!
宋桢凝着她渐渐泛红的耳后, 发际线边缘有几缕细细的碎发卷曲着,甚是可爱, 他低头吻了上去。
“就依你。”
*
为了摸出萧行一的硬伤, 宋桢一早派人扮作杂役奴仆混入了萧府,所以惊云将楚楚塞入萧家并未费多少力气。
因为有人特别“照顾”,她直接成了萧行一院里的人。
见她姿色不俗, 萧行一院中其他几个一直期盼能够攀上金枝的旧人没少难为她,直接把所有脏活粗活都派给她一个人去做。
这些磋磨, 楚楚都忍下了。可她越是忍气吞声,那些婢女越是要欺负她。
这日她在院中修剪花枝,一个婢子从她边上走过时,故意撞了她一下,她失足跌到了地上, 手中剪子擦着她的左腕插入土里。
她腕上很快见了血,那婢子却傲然哼了声, 若无其事走了。
自从楚楚入府不久, 少爷院里来了个能干乖巧的新人, 便像风似的吹进了萧行一的娘龚丽兰耳朵里。期初她并未放在心上,直到那风月吹越大, 这日她便来了兴头,想要看看那位楚楚姑娘的庐山真面目。
一进院,便见楚楚被人欺负的这一幕。
亲眼目睹了楚楚的柔顺脾气,龚丽兰更是被她的容貌惊艳,只觉得日后秦忘机有了身孕,这姑娘一定能派上用场。
比那些个咋咋呼呼心眼子贼多的小蹄子强多了。
当场便当着所有婢女的面,让撞倒楚楚的那个婢女跪下赔罪,并且让身边的嬷嬷给了她十个响亮的巴掌。
这顿杀鸡儆猴很是有用,直到萧行一回府,楚楚都没再受过欺负,住的地方也从几人合住的偏院搬到了萧行一的主院,一人独占一间厢房。
自此,楚楚成了能够贴身伺候萧家少爷的第一人。
那日在石板街,瞥见秦忘机小鸟依人般依偎在宋桢怀里,萧行一的心里头就像是被人砸进一根粗大的楔子,钻心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