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倒是贴心,可毕竟是男人,身边从未有过女子,也从不让婢女服侍,做起这些事情,终究笨手笨脚了些。
“年年,下次上值时,早起一些,别那么急,连小衣都系成死结了。”
她这话,算是调笑,也算是提醒。
秦忘机耳根一热,嗫喏着回道:“我下次一定不贪睡了……”
难怪宋桢有时候那么粗暴,老是撕扯她的小衣。原来他一着急,把结弄死了,只能扯了。
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有些事情却做得不尽如人意。比如种花,比如不太会穿衣服,还特别爱给她“帮忙”。
还挺……可爱的。
这般想着,秦忘机的唇角不自觉又翘了起来。
林疏疏早给她系好了小衣,看着她眉眼带笑的样子,便知道,这段时日,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
年年跟殿下在一处,显然十分开心。
*
沁园的日子无比闲适,在杀机暗藏的东宫,在朝堂那些明枪暗箭的对比之下,这里简直是一座世外桃源。
秦忘机在宋桢建筑起来的这座园子里,不经风不见雨,只有岁月静好。
然而关于《女令》,宋桢却在朝堂上遭遇上了一些挫折。
他找到了一些徐磊纵容自己儿子徐睿强抢民女,欺行霸市的证据,让言官在朝堂上弹劾,结果徐磊直接大言不惭地说,他儿子并未强抢,那女子是一名雏妓,徐睿怜惜她,将其赎回家,养在院中,是对她莫大的恩惠。
这一次,宋桢没有选择引而不发。他勇敢地站了出来,指责徐磊,不顾女子的意愿,将其买回家,任由徐睿一个人□□,难道不是为非作歹吗?
满朝哗然。
就在所有人以为宋桢要取得胜利的时候,皇帝宋瞻发话了。
“强.暴罪的处罚,的确过于严重了,改为下狱三年。除了这一条,其余的修正条例,依照方才诸位的辩论,朕觉得,都准予通过。众爱卿,意下如何?”
皇帝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满朝文武都明白了利害,瞬间噤口不言。
“父皇……”
宋瞻顿时龙颜不悦,冷冷刺了宋桢一眼。
二十多年的冷漠对待,宋桢知道,自己这位父皇容不得别人,特别是自己的儿子对他的权威有一丝丝的挑衅。
他不甘心。
想到秦忘机知道这个消息后失落的表情,他就难受,可奈何如今自己能力不足,在父皇面前人微言轻。
自钱塘一行帮助宋桢斩获功名之后,蔺汝贞便生了一场风寒,他奏请皇上命他回老家清凉山养病。
虽然心有不忍,宋桢还是连夜发飞鸽传书,请蔺汝贞出山。
朝堂不顺,派去找楚楚的人也未曾带来好消息。
除了这些事情,和日常要处理的政务,这些时日,更有一件要紧的事情,需要宋桢的总览,那便是庆祝秦忘机生辰的一应事宜。
所以这些时日,他几乎没有闲暇的时刻。
可是想起那日,她说想让自己变成拇指般大,好让她随身带着,后来他处理完政务,只要未曾超过三更,他都会深夜出宫,潜入侯府,搂着她,与她共眠。
期初她还半睡半醒地催他走,后来咕哝一句“怎么又来了”,然后就滚进他怀里。
若时间充裕,也有动情时刻。
只是那对镯子,他又试了几次,除了欢好时,她偶尔会戴着,事后就取下,无论如何她就是不肯收下。
宋桢无奈,然而除了依着她,也别无办法。
至少那时候,她是情愿的,比起从前那样抗拒他,这不是已经足够令他高兴了吗?
转眼六月二十五。
期盼了许久的日子,明日要到了。
夜里,宋桢飞速处理完一切事务,已是四更。
虽然疲惫不堪,可他还是因为兴奋,而睡不着觉。
来了侯府,秦忘机还安静地躺着。
大概在做什么梦,嘴里还咕哝着梦话。
宋桢轻手轻脚地走近,隔着床帐看着里头动人的背影,毫不克制地任由唇角牵出一个深长的弧度。
床帐上的雏鸟静静地停在帐子上,仿佛是他们之间的信使,这段隐秘的感情,只有它们从头见证。
宋桢小心地褪去外袍,撩开床帐,无声无息地上了床。
秦忘机闭着眼,但宋桢看到她的眼球动了一下。
她十分自然地伸出手臂,探过来,摸出是熟悉的男仆,睡梦中唇角轻轻牵了一下,然后朝他怀里拱了拱。
钻进他怀里之后,她的动作便又静止了,从头到尾,她都不曾睁眼。
宋桢搂着她,低头在她额上轻吻了一下。
他盯着她,憧憬着今夜,期待着那个答案,许久,许久。
可也不是铁打的身子,连日的疲累,怀里又搂着让他无比安心和信赖的人,周围都是她身上的甜美气息,耳边是她轻缓的呼吸声,纵使知道天不亮他就要走,脑子里绷着一根弦提醒着自己,可他还是睡了过去。
叫醒他的是一声惊叫。
“啊!”
芙蓉在外头唤了好几声,见小姐一直不醒,唯恐小姐误了上值的时辰,只好进屋去喊小姐。
撩开床帐,便见小姐和殿下躺在床上。
虽然早知道小姐有个情郎,可乍一看见这样一幕,她还是猝不及防惊呼出声。
在她飞速放下床帐,捂上嘴准备逃走的时候,帐中响起男人极具威严的嗓音。
“站住。”
第71章
连日的疲累, 让宋桢一直未能好眠。而深爱之人的气息,是最好的安神香。
鼻端的淡香,怀中的温软, 是他渴慕已久,唯一的贪恋。
一朝不慎,他就这么沉沉地睡了过去。
所以才给了芙蓉发现的机会。
芙蓉听见他的命令,立即被钉在了原地,连头都不敢回。
“殿、殿下, 恕、恕罪,奴婢, 奴婢, 奴婢什么也没看见……”
“知道就好。”
空气仿佛都结了冰。
芙蓉听见身后再没有其他动静,可宋桢不下令,她还是不敢擅离。
秦忘机朦胧中听见宋桢的声音跟往日不太一样, 冰冷得有些吓人,她猝然惊醒, 睁眼便见男人就在身边,却不像以往那样拥着她,而是坐在榻上,表情严肃,揉着眉心。
她仰头, 正要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便听见芙蓉颤抖着的声音从帐外传来:“殿下, 奴婢可以走了吗?”
芙蓉?!她何时进来的?
那她跟宋桢的事情, 她岂不是也知道了!
秦忘机顿时羞得攥紧了身下的被褥,
结果却扯到了宋桢的里衣。
宋桢察觉到人醒了,停止捏眉心的动作, 回头朝她看了一眼,微不可察地牵了牵唇。
秦忘机顿时更羞了,烫着脸往他身边缩了缩,不发出一丝动静,想让芙蓉以为她并未醒来。
男人看出她的小心思,伸手安抚般地捏了捏她的手。
斜睨着帐外:“胆敢声张半个字出去,孤拔了你的舌头。”
冷冽的嗓音像利刃一样,芙蓉顿时觉得舌头已经开始疼了,赶紧捂住嘴,连话都不敢回,快步跑出房门。
宋桢重新躺回榻上,在秦忘机朝他拱过来的时候,扬起下颌,把她的头按进了自己的胸口,然后从后面轻柔地摩挲着她的长发。
“别怕,一切有我。”
他低磁的声音带起胸口一阵震动,与他的心跳一般强壮有力,秦忘机躲在他怀里,莫名有些安心。
仔细想想,她好像也无所畏惧。
她都快双十年纪了,若是爹娘知道他们的事情,应该不会过多苛责她吧?
只是,她被宋桓抛弃过一次,结果又跟他的亲哥纠缠,父亲恐怕又要失望了。
毕竟当年,父亲曾严厉反对过她与宋桓。长这么大,那是父亲第一次对她那么严厉。
宋桢安抚了秦忘机一阵,便起身准备下床穿衣。
秦忘机却紧紧抓着他的衣襟。
“还怕?”男人问。
秦忘机咬着唇,轻轻点头。
跟他在一起,原来她顶着如此大的心理压力,宋桢突然觉得自己那般渴望公开这段关系,是那样的自私。
“别怕,无论发生什么,我绝不会让你受到一丝委屈。”
他的语气是那样郑重,秦忘机不禁睁大眼,朝他看去,望进他深渊一般的双眸,她像从前很多时候一样,并未读懂他的深意。
若她从未经历过退婚,没有尝过被人抛弃的苦楚,她或许会相信他的话。
然而,她非常清醒。
她开始思考一个问题,这段隐藏在地下的关系,这种偷偷摸摸却不用负责的刺激,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是否该让它结束了?
“在想什么?”男人见她出神,轻轻掐了下她腰窝的软肉。
一阵酥痒传遍全身,秦忘机抖了一下,攀着他的双肩,往他怀中缩得更紧。
有些事情,好似成了习惯,如今再改,还来得及吗?
若和宋桢就这般断了,自己会舍得吗?
宋桢也不纠结她的回答,知道她正处在心乱的时候。一切,尽在今晚。
他凝着她白皙的脸颊,片刻,勾着唇角,凑过去亲了一口要走。
可是秦忘机却紧紧抱住了他的脖子,看看他凸起的喉结,还有他唇边冒出的星星点点的青茬,悄悄红了脸。
好痒,好熟悉,是阔别多日的感觉。
她舍不得他走。
宋桢看出她的小心思,唇角的笑意加深,又倾下身来。
捧着她的脸蛋,覆上她的樱唇,给她了一个绵长的深吻,将她吻得目眩神迷,感觉到她满足地松开了他的脖子少许,才慢慢松开了她。
擦掉她唇边的水渍,顺势轻轻拍了拍她粉扑扑的脸蛋。
“我回去等你。”
说完,深深打量了她一眼,起身,快速穿好衣裳离开。
对于秦忘机这个当事人来说,想起今日是自己的生辰,还是因为芙蓉端过来的那碗长寿面。
恍恍惚惚除了觉得自己又长了一岁,倒也没有特别的兴奋和激动,只是临上值前,到爹娘房中,跪谢了爹娘的养育之恩。
一整日,在沁园都无事发生。
午膳,宋桢也没来。
秦忘机想起当年和宋桓在一起,那个难忘的生辰。
那时她满心期待能够收到他的生辰礼,结果他将她送回家之后,她坐在院里,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子正,都未曾收到一个看上去像礼物的东西。
后来她躺在床上失眠,却仍觉得宋桓在给她偷偷准备着惊喜。
倒也不是她没来由地生了期待,而是他生辰那日,收下她的礼物后,他曾许诺,一定会给她一份最难忘的生辰礼。
确实难忘,难忘到如今四年过去了,她仍记得第二日,他见到自己,那种浑然不觉的淡定。
对于宋桢,她有一丝丝的期待。可是,她不断地提醒自己,千万不要期待,否则失望的时候会痛彻心扉。
不知为何,这一天她过得特别难受,这是自她来东宫,过得最漫长的一日。
下值路上,好姐妹也提都不提自己生辰的事情,只是跟她闲聊。
直到马车在侯府门前停下。
林疏疏跟她一道下了马车,还说要进屋来看看伯母。
秦忘机有些不明所以,但是母亲也喜欢林疏疏,好姐妹这个请求,她自当是满足的。
林疏疏竟然还带着流芳阁新出的最高级的一整套润肤膏子!
听说价值五千两银子!
秦忘机也是领着林疏疏到了母亲房里,听到母亲说出这个数字时,才知道这个流芳阁和这套膏子有多么昂贵的。
她顿时以为这套膏子是林疏疏的母亲托她送给自己母亲的,因为林疏疏从哪里来这么多钱?
然而事实好像并不是她想的这样。
“伯母,今日是年年的生辰,疏疏替她给您道一句辛苦。”
“哎呀,傻孩子,跟伯母客气什么。”刘玉柔看着那些精致的瓶子,笑得合不拢嘴。
“伯母,今日我能不能约年年去我家玩啊?”
刘玉柔疑惑地点了自己女儿一眼,又看向林疏疏:“当然可以啊,别说她过生辰了,就算平时你邀她去你家,伯母高兴还来不及呢!”
林疏疏顿时笑了,看了秦忘机一眼,又试探性地看向刘玉柔。
“今晚我想留年年在我家过夜,”她抓起刘玉柔的胳膊轻轻地晃着,一个劲儿撒娇,“我们好姐妹好久都没睡一张床榻了。”
刘玉柔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不过很快她又继续笑了起来。
“行,没问题,你们自己掌握好分寸,可别去街上胡混,更不要醉了酒。”
于是一番恳切的保证后,林疏疏兴高采烈地拉着秦忘机的手,冲出了府门。
重新回到马车上,秦忘机再也遏制不住好奇。
“那膏子,你替谁送的?”
林疏疏却神秘兮兮的,任凭她如何追问,只是笑着,却不回答她的问题。
马车停在了京城最繁华的花楼扶风楼前。
下车后,秦忘机被林疏疏一把拉住,径直就往扶风楼大门里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