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割了他的舌头、断掉他的手指?
这么可怕的事情为何从萧长霆口中说出来如此的轻描淡写?
若是有朝一日,萧长霆发现自己诓骗了他,是否也会那般对待自己?
但凡细想,谢琉霜只觉得惊若寒蝉。
夜色沉沉,清冷的风拂面而来,她感到浑身冰冷刺骨,如坠冰窟。
或许是见谢琉霜面色流露出异样,萧长霆很快觉察到不对,沉声说道:“萧卫此人即便是死,亦是死不足惜,更不必说当初他曾那般对你!窈窈,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希望你的心里能够好受一些。”
此话落下,谢琉霜心底弥漫上一抹苦涩的笑意。
大殿之中,她确实因为萧卫在大庭广众之下颜面扫地而感到快慰,不过她从未想过要割了他的舌头、断掉他的手指。
谢琉霜感念萧长霆所做的一切,却又被他如此冷血的手段骇到不能自已。
想到这里,谢琉霜深深吸了口气,郑重道了声谢:“多谢陛下为我出气。”
不论如何,萧长霆此举都是帮她出气,于情于理,她都应当道谢。
终于听到谢琉霜的这句话,萧长霆瞬间觉得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毫不犹豫接着说道:“若是你觉得这样对萧卫的惩罚太轻,你还可以告诉我,或者说你想要怎么做都可以!”
谢琉霜听后,竟是从心底升起一股对萧卫的无尽同情。
听着萧长霆这句话,似乎把萧卫当成羊毛恶狠狠薅上一把,可真够惨的!
不过萧卫此人完全不值得同情。
想清楚这些,谢琉霜开口道:“陛下做到这些就够了,当年恩恩怨怨已了,只盼他今后莫要再来招惹我。”
被这么折磨一顿,萧卫自然是将谢琉霜当成菩萨一般敬着。
萧长霆好不容易见到谢琉霜,除了希望通过惩戒萧卫让谢琉霜高兴一些外,还希望能和她好好相处一段时间。
他眼皮一掀,身侧的奕怀就已心领神会递上一方食盒,待打开,里面装满的正是精致扑鼻的糕点,若是仔细一看,谢琉霜便会发现这些糕点和先前在马车上尝过的别无二致。
奕怀笑着对她说道:“夫人,这些都是陛下特意嘱咐御膳房的人做的吃食,刚刚出炉还是热乎的,您且尝尝?”
奕怀深知,每一次见到谢琉霜以后,萧长霆总会比平日多上一丝笑意,一想到二人之间的各种坎坷,便忍不住想为自家的主子多说几句好话。
“先前陛下说这些点心都是夫人爱吃的,想着今日夫人难得入宫一趟,一大早就吩咐御膳房的人切莫忘了此事。陛下这番心意真真切切,还望夫人赏个脸吧?”
听了奕怀的话,谢琉霜将视线重新落在糕点上,这才惊讶发现这些糕点的样式确实和自己在马车上吃过的相似。
未曾想,仅是吃过那么一次就被萧长霆记住自己的口味,想来他还是用了心的。
萧长霆并未打断奕怀的话,显然也是希望谢琉霜明白自己的一片心意。
只是他并不知道的是,谢琉霜只想赶紧摆脱他,重新回到殿中。
抬手拿起一片糕点放入口中咀嚼,咽下后谢琉霜行了一礼,低声道:“多谢陛下的糕点,臣妇已经尝过,不知陛下可否放我离开?”
萧长霆面上的期待和喜色因为她的这句话破碎片刻,半晌,声音才传了过来,心底怀揣着点点忐忑:“这些可是不喜欢?”
他分明记得那回在马车中,她吃过好几块,应当喜欢才是!
谢琉霜勾唇回答:“先前在大殿之上,我已吃饱,这些糕点只能用一块,再多可就吃不下……”
这句话自然是她另外找的借口,萧长霆抿唇,心底似是盛满夜色落下的一片霜雪。
大殿之中,她的夫君温亭书亲自为她剥蟹,她自然吃得欢畅。
如今,只是一碟小小的糕点,才吃了一小块就吃不下,萧长霆怎么会信这般拙劣的借口?
他眼底的寒霜愈发凝重,尤其一想到他们二人相视一笑的默契和温馨画面,心底的酸涩更是止不住冒了出来。
偏偏这时,温亭书迟迟未曾见到谢琉霜归来心生担忧,他从殿中走出,一身温润如玉的气质在莹莹月色下显得格外醒目。
他站在长廊中寻找谢琉霜的身影,谢琉霜第一眼就看到他,正想要抬步过去的时候,倏然腰间被人用大掌禁锢着。与此同时,樱桃小口也被人捂住,天旋地转间,竟是被人扣在距离长廊不远的一棵大树后。
这棵大树枝繁叶茂,遮天蔽日,尤其在这样的夜晚,拉长的树影将两人的身影彻底笼罩进黑暗中,严严实实,不被察觉半分。
谢琉霜被萧长霆搂在怀中,根本动弹不得。
她眼睁睁望着温亭书朝着这边的方向缓缓踱步,目光四处搜寻,显然对她很是担忧。
最惊愕的是,就连照眠和奕怀二人也不见了踪影,要说这一切不是萧长霆故意设计好的,谢琉霜根本不会相信!
身后之人下颌枕在她瘦削的肩膀,呼吸声喷洒而出,温热的气息拂过白皙如玉的后颈,几乎叫人浑身发麻。
男人喑哑的声音随即落下:“乖,别动,若是这一幕被你这位好夫君发现的话,你说会怎么样?”
原本试图挣扎的谢琉霜瞬间停止了动作。
见她终于变得安分乖巧,萧长霆隐没进夜色的面容渐渐变得晦暗不明。
他轻哂一笑,声音鬼魅可怖令人头皮发麻,低低的声音如同絮语一点点钻进耳中,由不得谢琉霜不听。
“你可知先前他给你剥蟹,你们二人相视一笑的画面多令我嫉妒!窈窈,我多么希望当时坐在你身侧的人是我,而不是他!”
“是他将你从我的身边夺走,若是没有他,我们早在一起,也不至于走到今日这样的地步,你是爱我的对吗?”
或许压抑太久,亦或是谢琉霜多日来对他的冷漠和她对温亭书的默契温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一刻,萧长霆的心终于如针扎一般,渐渐失控。
他的呼吸由下往上,渐渐落在如玉的小巧耳垂上,当他往上面落下轻轻一吻的时候,谢琉霜的身子骤然僵住,面色更是大变。
她使出浑身的力气要去掰萧长霆的手,可他的力气真的太大,她根本掰不动!
接二连三的啜吻落下,裹挟着男子粗重的呼吸声,她被萧长霆翻转了身子,后背靠在冷冰冰粗粝的大树边上,炙热的吻循着她的唇落下。
她被迫承受着来自萧长霆无尽的吻。
他头一次接吻,根本不得章法,好几次磕碰到牙齿。
谢琉霜躲闪不及,被他重新捕捉回来。
待到他再一次滚烫的吻落下,口中的刺痛瞬间令萧长霆放开谢琉霜。
谢琉霜终于重新获得空气和自由,她毫不犹豫转身便逃,还未跑开一步,又被萧长霆扣住手腕抓了回来。
他的唇角被咬破一道口子,渗出点点血迹,他勾唇舔了舔,眼底翻涌着万千怒火:“你竟敢咬我?”
话音落下,猝不及防的巴掌随着风“啪”的一声重重落在他的侧脸。
第30章 花瓣
这一巴掌, 谢琉霜用尽全力,顷刻间,萧长霆的脸颊已然浮现一个通红的巴掌印。
他用舌尖抵了抵内壁, 眼神肆意狠戾,夹杂着残酷的冷光。
夜穹之上, 清风将乌云吹散开去,露出一截皎洁剔透的月光。
如今正值春光时分, 温度也不似隆冬时刻那般冰冷。
可当谢琉霜扇完那一巴掌,面前沐浴着月光的男人身着一袭墨色锦袍, 五官棱角分明,光线在他高挺的鼻梁劈开, 一分为二, 半明半暗,深邃目光中流露出的森寒之意令她整个人身子发颤不已。
“很好。”他的眉眼沉凝,汇聚着一团挣脱不开的浓稠墨云,声音在寂冷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可怖, “窈窈, 你是第一个敢这么打我的。”
若不是因为谢琉霜是他喜欢的女子,但凡谁敢这么对他动手, 恐怕早就人头落地, 去到阴曹地府见阎王爷了。
此刻的谢琉霜后背紧紧靠在树干上,面前是萧长霆这头豺狼, 他健硕有力的手臂将两旁去路堵住。
最糟糕的是, 在长廊中寻找谢琉霜的温亭书并未离去, 接连找了好一会儿都未曾发现她的身影后, 向来温润清和的眸中盛满浓浓的担忧之意。
萧长霆和谢琉霜两人所在的地方是一片隐蔽的树丛, 枝繁叶茂的树丛将他们的身影遮挡, 从他们两人的方向正好可以看到温亭书,而温亭书却不易发现他们二人。
谢琉霜凝着他脸侧的那一道通红指印,心底又是忐忑又是怒意,早知如此,她今日就算是在家装病也不应该入宫!
她不愿被温亭书发现,因此紧紧闭上唇,然而方才的那一巴掌着实太过大声,在这阒静的夜中就像是一道惊雷入耳,立刻引起温亭书的警觉。
“窈窈,是你吗?”
温亭书一边说着,一边迈开步子朝着二人的方向走去。
一时间,谢琉霜心底警铃大作,若是真要被温亭书发现,她先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可就白费了!
但凡任何一位男子觉察到这样的事情,谁会不生气?恐怕气到头上根本不会在乎面前之人的身份从而做出冲动的事情。
最重要的还有一点,谢琉霜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事情影响到温亭书,她之前努力了那么久,不就是想要在不惊动任何人的前提下解决这件事情么!
离她最近的正是萧长霆,他俯视着面前女子骤然苍白的脸色,更没错过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惊惶失色,低低哂笑:“方才打我的时候不是很有胆子么?怎么才一会儿功夫就变成这副模样?还是说你笃定了我不会对你怎么样,只是在担心温亭书发现我们两人的事情?”
萧长霆字字句句戳破她的心思,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耳畔,喷洒在如玉精致的耳垂上,叫她心底的思绪颤动得更为厉害。
直到温亭书的身影停在最外面的一层树丛前,轻声开口问道:“窈窈,你在那里吗?”
他的声音朗润如溪涧潺潺流水碰撞碎石,清越明晰。
随后,他伸出修长的指尖缓缓拨开那片树丛。
霎那,谢琉霜的心脏骤然提到嗓子眼,这里根本无处可躲!
就在此时,倏然面前落下一片无边的黑暗,竟是萧长霆再次倾身而上扣住她的手腕,噙住她的唇。
不同于方才那一次那般激烈,这一回他倒是温柔许多,并未欺入齿关,反倒在外边徘徊。
“好窈窈,你这是在躲什么?若是再这般躲着,我可不保证帮你瞒着你那位好夫君。”
他的话语间或夹杂着接连不断的啜吻,即便谢琉霜极力躲闪,还是避无可避。
直到“唰啦”拂开树枝的声音落在耳畔,刹那间,谢琉霜身子一僵,失魂片刻,趁着这个契机萧长霆长驱直入,几乎要将她所有的呼吸尽数夺走。
宽大的衣袖遮挡住二人的接吻,萧长霆侧着身子将娇弱的谢琉霜整个人搂在怀中,从温亭书的视角看去,根本看不出来分毫。
“你、你们——”
温亭书一看到眼前这幕,自然什么都明白过来,与此同时更是在心头大为吃惊,也不知道这两人到底是谁,胆子还真是够大的,竟然敢在皇宫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不再犹豫,转身欲要离去,谢琉霜也在心头稍稍松了口气,谁知萧长霆此人却幽然出声。
“孤记得你,你是英国公的第三子。”
萧长霆的手搂在女子的腰肢,将她整个人娇柔的身子紧贴自己的胸膛,宽大衣袖之下,竟是未能窥见那位女子的一分一毫。
温亭书原本并未认出面前这个男人居然是当今陛下!
温亭书自认他在朝中众多青年才俊中并不突出,也不知为何萧长霆会认得自己。
此番疑惑在心底过了一遍,眼下情况也容不得他细究,而是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正色道:“臣温亭书拜见陛下。”
萧长霆没有开口让他起身,他就只能一直维持着躬身的姿势。
萧长霆唇角轻勾,感受着怀中谢琉霜的身子发颤得愈发厉害,索性也不再逗弄她,抬手一挥:“退下。”
他好不容易有了和谢琉霜相处的机会,自然也不想让温亭书在这里碍眼。
温亭书告辞,离开之时,余光轻轻划过,只见这棵树后竟是一片紫色的藤萝花,一阵清风吹过,送来藤萝花的淡淡清香。
一片花瓣被吹落枝头,最后轻飘飘从萧长霆的侧脸划过。
温亭书凝了凝那片飞舞的紫色花瓣,等看到萧长霆脸颊的五指印后,瞳孔一缩,将所有的思绪尽数藏在心底。
温亭书一离开,谢琉霜也没什么好担忧的,直接从萧长霆的怀中挣脱出来。
见到她这副对自己避如蛇蝎的举动,萧长霆的心底很不是滋味,眼眸幽暗了几分:“那个温亭书就这么好?竟值得你这般待他?你若是愿意答应同我在一起,我坐拥四海,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谢琉霜哪能看不出来他的不甘心,她沉声道:“陛下可是忘了你的约定?”
萧长霆怔住:“什么约定?”
谢琉霜回答:“那日在京郊外的别庄里,陛下写下的契书中表明绝对不会对我有越轨之举,今日此番,陛下岂不是破了那份契书?既然陛下率先打破这份赌约,琉霜只求陛下愿赌服输。”
至于强吻她的事情,一个帝王想要一个女人还怕没有办法?谢琉霜就当作自己被一只狗啃了,难不成人还要跟一条狗计较?
她的话一落下,萧长霆的眼眸倏然变得更为深沉,藏着不易觉察的冷光,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这就是你的打算吧?让我想想看,这已经是你第二次提出这样的事,谢琉霜,你莫不是真的以为我拿你没有办法?”
萧长霆的这句话似笑非笑,实则更像是飓风来临之前的前奏,蓄满无尽风雨,亟待一个引子将其点燃。
“若是你当真打算要这么清算的话也可以,不妨想想方才的那一巴掌还有我帮你在温亭书面前隐瞒了你的身份,你且说说,单单就这两件事情,你又要怎么说?”
萧长霆眼中满含戏谑之意,凝着谢琉霜。
谢琉霜只觉心头仿佛踩在刀尖之上,步步惊心,半晌,她试探开口:“多谢陛下?”
“呵——”萧长霆目光幽幽,“你可知方才你那一巴掌就足够你们抄家的了。”
此话落地,谢琉霜面色一白。
萧长霆目露不忍,最后还是在心底低低叹息了声:罢了罢了,总归她失去了以前的那段记忆,又在温亭书身边受他蛊惑三年,心里所有的想法总是向着温亭书的。和一个失去记忆的人计较,反倒显得他太过刻薄,更何况,以前的那段往事叫谢琉霜承受太多苦楚,如今他自然是要好好待她的。
想到这里,萧长霆低声说道:“窈窈,今日你我皆有过错,此事就此翻篇,只是你不得再说赌约作罢的事情,不论如何,还有十日时间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