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谢琉霜抬起纤纤玉指就要去触碰自己的脸。
许氏恢复往日的神色,将眼中的点点流光尽数掩下,漫声道:“我只是觉得,三弟对你可真好。分明都在家中,却还是这般不放心。”
许氏的言语之中流露出点点艳羡,谢琉霜却漫不经心回道:“大嫂何必说我呢?大哥对大嫂不也很好?听说当年大哥可是力排众议,一定要迎娶大嫂过门的!这些年来后院亦是干干净净,如今大嫂膝下还有烟儿,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谢琉霜自然是真心实意说出这句话的,许氏面色讪讪笑了笑。
她自然听出来谢琉霜话里的意思,她有着如今的地位和温弘远的一心一意,今后还是好好过日子。
然而,许氏也想过关起门来好好过日子,但是放在她肩上的胆子实在太重了。
她一面享受着世子夫人的尊荣,不知有多少人暗地里说她命好被温弘远看中,仅从小小的商户女跃上枝头成了世子夫人,可是另外一面,她生下女儿以后,冯氏虽然也喜欢温云烟,但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想让她再生下一个继承人。
许氏真的很不甘心,为何冯氏如此偏疼谢琉霜!
谢琉霜嫁进来三年,肚子没有任何动静,冯氏也从不苛责催促,反倒日日将好的东西送去三房那儿,每每想到这里,许氏心头总是冒出一股说不出口的酸涩感,叫人又妒又恨。
好在这几年,许氏学会控制一些自己的情绪,将这些一一压在心头,面上什么都未曾表现出来,她轻声道:“三弟妹,我们进去吧!”
谢琉霜只当做自己没有看到她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嫉恨,两位妯娌走了进去,刚一到屋子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罗氏冷凝着一张脸坐在靠近花窗边的一张贵妃榻上,待看到许氏和谢琉霜二人以后,面色依旧冷淡,口中淡淡嘲讽道:“不曾想今日这事居然还惊动了二位,莫不是娘让你们过来的?”
许氏早就习惯她的冷嘲热讽,在心底不屑嗤笑着:呵,有什么好得意的!这么些年努力维持的脸面被自己的夫君扔在地上踩,还不如她这一区区商户女呢!
许氏没有回答,最后还是谢琉霜开了口:“不是娘让我们过来的,只是我们有些担忧,才想要过来见见二嫂。”
闻言,罗氏不由冷冷嗤笑,“有些担忧?你们纯粹就是来看我笑话的吧!不要字字句句说的好听,还不是想要看看这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还在不在!”
躺在床上面色虚弱的菀姨娘不由低声开口道:“少夫人,您莫要为难世子夫人和三少夫人,此事皆是妾身不小心,妾身多谢二位夫人过来一趟看望妾身。方才大夫已经来过一趟,妾身并无大碍,叫你们白白担忧一场,真是妾身的不是。”
菀姨娘的话说得滴水不漏,面上一片柔弱无依,楚楚动人。
然而,早就从照眠口中听出这几日菀姨娘所做的事情以后,谢琉霜便知这个女人很是不简单,要是罗氏真的要找她麻烦,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至于为何温睢和冯氏不想让她进门,即便她怀着温荣轩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不愿。恐怕国公夫妻二人也是担忧她这一进门,不仅毁了当初温荣轩立下的誓言,更是会给二房的后院带来无尽的麻烦。
谢琉霜并非站在罗氏这边,仅是实话实说道:“我们二人并不是过来找你,而是看着二嫂的面子上过来的。”
此话一落,菀姨娘面色微微一僵,就连罗氏也是一并诧异望了过来。
她以为谢琉霜会因为先前她的态度冷嘲热讽,谁知道最后还是帮了自己说话,一时间,她的心头有些感动莫名,尤其这段时日受了不少的屈辱。
可是要是让她拉下脸面道歉,她也是不情不愿的。
许氏可不想让谢琉霜帮着罗氏说话,免得让罗氏的气焰变得更为嚣张,她扯了扯谢琉霜的衣角后,面上含笑上前来到菀姨娘身边,关切问道:“这可是二弟的第一个孩子,你一定要好好养好身子才是,至于补药的话……想必二弟妹手中银钱颇丰,也是不在乎这么一些银子的吧?”
许氏可不会傻乎乎自己白白出银子和东西,说出这番话也算是间接坑一把罗氏。
罗氏一听完许氏的话面色骤然大变,她就知道这个许氏是来找茬的!
如今不仅要她好好养着夫君的妾室,还要大出血买上好的药材给这个贱|人保胎,罗氏真是会气到一口血直接吐出来。
……
这厢四个女人一台戏,三个妯娌之间明争暗斗,另一边温亭书并未第一时间去见温荣轩,而是来到事发的地方问询了一遍当时在这里的所有侍从婢女。
待完完全全听完一遍,温亭书心中已然有了点点猜测。
等见到温荣轩以后,温荣轩还未惊讶温亭书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寻他,接下来他的那句话便叫自己吃惊不已。
“二哥,我想问你一件事情,你和那位菀姨娘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第33章 疑云
温荣轩和菀姨娘的事情, 说起来不过是温荣轩一贯的露水情缘。
虽说英国公温睢的三子皆是一母同胞,但三人的性子大相径庭。
排在行二的温荣轩不如嫡子温弘远那般受重视,也不似最小的温亭书那般身子骨不好引得长辈多加关心, 从小到大,总想着要惹出一些事情好让英国公夫妻二人对自己多多关注。
至于感情方面也是向来没个正形, 他不像大哥、三弟那样痴情,若后院不是由罗氏把控着, 可不止如今这么几个妾室。
因为被罗氏管控的严了些,再加上忌惮罗氏的家世, 因此温荣轩即便看中在外的野花也会将后事处理妥当,如今菀娘的事情确实是他的失误。
温荣轩并没有责怪温亭书的意思, 反倒还要感谢他将菀娘带了回来, 否则他也不知道自己竟然还有血脉流落在外。
只是温亭书向来不会怎么过问他的房中事,今日这是怎么了?
温荣轩想不明白,眼底却划过一道戏谑的笑意,调侃道:“三弟娶了京城第一美人还不够, 莫不是也想学二哥我在外金屋藏娇?来来来, 二哥跟你说道说道,这京城中哪家坊里头的姑娘最是楚楚动人……”
还不待温荣轩说完, 温亭书便轻飘飘打断他的话:“二哥, 我并不是想来问你那些事情,只是想知道你和菀姨娘当初见过面以后, 包括这一次请来的大夫看诊, 可有异样?”
闻言, 温荣轩面上的笑意渐渐僵住, 立即领会过来温亭书的意思:“你是怀疑……她腹中的孩子不是我的?”
话一出口, 看到温亭书面上的表情温荣轩就什么都明白了过来, 随后笑着说道:“三弟,你怎么会这么想?虽说事情过去也有一阵子了,不过菀娘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我的,我自然一清二楚,我可不会傻乎乎往自己头顶上戴绿帽。”
然而,温亭书并未因为温荣轩的这番话眉宇松开,而是认真说起先前的那件事情:“我问过事情发生之时在场的婢女和侍从,从他们口中推理得出的结论,当时菀姨娘是绝对可以躲开的。”
话毕,温亭书直接倒了一杯清水,用手指蘸着少许的水,在桌面上画了一下当时三人的站位,侃侃而谈道:“当时的站位菀姨娘距离二哥你还有一段距离,可是就在二哥被二嫂推了一把后,竟是将身后不远的她压倒在地,险些小产。换成任何一个怀着身孕的女子,应当都不会拿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开玩笑,二哥,你觉得呢?”
说到此处,温亭书温和的眉眼难得闪过一抹冷厉的锋芒,温荣轩亦是为其一震。
“你是觉得她是故意的?”
“此事暂且只是我的推测,我也不想二哥受其蒙骗。”
到底温荣轩是他的兄长,虽然为人混不吝些,可从小到大给予他不少的照顾,情同手足,因此温亭书才会多考虑了一番。
眼看温荣轩因为自己的这番话陷入良久的沉思之中,温亭书亦是拧紧眉宇,在心中暗暗说道:但愿此事是他多想了罢!
……
菀姨娘的事情掀起一小阵风波,当日下午冯氏便喊了谢琉霜过来询问一番。
谢琉霜将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通,冯氏不由皱起眉:“这个菀姨娘怎么回事,怀着孩子怎么还这么不小心?还是说她不想留下这个孩子了?”
当初英国公温睢让温荣轩和菀娘二人自己做出选择,菀娘是绝对不可能留下,要么打了孩子离府,要么就去母留子。
好在,他们夫妻二人并未立刻赶菀娘离开,端看菀娘现在的做法应当是想要孩子了,只是今日的事情发生太过突然,也叫冯氏感到有些诧异。
谢琉霜抿唇,心中有了些许思索,不过并未尽数告知。
直到离开冯氏那儿回了自己的院子,甫一推门,就看到温亭书正坐在一侧书桌边上手中捧着一卷书,待听到推门的声响才抬起头来,望向谢琉霜的眼眸温润如风。
“你回来了。”他轻声开口道。
谢琉霜上前几步,温亭书直接伸手将她拉过搂在自己怀中,坐在腿上。
他的身上似是裹挟着清雪般的冷意,唯有胸膛一片温热,谢琉霜枕在他的怀中,低声问道:“你和二哥说了?”
三房的院子,婢女和侍从们都知道三公子和三少夫人的感情极好,通常两人在房中的话,所有的婢女都会全部退下,阖上房门。
因此,谢琉霜和温亭书这样温存的举动极为自然。
温亭书闷声笑出声来,胸腔震动,温润的声音落在耳畔:“嗯,已经说了,你也觉得其实有问题是么?”
谢琉霜嫣然一笑:“从以前到现在,你的直觉不是向来很准吗?你素来小心谨慎,你是我的夫君,我自然相信你。”
“其实当初菀娘跪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也找过大夫,只是不知道二哥这边是什么情况,只能将她带回来。”温亭书絮絮道,“后来我见二哥并未否认,便想着或许是我多心。但今日发生的这件事情,又觉得太过古怪。”
温亭书的眉宇蹙起,谢琉霜不由抬起纤纤手指拂去他眉宇间的忧虑,柔声道:“此事你既然已经同二哥说了,他自然会去调查,你也不必太过担忧。”
娇妻在侧,自然是桩美事。
鼻尖轻嗅着妻子身上淡淡的幽香,温亭书难得心猿意马起来,脑海中不觉划过在宫中时候见到的那一幕。
向来冷漠无情的帝王搂着一位娇小的女子,女子的浑身皆被帝王牢牢遮挡看不清楚模样,然而帝王瞳孔中涌现出的无尽□□叫温亭书一眼就看懂了。
原来,不管是多么冷血抑或是多么温柔的人,都难过情关。
想到此处,温亭书轻哂一笑,随后修长的大掌搂住谢琉霜,在她的唇角温柔落下一吻,另一只手则是慢慢攀上,扯去她的衣襟。
清风吹拂过窗外的一支菡萏花苞,纤细的绿茎被突如其来的一阵骤风压弯腰肢。
侯在门外的正是照眠和清月二人,她们两人原本百无聊赖望着天边漂浮而过的点点流云,倏然耳畔听到一道极低的啜泣声。
女子娇柔酥软的声音入耳,就连她们二人身为女子都忍不住羞红脸颊。
二人相互对视一眼,服侍这对夫妻多年,自然明白里头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没想到的是,三公子看上去温润如玉宛若高山之巅的松雪不可亵渎,竟也会在白日里头做这档子事!
正好此时温亭书身边的侍从星满走了进来,他有事情要禀告三公子,刚踏进院门却见房门紧闭,而清月和照眠两人纷纷立在门口,两颊绯红一片。
“你们这是做什么?”星满狐疑问道。
照眠立即竖起手指放到唇边,压低声音道:“别这么大声!主子在里头还有要事!”
星满还未成亲,原本听不懂照眠这是什么意思,直到耳边骤然一声女子的娇柔惊呼将他整张脸臊得厉害,他哪敢多加停留,连忙脚步一拐,匆匆忙忙离开这里,临了吞吞吐吐抛下一句话。
“我——我等下再来……”
将星满这一举动看在眼里的清月和照眠二人纷纷捂唇笑开,不过她们自然克制着声音,否则吵到里头鸳鸯交颈的二人可就不好了。
房中。
床榻边上的帷幔被扯落,地上散落着裘衣,一室旖旎。
谢琉霜浑身被汗水打湿,芙蓉面上沁出一片陀红色泽,绚烂若天边朝霞。
然而,就在她沉浸在其中美好的时候,温亭书最后落下的那句话几乎叫她的心脏骤停,血脉逆流。
“你可知那日我在宫宴发现了什么?”温亭书的声音轻飘飘,如坠云端。
谢琉霜所有涣散的神思尽数抽回,声音喃喃:“什么……”
“传闻中不近女色的陛下也会金屋藏娇。”温亭书漫不经心道,“我很好奇,像陛下那般嗜血冷面的男人会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
是夜,下过一场骤雨。
温亭书被星满叫了出去,谢琉霜身着白色单衣站在菱格花纹窗前,眺望着潺潺落下的雨珠。
一件软毛织锦披风落在她的肩头,来人正是照眠,她见谢琉霜神思不济,不由关切开口道:“少夫人小心,这种乍暖还寒的时候最易着凉,要是伤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谢琉霜双手紧紧交握,手指葱白,视线并未从面前的雨幕中收回,而是声音极为平淡道:“照眠,你认为夫君他发现我和陛下的事情了吗?”
闻言,照眠顿时大骇,面上一片苍白:“少夫人这是何意?莫不是三公子真的发现了!”
可是先前不是还蜜里调油的吗?就连方才温亭书离开的时候他不也春风得意,哪有苛待谢琉霜的意思?
谢琉霜摇了摇头,“他并未发现。”
只是……他为何会突然问出那句话?
也是那一句话叫谢琉霜有些错愕不已。
好在照眠轻笑道:“少夫人莫不是想多了?左右您和那位的约定还剩下十日,等今儿一过就只剩下九日,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得不说,照眠的安慰给予谢琉霜很大的自信心。
就在谢琉霜想着今日总算不必再应付萧长霆的时候,突然一位眼生的婢女走了进来,向先前那般恭恭敬敬递出一封书信:“少夫人,贵人约您今晚见面。”
第34章 幻梦
帘外雨潺潺, 细细密密的雨丝织就成一片连绵不绝的雨幕,笼罩得人心头发慌。
随着婢女的声音落下,足足过了半晌, 谢琉霜才轻声开口道:“外头下这么大的雨,今日我想歇息。”
照眠亦是这么认为, 单单不说外头的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骤雨,这么晚的时辰还想要找自家少夫人出去, 这个狗皇帝还真是别有心机!
然而,对于谢琉霜这样的态度, 婢女早在来之前,自家主子就交代过了。
想起临行之前主子的特意嘱咐, 婢女冷不防打了个寒颤, 不卑不亢正色道:“贵人说了,三公子今日被叫到翰林院,今夜都不会回来。贵人那儿特意请了一位大夫想要为您看诊,还望少夫人莫要为难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