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突然一震,谢琉霜抬手抚上肚皮,感受到里头时不时的动静。
搀扶着谢琉霜的清月立即察觉到异样,紧张问道:“娘娘,您怎么了?”
“没事,是他在动。”
谢琉霜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亭子,“去那儿坐坐。”
照眠先行走了过去,命其她宫婢将石凳一一擦去,等铺上一层厚厚的绒毯,才让谢琉霜落座。
谢琉霜坐了一小会儿,掌心向上,去接天边坠落的簌簌雪花,薄唇弯起:“这雪景可真漂亮。”
她记得去岁那年,并未下过这么大的雪。
照眠笑着应道:“可不是嘛!那时候娘娘您不是还想着要堆雪人,可惜睡迟了,一早起来,那些雪全部融化了。”
想到这桩趣事,谢琉霜唇边的笑意也止不住。
她确实也挺想堆雪人的,只是如今的身子不允许。
或许是看出谢琉霜眼中的兴致,照眠试探问她:“娘娘,不如婢子给您搭一个呗?”
说罢,照眠就要撸起袖子。
谢琉霜拦住了她,“那些雪太冷,还是算了。”
谁知,就在她作罢的瞬间,身后传来另一道声音:“我来。”
第110章 生子(加更)
萧长霆大步而来,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俨然不见一个帝王姿态。
紧跟着他话锋一转,眉眼柔和了瞬,关切问道:“今日他可有闹你?”
说起来, 自从前两个月孩子会胎动之后,萧长霆就时不时蹲下身子, 将耳朵贴近她的肚皮听着里头的声响。
那样的萧长霆,眉眼深邃温和, 不见一丝戾气无情,若有那不知道的人或许还以为他真是孩子的亲生父亲。
可是谢琉霜知道, 他不是,甚至还想要利用腹中的这个孩子。
“他没有闹我, 今日很乖。”
谢琉霜淡淡说完此话, 萧长霆却上前一步,蹲下身子,隔着衣裳听着肚里的胎动声响。
也不知道是不是腹中的孩子感应到什么,舒展着手脚, 骤然传来一阵响动。
见状, 萧长霆不由笑出声来:“看来他也想看雪人。”
谢琉霜没有应答,却见萧长霆已然起身, 走入雪中。
他没有套上任何防寒护具, 簌簌雪花落满肩头,奕怀赶忙上前将东西递上去, 却被他拒绝。
“不必了。”
他落下轻飘飘三个字, 徒手团起雪花捏成小球, 显然并不惧怕严寒。
奕怀有些担忧, 对谢琉霜说道:“娘娘, 这天气太冷, 您若是想要看雪人,不如让宫人来弄吧!陛下可是尊贵之躯,这若是病了可怎么办?”
谢琉霜不以为意,淡声道:“大家不都是肉体凡胎,他那尊贵之躯莫不是能够辟谷,日后可飞升?”
这句话直接叫奕怀噎住后续的话,再也说不出来半个字。
照眠看着奕怀憋屈的那副嘴脸捂着唇笑出声来,“好啦好啦,是陛下主动说要去搭雪人的,陛下都没有说什么,你倒是狗腿子机灵。”
奕怀没了办法,只能上前帮着萧长霆一道。
好在他使了个眼色,一旁站着的内侍和宫婢连忙上前一道帮忙,等到雪人初具雏形,奕怀起来石子点缀上眼睛和鼻子,倒也显得憨态可掬。
萧长霆满意地看着眼前这个作品,可等到了夜里他就后悔了。
一场突如其来的高烧令他浑身滚烫,谢琉霜最先察觉,命外头的宫人宣太医入宫。
等太医从奕怀口中听完一整个来龙去脉以后,面上凝重的表情渐渐龟裂。
为什么他会觉得陛下如此幼稚?
因为堆雪人感染风寒这种事情,怎么听着这般诡异和离奇!这还是那个手段狠戾无情,叫人心惊胆寒的天子么!
奕怀担忧不已,紧张问询:“太医,陛下的身子可还要紧?”
“没什么大碍,好在娘娘发现及时,待臣开过药方,喝上几碗汤药就能痊愈。”
太医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将治疗伤寒的药方写下,递给宫人。
奕怀心惊了一场,也不敢有任何马虎,直到萧长霆转醒,他才将汤药递过去。
“陛下,这是太医方才开的方子。”
药汤放着好一会儿,正好可以入口。
谁知,萧长霆幽幽看了一眼奕怀,问道:“娘娘呢?”
奕怀回道:“娘娘去了偏殿,说是、说是……”
话到此处,他反倒变得吞吞吐吐。
萧长霆立刻察觉到不对劲之处,眉宇紧拧,声音冷寒:“她说了什么?”
奕怀低下头,不敢去看萧长霆的表情,低低回答:“娘娘说……陛下这次风寒来势汹汹,她还怀着胎儿,只能暂时避一避,免得她也染上。”
一听这话,萧长霆的面色阴沉无比,浑身溢散着滔天的怒火。
奕怀早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压根不敢再多说一句,紧紧闭上嘴巴。
半晌,只听萧长霆开口道:“去把她叫过来。”
奕怀心头一惊,“陛下您还病着,娘娘这般说也是为了龙嗣着想。”
“呵。”
他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声音散漫,“她的想法孤还会不清楚?恐怕是用这个借口避开。你让她戴着面纱过来,就不会有事。”
显然,萧长霆主意已定,奕怀别无他法,只能去偏殿寻来谢琉霜。
谢琉霜早就料到萧长霆会这样,等她到来以后,一眼就看到搁在床头矮凳的那碗汤药还是满的,显然他一口都没有喝。
“陛下感染风寒,怎么还未用药?”谢琉霜开口问道。
萧长霆慵懒抬眸,一眼不错凝着她,沉声道:“孤在等皇后。”
“等我?”谢琉霜反应过来,莫不是他要自己给他喂吧?
想到萧长霆一直以来的古怪脾性,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要想自己好过一些,最好还是顺着他的意思来,免得他又要折腾什么幺蛾子。
谢琉霜认命走了过去,端起那碗汤药,从汤勺中舀起一勺,递到他唇边。
谁知,萧长霆并没有喝,反倒又说了一句话:“你还没有吹去上面的热气。”
谢琉霜手指隔着一层瓷碗,也知道这汤药的温度正好入口,要是吹一吹的话,这药汤就要凉了。
也不知道这个萧长霆哪儿学来的这些个伎俩,真是没完没了。
谢琉霜没有办法,只能按照他所说的那般吹起最上面的热气,随后送到他口中。
苦涩的汤汁入口,萧长霆的脸色瞬间变了。
这怎么会这么苦!
他想要将汤汁吐掉,然而一想到这是谢琉霜亲手喂给他的,只能苦哈哈咽了下去。
一旁的奕怀见到萧长霆这副样子,捂着嘴在一旁偷乐,心中暗道:方才看了眼方子,太医加了黄连,陛下可是最讨厌苦的东西,这下可有罪受了!
谢琉霜瞥了他一眼,自然将其所有的面色尽收眼底,不过并未多问,而是一勺接一勺递了过去。
顿时,萧长霆在心头叫苦不迭,早知如此,还不如一口气将那汤药喝了干净!
这么经历了一遭,到了下一回要喝汤药的时辰,萧长霆哪里还敢叫谢琉霜过来,直接将碗端起尽数喝了干净。
他的身子骨本就康健,着凉只是一时,服下两碗汤药后就重新变得生龙活虎。
他有些蠢蠢欲动,只是想到太医交代过谢琉霜如今肚子大了,房事要避免,他只能将所有欲念尽数压下。
直至第一道春雷割裂苍穹,一场骤雨狂风将至,是夜,谢琉霜腹中一阵剧痛。
萧长霆从梦中醒来,一看到谢琉霜痛苦的模样和那苍白的脸色,心头一跳,慌忙出声安抚她道:“别怕,稳婆她们都在,我这就让人进来。”
他心乱如麻,但动作极快,不一会儿,整座宫殿点起灯火,亮若白昼。
外头是瓢泼大雨呼啸,隔着一扇紧闭的殿门,里头隐隐传来谢琉霜惊痛的呼叫声。
“好、好痛……”
她的声音破碎呜咽,点点滴滴落在他的心头。
里头的稳婆安慰她道:“娘娘,别怕,女人总要经历这一遭鬼门关。来,听老奴的,吸气,呼气……”
痛苦不迭的谢琉霜只得照着稳婆说的照做,只是她的身子骨太弱,才一会儿就没了力气,渐渐陷入昏睡之中。
稳婆惊慌失措,连声大喊道:“娘娘,您醒一醒,可千万不能睡!”
谢琉霜实在太过疲倦,脑海中只想着她的孩子,紧跟着咬紧牙关,身子一疼,身/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出来了。
“哇哇哇——”
婴童的哭啼声响彻整间屋子,稳婆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就看到谢琉霜整个人彻底昏厥过去,而她的呼吸渐渐变得微弱,面色苍白如纸,几近没了气息。
尤其是身下一大摊的血迹叫她触目惊心,她不由大惊失色:“完了,大出血,这可怎么办!”
就在她话音落下之余,等候在门外的萧长霆一脚踹开殿门扯着姗姗来迟的老太医,将他一路扯到谢琉霜跟前命令着。
“快,给她看诊!”
老太医哆嗦着手把上谢琉霜的脉搏,几息后,心惊肉跳,脸色骤变。
“陛、陛下,娘娘她……她这是不行了。”
老太医几乎是颤抖着声将这句话说出,萧长霆铁青着一张脸攥住他的衣角,声音冷寒如冰:“不论如何,你必须要让她醒来,否则,孤直接砍了你的脑袋。”
“陛下,娘娘这是完全没了意识,要她自己醒来才行……”老太医也无可奈何,“即便陛下砍了臣的脑袋,臣也是……也是没有办法的!”
萧长霆狠狠甩开他,大步上前将人挥走。
他独自一人坐在距离谢琉霜最近的地方,同她十指紧扣,看着她失去所有意识的苍白无力的模样,俯下身去,在她耳畔低语道。
“谢琉霜,你必须给我醒过来,你若是不醒,我就让所有人一同陪葬。”
“你不是最疼惜这个孩子么?你要是不醒,我就让谢家、温家,还有你这个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日日夜夜受尽折磨,那个温亭书,我会叫他五马分尸,脑袋挂在城门之上,让每个经过的人都看着,叫他死后都不得安宁。”
“……”
此刻的萧长霆,身子隐没进阴影之中,吐出的话语竟是如毒蛇猛兽般恶心。
可是他明白,唯有这样,谢琉霜才会醒过来。
只要她不想让那些人活活丧命的话……
柔弱无骨的手指轻轻勾住他的一片衣角,谢琉霜疲倦不堪睁开眼睛,眼眸几近失神,声线喃喃:“不……”
听到她微弱的声音传来,萧长霆这才松了口气,抬手将她湿漉漉的一缕发丝拢在耳后。
……
距离京畿千里之外的一处青山绿水间,温亭书手中的瓷碗碎裂在地,将指尖割出一道血痕。
他的心脏疼痛不已,宛若刀割。
他艰难从床上起身,手搀扶住一旁的轮椅,然而没有扶好,整个人重重的摔在地上。
尘埃将他这身白衣胜雪的衣袍染上污渍,他没有力气起身,也无法起身,目光眺望着窗外那片黛山浮云。
那里是,
京畿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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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霂初
谢琉霜足足昏睡了一天一夜, 直到她醒来,身子还有些酸痛,但和昨日生子的痛楚相比, 显然好了太多。
殿内花纹窗前拢着帷幔,将外头的日光遮挡得严严实实, 整座殿内地面铺满精致暖和的绒毯,一旁点着淡淡熏香和炭火, 将屋子的温度烘托得宛若春日暖阳。
她从榻上挣扎坐起,身子虚弱不堪, 惺忪之间,瞳孔聚焦在一块儿, 这才发现榻边竟然坐着一个人影。
那人一手支颐, 还未醒来,面上尽显疲倦。
从谢琉霜的角度望去,下颌竟生出不少胡渣。
她没有出声叫醒萧长霆,而是将目光落在大殿四周, 寻了半晌并未见到孩子, 想来是被萧长霆安排在别的屋子里头。
那个从出生到现在都不曾见过一面的孩儿,还不知是男是女, 她的心头感叹万千, 迫不及待想要下地找寻。
到底,她还是高估了自己。
她的脚倏然一软, 根本站立不住, 就在她即将倒在地上的刹那, 一双苍劲有力的手从一旁深处, 将她拉了起来。
“可有受伤?”萧长霆眼中染满关切之意, 很是担忧她的身子, “醒来了怎么也不叫醒我?这么着急要去哪里?”
“我那孩子,我想见见他……”
谢琉霜被萧长霆搀扶着重新躺了回去,然而她的这句话甫一出口,就看到萧长霆的身子微微僵硬了一瞬。
“昨日我守了你这么久,也不见你说上一句关心的话。”
萧长霆有些吃味,不过到底顾念着谢琉霜的身子,只是说了这么一句拈酸呷醋的话。
“那孩子哭的铿锵有力,身子骨可比你好多了,如今正在偏殿,乳母给他喂奶。”萧长霆将她凌乱的发丝拨弄了几下。
“你先别急,等吃了东西我让乳母将孩子抱来。”
萧长霆命令候在殿外的人将温热的饭菜送进来,原本谢琉霜还不觉得肚子饿,可等到香喷喷的饭菜端到眼前,诱人扑鼻的味道紧贴着鼻翼钻进去,真是叫人馋的不行。
“来,慢慢吃。”
御膳房的大厨也知道谢琉霜这次生了孩子受了不少罪,甚至险些大出血难产而亡。
这位皇后娘娘宅心仁厚,从不责罚他们,还多次因为膳食不错赏赐了好些银子,因而御厨这一次将最拿手的菜肴统统做出来给她补补身子。
“这盅鸡汤御厨足足炖了三个多时辰,娘娘,您尝尝看。”
清月笑着给谢琉霜舀上一碗,浓郁的汤汁引得人食指大动。
谢琉霜将这一碗喝的干干净净,照眠眼疾手快又给她备下一碗。
等到这顿饭终于将饿扁的肚子吃撑,她才站起来舒展了下身子骨。
不过显然,这一遭生产她受了大罪,就算一整晚热乎乎的汤汁入腹,面上的苍白之色依旧。
见状,萧长霆暗道:或许只是因为产子才会这般,等将养一段时间,或许会好一些。
萧长霆没有食言,等到谢琉霜全部吃完,他便让奶娘和嬷嬷将孩子抱来。
孩子已然睁开眼睛,就是双眼朦朦胧胧,仿佛隔着一重浓雾。
他的皮肤很白,肌肤细嫩,肉乎乎的手蜷缩成小拳头,看上去煞是可爱。
“给我抱一下。”
或许是母子连心,谢琉霜一看到孩子眼底的喜悦之色藏也藏不住。
奶娘将孩子交给她,又说了一些抱孩子需要注意的地方,谢琉霜听完后既感叹着孩童的脆弱,心头又是一阵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