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送衣服的人,就是改头换面后的鹤归。
衣服随意铺在床上,鹤归和莱尔挤在露台上。
“不试试吗,明天是你的大日子,呃……我是说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日子之一。”他不知道莱尔是否和他有同样的文化背景,但婚礼日在地卫01星人眼中是重要的日子。
“你不是知道吗,踏板而已。”
“嗯。”鹤归笑了,莱尔总觉得他换脸之后,笑起来没之前自然。
远处的淡蓝色光柱里,飞船起起落落,说不定这其中就有明天来参加婚礼的宾客。
她把目光收回来:“说说接下来的计划吧。”
“婚礼过后,按照索兰国的传统,你们会在这里停留几天再去天上。”
“今晚我会按照地图把这里走一遍,庄园里有个空置的地下室,把武器搞到手之后,会先转移到那里。”
莱尔看了眼地图,直线距离不长,但那么多东西,真的来得及搬运吗。
“别忘了,这场婚礼的真正目的。”
“哦,温顿。”他说:“除了她,明天还会有大人物来这儿,你知道吗?”
他大有她不知道就立马给她补课的架势。
莱尔点头,虽然这场婚礼,新郎和新娘都心怀鬼胎,但宾客名单她还是看过的。
“泰利耶,高贵的帝国皇太子,伟大的星际指挥官。”莱尔说:“和提亚特一起,被民众称为帝国双子星的alpha。”
“行事狠辣,性格残忍。”
在国泰民安的索兰帝国,没有高高在上地待在帝庭,享受生活与荣华,仍是现役军人,活跃在除暴前线。
“内阁大臣――班卓。”
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鹤归脸上的表情不再平静,眼角眉梢都泛着刻骨的仇恨。
这反应不太正常,之前她提起残忍的泰利耶时,鹤归仅仅只是皱着眉头。
她接着说:“据说班卓是个温和派。”
“史上最年轻的内阁大臣,据说有望在三十岁之前统领内阁,勤政爱民,政令必达。”
“哈。”鹤归冷笑一声:“他?”
对索兰人来说,他确实是个值得称赞的人,但是对鹤归他们来说,他顶着压力,咬死不肯放弃实验计划,是绝对的仇人。
莱尔:“你想趁此机会杀了他吗?”
“不。”鹤归的眼神重归平静,“杀他很难,我们的目的是逃离,让仅存的地卫01星人远离这种困境,回到母星。”
他很强,杀他会横生波折,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这很不划算。
鹤归没有忘记仇恨,但他和他的同伴已经学会接受仇恨。
在当下,得弄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好吧,祝你们成功。”莱尔望着漫天星河,为他们的命运叹息,为地卫01不是地球而感到侥幸。
又很羡慕他们,还有归处。
鹤归语气生硬的纠正她:“是祝我们成功,你的目标,也会达到的。”
月亮隐入云层,露台的光变得更暗。
“还有温顿。”莱尔吐气,把感慨和不安都吹走,继续跟鹤归说:“明天的婚礼能不能顺利进行,她是关键。”
提亚特要把温顿抢回来,怎么抢?会牵连到她吗?
她身处弱势,但习惯掌控,对明天可能发生的未知情况,莱尔感到不安。
从乔克那里旁敲侧击得到的信息是,温顿是自愿放弃和提亚特的婚约,甚至他打上帝庭,也是温顿劝回来的。
但她提前的情热期,和婚礼前期密切的联系,很难让人不去联想,他们是不是有什么隐晦的计划。
鹤归皱眉:“我去杀了她。”
“她身份特殊,又是珍贵的omega,身边护卫重重,别说傻话。”
站太久,脚都有点麻了,莱尔在鹤归的帮助下,回到房间里,望着床上那一堆衣服,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场对话是他们最后的平静时光了。
对鹤归来说,这注定是个不眠的夜晚,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现在他要去探查路线,掌握旁边安防基地的换防时间。
“明天见。”他说。
走了两步,他又折返回来,对她说:“以后在别人面前,你可以叫我奇利。”
她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私底下我才叫你真正的名字。”
鹤归点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莱尔不如他繁忙,她身体素质本来就比不上别人,抓紧时间睡觉。
一夜好眠。
她被乔克带到即将举行婚礼的地方――在白星庄园的花园里,那里有一座圆顶亭子,前面是白色石子铺就的小路,两边点缀着名贵可爱的花草。
婚礼在下午两点。
现在才早上八点,刚刚天亮。
她半闭着眼睛,任由化妆师在她脸上描画,乔克蹲在一旁,手上拿着早餐,时不时往她嘴里送。
莱尔的眼睛被勾勾画画,眼线微微上翘,让她妩媚中多了一丝凌厉。
“不忙吗?”
“还好,宾客们还没来呢。”他看了眼时间,说:“帝庭那帮人总喜欢踩着最后一分钟到。”
他今天的穿着和以前很不一样,低调华丽,腰际悬着一柄尖尖的佩剑。
银色礼服,深色长靴。
这是莱尔帮他挑选的,和提亚特的礼服差不多样式,甚至看起来更繁复。
新娘没有父亲,乔克会牵着她的手入场,把她交到提亚特手上。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有专人来为她换上礼服。
她两只手上戴着珍珠白的手套,长度到手肘上面,长长的头纱拖在身后,轻盈得像一团雾。
“是不是太素了?”
乔克接待完宾客,过来接她出去,顺手帮她把头纱翻过来,遮住她的面容。
“唔,还好吧。”
他弯着腰,肩上的金色穗带扫过她的锁骨,痒痒的。
莱尔干脆把那两条穗带取下来,绑在两边手腕上:“这样就很好了,这可是金线织的呢。”
乔克看见她脸上寡淡的表情。
没有什么喜悦,更谈不上兴奋,想起婚礼现场等着看热闹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难受。
“要不不结了,我带你走。”看着莱尔的手穿过他的臂弯,乔克忽然吐出这句,脸上表情茫茫然,说要带她逃跑。
莱尔扑哧一笑,让他别傻了。
乔克带领着她,脚步沉重,觉得这条路既漫长,又很短暂。
钟声响起,这意味着仪式正式开始,两旁的卫兵把手中的鲜花礼炮拉响,漫天的花瓣落在莱尔的头纱上。
这雾一样的头纱,遮不住莱尔的视线,自然也挡不住现场宾客看向她的探究眼神。
来的人不多,一共只有十来人。
最前面是温顿,她金色的长发高高挽起,娇艳美丽。
她旁边站着她新的alpha,栗色短发,比她高一些,长相清秀,有点不太相配。
提亚特正站在两人旁边,低头和她正说些什么,比那个无名alpha和她更般配。
见新娘入场,抬头望向她,隔着头纱,视线久久地停留在莱尔身上,他忽视温顿的声音,径自向她走来。
乔克在提亚特的催促下,才回过神,把莱尔的手交到他手上。
证婚人已经在亭子下面等待。
莱尔漫不经心地偏头,视线和其中一位宾客相撞。
是个短发alpha,身形高大,比提亚特还要高一点点,穿着银黑色的军服,轮廓清晰俊美,捕捉到她望过去的眼神,对方回以微笑。
非常客气,但很倨傲。
带着与生俱来的……上位者的气质。
这是泰利耶。
莱尔扯了扯嘴角,去看他旁边的人,银发红眼,身材纤细,看起来比泰利耶稍弱一些,没有那么强的爆发力。
他穿着便服,但神情警戒,时刻打量着周围,以防有什么突发情况,西裤也掩盖不住他紧绷的大腿肌肉。
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矫健猎豹。
班卓对莱尔很感兴趣,提亚特是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混蛋,他想看看,是怎么样一个beta,让他放弃名声也不愿放手。
工于心计的蛇蝎美人?
还是贫穷坚韧的可怜玫瑰?
在两人走到证婚人面前,提亚特终于把那层碍事的头纱掀起来的时候,班卓发现自己的猜测都是错的。
新娘稚气未脱,纯洁天真。
她耳垂上缀着珍珠耳环,反射在上面的弧光打在她的脸上,如同落下的一点碎星。
光洁的肌肤,蔷薇一样的唇色。
以及她眼中对提亚特毫无保留的崇拜、爱慕,以及狂热。
她衣饰简单,但美丽到极致的面孔,让她不需要外物的衬托。
但要他说,最打动人心的还是她清澈的眼珠子里,看向提亚特时,正熊熊燃烧着的爱火。
这美与情感的结合,让索兰帝国最负盛名的omega,被赞颂为皎洁的月光的温顿,在她面前也黯然失色。
不堪一击。
宾客们重新落座,班卓的手搭在腿上,不自觉地敲击着膝盖。
台上新郎与新娘已经念完誓词。
顺利得不可思议,莱尔想。
她的视线从下方擦过,看到两道熟悉的人影,文森特和希瑞坐在一起。
希瑞眼神阴郁,如果不是文森特牢牢按住他的手臂,莱尔怀疑他下一秒就要冲上来质问自己。
他胸膛起伏不定,怒火高涨。
莱尔托着提亚特的手,将改过尺寸的戒指为他戴上。
很顺畅,有一点不引人注意的晃悠,这也可以理解,毕竟是按照文森特的口述修改的,大了一点也是情理之中。
提亚特今天表现不错,或许是慑于新娘盛装之下,不同于平时的美貌,他看向莱尔的目光甚至能说得上一句深情。
她眉尾微挑,注意力集中在另一枚小小的戒指上面。
戴上,再亲吻,这场不算隆重的婚礼就算结束了。
那提亚特呢?他什么时候动手?宾客们可不会在这里久留。
“咳咳――”温顿似乎有些不舒服,她强忍着喉咙间的痒意,不愿打扰这圣洁的一刻,但还是没忍住。
这两声轻咳像打开了开关,她咳得撕心裂肺。
新郎的动作由此中断,他倾身向前的动作有了变化。
提亚特直起腰,顺着声音的方向,将视线放在温顿身上。
证婚人和新娘有些不解,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能用眼神示意新郎,赶快进行接下来的程序。
提亚特不为所动,他看着温顿兀自出神,好像陷入了什么思想争斗中。
班卓去看莱尔。
新娘咬着下唇,不知所措,有些茫然。
提亚特朝台下走去,隐晦地用眼神警告温顿。
在场的宾客都感到奇怪,当提亚特捏住温顿手腕的时候,已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他们默契地打量落单的新娘,她是否能承受得住这份羞辱与打击?
但她对提亚特的爱,令人动容,莱尔看向提亚特的眼神仍旧充满信任,在提亚特大步离开的时候,她仍然爱他如神明。
虽然疑惑,但眼神里没有一丝难过与遭受背叛后的打击。
莱尔望着温顿,眼里盛满了担忧,她甚至和提亚特一眼,关心着对方的身体。
一直冷眼旁观的泰利耶也忍不住直起身体,和抱着看热闹心态来的人不一样,他想得更多,观察的也更细致。
这场婚礼,比新郎更担心新娘脸面的人,居然能找出好几个。
伸着脑袋,眼神克制的文森特。
他旁边那个omega,一开始对莱尔充满恨意,现在则是恨不得冲上去撕烂提亚特。
往台上缓步移动,穿着和新郎同款礼服――甚至更华丽一点的乔克,他肩上空荡荡的,本该待在那上面的穗带,却出现在新娘手腕上。
泰利耶觉得有意思。
莱尔焦躁地等待了片刻,最终还是败给自己的心软,她提着裙摆走到温顿旁边,关切地问她:“没事吧?要不要叫医生过来?”
“仪式……仪式可以暂缓,您的身体和健康比较重要。”她说。
“不,不必了,老毛病了,我缓缓就好。”温顿的蓝眼睛如碧蓝的大海一样,清波微漾:“到我身边来,莱尔,让我靠一下。”
她知道她的名字!
这代表温顿也喜欢她吗?
“我也可以。”她身边那个不甚出众的alpha,小声说,话还没说完,就在温顿的瞪视下,缩回脑袋。
“当然可以。”莱尔有些奇怪,但她任然同意了,她露出一个羞怯又激动的笑,靠近自己的偶像。
当温顿的脑袋枕在她肩膀上的时候,她觉得有些怪异。
温顿比她高大,她挨着她的姿势,看起来又难受又扭曲。
她想提醒温顿,要不要换个地方休息,话还没出口,却感觉心口一痛。
温顿用一柄有凹槽的、锋利的短刀,刺穿她的心脏。
死亡来得很快,耳边一片嘈杂,她看到从远处匆匆跑过来的鹤归。
提亚特脸色狰狞,他扶着摇摇欲坠地莱尔,质问温顿:“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都已经说过了,我会去做的!”
他焦急地用手拍打莱尔的脸颊。
她脸色惨白,像一朵蔷薇正在迅速枯萎。
莱尔咬牙,用尽最后的力气想伸手去打开提亚特的手,却被他一把抓住:“你说,我都在听着呢。”
她唇角微动,声音细弱,微不可闻:“去/你/妈/的。”
如果不是这傻/逼/抓得太紧,她临死前还能再朝他竖个中指。
……
就这么结束了吗?
莱尔喘着粗气,再次回到人间的时候,胸口的痛意好像还没消失。
“会不会太素了?”乔克来接她,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莱尔像溺水的人一样,拼命呼吸,她满头大汗,两只手在左边心口上乱摸,上面什么也没有,没有伤口,没有刀子。
乔克注意到她的异状,问她:“有哪里不舒服吗?”
莱尔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俊秀脸孔,伸手在他脸颊上狠狠拧了一下:“痛吗?”
“痛。”乔克不明所以。
“痛就好,痛就是真的。”她迅速收拾好自己的心情,问他现在什么时候了。
“十点了,来观礼的人正陆续抵达。”
莱尔点头,她并没有像上次一样,从乔克肩上把他的穗带取下来,而是关心起了上一次婚礼时没过问的情况。
“到的是谁?”
“温顿和她的alpha,他们正在花园旁边的葡萄架下面。”
乔克说:“还有泰利耶殿下,他不喜欢别人打扰,可能正在休息,也可能在随意参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