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贝利亚不太好看的脸色中,她继续解释:“但是没有猜到是您。”
毕竟她们这些人是见不得光的,她的身份连温顿都不知道。
“所以这就是你暴露我的原因?”
巴特雷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羞于启齿:“不是的,是其他一些不得不通知您过来的原因。”
“您进去了就知道了。”
莱尔坐在床上,手中把玩着上周目见过的那个方形金属盒子,里面是用液体封起来的大脑切片。
机器外面延伸出来的细线,正通过上面的圆形贴片,连在她的太阳穴附近。
看着奇利几分钟前发过来的消息,莱尔心情不错。
巴特雷联系贝利亚的时候,她也和奇利做了个简短的交流,逼问他,她的那份基因检测报告,到底有多少人看过。
得到的答案让她十分安心。
那边应该挣扎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跟她说了实话:[其实就我自己看过,这边的行动上面都不太重视。]
[当初跟你说有几个人看过,是怕你不同意,你杀人的样子太利索了,我怕你觉得我威胁你,所以编的瞎话。]
看到这里,莱尔差不多就放下心了,对话框里,一直在显示那边正在输入中。
半天才发过来一条:[当初如果不是你把我从实验舱放出来,我可能现在还被关在实验基地,你救了我的命,我却没法无条件帮助你,还骗了你。]
莱尔看了一眼面前的贝利亚,这次是真的惊讶了,怎么也想不到巴特雷嘴里说要请示的人是她。
她唇角勾起个愉悦的笑,回道:[除此之外,你还在别的地方欺骗过我吗。]
“真没想到。”她抬头看贝利亚,觉得真是冤家路窄。
对方的视线从她身上转到巴特雷那里,问:“东西为什么会在她手上。”
不详的预感从贝利亚心头闪过。
“我和奇利会合,拿到切片后就一直尝试读取。”巴特雷低眉敛目地说:“非常抱歉,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贝利亚心中如乌云笼罩。
莱尔接下来的话,直接证实她心中所想:“唉,这世间的事,就是这么凑巧。”
她故作老成地叹气:“毕竟大家都是合作伙伴,我看巴特雷这么苦恼,干脆想着要不让我试试吧。”
喝掉温顿的基因药剂后,早在上周目她就实验过了,自己是可以使用精神力武器的。
所以在巴特雷进来的时候,她主动提起这件事,一番软硬兼施之后,把东西成功拿到手试了一下。
没想到真的可以。
奇利当初那番话她可没忘,精神力本来又不是大白菜,随便抓个人过来都可以。
本来地卫的遗民数量就不多,这个组织里有精神力的人更是寥寥可数,现在她读取到了坐标,她不信对方会舍弃眼前的捷径,去找信不过的索兰人来读取。
贝利亚眼里的情绪全部收敛起来,竭力保持平静。
但莱尔还是看见了,她脸上短暂出现的错愕和不可置信。
贝利亚脸上肌肉不自觉地抽动几下,她很快整理好表情,下意识托了一下镜框,将所有的惊骇都藏在镜片后。
“她说的,你都查证过了吗。”
巴特雷报出几个数字,说:“您来之前,我已经和莱尔对过了,就已知的这几个数字,都对上了。”
剩下的她没有说,毕竟是要拿来交换的筹码。
贝利亚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深觉没有什么比现在更糟糕的了,她插在口袋里的手握成拳:“你想要什么?”
此刻她的心情,莱尔懒得去揣摩,她看着贝利亚,目光扫过她挺直的脊背和脖颈,知道这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
莱尔换了个姿势,两条腿垂在床边,脚尖在面前的地面轻点,轻笑着说:“先跪着吧。”
对于这个自己之前才威胁过的beta,向她下跪,是绝对不可能的。
“不可能。”贝利亚猛地抬头,怒气直冲脑门,断然否定莱尔的提议。
第五十四章
外面天色黯淡下来, 整座庄园的灯瞬间亮起,不过瞬间,这里又亮如白昼。
莱尔跳下床, 和她擦肩而过, 走到窗边看向笼在外面的玻璃罩子,发现天空中飘着细雨。
剩下贝利亚僵站在那里,和前面的空气对峙。
巴特雷往门边走,想出去, 却被莱尔叫住:“我让你出去了吗?”
“没记错的话, 你现在的身份应该是我的护卫?”莱尔反问:“现阶段,我希望你对我保持忠诚,好吗。”
她笑着,但不妨碍巴特雷听出她话里的攻击性, 偏头看了贝利亚一眼,然后影子一样站在角落里。
贝利亚抿着唇仍在顽抗,房间里只有莱尔指节敲在玻璃上的声音。
她没有看自己, 但是贝利亚知道她在等, 透过玻璃的倒影, 她看见莱尔眼睛圆睁,呵出的气在玻璃上结成一片雾。
她等得似乎有些无聊了,停止敲击玻璃,转而在那团雾气上写字,写的是贝利亚的名字。
莱尔问:“是这么拼没错吧, 在索兰语里的意思是,勇气的赞歌。”
“很好的名字, 挺好的寓意,就是安在一个不怎么样的人身上。”她啧了一声, 用手指把那几个字母抹掉,说:“在地卫01是什么意思呀?”
贝利亚把眼镜摘掉,视线变得模糊,双膝磕在地上,说:“智慧。”
她把眼镜装进口袋里,昂着头,看向远处,不像在跪莱尔,反而一副做出牺牲的样子。
这种人她觉得还蛮有意思的,听见响动后,她转身,掌心朝下像招来小狗一样,懒洋洋地说:“你要到这里来,跪到我脚边才行啊。”
贝利亚唇线紧绷,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准备迈步,被莱尔阻止。
“不对,我的意思是让你跪着,爬过来。”
贝利亚握紧双拳:“我要你先说出坐标。”
“还买搞清楚吗,博士。”莱尔看着她,淡淡地说:“现在不是在跟你讨价还价,而是我大发慈悲,给你一个跟我平等对话的机会。”
“为你刚才对我做的那些事表达歉意,这是你得到这个机会的前置条件,懂吗?”
贝利亚调整站姿,站在原地,说话时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说:“房子、身份,还有钱,这些条件已经足够优渥。”
莱尔笑了:“但是我不觉得你们这些人的命,就值这些东西。”
好不容易才团结到这些人,走到今天这一步,只要拿到坐标,就能安排下一步的计划,甚至能提前离开。
扪心自问,她的自尊重得过这些人命,和长久以来的努力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她曾经也只是个底层beta,爬到现在这个位置,受过的羞辱细细算来能有一箩筐,莱尔这点手段并不算激烈。
甚至她还可以安慰自己,这是为了大局。
想到这里,她表面顺服地跪下,用膝盖行进,一路前行到她脚边。
莱尔伸手去摸贝利亚的脑袋,被她昂着头面无表情地躲开。
“乖一点。”她揪着对方半长不短的头发,扯着她的发根,说:“搞得好像你多英勇一样。”
她从贝利亚的口袋里掏出对方的眼镜,展开,远远地放在眼前,眩晕的同时远处的景象变得清晰。
莱尔把镜片擦得更亮,帮她把眼镜架在鼻梁上,说:“你现在应该更讨厌我了吧,不看清楚讨厌的人的脸怎么行呢。”
于是刻意模糊过的世界又清晰起来。
贝利亚能看清她脸上细小的绒毛,呼吸变得粗重,她眼神移到别处,莱尔拽着她头发的力气加重。
她没有办法,只能咬牙盯着对方。
见她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莱尔这才松开手,退后两步,后腰抵着窗框,说:“这才像点样子啊。”
贝利亚很快将不甘隐藏,莱尔欣赏了几秒她的死人脸,觉得没意思,说:“你不是随身带着刀吗,医生。”
贝利亚紧紧盯着她,睚眦必报的人总能飞快地读懂敌人的心思,她没有等莱尔继续指示,把手术刀拿出来。
在指间缓慢地转了一下,捏着刀柄,朝自己腹部捅进去,横着划了一刀,声音颤抖着说:“这个也还给你。”
她刚才就是想用这种方法伤害她。
贝利亚下手利落,暂时没有血溅出来,莱尔用脚尖去踢刀子的尾部,摊了摊手:“不要自作主张啊,你刚才可不只是单纯地想捅我。”
刀子在外力的影响下,又进去半寸。
贝利亚闷哼一声。
莱尔弯腰,双手撑在膝盖上,歪着脑袋看她:“就像你说的那样,把准备对待我的那一套,用在自己身上吧。”
“你刚刚要割掉我的什么来着?”她露出个纯良的甜蜜笑容,催促道:“动手啊。”
“你……”贝利亚压着火气,身体忍不住往前倾。
莱尔伸手去推她的肩膀:“离远点,等会血弄出来,搞脏我的鞋子就不好了。”
隐在暗处的巴特雷忍不住说话:“莱尔小姐……”
“闭嘴。”她转头,目光急射出去,冷声说:“我让你开口了吗。”
贝利亚深吸一口气,额角有冷汗滑落,她闭上双眼,单手平稳地把刀子抽出来,扎进下腹。
她收了那些纷乱的想法,觉得自己此刻的状态黏黏糊糊的,让人恶心。
动了下手指头,上面湿漉漉的,她小臂用力,细长的手术刀马上就要划破她的肚腹。
关键时刻,莱尔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的手臂往上提。
贝利亚睁眼看她。
“你觉得你现在特别英勇,像个英雄吗。”在她的注视中,莱尔忽然问道。
贝利亚怔了一下,想了想,没有说话。
“你刚刚的态度和行为让我这么觉得。”莱尔盯着她,饶有兴致地说:“我突然反悔了就先这样吧。”
贝利亚手上的力气没松,仍然在跟她对抗,她不明白莱尔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
“一个卑鄙自私惯了的人,突然付出一点代价就会觉得自己很了不起。”莱尔目光直视着她,说:“你要搞清楚,高尚的人是我。”
她没有要看人自我阉割的癖好,也不想让她在自残的时候,沉浸在一种自我牺牲的感觉中,达到精神/高/潮。
莱尔及时打断她,将她的自尊碾碎:“你这并不是牺牲,也不是英勇,而是为自己做的错事道歉而已。”
“现在,我不需要你做到那一步就原谅你了啊。”
贝利亚脸上茫然:“什么。”
“看你们这样很可怜,所以起了怜悯之心,不忍你们再在这个星球继续苟且求生。”
莱尔说:“我的朋友,奇利,是个还不错的人,为了朋友,所以我决定对他的同胞宽容一些。”
莱尔捏着她的袖子,把她的手臂提到旁边,说:“经过种种原因的综合考量,姑且就放过你吧。”
贝利亚听着,有一种深深的被戏耍的感觉:“这算什么?”
单纯的侮辱和精神折磨?
她唇色苍白,从伤口流出来的血弄脏身上的白色风衣,隔着衣料印在地上,留下些朦朦胧胧的印子。
莱尔笑嘻嘻的:“就是报复你,然后耍你啊。”
“你刚才深呼吸时,好像马上就要英勇就义了,还要绷着不让我看出来,拼命维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真的太好笑了。”
“哈哈哈。”莱尔掩着嘴唇轻笑:“蛮有意思的,可惜你自己看不到。”
巴特雷双唇往这边看了一下,眼神游移着飘走了,她仍是一言不发。
这种反应让贝利亚更不舒服,在下属面前被敌人羞辱,难堪加倍。
“是吧,巴特雷。”莱尔问道:“你是alpha,就算站得比我远,搞不好看得比我还要清晰。”
莱尔的低喃,让贝利亚想起久远的记忆,她的感到心脏无端震颤,恼和愤怒在血管里不断游走,直冲脑门。
“闭嘴!”她仰着头大喊,眼神终于出现了莱尔期待中的变化。
莱尔没有看她,而是心情颇佳地盯着巴特雷的影子,心中生出一丝快意。
她冷冷地想,至少这段日子,不用担心这两个人背着自己搞出什么动作,可以让巴特雷短暂的为自己所用。
只要还有一点羞耻心,贝利亚这副自尊全无的样子被她看到了,短时间内她和巴特雷绝不可能正常相处。
让下位者看到上位者被当成虫子碾碎,同时动摇两个人。
一种简单拙劣,却非常有效的离间手段。
摸了摸贝利亚的脑袋,这次她的动作非常轻柔,心里叹了口气,不管她在外面地位多高,如何说一不二,又或者是因为长久的夹缝生存而神经紧张,想把所有都捏在手里。
但是她不是她手上的棋子。
“哎。”莱尔还是没忍住,发出了声音:“和索兰人相比,我还挺喜欢地卫01的文化和人的。”
“我对你们呀,真的很宽容,要心怀感激呀。”她说:“知道吗。”
刚刚的一切,只是一点小小的报复而已。
她和善地说:“你都是大人了,这点道理应该懂的吧。”
贝利亚只觉得脑袋一片眩晕,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还是因为气的。
“现在可以谈谈了。”莱尔抽身后撤,表情平淡地说:“我要的和你能给的,还有明晚的行动安排。”
气氛重新变得紧迫。
第五十五章
提亚特三人分别占据会议长桌的一边, 相互之间隔得老远,不复最初的亲密。
“没想过回帝庭吗?”班卓看着他,率先开口:“我记得砂之海的执政官是五年一换, 算算你这第二任期都马上快到时间了。”
他揉着太阳穴, 脑袋被一炮轰成碎片的情况就像发生在上一秒,痛感敲击着神经。
班卓像蛇一样嘶嘶地抽着冷气,脸色不太好看:“这届官员推举从这周开始,我和泰利耶帮你活动活动?”
他不怀好意, 提亚特家族的人都快死绝了, 以前遗留下来的政治遗产在日渐消耗中变得稀薄。
在砂之海提亚特是说一不二的执政官,在和平的状态下回帝庭,他就是个空有名誉,掌握不了实权的将军。
军部里的边缘人。
泰利耶的手撑在桌上, 手指一直在无意识抠挠腺体。
不想在这两个人面前出丑,来之前特意打了抑制剂,他转头, 鼻尖移到肩后, 假装不在意地去闻身上有没有味道飘出来。
后脖颈一直在发烫, 让他有种自己正在散发味道的感觉。
提亚特没理会他,转向泰利耶,对他冷嘲热讽:“别嗅了,我直接告诉你吧,没有味道。”
但是他的表现太明显了, 结合泰利耶之前在莱尔楼下路过的场景,提亚特烦躁地说:“因为beta搞成这个样子, 时刻都散发出求偶信号的alpha,我还是第一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