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小母鸡面前, 蹲下来一边检查,一边询问大娘:“它是几天没有下蛋了?”
“六七天了吧?”大娘自责地攥紧双手, “是不是前段时间我把它带到我们家老头的坟前,把它克着了?哎呦,我单想到这鸡会克人,没想到这人也会克鸡。”
“狗还会偷吃鸡呢,我就不应该把小鸡带到属狗的老头子坟前。都怪我得意忘形。”
“真晦气。”大娘后悔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瑛子你说,我要不要去隔壁村找个神婆,帮它叫一下魂?”
徐朝阳跟着点了点头,“有道理。妈,要不我现在去隔壁村走一趟?”
徐瑛:……
她不禁开始好奇,徐朝阳他爹到底有多招人恨,连家里的母鸡难产不下蛋也能被怀疑是他克的。
没错,徐瑛伸手在小母鸡腹部和尾部之间摸了摸,就基本已经确定了情况。这只小母鸡应该就是之前六七天前难产,已经成型的鸡蛋卡在肚子里面没出来,难受了这么多天被折磨得没了精神。
“不用找神婆,大娘。”
“这只小母鸡就是难产啦!蛋堵在肚子里没出来!”
地上的小母鸡不禁哼哼唧唧起来:“终于有人发现了,能不能帮帮我呀?好难受,我努力了好久,也没能把那颗蛋憋出来。”
大娘惊讶地问:“难产啦?”
徐瑛把手伸出来,示意她也去摸一摸小母鸡的肚子。
这只小母鸡又亲人又温顺,被人摸来摸去也没有多大反应,反而依恋地把小脑袋靠在大娘的手腕上,大娘的心都化了。
“哎呦,确实确实,这里面还真有蛋!”大娘心疼地把手抽回来,不停地抚摸小母鸡的脑袋。
小母鸡又开始呻、吟起来。
徐瑛转身站起,把背着的医药箱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不是什么大事,大娘您别担心。挺常见的毛病,虽然在里面卡了好几天,但是我看咱们家的小鸡精神还可以,一会儿就能解决。”
“哎,好。”大娘连忙点头。
徐瑛从医药箱里翻出注射器:“家里还有油吗?我把油推进去,给它润滑一下试试。”
“有的有的。”徐朝阳回答道。
他出去从旁边厨房里提过来一桶菜籽油,举起来小心翼翼地倒进针筒里。徐瑛戴上手套,蹲下来接过装满油的针筒,摸准位置往里面注油,一边注射,一边用手试探着调整蛋的位置。
但可能是这枚鸡蛋太大,也可能是小母鸡这么多天下来已经没了力气,尽管徐瑛一直帮它按摩促产,这枚蛋还是下不来。
小母鸡难受得直哼哼,不愿意再用力了。
大娘在一边看着急得跺脚:“咱俩好不容易才熬到老头去世,以后快乐的日子还长着,怎么能现在就放弃呢。”
“用点力气啊!别放弃!”
“加油!努力!”
但小母鸡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徐瑛见状对大娘说:“没事的,我把鸡蛋敲碎,再从里面拿出来就好了。无非就是更麻烦一点,这不是什么大病。”
大娘稍微放松下来:“那就拜托你了!鸡蛋不重要,鸡重要。能保住我的小鸡就行”
“好嘞。”徐瑛得了准话,就开始操作。
小母鸡不安地挪动着屁股,因为紧张,肌肉都绷紧了,把鸡蛋死死地卡在里面。徐瑛语气软下来,不停地安抚着,但器械一探进它体腔内,小母鸡又开始变得不安紧张。
正头疼的时候,徐瑛心下一动。
一股奶绿色灵气从她的指尖溢出,慢慢地把小母鸡笼罩在内。体型小的动物果然比她家的猫见效更快,很快,小母鸡就镇定下来。
小母鸡只觉得所有疼痛和不适都忽然间消失了。
那些缠绕它许久的疼痛消失后,就像是服用了止疼药,小母鸡浑身上下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它觉得自己变得轻飘飘的,似乎扑腾一下翅膀就能飞起来,灵魂也像是泡在暖洋洋的温泉里。
徐瑛趁机把那枚被卡了六七天的鸡蛋敲碎,一点点地把碎片用镊子从里面夹出来,然后清洗、上药,防止发炎。
忙得满头大汗的徐瑛发现,小母鸡居然舒服地睡着了。
大娘也发现了,她着急地压低声音:“这是晕了吗?”
徐瑛手下的动作变得更轻,她笑着对大娘说:“是睡着啦,这些天可能都难受得没能睡好觉。现在身体舒服了,就睡着了。”
大娘还是担心。
她摇了摇自家小母鸡,直到亲眼看见小母鸡不情愿地睁开了眼,才放心地收回手,宠溺地说:“你要睡觉啊,睡吧睡吧。”
被晃醒的小母鸡还在懵逼中,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陷入了沉睡,也不明白主人为什么把自己喊起来又让它继续睡。
但积攒多天的疲惫,还是让它很快又沉沉睡去。
徐瑛加快手上的动作。
处理完之后,徐瑛站起来对徐朝阳和大娘说:“现在就好了,药按时吃,最近几天不要给它吃蛋白含量高的虫子和肉。今天晚上观察一下它的情况,有问题随时叫我。明天我再来复查。”
“好的好的。”大娘心疼地看了一眼沉睡中的小母鸡,感激地对徐瑛说“现在雨太大了,我让朝阳送你回去。”
徐瑛套上雨衣:“不用了。路不远,我自己回去就行。”
大娘把徐朝阳推过去:“就是因为离得近更要送了?我让朝阳骑电瓶车带你回去。”
……
刚从大娘家出来没多久,天上一个闷雷,闪电把半边天都照亮,紧接着下起瓢泼大雨,砸到脸上都是疼的。即使穿着雨衣,徐瑛也觉得雨水顺着缝隙不停地流进里面,不一会儿胸前就湿透了。
她不由得庆幸最后同意让徐朝阳骑着电瓶车把自己送回来。
好在路不远,徐瑛很快就到了家。
徐朝阳没有多停留,急匆匆地赶回去。进门前,徐瑛低头看到地面上的雨水像是湍急的小溪一样,顺着路两边低洼的排水沟流向地势更低的西南方向。
前些天一直在下雨,但是今天晚上的雨看起来格外大。
她回到屋里。害怕打雷声的阿黄没有待在自己的窝里,而是跑到阿蛋的窝里和它挤在一起,夹紧尾巴趴在地上。
徐瑛开门的时候刚好又响起打雷声,阿黄惊恐地试图把头埋在阿蛋的肚皮下面。
阿蛋皱眉抬起爪子,对着它的狗脑袋梆梆打两拳,但还是没有站起来离开。
见到徐瑛回来,它不高兴地叫道。
“喵。”
“你怎么才回来!笨狗都吓得发抖了。”
“在外面耽误了一会儿。”徐瑛把阿黄拖出来,用它最爱的小毛毯把它紧紧地裹起来。感受到自己被束缚被熟悉的气息包围,阿黄的安全感回来了一些。
它惊魂未定,问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打雷吗?”徐瑛摸出手机,搜了搜天气预报,上面显示从今晚到明天上午五点之间都是大雨。
她收起手机对阿黄摇摇头:“雨会下一整夜,不知道雷声什么时候会停。”
徐瑛把阿黄和阿蛋都抱到卧室的床上,决定今天晚上一起睡。半夜的时候,她被害怕的阿黄叫醒。听声音,外面雷声滚滚,的雨势丝毫没有减小。
徐瑛强忍睡意,用长毛巾把阿黄的狗脑袋连耳朵一起包起来隔音,又用灵气舒缓它的情绪,哄了半个小时把它哄睡着才继续睡去。
第二天早上起来,雨终于停了。
徐瑛去院子里转了一圈,也许是因为她家的地势比较高,院子里没有积水,只有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长长的蚯蚓和蜗牛,被徐瑛捡起来扔出去。
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推开大门后,外面是白茫茫一片的雾气。
她听到隔壁院子里有动静,知道张大娘应该是起床了。她走过去在门口高喊:“大娘,你家昨天晚上有哪里漏水吗?需不需要我帮忙啊?”
“哎呦,是瑛子啊?”大娘的声音先在院子里响起,人很快也从走了出来。“昨天夜里的雨可真大,我们家没事,你们家呢?”
“也没事。”徐瑛摇摇头。
张大娘笑着说:“你收到短信没有,关石水库要开闸放水泄洪,你张叔正收拾他的装备,准备去放水口捞鱼呢。”
“我还没看。”徐瑛点开手机,果然看到了关石水库管理处发来的提示短信。
【关石水库温馨提醒:
因上游水位持续上升,八月一日上午八点,关石水库将会通过长唐渠沿旧河道开闸放水泄洪。请附近各村做好防范工作。
提醒各位市民,水库放水期间,远离危险河道区域,不要在泄洪河道内穿行、游泳、钓鱼。注意保护好自己和家人小孩的安全……】
“哎呦,是瑛子啊!”
徐瑛正在看消息,张叔已经背着抄网,拎着大红桶走了出来,看到徐瑛热情邀请道:“走,一起去水库捉鱼,去晚了就没有好位置了。”
“带上你家阿黄和阿蛋。它俩跟我去过好几次了,捉鱼比那些年轻力壮的小伙还厉害。你把它俩抓的鱼放进冰箱,今年夏天都不用再给它俩买肉了。”
徐瑛想到昨天晚上被吓到的阿黄,觉得让它去水库疯玩一天忘掉不开心的事也不错。
她就回到屋里,把一猫一狗喊醒,对着睡眼惺忪的两小只说:“张叔要带我们去水库里捉鱼,你俩去不去?”
阿黄立刻精神起来,在床上兴奋蹦Q:“汪,去去去!我要去!”
徐瑛又看向阿蛋:“你去不去?”
阿蛋舔了舔爪子:“去!”
……
徐瑛和阿蛋阿黄坐在张叔借来的面包车上,从村子里开出去,沿着河堤摇摇晃晃地开向水库。沿途,徐瑛看到越来越多的小汽车、摩托车、三轮车,很多人都是拖家带口出来捉鱼,就连五六岁的小孩也拿着小桶。
河堤上热闹得像是过节一样。
徐瑛想起来她小时候似乎也在水库放水时过来抓过鱼,水库放水后被冲出来的鱼到处都是,又肥又大,一个桶下去就能捞上来两三条大鱼。
比起捉鱼,更像是捡鱼,除了不让下水的小孩,大家都能捡到好几条鱼。
她也有些期待。
张叔好不容易把车开到接近放水口的位置,这里已经停满了车,下面河道两岸全是人。张叔摇下车窗张望一圈,郁闷地摇了摇头。
“不行,我们今天来晚了,挤不到前面。我们去旧河道,那边河道浅,人也比这边少,容易捡到鱼。”
虽然有点失落,但时间已经不多了。
河堤上车辆太多,没办法掉头。张叔猛踩油门,从水库后面绕远路,绕到了旧河道口。这边果然人少很多,但也有不少领着小孩子的家长和结伴过来的十几岁左右的青少年。
旧河道是废弃河道,只有泄洪的时候才会用,现在河道内只有大大小小的石头,和昨天下雨时存下来的一些小水坑。
此时太阳高高升起,雾气散去,天气正好。
张叔把车停在一棵大树下,喊着徐瑛和阿蛋阿黄一起下车:“走,我们也去占位置。”
第三十一章
徐瑛和阿蛋阿黄从车上跳了下来。
阿黄对这个地方很熟悉, 跑在张叔前面,一路高兴地汪汪叫着冲了下去,风吹起来它身上的毛, 显得整条狗意气风发。
“汪汪汪!”
“捉鱼啦!”
阿蛋表现得没有这么激动,但也很积极地跑在徐瑛前面。
河道看起来有几十米宽, 中间有几块高高的大石头,还没有人上去。张叔兴奋地说:“那里是个好位置,走,我们先过去占住位置。”
徐瑛却有些不安。
她想到早上才看到的那条温馨提示短信。
徐瑛对张叔说道:“要不我们还是先站在河道边上吧,水库那边不是说在河道里会有危险?”
“切, 那都是说给小孩家长的。”张叔不屑地摆了摆手, “这水库建成了二十多年,你张叔我从它修好的第二年就过来捉鱼。年年都来,在放水口那边捉完了, 就开车来这边赶第二波,放水之后,水有多深多急我一清二楚, 比水库那些管理员还清楚。”
张叔指着那几块在一起的大石头:“水位最高的时候, 这几块石头也比水面高出来二三十厘米。而且水流最急的时候就是那一会儿, 如果那时候你站在河道里, 没站稳不小心被冲倒了才会危险。”
“这里那么多人,水也不深,大家伸手就能把你拽上来。我只见过不小心磕到腿的,从来没见过丢命的。”
“你问问阿蛋阿黄,它俩来了好几次了, 是不是?”张叔低头逗狗。
阿黄挺起胸脯:“汪!没错!”
徐瑛将信将疑。
但心中的不安始终没有消散。自从在妖局工作后,她对这些玄而又玄的感觉就很警惕。她还是对张叔说:“我第一次来, 有点害怕,我们就先站在岸边上行不行?”
张叔盯着石头,生怕有人在他前面抢占位置:“那你自己先站在边上,我去中间?”
徐瑛有些犹豫。
也许是因为太过空旷的河道,也许是因为两岸高高的河堤,也许是昨天夜里又急又大的雨,也许是早上收到的那条短信。
她总觉得站在河道里不安全。
但张叔看到有人要往河道中心走,就急匆匆地拿着装备跑了过去,徐瑛拦也拦不住。她只得带着阿蛋和阿黄走到河道边,告诉自己可能是她经验不足。
就像张叔说得那样,他在这里捉了二十多年鱼,对河道情况那么熟悉,不会出问题的。
……
九点钟刚到,关石水库准时开始放水泄洪。
虽然徐庄村只有昨天晚上下了一场暴雨,但进入汛期后,河流上游的那些城市已经连续下了很多天的大雨,水库内的水位持续上涨。
原本两天前就要开闸放水,但因为气象部门检测到昨天附近以及下游有暴雨,担心形成洪涝灾害,于是坚持撑到了天气放晴。
如今下游水位回落,终于可以放水了。
水库里的水已经逼近最高点,开闸后,洪水卷着里面的鱼群直接冲出放水口奔腾而下,重重地砸在水面上,白花花的浪头上能看到无数条大鱼惊慌地跃起想要逃出水流,但还是被浪头狠狠地拍下,有些大鱼直接在水面上被拍断成了两截。
洪水夹杂着泥沙汹涌地向下流咆哮而去,此时根本没有人敢下水。水库管理人员拿着大喇叭播放安全提醒。
大家则都站在高高的岸边上看热闹,拿着手机不停拍摄这壮观的场景。
他们在等待浪头过去,去捡那些被冲出来后留在河道里扑腾的鱼。
关石水库只是一个小水库,往年泄洪并不会持续太长时间,但今年的泄洪却迟迟没有结束。岸上的老人已经觉得有些不对劲,趴在栏杆上往下望:“今年也没下太多雨,怎么泄洪时间这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