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当然知道他这番话是嘲讽,她没生气,敛了敛衣尾:“齐医生夸奖,我只是容易想开,齐医生要是想,你也可以。”
她是换过好几任男友,不过她和他们分手她都不伤心,她想要的得不到再继续下去就是浪费时间。
掉掉眼泪更是浪费心情。
有些事情只要想开,比什么都好。
说直白点,她只是不喜欢他们。
年少的时候谈恋爱谈的纯粹,可她觉得他们对她的爱是不纯粹的,甚至觉得他们也不是真正因为喜欢她跟她在一起。
可她也差不多,互相利用罢了。
最后谁也得不到什么,就又谈分开。
齐闻看着甘棠离开的背影眼底掩着怒意,他真不知道她有什么好的能让裴青止那么的死心塌地。
想到这里,他转过身怒气冲冲的朝着他休息室走去。
无论如何他这次必定不会让他再重蹈覆辙。
裴青止的休息室被推开,刚准备小歇一会儿的他在这一刻掀开沉重的眼皮。
他眉心轻轻皱目光落在冲进来的齐闻身上。
齐闻的脸色也不太好看,门都没关紧还是他伸脚后踢了一下它才勉强关紧上。
“裴青止,你马上跟甘棠离婚。”他开门见山,使得裴青止眉峰轻挑,连带着眉心愈发的紧蹙,目光里满满都是不解。
他没问理由:“不离。”
他挺直腰背伸手扯了扯有些微皱的白大褂。
齐闻当然早就猜想到他会拒绝,他冷嗤一声:“你是当年没被羞辱够,想再来一次呗,你说世界那么多女人你选谁不好选她啊。”
他心里打着的那点心思不要以为他不知道。
估摸是个男人都知道吧。
娶她当真就只是跟其他人不熟,觉着她是一个合适的结婚对象?
他这种话骗骗别人还差不多。
更何况他从哪看出来甘棠是适合结婚的人选?
裴青止眼眸轻阖,他愣去半秒似乎是没把他话听进去,似乎又是听进去了。
他整理一下桌面上的资料:“你要是没事就出去我想睡会儿,下午还有手术要做。”
“那我给你说的话你听见没。”
“没听见。”
齐闻:“……”
他整理着资料,“笃笃”的声音传开,一层层的厚厚资料放在桌面上理平,又被他好好的放在一边。
齐闻脸上那抹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再次浮现:“裴青止你这种脑子在末世,丧尸都不吃。”
裴青止这才轻掀起眼皮淡淡的看向他,额门上似乎是画着一个问号,他不太理解他这句话说的是什么意思。
末世?
丧失?
不吃?
“恋爱脑,狗都不吃。”
齐闻那副模样差点就是没在他面前吐口水了,简直是恨的牙痒痒恨到极致。
裴青止这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不知道恋爱脑这个词具体是什么意思,字面中倒是能猜出来一些大概。
他没承认也没说话,垂下头又继续做着手上事情。
“裴青止,你不会不记得何旭笙吧。”齐闻冷静下来,他坐在一旁轻声询问。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裴青止看着是书呆子比谁都听话比谁都安静,但是他心里就像是有九头牛,只要是他自己想不开,谁都不可能拉回来。
齐闻觉得这种时候他不能一个人在这里生气,他得尝试换一种方法看看能不能把他这脑子说通。
裴青止手上的动作一顿,齐闻一看就知道他肯定是知道这个人的。
他要是不记得那就是奇怪了。
“你不会真的以为甘棠当年接近你是因为喜欢你?想跟你好好在一起吧。”齐闻再次反问,语气里隐隐约约带着些许嘲讽。
不过这件事情也全怪不得他,他也有错。
如果不是他当年贪图那六千块钱怎么也不会把他推进火坑,以至于他现在走不出来。
裴青止沉闷半晌,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齐闻低着头想直视他的眼眸,只可惜他低着头不能成全。
好半晌他听见他闷声一句:“她的眼睛不会骗人。”
他记得她那双眼睛,一双看见他就像是会亮的眼睛,那是她看谁都不会出现的目光。
他想,当年她接近他,应该是有爱的对吧。
要不然,她又为什么会跟他做那些事情。
他想,她是喜欢他的。
齐闻差点没一口气提上来:“那你看我呢,看我的眼睛会不会骗你呢。”
“裴青止我说你是不是读书读那么多年脑子都读坏了,你告诉我你记得她的眼睛,那她记得吗,她当年在酒吧那样的羞辱你,你不会不记得了吧。”
他现在都还记得,他感冒还没好全急着去找她求复合的模样,那是他跟他长大那么多年从来没看见过的一副表情。
后来,他又见着他摇摇晃晃的走开。
坐在台子上的甘棠自始至终没有看他一眼。
他现在告诉他,他记得她的眼睛,估摸着也是记得她做戏的眼睛,全然忘记被甩时她眼里的决绝。
裴青止的眉心蹙起,不太愿意听他继续说下去。
齐闻耐着心:“你和她离婚,我们回安城,在那边我认识很多女生,只要你喜欢我都可以帮你拉红线,她们人都很…”
裴青止侧过眸跟他对视:“甘棠也很好,比谁都好。”
齐闻:“……”
他瞬间哑口无言,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能说什么呢。
他只能说个六。
好半晌,他笑出声也不知道是被气笑了还是怎么,他一边笑一边点头:“裴青止,你觉得她好,可人家就只是觉得你好欺负。”
他缓缓站起身:“你看着吧,看着你是怎么被她再次甩开,求她复合她再一次狠心的样子。”
甘楠当年入狱,盛意一片混乱,甘棠能在这种时候站稳脚尖斗赢里面的几个股东,你说她没有一点心机这种事情可能吗。
她愿意和他结婚只不过是因为甘祈的病,现在甘祈的身子好的差不多。
他就等着什么时候被榨干利用价值被甩开吧。
裴青止晚上下班回到家后已经是十点快到十一点左右,齐闻今天跟他说的他都知道。
那些话再次被提及在他耳边恍若历历在目。
他眉心稍拧,甘棠似乎是刚刚洗漱完换下睡衣,一头乌黑的长发都是慢慢的湿意。
她轻轻侧着腰肢,双手拿着毛巾轻轻在长发上揉捏,地板上还落着几滴从她头发滴落下的水。
甘棠似乎这会儿才发现他回来了,她转过头看见他的第一眼有些惊恐,明显是被吓到。
她神情一愣,连着手上的动作都一下子怔住。
如果不是现在双手没空,她估计已经去拍胸脯,裴青止这么大一个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走路愣是没有一点声音。
不仅如此,外面关门的声音也没有。
这么突如其来的出现在她身后差点没吓死她,差点连心脏病都被吓出来。
她眼眸在他身上打量,不知道为什么她见他今天的情绪似乎有点不对。
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看着就是跟之前有那么一点的不对。
甘棠想着他会不会是心情不好不想去触他霉头,头发一甩准备往一边去,谁知道她这么一甩,不知道是哪勾住她的一缕头发,头发没甩过去,头皮被扯的硬生生的疼。
“啊。”她下意识的叫出声,那一刻简直是疼的头皮发麻连带着眼泪似乎都要涌出来了一般。
她恢复刚刚的那个动作,长臂伸起摸索着那缕被卡在背后纽扣上的头发,一直摸不到她已经有些不耐烦。
刚刚被扯着本来就疼,现在又扯不出来,心里的烦躁值几乎是拉满。
就在她打算要不要直接逮住那缕头发扯断的不要时候,她的手被一只冷冰冰的大掌触碰到。
裴青止绕在她身后,冰冷的手指时而不时的触碰到她背上的肌肤,她难忍的一怔。
她有些恍然,直到他那句“好了”她才得以挺直背。
这心情也一下子在这个时候变好,不过头皮那里似乎是被扯的厉害,这会儿都还有些隐隐的泛疼。
她松口气,用手抓了抓她的长发。
“甘棠。”
裴青止冷冷沉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她动作一怔,早就意识到他今晚的情绪有些不对。
他很少叫她名字,一直都是甘大小姐甘大小姐。
虽然之前也会这么叫着她名字,可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儿个会觉得他有些愈发的不对劲。
甘棠回过头,目光中落着半分不解。
裴青止站在那里,安安静静目光却在她转过身的这一刹那间牢牢的盯着她的眼睛。
“甘棠,我想听实话。”
听着他的这句话,她心跳难免加速,心里大抵猜到他会问出什么问题。
裴青止朝着她靠近,拉进两人之间的距离,他盯着她的那双眼睛似乎是要看出什么一般。
他薄唇轻启,目光微微闪动:“当年你接近我,就只是因为喜欢,对吧。”
第47章
“儿媳妇来安城没去看他,气坏了。”
甘棠的眉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蹙起。
她下颚轻抬与裴青止的双目相视:“对。”
这是实话。
裴青止的脸色好看许多:“那分手呢。”
“就真的只是不喜欢了?”他接着追问。
甘棠就知道他还会继续问, 她的脸色不太好看,目光相视良久,撇过头看向一边明显心虚, 双手伸出再次用毛巾擦拭着滴着水的长发。
她语气淡淡:“都过去那么久了, 再提又有什么意思。”
裴青止看出她不想回答, 他没有继续问, 心里的答案早已明目。
他没说话,很是平静的走进浴室。
甘棠的动作停下来, 她直起腰看着他消失的身影。
夜风寂寥,甘棠坐在阳台上, 双腿轻轻翘起,细长的手指上夹着一根女士香烟,香烟燃气星点烟雾缭绕。
她吐出烟圈,眉心紧蹙未曾松懈, 她轻轻抬起手臂, 指尖轻弹烟灰落地。
跟裴青止分手的那天, 甘楠不知道从哪来的消息把她从学校叫回家,她本身是不愿的。
那个时候她叛逆,她不喜欢那位严厉的母亲, 更不喜欢她喜怒无常的心情。
只是电话提到裴青止的那一刻,她答应回去。
刚回去甘楠的情绪还很正常,给她买了她最喜欢的灌汤包关心她,到最后她的情绪就有些挂不住。
甘棠不想跟她吵, 起身准备上楼却被她冲上前拦住, 两人停在大厅的楼梯上, 甘楠在上她在下。
她们发生争执, 吵得很厉害。
在她给她一巴掌后她撞到扶栏的球型接头上时。
甘楠才意识到她做的不对, 渐渐的她声音开始带着哭腔,她凑近低头想看她的情况被她躲开。
她哽咽:“棠棠,棠棠你当真要因为一个男人不要妈妈吗?”
“妈妈只有你和阿祈了。”甘楠望着她的眼睛开始泛红的厉害,一颗颗的泪没忍住滑落。
甘棠记得她外婆有心脏病,很早就去世了,甘楠几乎是被外公一手拉扯大。
外公工作繁忙,再加上外面养着有人的情况能给她的关爱一直都是很少。
后来在大学时候她遇见何旭笙,何旭笙给她关爱给她疼,她给他生孩子助他创业。
只是没有想到,在甘棠八岁那年,唯一一个疼她的被她发现出轨,还是在她们的婚房里。
当时的甘楠怀着甘祈已经有八个多月,看见那一幕的她在和何旭笙追赶的路上她甩去一跤。
甘祈早产。
从那以后他们离婚,甘楠的情绪似乎就变得不太正常。
她的占有欲开始变强,她害怕会有人再离开她包括她的亲生女儿。
甘棠听着她那番话怔去许久,她弯着腰一只手撑在扶栏上,乌黑的长发掉落在一旁挡住她的神色。
甘楠的话再耳边响起,她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感觉像是听进去了又像是没听进去一般,耳朵里仿佛是有蜜蜂一般在“嗡嗡”的作响。
嘴里更是一大股铁锈味的味道,她含着那股铁锈颤颤巍巍的起身,她连看都没去看她的那张脸,她摆手。
“知道了。”她的声音很小,小到她害怕她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她又补充一句:“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
她转过身往外走,整个人都有着说不出来的意味,连着步伐都有些颤颤巍巍。
甘楠跟在身后,双手伸着似乎是想去扶她,不过像是知道她不会同意一般,她只是站在后面没有靠近。
她不停的抽泣:“棠棠,棠棠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不,不应该打你。”
甘棠没听进去她的话,一直到出门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的脆弱感。
她停在阶梯上侧过头:“你如果想让我分手的话就不要再跟着我。”
甘楠果然止步于此。
她现在都还记得她走时,她就像是哭丧一般在后面不断的抽泣。
甘棠没理,她像是失去魂一般找了一个没人的路口坐下,她吐出嘴里的铁锈味,一滩血水出现在地上。
她用舌尖轻轻抵动后槽牙,这才发现它已经被撞的有些松动,灰蒙蒙的天气,甘家大院在半山腰上,这里除了她们一家鲜少有人。
好半晌,她才笑出声来。
是自嘲自讽的笑。
甘棠靠在座椅上,回过神,她小歇一会儿双眼尽有些说沉重,她掀开眼皮,指间的细烟燃烧过半烟灰掉地。
她有些迷糊,刚刚的记忆她分不清是梦还是她真的是在回忆,她坐起身烟灰被弹落,她塞进嘴里狠狠的吸上一口,又透了会儿气才开始往里走。
裴青止早已洗漱完,他坐在沙发上一双长腿翘起,手上捧着一本书看的仔细。
甘棠发现他平时好像没有什么其他的兴趣爱好,一天闲下来不是在看书就是在看书。
见她进屋,他才淡淡的掀起眼皮朝着她这边看过来,只不过一眼他很快垂下头。
本来她以为他就要这么安静的坐在那里看书,谁知道刚垂下头的第一秒,他很快抬起眼:“怎么没把头发吹干。”
甘棠不喜欢吹头,她觉得烦,一般都是只要吹到不滴水就行,只不过她今儿个还没吹,刚刚烟瘾有些犯,出去抽烟倒是忘了。
她轻撇头,长发尽数斜落:“不喜欢。”
看着没大湿,也没滴水她心里产生出今儿个就不吹了的想法。
裴青止没说话,那本书被他放在茶几上站起身,不过半分时间,等他从卧室出来时他手上已经拿着那把白色的吹风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