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彤无语凝噎了。
没几日，楚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8月29日，凌晨三点半，楚城地震了。
第66章 地震
【据华夏地震台网正式测定，2024年8月29日3时29分，在楚城开发区发生6.8级地震，震源深度16千米。】
地震发生在下半夜，正是人们熟睡之时。
大地发出了一缕悲戚的呜咽后开始震动，顷刻间，整个世界都在摇晃，市中心的高楼大厦在左□□倒，像小树的细枝儿一样摇摇欲坠；水泥地面发出筋膜断裂的咔嚓声，震耳欲聋，让人胆寒心颤；街边的几层小楼轰然倒塌，如电影里使用的道具小屋一般，分崩离析。
短短的十几秒，让整个城市都变得乌烟瘴气。
姜彤在深眠中突然被晃醒，她以为自己是睡懵了，可天花板上的云朵小吊灯“哐叽哐叽”晃得不行，墙壁也在颤抖着，让她意识到了不对——这是地震了！
没多时，她就听到隔壁主卧的吴女士叫喊着：“地震了！快跑啊！”
“彤彤！彤彤快起床！地震了！”
“我起了，起了，咱们快走吧！”
“大海你把房产证带上！”
“我的祖宗呀！带那玩意儿干啥，快跑吧！”
“别忘了小福——！”
“哎好……”
姜家三口手忙脚乱地跑下二楼，马不停蹄地冲出了三层小别墅，幸亏住的是低矮小别墅，这才有了逃出来的机会。
人们慌慌张张，在黑暗中如蝼蚁一般团团转，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咒骂，有人瘫坐在地上，一切乱作一团。
此时，地震已经结束了。
三人气喘吁吁，站在别墅门前的石板路上，吴女士手里还捞着一条浑身炸毛、瑟瑟发抖的小黑猫。
“喵呜——！”姜小福趴在吴越梅的胸口，僵硬成了一条猫猫虫，尾巴都炸成了鸡毛掸子。
吴女士抚摸着胸口的紧张小黑猫，心有余悸：“我说小福晚上怎么焦躁得乱叫呢，我抱着它睡它都不愿意。”
姜大海无情拆台：“你之前可是怪我不去洗澡，给小福熏得嗷嗷叫的。”
吴女士：“呵呵，这叫因材施教，你不懂。”
两人拌起嘴来。
姜彤则看向了隔壁的沈家别墅，果然看就看到沈家四口人也跑出来了，完好无损地站在门前空地上。
昏暗中，姜彤与沈白鹿对视了一秒，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放松。
确定亲家没事，两家人都松了一口气。
周奶奶：“都没事就好！”
沈白鹿望着周围摇摇欲坠的大树，以及不远处的十一层小洋楼：“咱们还是去小区前面的中央广场吧，那里是应急避难场所，周围也没建筑。”
这一提议在场的七人一猫一致通过了。
毕竟万一余震来了，别墅附近不够空旷，还是很可能受伤的。
由姜彤和沈白鹿开路，七人一猫快速转移到了小区的中央广场上。广场上此时已经聚集了相当多的人，人群里乱糟糟的，有婴孩啼哭，狗子在汪汪乱叫，小孩子们反复问爸妈是地震了吗，业主们纷纷讲述着自己的地震体验。
一股躁动的情绪在人群里蔓延。
“我还在玩手机呢，一地震，晃得我手机砸脸上了，哎哟喂那个痛的啊，我感觉自己鼻子都被砸凹陷了，你帮我看看陷进去了吗？”
“我刚好起夜上厕所，我就感觉自己那尿明显S形开叉了，蛇形走位懂不懂，吓死我了！”
“我睡得跟死猪一样，还是被我7岁的女儿拽起来的，不然现在可能死了都说不定！”
“哎，感觉还是震得挺严重的，希望大家能都平安。”
以史为鉴，如今开发小区时，楼房抗震等级以8级为标准的，框架结构有利于抗震；
平房不抗震，房顶的四梁八柱、房椽、龙骨梁、砖坯、墙壁每一个砸下来都是要命的，但始终是在地上一层，逃生到户外比较方便；
反而是早年建设的六层楼小区、筒子楼、违规建设的小区受灾严重，老城区损毁极其严重。
众人在广场上待了一个多小时，等待避险安全通告。等待期间，姜彤试图用手机联系渡宠的刘常山以及其他员工，确认她们是否安好，可大概是周边的移动基站倒塌损毁了，手机没有信号，无法接通。
姜彤最担心的就是刘常山了，渡宠是农村自建房，地震时抗震效果有限，让人不得不担心他和小白的安危。
沈白鹿安慰她：“没事的，咱们等官方发布安全通告了，就去渡宠看看。”
姜彤点头：“好。”
******
清晨6点半，距离地震发生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灾情初步稳定下来，但大众的手机信号还是若有似无。
沈白鹿和姜彤开车一起前往渡宠。
马路上浓烟滚滚，满目疮痍，水泥地面布满了裂纹如网纹哈密瓜一般，道路开裂，地面坍塌，地下埋的水管子“噗噗”向外喷水，大地惊悚地皲裂着。街边的一座座门面房小楼倒塌，沿街全是砖瓦钢筋的废墟，一根根大树被连根拔起，砸在了路边城市夜泊的小轿车上，车前盖因此凹陷、车玻璃被震得粉碎。
这一路的惨状看得人心中闷闷沉沉的，姜彤沉默着没说话。
人类太渺小了，在天灾下是束手无策的，只能艰难求生。这一次地震会让多少人遇难，会让多少人受伤，会让多少家庭分崩离析、骨肉分离，姜彤不敢细想。
商务车行至一半时，姜彤猛然听到路边的一片废墟里传出“汪汪汪”叫的声音——是小狗的遗言！
一只小狗凄惨可怜地惊叫着：[好痛好痛啊，主人我在这里呀！]
姜彤瞪大眼睛，连忙叫道：“停车、停车！”
“好的。”沈白鹿不疑有他，赶忙靠路边停了车，出于信任，他甚至没有询问姜彤为何要停车。
还没等待沈白鹿把车停稳，姜彤便开门跳下了车：“我下去看看，我听到了一只小狗的遗言。”
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街边还歪歪扭扭伫立着的【二子洗车店】的招牌旁。
几名灰头土脸的中年人正在废墟里翻找着，找寻着自家的贵重物品。这里本是家街边的四层小楼，一楼门面房开着五金店、修车店、洗车店以及一家土菜馆。店家大多就是住在楼上的，小楼倒塌后，他们的家、财产、店铺全都没了。
空气中是一阵阵的叹气声，无力，疲惫，虚弱而绝望。
其中有一对胖胖的中年夫妻翻找得极其尽力，他们魔怔了一般，双手在废墟上扒拉个不停，双手手臂被石块木板金属割得都是血口子，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他们只知道挖，继续挖。
“狗宝！”
“狗宝你在哪里，你别吓我啊！”
“狗宝你叫一声，让我知道你在哪里，学我一起叫，汪！汪汪汪！”
“我的狗宝啊，你听得到妈妈的声音吗？”
这一声声呐喊凄厉动情，听得人心揪不已。
夫妻二人双眼通红，脸上满是焦急与泪水，在灰扑扑的脸颊上流出一道道脏污痕迹，如纠缠的树根一般让人痛心。
姜彤别开眼不忍再看。
她慢下了脚步，走到了废墟前，对着这一座座小山高的钢筋瓦片，轻声问道：“狗宝，你在哪里，能形容一下吗？”
着急找小狗的夫妻二人都没发现姜彤到来，两人沉浸在悲恸之中，拎起木板甩到一旁，继续徒手挖着这片废墟。
他们想要把心爱的小狗挖出来。
姜彤默默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终于听到了小狗的回答：[55555，我在沙发下面，旁边还有我藏的球球和骨头。]
姜彤便告诉了夫妻二人：“狗宝被埋在了沙发下面——它藏球球和骨头的沙发下面。”
“沙发？”妻子怔愣了一秒，当即眼中冒出了惊喜的光彩：“对对对，狗宝一定藏在沙发下边！”
“这边这边，我记得先前看到沙发埋在这边的。”她老公也连忙拿起铁锹，带着她跑向了另一片无垠的山堆旁，两人挥洒着汗水和泪水，努力挖了起来。
“谢谢姑娘啊。”
“咱家狗宝聪明着呢，知道藏在沙发下面，它一定没事的，一定的！”夫妻二人你一铁锹我一铁锹地挖着，也不去问姜彤如何知道的，而是嘴里反复念叨着，给自己打气。
“狗宝，爸妈这就来救你。”
“狗宝你先玩玩球球，坚持一下，爸爸等下就挖到你了。”
“狗宝，狗宝你一定要好好的呀。”
姜彤看着这感人一幕，胸口一阵阵抽搐着疼，她知道夫妻两人注定要失望了。
好残忍啊，这个世界好残忍啊。
姜彤埋进沈白鹿的怀中，闷声哽咽道：“怎么办，沈白鹿，我救不了它。”
沈白鹿轻拍着她的后背，沉声安慰着她：“如果你不告诉他们，他们可能都找不到狗宝的，姜彤，你是帮了他们。”
这些道理其实姜彤都懂，但心中的郁结仍旧难以解开，她要是能救下狗宝多好啊……
姜彤心有戚戚：“可是我没能救下狗宝……”
沈白鹿正色道：“姜彤，这不是你的错。天灾是不讲道理的，即使是现代社会，人类也只能尽可能地预防应对突发性灾害。”
姜彤：“可是——”
沈白鹿打断了她：“姜彤，你想加入民间搜救队吗？搜救中，也许你会遇到成百上千的逝去的生命，但你也有机会救下一个人、一只小猫、一只小刺猬……你愿意吗？”
姜彤眼中闪过坚定的微光：“我想加入！”
第67章 废墟里搜救
永溪镇的损毁情况比想象中轻了不少，虽然大多是农村自建房，但也只损毁了三分之一左右的房子。大概是这里距离震中相对远，受灾情况也好一些，只有十几名受轻伤的。
永溪镇村头的石桥路面塌陷了一半，汽车无法通行。
沈白鹿将汽车停到一旁，两人步行前往渡宠，距离店铺数百米时，两人便看到了渡宠的惨状。
渡宠外的一圈围墙全部倒塌了，只有院子大门还伫立着，院子周围的绿化带、月季花、桂花树、白杨树等等都躺倒在地上，东倒西的成了路障。院子里，铺设的青石板也鼓起一个个“大包”，凹凸不平的，如海浪一般；户外的玻璃房告别室的整个框架还在，但所有的玻璃都碎了一地，刘常山正在用老式大扫帚清扫玻璃渣子。
“嘤嘤嘤……”小白在一旁急得嗷嗷叫。
——因为它的木头狗窝也被围墙砸在了下面。
它嘤嘤地向刘常山撒娇，想让他帮自己的狗窝挖出来。由于小白已经快成年了，体型接近边境牧羊犬，一着急起来一条大尾巴摇成了螺旋桨，在灰尘满满的地面上扫得尘土飞扬。
刘常山安慰它：“小白咱不着急啊，这个狗窝咱不要了，等我再给你重新做一个。”
小白听到这话满意了，它响亮地“汪”了一声，像是和刘常山说定了一样。过了这一茬，它也不焦虑了，朝着刚刚进门的姜彤沈白鹿跑了过去。
屁颠屁颠的。
刘常山看它跑得快，不看路，连忙大声提醒道：“小白，你小心玻璃扎到脚！”
“汪汪汪！”
姜彤发现，小白的四只脚上都套着粉色的小袜子，跟个小马驹一样“哒哒哒”跑过来，四条腿都有各自的想法——显得清澈的愚蠢，智商不太高的样子。
刘常山不知道从哪儿给小白找的袜子，还怪可爱的哩。
姜彤蹲下/身子，揉弄着小白毛茸茸的狗头：“刘叔你和小白没事就好，我都担心死了。”
刘常山手下活儿没停，继续“哗啦啦”地扫着玻璃渣，脸上露出了慈祥暖心的笑容：“我哪儿能有事啊，我睡得浅，刚一地震小白就拽着我的袜子往外跑，安全得很。”
“汪汪！”小白听到这儿也骄傲地昂首挺胸，激动地大尾巴在地面上一阵左右横扫，倍感胸前的红领巾更鲜艳了。
接下来，姜彤二人走向接待区。
渡宠的接待区里乱糟糟的，前台的桌子肉眼可见地移了位，露出了原本的印记；
本挂在墙上的时钟掉落在地上，时针分针如得了帕金森病一样直打摆子，指着3时29分；
玻璃门前，发财树旁边聚集了一滩泥土，应该是盆栽倒了，刘常山扶起来后还没来得及打扫卫生。
沈白鹿径直走向里屋：“寄存室里的骨灰还好吗？”
这个问题是沈白鹿最担心的，毕竟那里承载了上百位主人的思念。但地震来时，房子都撑不住，更何况书架上的一盒盒陶瓷的骨灰罐呢？
“还好，木盒子基本没事，陶瓷盒子有二十几个都碎了，骨灰撒在了架子上。”
刘常山庆幸道：“这也是老板你未雨绸缪得好！幸亏之前新店装修时，你想着给每一格架子都装了单独的玻璃门，不然估计好些骨灰都得砸在地上，混在一起了。”
“我当时还觉得有些浪费了，太精致了，现在看来是我目光短浅了。”
姜彤和沈白鹿在确定了渡宠问题不大后，就决定离开了。
姜彤：“刘叔，我俩下午就不过来了，我们要去报名民间搜救，这边就拜托你了。”
得知姜彤和沈白鹿两人要去进行灾后搜救，刘常山满脸激动，为两人的决定而兴奋骄傲：“好好好，你们俩是好样的！你们放心去吧，渡宠这边有我呢，我会把这边照顾得好好的。”
姜彤笑了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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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十二点时，姜彤和沈白鹿都成功加入了楚城的临时的民间搜救小分队。
两人到达的是灾情较为严重的竹溪村，竹溪村完完全全地变成了一滩废墟，满地的钢筋瓦片，像是废弃的垃圾场一样，但这些支离破碎的石块下压着生命！
现场有十几只搜救犬，有黑背德牧，昆明犬，拉布拉多，史宾格，四处在废墟里搜寻着幸存者。
姜彤沈白鹿两人在接受了简单的培训后，队长为两人分发了所需的搜救设备，除了基本的工作服、手套、铁锹，还有一个生命探测仪，一个液压钳（剪断钢筋），一个小气垫（力撑数十吨重物，用于施救幸存者）。（注1）
搜救过程非常艰难。
如今是闷热潮湿的八月底，搜救人员们一个个穿着橘色的厚重的工作服，举着铁锹铲起石块木材和垃圾，一铲一铲里尘土飞扬。遇到不适合用铁锹铲的，她们便徒手合力搬开，难免不会受伤，石头钢筋将手套磨破、划伤手指，碎石木板砸到脚趾，铁钉扎入脚底板……
众人累得汗流浃背，灰头土脸。
但没人喊苦喊累，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最苦的是埋在废墟煎熬求生的幸存者。
沈白鹿和姜彤负责一小片区域，刚一入场，两人便听到了一名男子的微弱呼救声，二人齐心协力，将男子救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