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着重强调:“我就是想告诉你,好的东西大家都会发现,你要抓紧。”
“哼,我才不在意!多得是男人喜欢我,等我出宫了,包他十个八个美男子,各种类型都来一个。夜夜不重样!”
某人非常有骨气,把话说得很死,一点儿都不肯落于下风。
片刻后。
“诶。”沈稚秋轻轻碰了碰对方的手肘,小声道,“你说的是真的吗?她们好不好看啊?除了说这个还说了什么?”
桑落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假装没听见。
“小煞星!别跟我装傻,我知道你听得见。”
“你不是不关心吗?不是不喜欢他吗?”
沈稚秋红着脸说:“我那不是嘴、嘴硬吗,非要我明说才行?”
桑落哪里受得住这样的糖衣炮弹,清了清嗓子,道:“没说别的了,而且我没仔细看她们长相。”
“哦。”听见女子的声音有些失望,他不忍地说,“反正再好看也没你好看,有什么好担心的?”
“那可不一定。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万一桑落不喜欢我的长相呢?”
小煞星语气笃定:“他喜欢的。”
“你怎么知道?”
他一点儿不慌张,慢条斯理地说:“我和他长相相似,审美应该也差不多,我觉得你好看,他肯定也这么认为。”
沈稚秋笑骂:“一堆歪理。”
“对了。”桑落状似不经意开口,“我看到你让宫人整理出很多东西,是准备?”
“我准备拿去各宫分掉。”沈稚秋摸了摸肚子,“假孕药会让我的身体看起来形同孕妇,到明年春天就四个月了,我必须赶快出宫。”
他的声音顿时变得闷闷不乐:“哦,我先走了。”
沈稚秋眨眨眼:“你不高兴啊?”
某人矢口否认:“没有。”
“明明就不高兴,还跟我撒谎。”她捏了捏少年的脸颊,“你生气的时候声音就变得很闷,一点都不好听。小家伙那么多花花肠子,跟姐姐撒谎?”
“别捏脸…”小煞星嘴巴上说着反抗,身体却很诚实,任由她揉捏自己。
“别不开心嘛。就算我去了赵霁那里,你也可以来找我呀,你的功夫这么好,他肯定发现不了。”
”
“嗯。”
“……”好家伙,油盐不进。
沈稚秋摸摸鼻子,又说:“你是不是怕我和他旧情复燃?放心,好马不吃回头草,我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
“嗯。”
“而且有桑落在我身边,你大可放心,绝对没有人可以欺负我。”
“嗯…什么?”他眼睛猛地睁大,“你要带桑落去?”
沈稚秋捧着脸,不好意思地说:“对,我准备让桑落陪我去王府。”
“这样会不会太渣呀?总感觉是在利用他气赵霁……”
“不会!”小煞星斩钉截铁道,“这样非常好,再好不过了。”
这不就是他梦寐以求的事?
*
”哇,沈稚秋,不是吧,你这是把整个仓库都给搬过来了?”
看着满地珍宝,薛文婉脸上的表情完全可以用震惊形容。
容妃笑嘻嘻道:“这些都是你们之前说过想要的东西,这回我慷慨解囊,大家随便挑。”
此话一出,众人却是默了。
袁佳云年纪最小,忍不住大哭起来:“你是不是要走了呀?”
她一边哭一边说:“秋姐姐你能不能把那个人带到宫里来跟咱们一起生活?千万不要走,你走了我们可怎么办啊。”
陆寰心里也难过,虽然早知她会离开,但没想到这天来得这么快。
她看了眼容妃的肚子,安慰袁贵人:“傻丫头,你也不想想秋儿是要嫁给谁,她怎么能把那人带到宫里来?”
“再则腹中胎儿随着时间而日益长大,这事儿瞒不了太久,她是得走了。”
袁贵人吸吸鼻子:“秋姐姐你把我也带走吧,我可以在你身边做个小丫鬟。”
沈稚秋哭笑不得,摸了摸她的头说:“你倒是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你爹娘怎么办?而且皇上一次性少两个妃嫔,他不得被别人的唾沫星子淹死啊,净说些傻话。”
“可是人家舍不得你嘛。”
薛文婉语气冷硬:“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她要走就让她走,难道我们还留得住吗?”
“文婉…”容妃拉着她的手,可怜巴巴道,“你对我好凶,我会难过的。”
文婉强行把眼泪咽下去,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谁让你找赵霁,好马不吃回头草,你换个人不行吗?”
“没出息的东西!”
那可是淮阴王!和他在一起,她们这些姐妹此生还有再次相见的机会吗?
沈稚秋抱住她,将头埋在淑妃肩头,轻声说:“原谅我,我会想你们的。”
在这段暗无天日,充满虚情假意的复仇之途中,这些真诚的女孩子就是她为数不多的光。
大家终于都哭出了声。
“沈稚秋,一定要开开心心的,一定要比在这里幸福。”
众人抱成一团,每个人都哭得稀里哗啦,丝毫没有平时的宠妃气派。
容妃是在一个晴天离宫的,那一日没有人来送她。她换了身衣裳,坐在皇帝特地安排的马车里,车轮缓缓向前。
快到宫门的时候,茯苓忽然惊叫了声,“娘娘,竟然有人在宫门前放纸鸢。”
她赶紧撩开帘子望向外面,眼前一片漆黑,急切道:“上面有没有写字?”
“有。”茯苓眯着眼仔细打量,道,“是个喜字。”
沈稚秋轻轻舒一口气,闭上眼睛,将泪意隐去。
“继续走吧。”
纸鸢飞高了,风在树叶中穿行。
马车驶出皇宫,从此以后,宫内便再没有容妃这个人了。
第80章 陈太后宫中密谋
十二月, 正值深冬,晚来天欲雪,周遭皆是昏沉之色。
赵霁站在门前, 望着里面的灯火,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瑟瑟真的来到了他的身边?
这一切来得太过顺利, 以至于到现在他都不敢相信事实, 生怕自己刚生出希望又再次泯灭。
茯苓叹气, 心说:在宫里的时候负责站岗, 到王府后还是如此, 莫非淮阴王的本职是门神?
她苦口婆心劝道:“王爷和主子是未婚夫妻,按理说成亲前你们是不能见面的,您守在这里也没用啊。”
赵霁要是能听她的便不是赵霁了。
这一天他已经等得太久太久, 片刻不想缺席。
“唉,问世间情为何物, 直教人生死相许啊。”茯苓觉得他没救了, 摇了摇头,走进旁边耳房歇息。
房中灯火飘忽, 纱窗上投出女子婀娜的身影,他近乎痴迷地盯着那处影子。
近在咫尺的幸福,却是他多年来的梦寐以求,赵霁心底有种夙愿得满的紧张。
对, 紧张。
论文治,他自幼聪慧, 就算在才高八斗的学子中也毫不逊色。论武功,十几岁便入军营, 征战四方,军功赫赫。赵霁此人天生就是京城名流追逐效仿的对象。
但他也会紧张, 担心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害怕沈稚秋不高兴,害怕这扇好不容易打开的门又重新关上。
“秋秋。”他感觉喉咙一阵沙哑,涩得发疼。
女子拿书的手一顿。
“可以这样叫你吗?”
瑟瑟和他的过去如此曲折,他不愿意提起,也不想触碰,那是两人之间一道不能修补的伤疤。
沈稚秋语气疏离客气:“无外乎一个称呼而已,王爷怎么叫都是无所谓,你要是喜欢就这样叫吧。”
原来在她心里,这些事已经变得无关紧要了。
赵霁心头兀的一痛,不受控制地回忆起从前。
彼时他们还没有决裂,两人中间也没有横插药王谷的血海深仇。
“赵霁,赵霁!”女子抓着他的袖子,死都不肯放开。
男子正在看书,被她打断思绪,不由蹙起好看的眉头,低声呵斥:“沈瑟瑟,还不放开?”
瑟瑟瘪嘴,看起来很不高兴:“你怎么叫我全名啊,一点儿都不亲昵。”
她鬼主意多,眼珠子转了转,又挂起甜美的笑容。
“天底下最好的赵霁,最聪明的赵霁,最善良的赵霁…”
他眉心跳了跳:“有话直说,何须如此矫揉造作?”
沈瑟瑟笑嘻嘻道:“尝试一下叫我瑟瑟好不好呀?”
“一个称呼而已,叫什么不一样?”
“才不是呢。”她歪理都是一套一套的,说起话来振振有词,“称呼也是关系远近的表现,你看人家那些恩爱夫妻谁会叫对方全名。”
赵霁短促地笑了声,神情意味不明:“我和你是恩爱夫妻吗?”
女子脸颊上飞起红云,虽然已经羞到极致,但还是眨了眨大眼睛,鼓起勇气说:“现在不是,你怎么知道以后也不是?”
她软着声音撒娇:“求求你,求求你啦。”
被她缠得没办法,他只能妥协颔首,面上无奈,心底却是欢喜的。
那时的沈瑟瑟会为了一个称呼而死缠着他不放,信誓旦旦地告诉所有人,未来他们一定会成为神仙眷侣。
而现在她却告诉自己,无怪乎是一个名字而已,随便怎么叫都可以。
赵霁心中酸涩难耐,垂眸,掩去落寞的神色:“好。”
“王爷还有事吗?”
他轻声说:“我与秋秋成婚,三书六聘、八抬大轿一样都不能少。你的父母早已去世,从小养在师傅膝下,不如便让他做我们的证婚人可好?”
沈稚秋冷笑:“王爷莫不是忘了?我师傅早就死了,死在几年前的那场屠杀之中!”
而他也是始作俑者之一。
赵霁默了半晌,道:“不管如何,养恩如山,我会将聘书送到师父坟前。”
“随你。”
她仍旧十分冷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对待沈稚秋,他有无限的耐心与热忱,冰雪再冷,依然一往无前。
“嫁衣的样式我托锦绣阁、云裳坊定制,明天送来给你过目…”
“不用了,我没有意见,王爷全权负责便好。”
他闭上眼睛,脸上流露出一丝无法掩饰的痛苦。
苦涩在唇齿间弥漫,巨大的无力感在心底蔓延。
沈稚秋仿佛没有察觉他的哀恸,继续出言嘲讽:“王爷,我们两个是为了孩子成亲,将就凑合而已。你大可不必如此上心。只怕我做不好妻子的职责,到时候会让你大失所望。”
“你什么都不用做。”他低声说,“我娶你并不是希望让你为我做事,也不是为了孩子。”
“这样吗?那还要感谢王爷了。”
她的冷漠成为直入心脏的一根刺。
赵霁更痛更痴。
“娘娘,修好了。”
一个身姿颀长的男子从灯火中走来,窗户上映出他们两个人的身影,赵霁瞳孔猛地放大。
里面的女子态度陡转,方才对他还冷如冰霜,此刻声音已然柔软:“桑落,那个妆匣我非常喜欢,谢谢你帮我修理。”
桑落随她出宫后褪去了金吾卫的官服,着一身青白底长袍。
“能帮娘娘做事,卑职也很高兴。”
沈稚秋小声嘟囔:“我都出宫了,你怎么还叫我娘娘?就叫我稚秋吧。”
“您是主子…”
她半是威胁半是撒娇:“可是叫娘娘很生疏,难道我们之间只有这样的情谊?”
女子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赵霁仿佛受到某种巨大的打击,脸上瞬间褪去血色,踉跄倒退几步。
他捂着胸口,神情恍惚地从院子里离开。
等外面的气息消失,沈稚秋收敛表情,向他道歉。
“对不起,又拿你来气他。”
桑落笑了笑:“你忘了吗?我说过的,我愿意。”
她有些忐忑:“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样不好呀,毕竟是在玩弄感情…”
“你会这样对他一定是他犯了什么错,既然如此那便是咎由自取,不用自责。”
“还有这样的说法,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
桑落一本正经:“现在就听过了。”
“哈哈,你真的好可爱呀。”沈稚秋心神一动,凑过去揽住他的脖子,呵气如兰,“不如…”
他如临大敌,瞬间退开几步,道:“等娘娘把这些解决完再来找我吧。”
关键时刻一定不能掉链子,必须把坚贞不屈的原则贯彻到底!
*
慈宁宫。
“啊!”太后心不在焉,没注意到宫女递茶杯过来,她不小心碰到杯盖,被烫得惊叫一声,反手怒给宫女一巴掌。
“贱人,你想烫死哀家?”
宫女害怕得不知如何是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奴婢不是故意的,请主子恕罪。”
太后怒不可遏,一脚将她踹倒。
“来人,把她拖下去,给哀家狠狠的打!”她还嫌不解气,狠狠拧了下宫女的胳膊,“没规矩的东西。”
小宫女哭得几乎喘不过气,几个身材高大的太监勾着腰进来,扣住宫女双手,把她往外拖去,她一路哭喊挣扎,但全无用处,脸上渐渐浮现出灰败的颜色,不一会儿外面便传来惨痛的叫声。
“这丫头是刚刚进宫的,粗手粗脚,主子不必为她生气。”漪秀抚了抚太后的背,柔声安慰。
太后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拉着她的手:“漪秀,有消息了吗?”
她摇摇头:“暂时还没有。”
陈太后跌在凳子上,焦急道:“怎么会一直没有消息?公主这么大个人,难道凭空消失了?”
她越想越担忧,狠狠拍向桌子:“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给哀家狠狠查,我要知道到底是谁帮她混出宫去!”
见太后已经大动干戈,漪秀小心翼翼地说:“奴婢会让他们抓紧追查,还有陈大人那边也在搜寻,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哀家最怕她跑去找赵邬。”陈太后想起什么似的,慌张地抓住宫女,“糟了,哀家给他下了毒,万一被福宁发现,她会不会…”
“不会的!”
漪秀说:“公主怎么知道他在哪儿?而且公主独自一人跑不了那么远的,相信她肯定还在皇城里面。”
陈太后叹气:“希望如此吧…对了,哥哥今天是不是要来?”
“听小全子说陈大人刚刚去找养心殿皇上了,应该很快就会过来。”
“嗯。”她疲倦地躺在贵妃椅上,漪秀贴心地为她按着太阳穴,“王府那边怎么样?”
“已经为容妃安排了新身份,现在淮阴王在王府中筹备成亲事宜,到迎亲那天您就可以带人过去揭穿,到时候人赃并获,王爷跑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