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霁像哄小孩子一样拍着她的背:“以后我不再提起这些令你不高兴的事,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许久,她轻轻‘嗯’了声。
女子揽着他的脖子,瓮声瓮气道:“孩子能听到话了,你不许再说要放弃她。”
“好。”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是我对你错,你都不许凶我。”
“好。”
“没有什么能比我重要,你最爱我,只能爱我。”
赵霁在她脸上落下一吻,郑重许诺:“是,我最爱你。”
爱欲之于人,犹执炬火逆风而行。
爱到可以轻易被她的一言一语打动,爱到没有原则,爱到,还没开始便已经想过一生。
第84章 终要付出代价啊
自上次一事后, 赵霁和沈稚秋对过去的恩怨绝口不提,如同寻常夫妻一般相处。
这段日子难得平淡温馨,两人生出种默契, 没有打破这份安宁。
赵霁上朝,早早便走了。整个王府中唯独沈稚秋是闲人, 起得很晚。
宽敞的屋里烧着炭火, 她姿态懒洋洋吃蜜饯,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 对旁边的嬷嬷说:“楚音今天没来请安?”
老嬷正愁没地方告状, 见她主动问起,压住心中的欢喜,故作为难。
“回姑娘话, 她好像有点不舒服…”
“是吗?”沈稚秋语气沉下去,“连来问安的时间都抽不出, 我倒要去看看, 她到底是怎么个不舒服法。”
“走,陪我去她院子里瞧瞧。”
嬷嬷急忙附和:“是。”
到了门口, 沈稚秋推开门进去,屋子里阴暗得很,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看不到什么光亮。
“咳咳…”咳嗽声中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 无须走近,在很远的地方就能闻到。
茯苓干呕了下, 眼睛红红的:“天呐,这是怎么了?”
“奴婢马上去叫大夫!”说完她马上拔腿跑出去, 活像见了鬼似的。
沈稚秋笑骂了句‘没出息’,让嬷嬷等在外面:“我略通岐黄之术, 可以为颜姑娘诊治一二,你出去把门关上。”
嬷嬷看了眼榻上生死不明的女人,有些迟疑:“可是…”
这丫头也不知生的什么怪病,万一将未来王妃传染上,王爷不得剥她一层皮?
她声音很轻,不怒而威:“对嬷嬷来说,我的话不管用了,是吗?”
到底是从皇宫中出来的娘娘,若是连个老奴都压不住,她前些年便算是白过了。
果然,嬷嬷被她吓得够呛,赶紧说:“奴婢这就出去,姑娘自己千万注意些。”
门被她带上,传来咔嚓一声响。
沈稚秋在桌前坐下,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
“现在没人了,你确定还要再装模作样?”
“我都在这儿了,有什么目的不放直接告诉我。”
床边传来一声虚弱的低吟,如怨如诉,好不可怜:“瑟瑟,我已经把师兄让给你,你也与他有了孩子,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
“是,之前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可如今我真心改过了啊。”
颜楚音哭得凄凉:“你和师兄才是天生一对,楚音发誓再也不敢有非分之想,求你为我解毒吧,我真的很难受。”
“这就是你的招数?”
沈稚秋微微一笑:“几年过去,再蠢的猪都长大了,楚音却还是守着同样的把戏,难道不觉得丢人吗?”
她声音柔而媚,如猫捉老鼠般逗弄着猎物:“让我猜猜,唔…你是不是已经派人去通知赵霁,说是我给你下毒,让他赶快过来。”
颜楚音对她的态度捉摸不透,警惕地屏住呼吸。
沈稚秋继续说:“很聪明,知道我有了身孕,你在王府里面不可能有立足之地,倒不如破釜沉舟,好好的搏一把同情。”
“这招挺有用的,我记得几年前他就因为你生病把我责骂了一顿,还逼我用心头血来救你。”
女子话锋一转,声音讥讽:“不过你以为时至今日,同样的办法还会有用吗?”
颜楚音浑身僵住,她甚至不敢去想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么难看。
“沈姑娘,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师兄和我情同兄妹,我相信他绝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去死。更何况我父亲还救过他…”
沈稚秋唇齿相机:“挟恩相报,颜楚音,你天生就是个废物。”
颜楚音又咳了两声,光影在她脸上交织,显出极为复杂的表情。
“不管怎么样,最后获得胜利的是我。”
“是吗?”她微微弯眸,“话说得太早,结果往往会不如人意。”
沈稚秋施施然起身,一步一步向她走近。
颜楚音心头颤动,吓得往床角缩去:“你到底要干什么?别靠近我!”
“你本来就想赵霁误会,我真的出手岂不是更合你的心意?”不知不觉间,女子在她面前站定,拉着她的手摸向自己肚子。
浑身血液仿若凝固一般,颜楚音说不出半个字,喉咙里好像被灌了冰块,紧紧缩在一起。
沈稚秋将唇瓣贴近她的耳朵,轻声细语道:“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我到底是真怀孕还是假怀孕吗?现在我告诉你,是、假、的。”
“爱他是假的,怀孕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
她瞳孔猛的放大:“你…”
滴答――
暗红的血液从女子喉间涌出,一点一滴落在颜楚音手臂上。
颜楚音先是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忍不住扯着嗓子尖叫,“你竟然给自己下毒?!。
“师兄一定不会相信你,你根本就是个疯子!”
沈稚秋一边呕血,一边猖狂大笑,眼泪顺着脸庞流下来。
她咬牙切齿道:“我说过,你和秦衍都不要妄想逃过惩罚。药王谷那么多条人命,我要你们用命偿还。”
听到外面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颜楚音急忙撑起身子,想逃到门边。
在门打开的瞬间,沈稚秋露出一抹绝艳的笑容,缓缓往后倒去。
赵霁进来时,看到女子毫无生机地躺在地上,身下鲜血蜿蜒。
他耳边‘嗡’的声,仓惶道:“瑟瑟!!”
被他拦腰抱起后,沈稚秋看着颜楚音,嘴唇翕张。
她说――
“这次,是我赢了。”
*
“文大夫,她怎么样?”
他叹了口气:“回王爷话,脉象显示夫人中毒颇深,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种毒是药王谷秘制,恐怕只有他们的人才能解开。不过由于她体内残毒未解,两者制衡,短时间内反而不会威胁性命。”
“还有…”他迟疑地看了眼赵霁,道,“孩子肯定保不住了。”
赵霁身体晃了晃,面上仍旧十分平静:“只要王妃身体无碍便好。”
话虽这么说,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眼底抹不去的沉痛。
“我也很想帮王爷保住这个孩子,可惜此毒对母体伤害极大,腹中胎儿即便是生下来,恐怕也没法子养大。”
他轻轻拍了下赵霁的肩膀,安慰道:“还是差了点缘分,请王爷节哀。”
“本王无事。”他看了眼旁边的侍卫,“送文大夫出去,把药拿给厨房。”
“是。”
大夫离开后,赵霁薄唇抿成一线,透出决绝与冷峻。
“毒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贺三跪在地上,额角不觉泌出冷汗:“属下刚刚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最后在茶杯里发现了这种毒,应该是有人提前把药下在了茶里。”
“可是药王谷已经在江湖上消失很久了,难道除了沈姑娘,世上还有药王谷传人?”
赵霁眼底闪过一丝幽深:“把颜楚音带过来。”
“是。”
贺三不敢质疑,不一会儿拖着病容满面的女子进来,把她拽到屋内。
“咳咳咳…”
颜楚音猛的咳嗽,唇角淌下暗沉的血迹。
“还不向王爷交代你做的事情?”
她迷茫地说:“什么事?”
女子仿佛如梦初醒一般,连滚带爬地抱住赵霁的大腿,霎时泪如雨下:“师兄,我没有,楚音真的没有!”
“沈瑟瑟告诉你是我下的毒?我自己都还生着病,能从哪里弄到毒药呢?请师兄明鉴,还楚音一个清白。”
赵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平静。
“你说你是清白的?”
“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啊。”颜楚音以为他信了自己,急忙点头。
他轻轻掐住她的脖子,声音凝结成冰:“你既如此无辜,今日我们便来算一算账,看本王到底该不该信你。”
男人常年习武,不消用多大力气已经能造成灭顶的压力。
颜楚音近乎窒息,眼中含着泪水,绝望地与他对视。
不要…师兄不会这么对我…
是哪里出了错?
“第一问。瑟瑟擅毒,几年前为什么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将矛头指向自己。”他目光阴沉,似终年不化的积雪,“是她下毒,还是你处心积虑栽赃?”
颜楚音想说话,赵霁却根本不给她机会。
手间力量逐渐收紧,她脸颊胀得通红。
“第二问。药王谷藏于深山之中,位置隐蔽,鲜少有人问津。官兵如何能够找到药王谷所在?”
“师…兄…”颜楚音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眼睛往外突起,目眦欲裂。
“第三问。本王查出有杀手门欲对瑟瑟不利,她改头换面无仇无怨,除了你,还有谁?”
砰!
就在颜楚音即将窒息之际,他脏了手似的把她扔到地上。
“嗬、嗬。”
女子捂着脖子不停喘粗气,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想起进来时瑟瑟满身鲜血的模样,赵霁险些发狂:“瑟瑟已经答应和我成亲,还为我们的孩子规划好了未来,你这个贱人却对她下毒?谁给你的胆子!”
“你叫我贱人?”
这一刻,颜楚音忽然迷茫起来。
她爱的人对她只有厌恶之情,杀之而后快。
难道这就是她毕生所求?
她又哭又笑地说:“你信不信都好,是她自己喝的药,我没有动手。”
“贱妇与发妻,你觉得本王会相信谁?”
多年经营,却换来一句歹毒贱妇。
“哈哈哈哈哈…”她忍不住仰头大笑起来,一颗心浸在苦水之中,寻不到半点生机和出路。
颜楚音已然心死,淡淡道:“沈瑟瑟中的是药王谷的毒,师兄凭什么认为我有?”
“你没有,那你身边那人呢?”
听到这句话时,颜楚音瞳孔猛的放大。
赵霁道:“不要认为所有人都当成傻子,只有你自己是聪明人。”
“你以为自己身边的小厮藏得很好?本王不查,是因为本王不在乎。现在我只恨自己太仁慈,叫你们两人有了可趁之机。”
话音刚落,秦衍也被人推到地上。
赵霁语气又冷又厉,将声音压低,沉如苍穹欲雨。
“把他的脸皮扒了。”
贺三听命,三两步上前,用手将秦衍按住,从他脸上粗暴地撕下一张人皮,显出其藏匿许久的真容。
这是一张毫无攻击性的脸庞。
温润如玉,眸子慈悲。
赵霁盯着他看了许久,神情复杂,他忽的一笑。
“好久不见,师兄。”
因沈瑟瑟的关系,两人曾经有过数面之缘,他也很尊敬瑟瑟这位兄长,此别数年,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这样的场景。
赵霁惨笑了声:“难怪瑟瑟恨我至此,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她爱我怜我,我却只有辜负而已。”
他不仅没有为瑟瑟报仇雪恨,反而放任她的仇人在身边养了这么久。
她如何能不恨啊。
终究是他做错了,所以要尝到如今的苦果。
看到秦衍被扒出来,颜楚音知道现在自己百口莫辩。
她仰头看他,用尽最后一丝希望:“师兄,你曾答应父亲会一辈子照顾我,这话,还作数吗?”
赵霁默了许久,道:“我们都要为自己做错的事付出代价,我如此,你也不例外。”
他一字一句地说:“贺三,把他们两人拖下去,凌迟处死。”
这一刻颜楚音才明白过来,原来眼前这个人一直都是杀伐果断的淮阴王,从前他对自己好,只是因为自己有价值,而现在唯一的一点情分都没有了,她就变得可有可无,连路边的杂草都不如。
哀莫大于心死,颜楚音连求饶的心思都彻底失去。
秦衍拼命摇头:“王爷,一切都是我指示的,与楚音无关,惩罚我一个人就够了。”
“她年幼无知,不过是听信了我的挑唆才会犯下如此大错。楚音本质不坏,王爷您是最清楚的啊。”
女子眸子动了动,错愕道:“阿衍…”
未曾想机关算尽,到头来身边只有一人真心待她。而前不久,她甚至还想着将他置于死地。
无论如何,悔也好,恨也罢,终究不能更改。
赵霁就这样冷冷地看着两人被拖出去,目光里不带任何情绪。
“王爷!”贺三看到他唇角涌出的血痕,惊叫一声。
惩罚不能带来安慰,他再也支撑不住,踉跄着往后跌去。
胸腔中内力翻涌,搅得身体生疼。赵霁随手揩去血迹,轻声道:“无事。”
比起瑟瑟,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
他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恨不得用所有的一切来补偿她过去的哀痛。
可他知道,无论他做多少事都弥补不了。
破镜,不能重圆。
第85章 飞不出笼子的鸟
沈稚秋从悠长梦境中醒来。
她后知后觉地抓住旁边那人的手臂, 语气慌忙无措:“赵霁,我的孩子呢?”
赵霁揽着她:“稚秋,不要乱动, 大夫开了药,你先喝一点。”
女子语气冷下去:“你回避了我的问题。”
她伸手就要去探自己的脉象, 赵霁心止不住抽痛, 轻轻摁住她的手。
“没关系, 没关系的…”
“你好好休息, 眼下身体养好最重要。”
沈稚秋好像明白过来, 愣了会儿,兀的开口:“你不用骗我了,孩子没有保住, 是不是?”
他迟迟没有回答。
女子坐在床上沉默许久。
赵霁轻声说:“对我来说你才是最重要的,我爱孩子, 是因为他是我们的孩子, 他因为你才有了价值。世上没有任何东西比你珍贵,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