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雅洁向来维护杜正礼,见不得任何人诋毁他,说他不好,哪怕就是亲儿子也不行,她怒气冲冲的瞪着郑三斗,“你,你怎么能这么跟长辈说话?谁教你的!”
“你教的,”郑三斗讥笑道:“有其母必有其子,当年你跟我爷爷不就这么大吼大叫的,我是深得你真传!”
苏雅洁被气得嘴都哆嗦了,人跌坐到椅子上,她跟杜正礼生的一儿一女慌忙过去帮她顺气,然后一脸指责的瞪着郑三斗。
郑三斗根本不理会,直接摔门而去,心里还暗骂苏雅洁是个蠢妇。
几十岁的人满脑子情情爱爱,自诩文化人,其实一肚子稻草。
当年他父亲去世不过半年,就改嫁给带着三个孩子的鳏夫杜正礼,满心欢喜,兢兢业业的给人家当后妈,连亲儿子都不顾。
郑连启狼心狗肺,不想养他还强占他父亲留下的房子,要不是几个叔爷爷还照顾他几分,他那一段时间都要成流浪儿了。
后来还是在舆论的压力下,或者也是杜正礼一心想要往上爬,对外需要有个好名声,苏雅洁才把他带到杜家。
来杜家时他还不到十四岁,杜家两个儿子都比大,整天欺负他,动不动就上手,要不是从小跟他父亲学过几天三脚猫功夫,他都不知道要被揍成什么样。
他妈呢?要么视而不见,要么就叫他忍着,反正是从来不会替他出头。
为了离开杜家,他十七岁就偷偷报名去当兵了,一走就是八年,期间一次都没回来过,就以部队为家。
苏雅洁每次跟他联系除了要钱就没别的事儿,哪怕他身受重伤,生命垂危都不会为他掉一滴眼泪,或者关心几句。
他对她仅存的一点母子之情,就是这么一次次被消耗光的。
第79章
郑三斗摔门而走, 作为一家之主的杜正礼阴沉着脸,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狠厉,当年的小狼崽子长大了, 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自己成了被拔掉牙齿的老虎, 不得不夹着尾巴苟延残喘。
杜正礼看着客厅里的所有儿女, 没有一个能拿得出手的, 这么多年他养了一帮废物点心, 到现在只能打一个狼崽子的主意。
“以后谁都不许去找他, 他跟杜家没关系了,不要再自取其辱!”
说完他瞪了苏雅洁一眼,这么多年了, 除了一副皮相还是一无是处,没用!
苏雅洁缩了下身子,乖顺的点点头,“以后我没他这个儿子。”
自从杜正礼被免职病退之后, 她一直都听话的低调行事, 杜家之前的十年里得罪的人太多了,这次在亲儿子面前有些忘形了。
杜婷婷也耷拉着脸指责道:“都怪你,苏姨,要不是你要打他傻媳妇, 把人吓得住了院, 郑三斗怎么会迁怒我!”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坏了她的好事!吼完, 杜婷婷也不管苏雅洁脸上有多难堪, 拽着还坐在那儿不知想什么的男人, 气呼呼的出来了,这个家越来越没劲。
“婷婷, 不要恼,咱们再想想办法。”秃顶杨叫杨君,对郑三斗刚才的反应是始料未及,他以为只是一般的家庭矛盾,没想到关系闹得这么僵。
“还能想什么办法?郑三斗早就恨死我们家人了。”杜婷婷出了大门就放慢了脚步,侧起脸看着身边的男人。
也是个没用的,这才多久就被降职了,害得她在亲戚朋友们面前丢尽脸,不然她也不会叫她二哥撺掇苏雅洁去找郑三斗。
“杨君,我这没钱了,全被苏姨借去给她傻儿媳妇交住院费了,这才月初,让我怎么过?”杜婷婷嘟囔道。
杨君想了想,从兜里掏出十块钱给她,“省着点花。”
杜婷婷虽然嫌弃,不过还是接过来,“等两天郑三斗消消气,我再去医院看看。”
杨君赞成的点点头,“到时候我陪你去,不要告诉你父亲还有苏姨,他们那一套已经过时了。”
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样子,怎么还能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郑三斗不知道他们还不死心,从杜家出来,去给魏乾打了电话,然后找地方随便吃了口东西就回了医院。
明花侧身在床上睡着,余婶跟隔壁床的孕妇家属,也是个四十多岁的婶子,正凑在一起低声说着话。
见他回来了,便说道:“三斗,你在这儿守一会儿,婶回去取点东西。”上午住进来的匆忙,很多东西都没来得及准备。
“行,您去吧,也不急着回来,我请了假来的。”媳妇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生了,他真没心思再上工。
余婶点点头,回去了,三斗这孩子今天肯定给吓够呛,苏老师也真是的,几十岁的人,跟自己亲儿子闹成这样,真是糊涂啊。
人家母子之间的事,她一个外人也不好掺和,不过早晚有苏雅洁后悔的。
见媳妇睡着,郑三斗也没吵她,将放在床头的水果拿去洗了几个,等一会儿媳妇睡醒了好吃。
回来还递给隔壁床的婶子一个,“婶子,这是您闺女?”这么上心的天天守着。
对面婶子摆摆手,“谢谢,婶子这儿有呢,她不是我闺女,是我家儿媳妇,她从小身子底子差,结婚七八年好不容易才怀上这么一个。”可不得好好保胎。
“婶子家是县城的?”没条件的人家不能这么一直在医院住着。
“不是,我们家也是下面公社的,我儿子有工作,在粮所上班,我姓赵。”
赵婶子自我介绍道,很是健谈,跟郑三斗提起她儿子时语气里带着骄傲,她自己大字不识几个,却生了个有出息的儿子。
郑三斗笑了笑,粮所这单位确实不错。
明花身子重,睡得不是太踏实,余婶走没多久她就醒了。
“三斗哥,你吃饭了吗?”
“吃了,慢点。”见她要起来,郑三斗赶紧上前扶住她。
张明花下床准备去趟厕所,顺便问问他杜家的事。
郑三斗从来不瞒她,一股脑都说了,“应该是姓杨的提起来的,不然他们不会知道我带魏乾去L省的事。”
“肯定是听说你们挣钱了,就试着缓和下关系,他们还会来的。”有些人一旦见有利可图就会想尽办法盯上,恶心人的很呢。
“找我也没用,不说我也没有时间再出门,就冲他们姓杜,想我带着简直痴心妄想。”郑三斗一脸不屑。
“杜婷婷好像跟你关系不错?”
“没有,她不过是自以为是罢了。”郑三斗扶着媳妇,在走廊里慢慢走着,没急着回病房。
张明花睨了他一眼,“杜婷婷长得还挺好看的。”声音嗲嗲的,叫得人骨头都酥了,很多男人都喜欢。
郑三斗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她长得好不好看跟我有什么关系?媳妇,你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张明花才不会承认,上午听杜婷婷叫这家伙“三斗哥”心里不舒服呢。
那女人多半是故意那么叫的。
“走一会儿回病房吧,魏哥跟嫂子说一会儿过来看你。”郑三斗帮她顺了下耳边的碎发,“媳妇,杜家没一个好东西,我对他们只有厌恶。”别的什么都不可能。
张明花扯着嘴角,“我也没说什么。”
“嗯,你是没说什么,是我半天不见想你了,见了面就忍不住想多说几句,晚上想吃什么?我去买?”郑三斗摇摇头。
宠溺的看着她,“以后说我什么都行,就别把我跟杜家人扯到一起。”说着小心的摸了摸她肚子,“可快卸货吧,好少遭几天罪。”
肚子大得吓人,腿也浮肿得厉害,他看着都心疼,可又没办法替代。
“大夫刚才又来看过,说是还得等几天,你明天就回去吧。”
今年她没上工,一点工分没有,郑三斗再不上,秋后肯定分不到多少粮。
她倒不是心疼要花钱买粮食,家里那么大个院子不能一直没人。
“家里你就惦记了,向阳跟他媳妇住过来帮咱们看家呢,放心吧。”
两人絮絮叨叨的,扯着家长里短,宛如一对老夫老妻。
下午魏乾跟顾兰来呆了会儿。
次日上午,服装厂的周明翰也过来了,还带着设计部的胡心荷一起。
来看望明花的同时,也想听听她的关于秋冬季孕妇套装款式上的想法。
张明花想法很多,只是她不懂设计,也不会画图纸,肚子大用不了缝纫机,只能尽量跟胡心荷说得详细一些。
胡心荷跟她早就熟悉了,很虚心的听着,张明花的一些想法确实比较大胆前卫,这方面是她努力不及的。
结果两人一聊就是一个多小时,周明翰都不好意思了,明花人家可是住院待产呢,他们这么打扰有些不太好。
没瞧郑三斗没好眼神的瞪着他,这里要不是有外人看着,估计早把他们轰出去了。
“好了,胡主任,咱们改天再来吧,明花应该累了。”周明翰顶着郑三斗不善的目光,不得不打断两个女人的谈话。
胡心荷点点头,一脸抱歉的道:“明花,真不好意思打扰你这么半天,咱们以后有时间再聊吧。”
虽然没尽兴,胡心荷还是站起身,“明花,我跟周厂长过两天去省城跟纺织厂预定一批料子,你有什么要带的东西,我帮你捎回来?”
“谢谢你心荷姐,我没什么要带的,不用麻烦了。”张明花一直靠床头坐着,跟胡心荷聊了半天也受益匪浅,这女人在服装设计上很有才华,就是人傲娇了点儿,不过接触多了还行,不是个无礼的人。
“那行,我们先回去了,有事打电话。”胡心荷想着到时她去省城的国贸商店看看,给明花带点礼物回来,那会儿明花应该生了。
跟周明翰从病房出来,他们直接下楼,没想到在二楼的楼梯口,跟要上楼的杜婷婷和杨君两个人碰个正着。
彼此都认识,只不过不熟。
“周厂长?您这是?”见到周明翰,杨君愣了一下,脸上很快露出职业般的微笑,“来探望朋友的?”
周明翰看着他,略迟疑了片刻,才淡淡的道:“你是杨干事?”
杨君笑了,“您还记得我呢。”
以前他们可不分上下的,现在自己却要仰视人家,谁叫周明翰现在就是行走的钱串子,到哪儿都有一群人巴结讨好,想从他身上拽下几个钱来花花。
“有事吗?”周明翰态度高冷。
胡心荷更是连声都没吱,杜婷婷也对她冷着脸,两人之间的气氛很是微妙。
“没什么事,我们过来看望个亲戚,您忙吧。”杨君不敢多打扰,他跟周明翰已经对立过,没讨到什么便宜。
说完他跟杜婷婷继续上楼。
胡心荷回头看着他们,“他们应该是去看明花的。”
“嗯,杜婷婷继母是郑三斗的亲妈,我听顾瑾说过。”周明翰对郑三斗跟张明花的底细十分了解。
“这是闻到肉腥味盯上来了?”胡心荷一脸的鄙夷。
周明翰笑了笑,继续往楼下走,“都降职了,杨君还是没学聪明,总是望着别人碗里的肉垂涎三尺,一心想要据为己有,可惜却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他那位连襟魏乾的饭碗是那么好抢的,自不量力。
楼上三楼,妇产科病房里。
送走周厂长他们,张明花刚准备出去走走,杜婷婷跟杨君就进来了。
郑三斗眉头一皱,“杜婷婷,你又来干什么?没听明白我那天说的话吗?我跟你们杜家没关系,别来打扰我清净!”
真是没脸没皮,数无赖的!
杜婷婷不自在的笑了笑,嗲着声音道:“三斗哥,我们就是来看看嫂子,她什么时候生啊?”
“我用不着你看,赶紧出去,狐狸精,去家里不算,还跑到医院来,张口就管别人家男人叫哥哥,你咋这么不要脸呢!”
张明花出声了,聪明温柔的准妈妈瞬间化身为胡搅蛮缠的乡野村妇。
杨君张大了嘴,这女人脑子真不正常啊?怎么见面就骂人?
同病房的赵婶却是一脸的兴奋,哎哟,这小媳妇这个厉害,不过对那些不要脸的女人是不能心慈手软。
她儿子单位原来就有个喜欢描眉画眼的女人,自己有男人,没事还总往她儿子身边凑,被她知道后,揪着头发几巴掌就给人扇老实了,打那以后再不敢勾搭他儿子。
姓杜的这女人看着就不像是个安分的,自己男人不行,都谢顶了那肯定不行,就惦记起别的男人。
啊呸,臭不要脸!
郑三斗嘴角扯了扯,想笑又怕坏了她媳妇的表演,只能憋着。
杜婷婷脸皮再厚被指鼻子骂也受不了,恨恨的跺了下脚,泪眼汪汪的跑出去了。
杨君不甘心也只能追出去。
赵婶跟她儿媳妇哈哈笑起来。
张明花冲郑三斗翻了个白眼,“把门插上,她再敢来我就拿拖把给她撵出去!一身骚味熏得我直犯恶心!”
她真受不了杜婷婷身上的香水味跟脂粉味,混合在一起实在太刺鼻子了,真不是她小题大做故意闹腾。
杜婷婷对着郑三斗说话,不止那声音发嗲,眼神也不对,就好像一个饥饿已久的人,眼前突然出现了块红烧肉,恨不得立马扑过去咬上一口。
当然杜婷婷不一定是对郑三斗这个人有什么想法,是看到他身上的利用价值,就想不惜一切攀上来,脸皮比城墙都厚。
瞧媳妇这一脸的不高兴,郑三斗十分听话的将门给插上了,不过杜婷婷再没来过。
张明花安静的在医院待产,她本以为大夫说的几天也就三五天,孩子就会出生,谁知道一等就是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