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是野种,我是我爹亲生的,他最疼我了,郑三斗你不要胡说八道!”
郑连启用力拍打着铁栏杆,身世不明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扎得他,每次被提起来都恨不得要揍人。
见他太激动,有公安过来把他摁回椅子上,“老实点。”
他立马安静下来。
“我爸是你害死的。”
“跟我有什么关系?都是他自找的!”郑连启一脸讥笑,脸上的伤疤被扯动着,看着更加狰狞恐怖。
“是他气性太大了。”他才不会承认。
“不,就是你害死的,”郑三斗一口咬定,“爷爷临终前叮嘱过我,不让我记恨你。”
“不让你记恨,你就不记恨了?”郑连启脑子不笨,刚才郑三斗是故意在激怒自己,好让自己尽快说出当年的真相,他偏不说。
“苏雅洁就在隔壁。”郑三斗定定的看着他,这人肯定知道什么。
“好啊,高高在上的苏老师也被她儿子弄进来了。”郑连启愉悦的笑道。
“害死我爸的人,不管是谁,我都不会放过。”郑三斗紧紧的盯着他,这人很狡猾,这么半天了嘴上没一句实话。
真不知道他亲生父母是什么人,生出这么个玩意,不养却把他丢在山里,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你就大义灭亲,把你妈送进来跟我作伴吧,哈哈哈,你那个破鞋妈,嫁给你爸之前就不守妇道。”他就不说,让这小狼崽子着急又有拿他没办法。
郑三斗不去看他幸灾乐祸的样子,起身就走。
郑连启见他就这么走了,顿时收起脸上的笑,“怎么,这么快就放弃啦?不想知道你爸是怎么死的?”
郑三斗头都没回,背对着他,声音淡淡的说道:“苏雅洁会说的,她没你这么狡猾,我不想跟你在这儿浪费时间,今天之所以过来见你,仅仅是因为,下次再去祭拜爷爷的时候,可以对他有个交代,他含辛茹苦几十年养大的混账东西,后半辈子就在监狱里度过了,我会好好告诉他,不用再惦记了。”
郑连启马上五十了,这次进来,将来出去,不一定是站着还是躺着呢。
“你站住,我话还没说完呢!”
郑三斗不搭理他继续往出走,论心机跟手段,郑连启一个从小被惯坏的混蛋,怎么会是他的对手?越不理会他越着急。
“我告诉你,你妈嫁给你爸之前就跟姓杜的好过,还跟我相过亲呢,哈哈…”郑连启笑得肆意又猖狂。
他骂道:“苏雅洁就是个贱货,听说郑连山是大队书记,就主动投怀送抱,你爸也是个大傻子,看不破她的真面目。”
再正直能干,被人捧着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被个女人耍得团团转。
也是,苏雅洁年轻的时候是一枝花,长得好看,追求她的男人也多,可惜就是家境不怎么样,从小没妈,跟着继父,天天不是被打就是被饿肚子,碰见能救她出火坑的男人,自然要赶紧抓住。
听了他的话,郑三斗转过身来,看着头发已经花白的阶下囚,“你都这样了,还有什么资格嘲笑别人?
“我爸他才不是傻,他当年是可怜苏雅洁被继父欺凌才娶了她,郑连启,你就是嫉妒我爸,谁叫你娶的媳妇丑得要死,生出的儿子也是孬货,从小时就被我按在地上摩擦。
现在大了也没出息,也是,毕竟有你这么个身世不明的,白眼狼爹,他们再出息能出息到哪去?
不仅是你儿子,你孙子以后也会受你影响,出门都要被人指指点点,他们肯定恨死你了,不想认你这个爷爷。
这人啊,他要是连姓氏都是别人给的,不是野种还能是什么?活着还有什么劲?”
郑三斗说完睨了他一眼,转过身去,这次没停,直接走了出去。
郑连启呆呆的,看着他身影消失在门口,过了好半天,才喃喃地说了句,“那又怎么样?郑连山还不是死了,一针就没了命。”
说完,他瞬间反应过来,惊恐的睁大眼睛,本应该离开的郑三斗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在他对面,正一脸怒意的看着他。
“什么针?郑连启,我爸是被你害死的!”郑三斗直接逼近他。
“我,我不知道,”郑连启还想否认,目光四处躲闪着,他根本不敢去看郑三斗的眼睛,“你别问我,去问苏雅洁,都是干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刚才已经承认了,什么针?你说!”郑三斗眼睛射出滔天的恨意,这个畜生,肯定是他动了手脚。
郑连启吓得直往后躲着,可他坐在椅子上,能躲到哪儿去?只能连连摇着头。
“不是我,是苏雅洁,你爸当时晕过去了,你爷跑出去喊人,苏雅洁很生气,像疯子一样,在你爸身上扎了好几针。”
他不过是跟着摁了几下,谁知道人后来人就死了,这事他跟苏雅洁都知道不能对别人说,不然他们很可能就成了杀/人/凶手。
“你混蛋!”郑三斗暴怒,将手一把伸进铁栏杆里,揪住郑连启的衣领,把人提溜起来,对着他脑袋就挥过去了一拳。
拳头打在郑连启脸上,他头歪到一边,嘴角溢出血来,两名公安见状赶紧过来把郑三斗拉开了……
第84章
既然郑连启已经说了出来, 苏雅洁这边再想隐瞒也是不行了。
公安再次审问的时候,她就都承认。
“当年郑连山气晕过去之后,我确实因为心里不甘拿绣花针扎过他。”
说出这句话, 苏雅洁整个人都仿佛被掏空了, 呆呆的靠在椅子上。
这件事在她心里憋了太久, 哪怕过去了十几年, 仍然会做噩梦, 她真的没想到郑连山就那么死了。
当年嫁给郑连山脱离了继父的魔爪, 她也很是欢喜的,只是郑连山大她近十岁,为人刻板不苟言笑, 做事认真负责,是个好书记,却不是个温柔体贴的丈夫。
时间久了,她心里越来越嫌弃。
后来去县里学习, 碰到了她婚前处过的对象, 也就是现在的丈夫杜正礼。
那会儿杜正礼的妻子已经去世了,他们开始频繁接触,结果被郑连启撞见了。
“他总是要挟我,管我要钱, 不给就说要告诉他大哥, 我红杏出墙。”苏雅洁眼里带着恨意,“我没办法, 只能给他。”
可是郑连启太贪得无厌, 一次又一次的, 苏雅洁手里的钱都被他要光了,不想再给他, 有一次两人吵了起来。
正好郑连山从外面回来,听见他们争吵,才知道自己妻子与别的男人有染,顿时气得暴跳如雷,当时就提出离婚。
这种事,再大度的男人他也受不了。
苏雅洁不想离,她害怕背负乱搞男女关系的罪名,于是就跟郑连山吵了起来,各种埋怨,还说后悔嫁郑连山,
郑连启在一旁不但不劝架,还火上浇油,郑爷爷劝都劝不住,直到郑连山突然晕过去,他们才消停下来。
见大儿子晕了,郑爷爷立刻出去找大夫,可是没想到等大夫找来时,大儿子已经不行了。
“郑连山被气晕倒下去的时候,身体砸翻了针线笸箩。”
苏雅洁看着对面记笔录的女公安,接着说道:“我会绣一些简单的花样,平时也做针线活,针线笸箩那天就放在炕边上。”
她见郑连山倒在炕上,衣服上有针,并没有拔下来,反倒还扎了他几下,以此发泄自己心里的不满。
郑连启看着也没有阻拦,还跟她一起扎,他们也没想到人会死,当时就是想出出气而已。
听完了苏雅洁的话,公安也无法确定,郑连山的死因到底是不是被针扎的。
时间久远,人早已经入土,如果有针存在尸骨内,就得开棺验尸了。
根据口供,郑三斗带着公安找到了当年的村大夫。
村大夫姓白,已经近七十岁了,他行医五十年,医术还是可以的,他儿子就在县医院工作,白大夫一直住在南湾大队。
他当年是最先接触到郑连山尸首的人,当时还给郑连山把过脉。
老人家听说公安要找他问郑连山的事,还长长的叹了一声。
“我到的时候,郑书记人就已经不行了,脉搏都摸不到了。”
后来跟郑家人一起检查尸首时,他发现郑连山身上有好多红点,还以为是蚊子咬的,结果摸到了针尖。
“我就悄悄跟郑老哥说了,还给取了出来。”他开始以为是郑连山昏迷前自己不小心扎进去的,当时针线笸箩散落了一地,结果又找到了两根,他就知道是人为的。
“不过针的位置并不足以致命,这点,郑老哥兄弟几个都知道,郑老哥还叫我不要声张。”郑爷爷请他瞒下此事,他自然就会守口如瓶。
郑三斗不解,“我爷爷为什么不让声张?”
“你爷爷故意瞒着不让说,我猜他是想给那二人个教训。”白大夫看着他说道:“孩子,这有时候脸面比真相更重要,你应该理解你爷爷的一片护子之心。”
做为父亲保全了儿子最后的颜面,不然真相传出去,郑连山被自己妻子绿了不算,死前还要被针扎虐待,怕是要成为天大的笑话了,他死了都不能安生。
看见白大夫取针的也就郑爷爷的几个兄弟,但他们并不知道那针是被人故意扎进去的,当时也是没多想,白大夫是大夫,自然一看就清楚,他们也不知道郑连山具体因为什么事气得犯了心疾,所以郑三斗几次追问,他们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在郑连山去世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苏雅洁跟郑连启都心神不宁,夜夜噩梦,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也算是遭了报应。
其实他们真不一定有胆量杀人。
“我爸有心脏病,我怎么不知道?”郑三斗还是有些不甘心。
“不是心脏病,你爸打过仗,胸口受过重伤,当时医疗条件不好,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他去世前还找我拿过药呢,苏雅洁应该知道这事儿吧?”
正常来讲,做为一个妻子,丈夫身体不适,应该很清楚才对。
郑三斗摇摇头,他从来没听苏雅洁说过,那女人满脑子情情爱爱的,对他爸怎么可能上心。
白大夫把一直保留的三根针拿了出来,还有当年他给郑连山开的药方。
公安也找郑家的几位老爷子确认了,白大夫没有撒谎,听说针是苏雅洁跟郑连启扎的,几位老爷子气得呀…
郑连山以前身体有过异样,只是他没怎么上心,不然也不会被气死。
不管如何,心里的疑团终于解开了,郑三斗之后没再过问。
郑连启肯定轻判不了。
苏雅洁被拘留了几天,放了出来,她开始以为自己这次完了,没想到事情最后会有反转,经历过大起大落之后,她整个人都变得沉寂起来。
她想见郑三斗,可是被拒绝了,而被放出来后,杜正礼就和她提出了离婚。
说是无法接受自己的妻子是个心狠歹毒的女人,对自己枕边人都下得去手,让他觉得恐惧,苏雅洁顿时崩溃得大哭……
郑三斗有些怅然若失,说不上是不甘心还是什么,这次没把苏雅洁跟郑连启一块送进监狱总觉得遗憾。
他十分恨苏雅洁,根本不配为人,竟然对昏迷的丈夫下手,实在太歹毒了。
见他回来后就沉默不语,张明花把喂过奶的大宝放到他怀里。
“别想了,快抱抱你大儿子吧。”
郑三斗接住孩子,小心的用手臂拖着头,“他好像胖了?”这才几天没抱,就感觉孩子重了不少。
大宝刚刚吃饱,正睡着,被爸爸抱在怀里也没什么反应。
二宝还在妈妈怀里卖力的吃,兄弟俩体重没差多少,二宝却明显比大宝能吃。
“他们是吃饱了就睡,无忧无虑的,多幸福。”郑三斗轻声笑了笑,语气竟然带着羡慕。
“他们幸福是因为有你和我的保护跟照顾,我们好他们才好。”张明花说道。
这人今天有些多愁善感的,也是,苏雅洁再怎么说都是他亲生母亲,却对他父亲做出那样的事,他心里肯定不好受。
“媳妇,你说的对,明天我去把咱奶接来,老人家肯定等着急了。”
这些天他一直跟着公安查他爸的事,现在真相水落石出,他可以腾出手来了。
张明花点点头。
第二天一早,郑三斗就赶着牛车,去马家沟把李氏接了来。
李氏还是头一回来二孙女家,从牛车上下来,进院子后先四处看了看。
边看还边点头,对出来接她的陈秀珍还有余婶道:“这院子够宽敞,地势也高,房子盖得亮堂,可真不错。”
她二儿子、三儿子,如今住的都是砖瓦房,但瞅着没有明花家的亮堂。
“奶,你快进屋啊,不想我呀?都好几个月没看着了。”明花还没出月子,不能出门,在门口眼巴巴的等着接她。
“我才不想你呢,我想我重外孙子,不是,你跑出来干啥,赶紧进去,别吹了风。”李氏拄着拐捆,脚下走得稳稳当当的。
陈秀珍要扶她还不让,自己迈过门槛进了屋,都七十多岁了,除了膝关节有些风湿,就是气管炎,别的毛病是一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