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长贵家的二闺女,叫什么花来着?刚才你大叔提了一嘴,我这转头就给忘了。”郑连友拍了下头,想不起来。
郑三斗愣了,随即脱口问了一句,“她才多大呀,就急着找婆家!”
“虚岁都二十二了,可不小了,一般人家的姑娘这么大基本都结婚了。”老张二哥家的二姑娘,换大米那天他见过,模样长得水灵灵的,看着很朴实,那天他就有心多打听打听,偏马占国在跟前碍眼,只能歇下心思。
“行不行,你赶紧给句痛快话,你大叔还在家等着呢。”人家可没说非他侄子不可,是他亲家觉得这小子不错,先找他来问问看。
“你要不乐意,咱们大队还有好几个没结婚的小子,条件也不必你差,我再去帮着问问。”郑连友十分好那姑娘的,老张二哥两口子为人更是没得挑,知根知底的,三斗这小子要是错过,就太可惜了。
“郑三斗思考了片刻,不确定的道:“我就怕她不乐意。”
“还没问呢,你咋就知道人家姑娘不乐意?”郑连友看不得这没出息的样,忍不住怼了一句。
“七叔知道你们是打小认识的,那姑娘啥样,你比七叔了解,好多人都说她脑子有问题,可我瞅着不像。”多半是瞎传言。
“没有,她就是失忆了,现在已经想起得差不多了。”郑三斗连忙笑着解释道:“她可不傻,谁傻她都不会傻。”
就是傻了也没什么,又不是天生的。
郑三斗心里一顿,被自己这想法给惊到了,心脏砰砰直跳,耳根也热起来。
之前他从未没想过跟小二花结婚,毕竟他们之间差了六岁,而且小时候他也不懂这些,每天只知道调皮瞎胡闹。
后来他父亲去世他妈改嫁,他也离开了这里,便没联系了,对小二花压根没有来得及产生男女之情。
回来在山里第一次遇见时,才恍然发觉小二花长大了,没准已经订婚或者嫁人了,他还想过,得什么样的男人才能入小二花的眼?却没想到可能是自己。
郑连友也知道他跟张家大小子是发小,小时候经常在一起打架惹祸,他堂哥没少收拾烂摊子,皮带都抽断了也没用,后来进了部队才变得像个人了。
“人家当然不傻,我听你大叔说,正是因为一些不好的传言才耽误了亲事,不然早嫁出去了,根本轮不到你小子!”他看着自己侄子,这是还没开窍呢。
“七叔,她不一定看得上我。”郑三斗有些紧张起来,小二花小时候可嫌弃他了,说他长得黑,不好看,脾气还不好,长大肯定娶不上媳妇!
“看不看得上,叫你杨大叔去张家问问就知道了。要是张家同意,回头就找个日子相看一下,不过明天要出义务工了,怕是要多等些日子了。”
郑三斗点点头,咧嘴笑了,“我都听七叔的。”与其找个不认识的,还不如把小二花娶回来,谁叫她当初说自己来着!
郑连友也笑了,“你小子真要是听我的,就不会一声不吭地跑回来了!”
郑三斗眼神一暗,“七叔,我爸在这儿呢,我不回来能去哪儿?”
“嗯也对,城里再好也不如呆在你爸身边好。行了,你赶紧打柴吧,房子今年冬天先凑和住着,明年开春七叔给你找块好宅基地,盖几间砖瓦房,把媳妇娶回来,再生几个孩子,以后好好过日子,你爸他也就能放心了。”他堂哥就留下这么一个儿子,他定会帮着他照顾好了,看着他成家立业。
郑三斗点点头,他心里也是这样打算的,以后就媳妇孩子热炕头,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当然,如果那个媳妇是小二花的话,感觉应该会很不错。
想着,他心里开始期待起来…
杨会计在南湾大队跟郑连友喝了顿酒,回来时都下午了。
到家跟白淑云说了,郑家的意思,同意找时间跟明花相看,两口子稍一合计,立马来了张家,打算说说这事儿。
正好张长贵从大队要了高粱秸秆,在院子里准备编炕席呢,张明花也在帮忙。
把高粱秸秆先去叶,再修掉叶裤,然后破杆,粗杆要一分为四,细杆则一分二,张明花破杆的动作很是熟练。
杨会计两口子看得啧啧称赞,编炕席是手艺活,年轻人一般编不好。
张明花笑了笑,手上的动作没停。
“淑云,你家用不,正好叫明花多编一尾。”陈秀珍跟白淑云关系好,换做别人她不会主动开口。
“不用不用,我家炕席是去年编的,还能铺一年,先不换了。”白淑云看着低头干活的明花,朝陈秀珍使了个眼色。
陈秀珍会意,将他们夫妻请进屋,张长贵拍了拍衣服跟在后头。
厨房里,刘美娟正和面剁馅,晚上准备包包子,多包一些,明天给明宇带学校去几个。家里也没有肉,就用白菜鸡蛋木耳做馅,还放了些粉条头,热了一勺猪油绊到馅里,闻着还挺香的。
见杨会计两口子进来了,刘美娟叫了人后立马放下手里的活,冲了两碗糖水端进屋,出来后朝院子里的明花挤挤眼睛。
张明花脸颊一热,有些明白了,杨会计两口子是来给她介绍对象的。
也不知道这次说的是谁,不会相看完又没信了吧?一次次的,她都折腾烦了。
屋里,白淑云喝了口糖水后,便开门见山道:“秀珍姐,上午老杨送彩凤娘俩回去,跟我们亲家打听了个小子,挺适合明花的。”
陈秀珍立马接过话来问,“是南湾大队的?老谁家的?”
“老郑家的,我们亲家的侄子,从城里回来的那个,他二十六了,还没有对象呢,老杨就想着替明花问问,结果那小子还挺乐意的。”白淑云说得很委婉。
陈秀珍看了眼张长贵,“是换大米那天来的那个吧?他跟我们明花打小就认识的。”
白淑云笑了,她听老杨说了,三斗跟明花打小认识,“这不就是缘分吗?”
张长贵闷声道:“他可比明花大六岁呢。”没想到杨会计两口子提的是郑三斗,那小子他前两天才见过。
“大六岁倒也不算太多,咱家明花年龄也不小了,就是吧,已经十来年不接触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变啥样了。”
陈秀珍有些担心,小时候的郑三斗特别淘,是经常打架惹事,这大了以后就能改好了?要是他以后欺负明花咋整?
再说,好好的怎么突然从城里回来了?不会是惹什么事儿了吧?
第14章
杨会计就知道他们会担心这个,上午当着亲家的面,他特意找郑三斗唠了半天,基本摸清了他的情况。
他是今年春天受伤后转业的,工作安排在城里钢厂,上了几个月班,本来挺好的。
偏他继父的儿子,前几年下乡了,受不了乡下的苦,闹着要回城,之前参加了两次高考都没考上,眼看着回城无望,加上媳妇肚子又大了,孩子生下来就得落户在乡下,以后更不好回城了,就打上郑三斗的主意,逼他给想办法,或者把工作先让出来。
他妈胳膊肘也往外拐,跟着一起坑亲儿子,最后硬生生把工作闹腾到了手。
郑三斗生气又失望,三思之下,便借机跟亲妈继父断绝了关系,回乡下安家落户。
听完,陈秀珍忍不住唏嘘道:“他那个妈可真唬,继子再亲还能有亲生儿子亲?她老了不指望亲儿子,还想指望一个外人?啧啧,真是唬透腔了。”
“谁知道她怎么想的,反正关系是断了,将来真有什么事,顶多也就搭把手,肯定不会上心就是,不过,我们亲家跟我透漏了,郑小子手里有钱,足够他盖房子结婚用的,没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一无所有。”
张长贵点点头,说了一句:“还算他靠点谱,没把钱也一块舍了。”
郑三斗那小子长得不赖,大高个,身板也结实,还会开拖拉机,就是一个人孤零了些,以后没个帮衬的亲兄弟。
“他知道我们明花脑子那个?”陈秀珍主要还是担心这个,怕他嫌弃明花憨。
“知道,他说了,不嫌弃,还老怕明花看不上他。二嫂,他人品肯定没问题,这个我们亲家说了,他敢保证,你跟二哥好好商量商量,要是行的话,看看哪天有时间,把人叫来你们好好瞧瞧?”
杨会计不说相看,只说先瞧瞧,瞧妥了行再说其他的事儿,实在要是瞧不妥就算了,也不能勉强。
不过他随后又补充了一句,“我跟淑云觉得还行,郑连山的儿子,品质错不了。”
“那是,郑连山咱们附近大队的人谁不知道,好人一个,可惜没的太早了。”张长贵惋惜地说完,又道:“这事我们再合计合计。”
“对,再合计合计,也得问问明花的意思,孩子要是乐意,咱们再定?”白淑云知道这事不是一时半会能定下来的,不急。
陈秀珍点点头,“行,我跟你二哥再商量商量,明花过年都二十三了,我们也犯愁,这次要是成了,嫂子给你们封谢媒礼。”
白淑云笑了,不在意地摆摆手,“啥谢不谢礼的,咱姐妹之间用不着那个。”
明花是她看着明花长大的,当然希望她以后找个好婆家。
等杨会计两口子一走,张明花被叫进屋来,问她是什么想法?
张明花听完有些懵,怎么会是郑三斗呢?她昨天才见过郑三斗呢,今儿个就问她乐不乐意跟他处对象,这也太突然了。
“不是他还能是谁?老郑家几个适龄的就他没结婚。”张长贵坐到炕沿上,抽起了烟。
“可我们都好些年没见过了,也不了解,是不是再看看?”人是会变的,十年时间,郑三斗如今变得她都不认识了。
“爸也担心这个,不过你杨大叔说了,他这些年一直在部队,没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品没差,而且他挺乐意的,还说不嫌弃你。”
张明花一噎,气呼呼的道:“他不嫌弃我,我嫌弃他,放着好好的工作不要,非回乡下来,不是缺心眼吗!”
“哈哈…”张明辉顿时笑起来,二花这是不乐意呀,郑三斗那家伙,这回有戏看了!
“上旁边乐去,在这儿说正事儿呢。”张长贵瞪了大儿子一眼。
“他是把工作让了,也是他亲妈闹腾得太厉害,借机会断了也好。这事跟咱们挨不着啥,再说人家要是还留在城里,有正经工作,明花你也高攀不上。”
张长贵不是贬低自己闺女,事实就是如此,郑三斗要不是被逼得实在没招,怎么会回乡下来?要是不回乡下,人家肯定在城里头找个对象,哪还有明花什么事。
张明花撇撇嘴,不服气地道,“高攀不上我不攀,又不是非他不可!”
要不是前两天脑袋被砸了一下,恢复了记忆,她早忘了郑三斗是谁了。
其实依她的想法,再等几年,晚点结婚,不结婚也行,可看她爸妈这样恐怕不行,她要不结婚,就一直惦记着,都快惦记成心病了。
“明花,妈跟你爸觉得还行,毕竟你俩打小时候认识,算是知根底,岁数上你要不嫌弃,别的也没啥了。”
陈秀珍觉得只要脾气好,能正经过日子,就挺好的,不敢奢望太高,之前一次次的相看失败,把她心气都整没了,再说明花这情况,也不能太挑剔了,差不多就行了。
“二花,大哥觉得他不错,以前你那么捉弄他都不记仇,回来还给你买糖吃,可见心里一直记着你呢。他当兵回来的,身体肯定没问题,会开车,又能修车,有技术,以后你嫁给他,日子肯定错不了。”
张明辉十分看好自己发小,希望二花好好考虑考虑。
刘美娟没吱声,把面板放到炕上,边包着包子,边支棱着耳朵听着。
小姑子这几年相看了好几个,这次能顺利嫁出去就行,可别白折腾了。
张明花洗洗手过来帮忙一起包。
张明宇抱着壮壮从里屋出来了,作为弟弟,他想说几句。
“爸,不是说下个月才相看吗?”
“嗯,明天要去修水库,都没时间。”张长贵回道。
“那正好,爸你跟大哥找机会,跟他多接触接触,好好了解一下,没必要现在就答应下来什么,我二姐又不是急着要嫁人。”
张明宇不记得郑三斗小时候是什么样了,那会儿他太小了。昨天在河边接触那么一会,他感觉,那人有些城府,看不透,做事周全,说话是滴水不漏,不像一般人。
二姐小时候高烧,落下病根,有些憨憨呆呆的,心思比较简单,耍心机肯定耍不过郑三斗,如果以后真嫁给他,估计会被拿捏得死死的,所以他并不太看好。
还有,家里太急了,为什么不等他明年参加完高考再给二姐相看?不是他自负,以他现在的成绩,一个专科肯定能上的。
等他出息了,还愁二姐找不到好对象?就是真找不着,他照顾二姐一辈子就是了。
“对,还是明宇说的对,”张长贵赞成的道:“咱们再好好了解了解,不急着答应什么,反正一时半会也没时间相看。”
张明花没吱声,明宇替她想得周全,怎么说郑三斗也比一次面没见过的人强,家里又不是逼着她嫁人,先了解一下也行。
晚上,吃过饭,一家人很快就睡下了。
次日一早,张家父子跟村里人一起,扛着行李卷走了。
这一走,至少大半个月回不来。不止家里,村子里也跟着冷清许多,很多人都不适应,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不住地说着什么,好像这样就能打发掉空虚。
张明花没去闲唠嗑,也没上山,等明宇也走了,就在院子里编炕席。
她大嫂那屋的炕席还是前年编的,已经烂出窟窿来,得换了。
马家沟这地方不产竹子,也没有苇子,编炕席只能用高粱秸秆,只是这东西不结实,一张席子铺上两三年就烂了。
竹席也有卖的,一张要好几块钱,太贵了,一般人家舍不得买,都自己用高粱秸秆编,反正一样能铺。
张明花动作快,条子她妈跟大嫂早帮忙弄好的,她只编就行了。
她爸背回来的高粱秸秆不少,能多编两尾,等编好了她打算拿集市上换点东西。
说来惭愧,她昨天检查一下了自己的私房钱,发现少得可怜,连十块钱都不到,太穷了。其实她家也没多少钱。
她大哥前几年盖房子结婚,就花掉了家里大半积蓄,然后又是她大姐出嫁,彩礼家里不仅没留,还补贴了不少嫁妆出去。
因为她大姐是高嫁,为了给她在婆家长脸,她爸妈没少费心思,就差掏光家底了。
随后是明宇上高中,也要不少花钱,明年就高考了,十有八九能考上,虽然现在上大学有补贴,可生活用品什么的总要自己准备吧?也不能明宇太过寒酸的去上大学。
张明花在心里琢磨着,做点什么挣钱的营生,当然不能明着来,眼下还不是放开手脚的时候,不过弄点零花钱还是可以的。
“堂姐!”
突如其来的一声喊叫,惊得张明花一抖,手指被条子划出了一道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