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是谁告诉你的,你再去找他好好劝,站出来给咱们作证。”
老齐头叹了口气,“这事怕是有些难办。”那瘌痢头今天早上找他告密,明显就是没安什么好心,还管他要了包烟,这没有好处,是不会出面替他们作证的。
他来找郑三斗就是想拿个主意,现在听郑三斗这么说,就有些犹豫了。
“我回去跟孩子们商量商量。”
还商量啥呀?他几个儿子已经去找周大壮了,眼下收麦子的季节。
周大壮在地里干活呢,自从被辞退了之后,心里憋着股气,一心要把害自己的人找出来,可两天了愣是没什么头绪,只能发泄般的使劲挥着镰刀割麦子。
齐家兄弟几个找来,三言两语就把李老大干的事说了。
他听完气得两眼猩红,拿着镰刀就要去砍了李老大,好在被家里人劝住了,才放下手里的镰刀。
李老大也在地里割麦子呢,他家今年种了三亩麦子,因为跟父母还有李老三住一块,干活也在一起。
周大壮带着齐家兄弟几个气冲冲的进了地。
李老大见到他们,心里顿觉得不妙,目光闪躲着,转身就要跑,没跑出几步就被齐家兄弟给拦住了,
周大壮上来,二话不说,一脚将他踹倒在地,“你还有脸跑!”
说着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李家人都懵了,等回过神后马上叫嚷起来,打人啦!打人啦!
在附近地里干活的李林听见这边动静不对,立马跑过来。
同时过来的还有其他村民。
“你们干什么,怎么打人呢!”李林要上去拉架,被齐家兄弟挡住了。
“李林,这事你最好别管,不然我们连你一块揍!”周大壮敬重李林的老师身份,人家还教过自家孩子呢,所以他语气还可以。
李林一听就知道他大哥这是惹到人家了,“周大哥,手下留情,咱们有话好好说,别把人打坏了。”
“好好说不了。”周大壮也不想好好说,李老大害他丢了看地的活计,不揍他一顿心里的火气实在难消。
要知道,他看地可是一天一块钱,郑三斗从来不拖欠工资,如果不出意外他能干到秋收结束,好几个月呢,结果愣是被李老大给弄没了,他这几个月得少挣多少钱?
没准明年郑三斗都不用他了。
想到这,周大壮越发气恨,脚上的力道也加重了几分,踢得李老大嗷嗷直叫,他想还手,可人太多他根本无力还手,只能抱着头在地上打滚。
齐家兄弟各个一脸怒容,下手是丝毫不留情,今天早上瘌痢头来告密,说是李老大那天故意抽打他们家羊,羊群才跑进郑三斗家地里。
把他们家羊都打伤了,要不是郑三斗没计较,一只羊都不够赔偿人家的,好端端,他们家招谁惹谁了?就来这么一场无妄之灾,是真当他们兄弟好欺负是吧。
李叔李婶搂着几个孙子,看着大儿子被人围着揍,又气又心疼无奈,这混蛋玩意,整天就知道惹事,他们根本管不了,只能护着孩子,几个孩子被吓得不行,挤作一团哇哇哭。
一旁的李老三根本不敢上前,对方五六个人,各个膀大腰圆的,他上去也是白挨揍。
马桂兰呢,平时是厉害,没理也能辩出三分,这会儿吓得腿都哆嗦了,连声都不敢吱。
自家人都不上前,看热闹的村民就更不敢过去了。
“这李老大又干什么坏了,被人家堵在地里揍。”
“看这几个人,应该是那天郑三斗家地被羊糟蹋的事,那天郑三斗不是说了吗,是有人故意把羊赶到他家地里的。”
“李老大可真缺德,好好,祸害人家地干啥,活该被揍!”
“还能因为啥,肯定是看人家挣钱眼红了呗,他自己没能耐,也见不得人家好。”
“这样的混蛋,以后咱们还是离他远点吧,免得被他记恨。”
村民们越聚越多,议论纷纷的。
周大壮跟齐家兄弟打够了,骂咧咧的把事情说了一遍,才走了。
马桂兰扑到男人身上哭嚎起来。
李老大浑身疼得厉害,不乐意听她嚎丧,吼了一声,“行了,你别嚎了,赶紧回家拿钱送我去卫生所。”
这帮家伙下手也太狠了,他感觉肋骨都断了。
只是他们是怎么知道的?昨晚瘌痢头拿了钱明明答应他不说的。
难道那天还有别人看见了?
李老大一时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不是瘌痢头告诉这些人的,他身上太疼了,只能先去卫生所,等看完伤再找瘌痢头问问。
日头升起来,太热了,明花挎着半筐黄瓜,带着孩子从地里回来。
李家人也刚从卫生所回来。
看着躺在平板车上,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李老大,她强忍着没笑出来。
见她要似笑非笑的,马桂兰气呼呼的瞪了她一眼,张嘴就要骂,被李林劝住了。
“大嫂,先回家吧,给大哥弄点好吃的,他这几天不能干活了,地里的麦子还得收呢,别耽误。”
马桂兰这才闭上嘴,扶着平板车擦着明花身边走过去了。
张明花哼了一声,李家也就李林有点担当,别人都跟废物似的。
不过一天,自家麦子就雇人割回来了,等晾晒干了再脱粒。
李老大被打得不轻,根本干不了活,钱小娥跟李林帮忙,两天勉强才把麦子收回来。
“着火啦!着火啦!”
食品厂装满大蒜的卡车刚开走,明花在院子就听见有人喊,她赶紧跑出来,这天干物燥的,着火可不是好事儿。
她出来一看,原来是西边李老大他家的麦子垛着了。
第114章
这会儿还没到晌午呢, 村里人要么在地收麦子,要么就去西坡地帮忙大蒜,留在家的多半是女人孩子跟老人。
天气又闷热, 麦子垛周围没有树荫, 也就没什么人在那附近。
李家是有人, 李老大跟他妈还有几个孩子都在家, 可他身上有伤, 这两天一直在炕上躺着, 孩子跑出去玩了,他妈在后院子里干活,等听见人喊麦垛已经烧起来了。
娘俩踉踉跄跄的跑出来, 火势就有些控制不住了,有个好心的大爷拎了桶水泼上去都没起什么作用。
“哎呀,我家的麦子,快来人救火…”
李婶在一旁急得哭天喊地的, 不知道怎么办好, 她一喊惊动的人越来越多。
张明花一手拽着一个孩子,根本不敢过去,只能远远的看着。
今天食品厂来拉大蒜,她早上就去地里了, 跟孩子回来没多一会儿, 刚才正在厨房准备做饭呢,听见有人喊着火啦, 赶紧跑出来看, 幸好不是自家的麦子垛。
范春燕挺着大肚子, 慢悠悠的走过来了,“嫂子, 这火也太大了,一会儿能不能烧到咱们这边来?”她家也有两亩地的麦垛。
“没事的,火烧不到咱们这边来。”李老大家离这边有两百米,再说男人们应该快回来了,明花是不怎么担心,叫双胞胎进院子里去玩,不让他们看了。
范春燕还是不放心,可她身子沉不方便,就是有心过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打发孩子快去地里喊人。
其实都不用去喊,在地里的很多人就看见了,村里浓烟滚滚的,吓得他们撒腿就往回跑,等回来,李家的麦子垛都烧了近一半了,烧得实在是太快了。
好像被泼了油似的,遇到火瞬间就着,还噼里啪啦直响。
郑三斗动作快,最先跑回来的,他跑到跟前一看,不是自家麦子垛,悄悄松了口气,然后就过去帮忙。
他跟李林用二齿耙子把麦垛扒开了,救下了一部分没烧着的。
真不是他有多好心,这大热的天,不赶紧救火,一旦火势蔓延,烧着了旁边的柴火垛跟房子就遭了,而且这离自家太近了,他不能在一旁看着。
回来的人越来越多,大家忙活了半天,总算把火灭得差不多了,救下了些麦子,但多数的还是被大火吞噬了,三亩地的麦子烧了能有七成。
这李家人也是,这么多麦子怎么不分开放,全摞在一块儿了。
这空气除了呛鼻子的烟火味,还有股麦子的糊香味,太可惜了,这烧的都是粮食。
马桂兰不在家,没去地里干活,跑出串门子了,被找回来,看着自家所剩无几的麦子,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心疼的拍着大腿哇哇哭起来。
边哭还边骂,“是哪个遭瘟的犊子,把我家麦子垛点着了?这不成心祸害人吗?缺德带冒烟玩意,八辈子不得好死!生儿子没/屁/眼,让老娘知道是谁,肯定活撕了你!”
李婶也在一旁抹眼泪,李叔在一旁唉声叹气,这好好的,麦子垛怎么就着了?肯定是有人使坏故意点的。
这时郑连友跟几个村干部过来了。
李老大看了他们一眼没吱声,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
李林只好上前来,“大队长,这火一看就是有人故意点的,我们要报公安。”
三亩麦子,烧了七成,至少有上千斤,就算一毛钱一斤也上百块呢。
郑连友点点头,李家人要报公安他当然不会拦着,“我一会就去打电话,先让治保主任带人看看,一定要把火灭尽了。”
“好,麻烦大队长还有大伙了。”李林抱起拳头,十分感激的朝刚才帮忙的人道谢。
他父母吓得六神无主,他大哥怵在那连句话都不说,他再不说了句,未免太叫人寒心,下次他们家有事谁还会来帮忙?
“李老师别客气,应该的。”
“就是,都是邻居,客气什么。”
“快赶紧找公安来好好查查吧,麦子垛怎么还着了。”
虽然平时磕磕绊绊的,跟李家人相处得不和睦,但这时候谁都不会去落井下石。
郑连友回去大队打电话了,留下治保主任仔细检查一下现场。
火被灭掉,见没什么事,村民就陆续散了,回家去吃饭,下午还要干活呢。
郑三斗也回家了,人造得灰头黑脸的,连鼻孔里都是黑的,明花烧了一大锅水,叫他好好洗洗。
他刚洗完澡,姜宝泉就挎着一筐青蒜来了,姜家今年种了两亩大蒜,已经拉走一车了,下午还有一车。
加上秋白菜跟黏玉米,今年又能挣不少钱,郑三斗家没种大蒜,姜宝泉挑好的给送来一筐。
“姜叔,你家大蒜下午能收完吗?”郑三斗没推辞,把大蒜倒进自家篮子里,把筐腾出来。
“能收完,耽误不了事。”他家人多,一会儿吃完饭早点去地里,怎么也不能耽误交订单。
“三斗,公安来了,看完现场,正找人问话呢。”姜宝泉刚才看见了,来了两个公安,一老一少,只是这都晌午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查出来。
“正常程序,肯定要找人问话,看看有没有目击证人啥的。”郑三斗不在意的笑了笑。
姜宝泉点点头,
他来也是提醒三斗,一会儿公安肯定要找他问话,毕竟大伙都知道郑三斗跟李老大有恩怨。
不过既然三斗心里有数他就不多嘴了,下午还要干活,没时间闲聊,拿着筐回去了。
郑三斗是什么都不怕,他又没放火,送走姜宝泉直接回屋吃饭。
明花蒸的花卷,用五花肉炖的豆角,一锅出,油汪汪的,看着特别有食欲,忙乎一上午早饿了,真有什么事也要等他吃饱了再说。
现场根本也没看出什么,为了救火,现场早被大伙破坏掉了。
可这大白天的,谁胆子这么大,故意放火烧人家麦子垛?不要想,肯定是跟李家关系不好有仇怨的。
公安例行调查,凡是跟李老大有过节的都找到,挨个问话。
郑三斗吃完饭没急着去地里,在家等着呢,来的两个公安他都认识,不过这时候可不好套近乎。
他今天上午一直在地里帮着收大蒜,那么多人看着,完全排除了嫌疑。
倒是张明花,她早上去地里,食品厂的车走了才回来,那会儿李家麦子垛还没着呢。
“你几点回来的,还记得吗?”年纪大的公安姓刘,他问完郑三斗又继续问张明花。
没办法这两口子都有嫌疑。
“我跟两个孩子到家都十点了,回来做饭。”明花如实回道。
“你回来有人看见吗?”
“有,我是做食品厂的卡车回来的,下车时好几个邻居看见了。”
“你回来再没出去过?”
“听见有人喊着火时出去了。”
刘公安点点头,他知道眼前这位明花同志,很能干很有本事,轻松就拿下了食品厂的订单,在公社领导那都挂了号。
她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也不太可能去人家麦子垛放火,不过该问的还得问。
“你从到家到听见有人喊着火大概过了多长时间?”刘公安又问道。
“大概有半个多小时吧,我回来给孩子洗了手换衣服就去揉面。”
刘公安点点头,这女人很聪明,知道怎么说对自己有利,“都谁看见你回来了?”
“范春花,姜奶奶,余德邦家二儿媳妇跟余家几个孩子,隔壁的钱小娥,很多人。”
明花说完皱了下眉,她这是被怀疑了?还是有人在背后说了什么?
郑三斗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没做过的事,谁也别想栽赃到他们身上。
刘公安不动声色的看着他们,这夫妻俩都是精明人,也沉得住气,这要是换成平常人,被他这么问早急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