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云的姑姑便请这屋子里的女眷留步,说是要细细彻查此事,她到底是从前钮祜禄皇后身边的人,说话虽客气,却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味道,“……此事可大可小,若真的传出去诸位主子也是难洗身上冤屈,还不如容奴才细细查一查,也免得叫各位主子们蒙受不白之冤。”
有些胆子小的妃嫔连声应是,只说她说的对,耿烁要全力配合。
採云姑姑便带着人细细检查,检查一个走一个。
等着到了映微这里,那小宫女闻了闻,探了探,脸色一变,连忙去找採云姑姑了。
採云姑姑亲自过来检查一番,也是脸色微变,正色道:“敢问赫舍里主子身上为何会有茉莉花粉?”
映微不解道:“我身上沾着有茉莉花粉?姑姑莫不是弄错了?”
“这茉莉花开在四五月,如今正值酷暑,蔚秀园也好,还是整个清华园也罢,都见不到茉莉花,我身上哪里来的什么茉莉花粉?”
说着,她更是道:“採云姑姑,你好歹也是从前孝昭仁皇后身边伺候的老人,知道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的……”
採云姑姑没有接话,正巧孙院正已为温僖贵妃开好了治疹子的药方,她便请了孙院正也来瞧一瞧。
等着孙院正分辨出映微身上的确沾着茉莉花粉后,惠嫔更是头一个蹦出来:“赫舍里氏,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呀!”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虽是做戏,但映微却不想被这般拙劣的手段栽赃陷害,当即就道:“惠嫔娘娘,事情还没弄清楚,您就这样给嫔妾扣下这样一顶帽子,怕是不合适吗?”
她想了想,又道:“嫔妾方才已经说过,嫔妾并不知道这茉莉花粉是从何而来,哦,对了,刚才在进来的时候,有个宫人走路不小心,刚好撞到嫔妾身上,兴许是宫人身上沾了茉莉花粉,所以渡到嫔妾身上。”
“更何况,嫔妾并不知道贵妃娘娘碰到茉莉花粉身上便会长疹子……”
惠嫔却扬声打断她的话,没好气道:“瞧你这话说的,你说是你在门口碰到了一个宫人,可谁知道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说不准是你自己身上沾了花粉,故意往那宫人身上去撞!”
“而且贵妃娘娘不能碰茉莉花粉,这事儿贵妃娘娘身边的人都知道,连本宫都有所听闻,稍一打听便能知晓,怎么,到了这时候你还要装傻?”
说着,她更是环顾周遭一圈,扬声道:“至于你为何要这样做,这不是大家都能猜到的吗?如今你惹恼了皇上,若贵妃娘娘身上出了疹子,皇上必定要过来看一看,你好能借此机会再次邀宠!”
“本宫可是听说了,前几日你惹恼了皇上,这几日闲来无事你就带着人在泽华园附近转悠,更是时不时差春萍去顾问行身边塞银子……皇上根本就不吃你这一套!赫舍里氏,亏得本宫从前还觉得你是个心高气傲的,没想到你出身显赫,手段竟也如此不堪!”
这话是越说越难听,难听到映微是有备而来,也忍不了这些人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当即只看向温僖贵妃道:“是不是现下嫔妾说什么,贵妃娘娘都不会相信?认定了嫔妾的罪名?”
温僖贵妃如今身居贵妃之位,又被採云姑姑悉心教导这么些日子,并不像从前那样莽撞,只淡淡道:“怎么,赫舍里主子这是敢做不敢认吗?若是你不认,本宫也不能屈打成招。”
“这样吧,本宫差人去你那蔚秀园好好查一查,若是真能搜到这不干净的东西,是不是你就无话可说了?”
映微:……
她深知今日是躲不过去了,她略一想就能知道这蔚秀园中肯定能搜到茉莉花粉,毕竟此次离宫,她就带着春萍、阿柳与小卓子三人,剩下的都是内务府送来的宫人,这些人不知根不知底,保不齐谁会将东西塞到她屋子里。
映微看着胸有成竹的温僖贵妃,冷笑一声道:“既然如此,嫔妾是无话可说,认下便是了……只是敢问贵妃娘娘打算如何惩治嫔妾?”
温僖贵妃见她乖乖认罪,并未多想,这事儿若搁在从前钮祜禄皇后身上,钮祜禄皇后兴许会察觉出不对,但她只觉得映微失宠这几日,身上的棱角早已被磨平,不想再继续挣扎,便道:“这事儿本宫说了不算,本宫虽是贵妃,却也不过助佟贵妃协理六宫,这事儿还得请皇上拿主意。”
说着,她便差人请皇上过来,说要请皇上做主。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皇上就赶了过来,一见温僖贵妃满脸红疹被吓了一跳,连声问她这是怎么了。
温僖贵妃还未来得及说话,惠嫔便抢先将这脏水扣到映微头上,最后更是着重点出映微已经认罪。
映微也没解释。
这下,可没说什么好说的了,皇上冷眼扫向映微道:“你这是做什么?觉得先前闹得还不够吗?朕一向怜悯于你,如今你更是心肠狠毒,还要加害温僖贵妃吗?”
映微看向皇上的眼神是格外平静,看着是一副无欲无求,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嫔妾知罪,还请皇上降罪!”
瞧这小眼神,瞧这小表情,皇上差点就忍不住笑出声来,觉得映微若托生在寻常百姓家,送去戏班定能成为台柱子。
他敛了敛心神,正色道:“庶妃赫舍里氏,先是言行不端,触怒于朕,朕念及她侍奉朕多日,并未深究,但如今她心肠狠毒,加害贵妃!”
“来人,传朕的旨意,庶妃赫舍里氏幽禁于蔚秀园,等着回宫之后,更是有禁足于钟粹宫,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房门一步!”
映微苦笑一声,幽怨看向皇上:“皇上,您当真是厌弃嫔妾了吗?从前嫔妾便听说恩宠如云烟,却是不敢相信皇上如此薄情……罢了,如今多说无益,嫔妾知道这辈子怕都难得再见皇上,事到如今,只想求皇上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再答应嫔妾一件事!”
顶着惠嫔等人看好戏的眼神,她只觉得好笑,顿时是越演越上瘾,更是跪了下来,拽着皇上的衣角,眼巴巴看着皇上。
这小模样,别提多可怜!
第31章
便是皇上强忍着没笑出声, 可看她这表情却还有些忍不住,便没有再看她一眼,冷声道:“你说。”
映微垂眸, 低声道:“嫔妾乃是庶出, 家中姨娘只有嫔妾这么一个女儿, 从前嫔妾得宠时, 众人向来捧高踩低, 姨娘日子倒也好过, 只是今后,姨娘的日子怕是难了……嫔妾求皇上赐嫔妾姨娘一个小院,让姨娘能够安稳度过此生。”
言语到了最后, 她想着云姨娘的病情,眼泪便簌簌落了下来,瞧着十分伤心的样子。
皇上见状,不免给多看了她一眼, 方才瞧她觉得有些想笑, 当下只觉得心疼。
一旁的温僖贵妃见皇上面容冷峻,一言不发的模样,想着这下映微怕是掀不起什么风浪来,索性扮起贤良来:“皇上, 赫舍里主子虽有错, 却是孝心难能可贵,值得臣妾等人学一学, 还请皇上答应赫舍里主子。”
她一开口, 惠嫔等人自也跟着连连附和。
皇上只好点点头, 扫了映微一眼道:“如此,便如你所愿吧。”
映微连声谢恩, 更是提出要写一封信回去,皇上抬脚走了出去,淡淡道:“贵妃看着办吧。”
温僖贵妃如今心里正高兴,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映微当即就修书一封,因为她知道,若她失宠被软禁的消息传到云姨娘耳朵里去,便是云姨娘真能得一小院,如何能够安心养病?说不准还没等到皇上为她寻得名医,就已经香消玉殒。
映微的信写的很简单,无非写自己触怒皇上,却因皇上宽宏大量,愿意赐给云姨娘一方小院子,自此之后,她会终身与青灯古佛相伴,日日为皇上与云姨娘祈福。
到了最后,她更是在信笺最下方画了一个小小笑脸符号。
这是她与云姨娘之间才知道的秘密。
她还记得小时候老福晋在世时,对她们母女极为不喜,时常趁着她阿玛与姨娘不在时将她拎到正院去训话或学规矩,她却是人小鬼大,每每老福晋派人过来时,她总会先打听一番,看老福晋找她过去到底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那时候她生的圆润可爱,再加上嘴甜,总能打听出端倪来,每每离开之前更是会给云姨娘留个口信,若无事,她会在上头画个小小笑脸符号,若见着不对,则在上头画个哭脸符号。
若云姨娘见到了哭脸符号,自会去找她的阿玛出马,到时候有什么问题便会迎刃而解。
到时候云姨娘见到那个笑脸符号,想必就不会担心。
等着一封信写完,温僖贵妃仔细检查后,见着没什么不对劲,这才吩咐人将信送出去,更是下令将映微送回蔚秀园去。
待映微回到蔚秀园时,满园子伺候的宫女太监已被送走,只剩下春萍,阿柳与小卓子三人。
这三人皆是映微的心腹,故而她并没有瞒着这三人,实话实说。
阿柳与小卓子一听这话,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放了下来,春萍更是到:“……难得这园子如此清净,咱们几个一起也能过几天舒坦日子,就是这些日子咱们几个应该回忙些,不过不要紧,忙些也能充实些。”
阿柳与小卓子是连声附和,一个去扫院子,一个则去小厨房忙活起来。
映微整个人更是轻松起来,她知道索额图这人向来是无利不起早,如今知道她失宠,自然不会再将心思放在她们母女身上。
等着整个人松懈下来,她便觉得有些困倦,一觉睡的香甜,等着醒来时只觉外头寂静无声,隐约可听见悠远的蝉鸣与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更觉得这平静对如今的她而言是极为难得。
到了用晚饭时,虽只有阿柳做的清粥小菜,但玉食珍馐吃的多了,映微尝起这些也觉得美味。
阿柳见自家主子不嫌弃,高兴道:“主子,这凉拌三丝是奴才先前在家中就喜欢吃的,没想到主子也爱吃,里头的莴苣丝并青瓜丝吃起来开胃又凉快,这时候吃最好了。”
她一向端庄寡言,如今也难得多话起来:“您今天睡了整整半日,晚上肯定睡不着了,今天下午小卓子闲来无事,奴才便与他一起这温泉池子里里外外都洗了一遍,待会儿主子若睡不着,可以去泡一泡。”
冬病夏治,夏日里多泡泡温泉也是有好处的。
映微是一早便有这个打算,只是前些日子心事重重,一直没顾得上,如今听阿柳这样说便欣然答应。
春萍更是找了好些花瓣过来,将各式花瓣满满铺了整个池子。
用过晚饭,映微略歇了歇就泡了进去。
最开始她觉得有些热,等着渐渐习惯这水温,只觉得整个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觉得舒坦,更是命春萍守在外头,一个人享受这份惬意。
谁知映微正泡的昏昏欲睡时,却听见外头有脚步声传来。
这脚步声粗重,根本不是春萍的。
至于蔚秀园唯一的男子小卓子,没有她的吩咐,哪里敢进来?
映微心里一紧,甚至想到会不会是温僖贵妃还对她不放心,想对她赶尽杀绝……吓得她直往后缩。
可等着那人露面时,映微却是长吁一声:“呀,原来是皇上您过来,可真是将嫔妾吓了一大跳!”
说着,她更是微微皱眉道:“您怎么过来了?”
若是叫人瞧见皇上,怕是他们这出戏是功亏一篑。
皇上笑道:“怎么,朕想你了难道还不能来瞧瞧你?今日你演的这出戏真是叫朕刮目相看,若你生在戏班子里,只怕会享誉京城,成为一个名角儿……”
映微也跟着笑了起来:“皇上谬赞了,您也是惶然不可多让,今日怕是将温僖贵妃等人都骗了过去……”
说起温僖贵妃,皇上面上的笑容淡了些,虽说事情皆在他意料之中,但他没想到温僖贵妃却是如此小家子气,半分比不上她姐姐的气量:“罢了,不说她们了,扫兴的很!”
“朕就是过来瞧你好不好,放心,不会有人知道的,当初朕叫你住在这蔚秀园,正是因为从泽华园过来有条小道,寻常人都不知道,就连朕也是先前无意中才知道。”
“朕今日过来连顾问行都没带,并不会引人注意,更何况,如今你这蔚秀园已成为不祥之地,人人唯恐避之而不及,难道还怕有人突然闯进来吗?”
说着,他更是道:“你晚上吃的些什么?如今你失宠,膳房那边送来的吃食怕是不能下咽,你吃的可还习惯?若是不习惯,朕差顾问行给你送些糕点过来!”
若是叫映微饿瘦了,他可是回心疼的。
映微如实将晚饭的菜名报了出来,笑着道:“……虽是初茶淡饭,可嫔妾没了心事,胃口却比往日好多了。”
她瞧着皇上居高临下与自己说话,附近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便道:“没道理叫皇上一直这样看着嫔妾洗澡,您暂且避一避,嫔妾起来陪您说话。”
她正欲起身时,谁知道皇上却解开衣袍走了下来。
映微是呆若木鸡,连声道不可,可她却阻拦不得,只能眼睁睁见着皇上走了过来,更是在温热的泉水中一把将她搂住。
隔着那荡荡漾漾的泉水,便是水面上铺着花瓣,映微也能感受到皇上那强壮有力的胸膛。
如今天并未黑透,映微还能瞧见直勾勾看着自己,颇有些不好意思:“皇上这是做什么?若是叫人知道,岂不是会叫人笑话?”
白日宣淫在古人看来都以极为不耻,若两人光天蔽日行如此之事,搁在寻常百姓家,被浸猪笼都不为过。
皇上紧紧搂着她的腰,半点松开的意思都没有:“你放心,这件事情不会有人知道的,又怎么会笑话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