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太子正色道:“可是平贵人说了,猫儿狗儿与人一样,都是有性命的,你弄疼了它们,它们也会难受的,更何况这样小的笼子里,兔儿也会害怕的。”
“大阿哥,要不以后你也别要人做这样的笼子了,瞧着这些动物还是怪可怜的,皇阿玛时常教我们要有慈悲之心,对人是这样,对动物也该这样……”
他这话还没说完,不远处就传来鼓掌的声音。
映微等人扭头一看,只瞧见皇上正走了过来,连忙上前请安。
皇上朝他们走来,更是面带笑意:“保成说的不错,君子该心怀仁爱,胤禔,这一点上你要多跟着保成学一学。”
大阿哥面色一黯,正色称是。
皇上也带了礼物过来,他给太子带来的是老一套——文房四宝。
虽说东西是前朝传下来的珍品,可在映微看来,这些东西再珍贵也不过是用来写字画画的,没什么特殊的。
皇上似从她面容中瞧出她在想些什么,笑道:“……你了?今日保成迁宫,难不成你这个当姨母的是空着手过来的?”
太子也想起这回事儿,一脸期待看着映微。
映微便吩咐春萍叫人将礼物抬上来。
她送给太子的是一顶帐篷,帐篷并不算大,只能容纳一人有余,帐篷顶端做的是老虎样式,帐篷后面还像模像样缀着条老虎尾巴,帐篷上更绣着虎纹形状,虽不说栩栩如生,却也是有模有样。
帐篷里面更是别有洞天,铺着毡毛软垫,小案几,书架都有……
太子一见过果然十分喜欢,连忙带大阿哥钻了进去。
其实映微本意是想为太子做一个树屋,甚至在此之前还专程派了小卓子来毓庆宫看过有无合适大树,可后来她仔细一想却觉得太过危险,爬上爬下的,别说皇上可能不允,就算真的答应,若太子有个三长两短,她也担待不起,故而才与春萍等人加班加点做出这顶帐篷。
皇上见状,笑道:“你送出去的东西向来别具一格,只是好端端的,怎么想着送一顶帐篷给保成?”
映微笑着道:“不过是想着太子平日里读书辛苦,旁人时常对他说他是皇上的儿子,是大清的太子,就好像头顶上日日悬着一把剑,提醒他该做什么,要做什么,能做什么。”
“这顶帐篷就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小天地,他在里头,可以什么都不想,只做他愿意做的事儿,做他想做的事儿。”
换言之,太子躲进这帐篷,可以做他自己。
皇上若有所思,继而才笑道:“若你有了孩子,定是个好母亲。”
若换成寻常人送这样一顶帐篷来,他兴许会训斥玩物丧志,可如今只吩咐顾问行帮衬着将帐篷归置起来,又道:“方才那话是你教保成说的吗?”
映微一愣:“什么话?”
皇上正色道:“猫儿狗儿的命也是命,这话,朕倒是很少听说。”
大清是在马背上打来的天下,别说猫狗,打仗时连人的性命都不会在意。
映微看着不远处玩的正开心的太子,眼神慈爱:“这话,嫔妾可没对太子说,兴许是嫔妾一次无心提起,所以叫太子记得了。”
“哦,对了,嫔妾倒是想起来了,先前有一次太子前去看元宝,抱着元宝力道重了些,疼的元宝直叫,完颜嬷嬷不光没教太子,还怕元宝抓伤了太子,所以嫔妾就教他猫狗的命也是一条命,更教他为上者该心怀仁慈。”
说着,她看向皇上,迟疑道:“皇上,嫔妾可是说错了?”
凡事都有两面性,心怀仁慈是褒义,但有人会觉得这却是妇人之仁,就看怎么想了。
皇上看向她道:“不,你没有说错,你教的很好。”
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看似与太子玩的正欢的大阿哥却是神色阴郁,肺腑的怒气几乎要喷涌而出。
从前大阿哥养在宫外大臣家中,因他是皇子,身份尊贵,阖府上下皆以他为尊,可以说把他当成大爷一般。
但等他回宫之后,他发现太子才是人群中最闪亮的那颗星星,不管他做的再好,所有人率先看到的都是太子。
就连他的额娘惠嫔在他跟前也说起什么“本宫只愿你平平安安长大,到时候当一闲散富贵王爷”之类的话。
凭什么?
他与太子都是皇上的儿子,不过是太子托生在故去孝诚仁皇后肚子里,就该比他尊贵吗?
他偏要去争一争,去抢一抢,自古以来太子没能继承大统的不在少数!
当他听到皇上的说话声传来时,忙掩住面上不悦之色,继而装出一副友爱的模样,笑着道:“太子,你慢点,当心撞着脑袋了……”
太子十分高兴,当即就命小太监将他的一些宝贝装进帐篷里,最后更是道:“皇阿玛,今年秋天您去木兰围场打猎吗?若是去的话,我能带上这顶帐篷和平贵人给我做的弹弓吗?”
皇上欣然答应下来。
映微却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皇上今年可要去木兰围场狩猎?那能不能带着嫔妾一块过去?”
自去了别院一趟,她尝过自由的滋味后,她是念念不忘。
皇上见两个孩子又玩到一起去了,这才压低声音凑近映微耳畔,道:“这,就要看你如何表现。”
第37章
映微面色羞赫, 双颊略红,没好气道:“当着孩子们的面,您怎么一点正形都没有?”
若说起这事儿, 那就不得不提起前几日侍寝一事。
皇上与她行/房多次, 可这些日子不知为何却想出了些新花招, 要她半跪于床榻上……这个姿势, 映微一来觉得有些羞耻, 二来觉得长久保持这个姿势有些累, 毕竟皇上龙马精神,她要维持许久。
所以试过一次后,映微便不肯再试第二次, 皇上偶尔提起此事,她要么是装傻,要么撒娇,总能混过去。
皇上是哭笑不得, 总不能在床榻上还摆出天子的架子吧?如此, 还有什么意思?
***
心底仇恨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生根发芽,越长越大。
如今通贵人日里夜里都想着如何对付映微,已到了夜里做梦时都梦见映微死了的地步, 她甚至在梦里都能笑出声。
只是梦有多美, 下一刻醒来,她就有多么怅然。
一次她更是梦到故去的儿子哭哭啼啼看着她, 伸着胖乎乎的胳膊要抱, 嘴里更呢喃说着要额娘替他报仇。
这一夜, 通贵人是一宿再没睡着。
翌日一早便早早起来,带着喜鹊出门。
既决心替儿子报仇, 通贵人早已准备充足,譬如映微每天何时出门去承乾宫请安,何时带着那只叫元宝的猫儿去御花园散步……她掐准了时间,正好在钟粹宫门口偶遇了刚从承乾宫回来的映微。
映微老远就看到了通贵人,当下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如今虽已至春日,却是初春,早晚的天儿仍是寒气逼人,皇上早已下令通贵人不必前去承乾宫请安,所以她便日日躲在屋子里,甚少出门。
春萍想着喜鹊近来说话夹枪带棒,指桑骂槐的,便有心让映微避一避,先去御花园转一圈再回来。
她们这些当奴才的听些不干净的话倒没什么,可总不能叫主子受这份委屈。
映微却是不以为意:“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我看通贵人就是故意在这等着我了,就算没有这一次,还有下一次,走,咱们去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反正她是无愧于心,不论是从前,如今甚至以后遇上通贵人都不会害怕。
果然如映微所料,她刚走到西偏殿门口,就听见通贵人的声音冷冷传来:“平贵人,你这是要往哪里去?从前你我如亲姐妹一般,如今怎么看到我像是见了鬼似的?”
映微这才仔细看她一眼,瞧见她面容比前几日更加憔悴,心中却无悲无喜。
通贵人落得这般境地,与她没有关系,所以她也不必愧疚:“通贵人这话说的我有些听不懂了,如今我不过见你在这里赏桃花,不愿打扰罢了。”
说着,她更是含笑道:“通贵人继续赏花吧,我先回去了。”
她与通贵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就怕怀有身孕的通贵人有个什么闪失。
谁知通贵人却像没听到她的话似的,一步步朝她走了过来:“赏花?平贵人觉得如今我还有心情赏花吗?你没当过娘,如今我日日夜夜都想的是我那可怜的儿子,夜深人静时不知道你可有一丝一毫觉得对不住他?”
“我为何要觉得对不起他?”映微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毫不客气道:“小阿哥从前在世时,我便与他没见过几面,何来对不起一说?”
说着,她更是道:“我看通贵人这病尚未大好,不如请太医来瞧瞧,免得整日胡思乱想伤了自己身子。”
言毕,她转身就要走。
与这样的人,她实在没什么可说的。
但下一刻,通贵人却抓住她的胳膊,厉声道:“呵,真是笑话?若不是你,他怎么会死?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儿子!”
她声音尖刻,宛如疯魔,双眼猩红,恨不得将映微生吞活剥一般。
她的指甲死死嵌入映微的肉里,疼的映微脸色都变了:“你做什么?松手!”
春萍等人见状,也吓坏了,想上前去拉映微,却顾及着通贵人有了身孕不敢上手,又是哄又是劝。
就连通贵人身边的人也跟着凑上前来,生怕自家主子伤及腹中孩子。
一时间,一伙人乱成了一团。
下一刻,映微只听见通贵人“哎呦”一声,接着便瘫倒在地。
饶是映微有心理准备,却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一幕,当下一愣,继而便见通贵人捂着自己的肚子叫唤起来:“啊!我的孩子!我的肚子好疼啊……”
喜鹊率先反应过来:“来人!快去请太医!快去请太医啊!”
说着,她更是蹲下扶着通贵人,扬声道:“平贵人,您当真是好狠的心啊!便是我们家主子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说话冲撞了您,您也不能这样下狠手啊!”
映微分明记得自己方才根本没有动手,是通贵人自己神色一变,松开她的手往后倒了去。
她知道如今不是说着些的时候,当即就吩咐小卓子连同通贵人身边的宫女一块去请太医:“你脚程快,快些跑着去请孙院正,切莫耽搁!”
说着,她更是要喜鹊等人先扶着通贵人先进屋,继而更交代阿圆去将佟贵妃请来。
若非皇上如今正在早朝,她也会一并将皇上请来。
孙院正很快就匆匆赶来,大清早的天,这位老太医跑的是上气不接下气,可如今却顾不上擦把汗喝口水,就进屋替通贵人诊治起来。
而后佟贵妃也闻讯赶来,听说孙院正以来,这才询问到底发生何事。
春萍正欲解释时,喜鹊就抢在她前头开口说话,自然是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映微身上。
最后,喜鹊更是跪地道:“还请贵妃娘娘替我们家主子做主啊!”
“你撒谎!”春萍可不会任由喜鹊朝自家主子泼脏水,当即就道:“我们家主子是多好性子的人,怎么会推通贵人?明明是通贵人自己摔倒的!”
还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两人是争执不下。
阿圆见在东偏殿,春萍寡不敌众,便也加入进来,瞧这架势,似乎下一刻两拨人就能打起来。
还是映微听不下去,训斥道:“好了,你们一个个这是做什么?如今通贵人安危不明,你们在外头闹成这样,不是打扰了通贵人歇息吗?凡事皆有佟贵妃娘娘做主!”
说着,她这才看向佟贵妃,正色道:“嫔妾并未做下此等事情,还请贵妃娘娘明察!”
这是还未等佟贵妃开口说话,孙院正便从里间抹着汗出来了:“启禀贵妃娘娘,通贵人身下的血已经止住,如今看来并无大碍。”
“只是通贵人从前就身子虚弱,这次之后得好生休息,若是再有下次,只怕……只怕这孩子就保不住了。”
“没事就好!”佟贵妃双手合十,更是念起“阿弥陀佛”来,吩咐身边的宫女带孙院正下去开方子后,这才看向映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映微自然不肯认下,只是喜鹊却是攀扯不放,她便说要请皇上过来做主。
待皇上下朝后,这才匆匆赶来。
尚未等皇上弄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通贵人就已迎出来,跪到在皇上跟前:“……还请皇上替嫔妾做主啊!平贵人她心肠歹毒,害死嫔妾一个孩子还不够,还要害死嫔妾肚子里的孩子!”
皇上虽握着通贵人的手以示安慰,但听到这话时却微微皱眉道:“通贵人,先前朕便与你说过多次,万黼之死与平贵人是半点关系都没有,朕先前也彻查过万黼一事,并无任何不对劲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