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儿心里却比吃了黄连还苦,却也只能照做。
她这边刚将窗户关上,下一刻又听戴佳常在训斥道:“我叫你打听的事儿了?你都打听清楚了吗?我那么多银子丢出去,总该有个响儿吧?”
戴佳常在要她打听打听为何皇上这么些日子都没来东偏殿,皇上朝政繁忙不来也就罢了,按照道理,每位妃嫔侍寝后皇上多少会赏赐些东西下来。
唯独戴佳常在,皇上像是把她忘了一般。
芳儿早就打听消息回来了,可戴佳常在不主动问起,她可没胆子说,嗫嚅一阵后才道:“……奴才都打听清楚了,说是,说是皇上下令,敬事房那边把您的绿头牌都撤了……”
戴佳常在一愣,“如何会这样?”
芳儿轻声提醒道:“奴才猜测,这事儿可能与平贵人有关系,平贵人虽位份不高,却极得皇上宠爱,那夜皇上说好要去瞧平贵人的,可却来了咱们东偏殿,只怕是平贵人在皇上跟前说了什么……”
戴佳常在大惊:“她小小一个贵人,难不成她说什么皇上就听什么?她哪里有这样大的本事?我看佟贵妃娘娘和温僖贵妃娘娘都不见得有这样的本事!”
芳儿不敢接话。
戴佳常在仔细一想,这才发现平贵人虽只是贵人,却比许多嫔位妃嫔都要得宠,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那日她去给荣嫔请安,还听三公主说什么八音盒,好像是这东西六公主有,三公主和三阿哥都没有。
只是如今知晓这些已经完了。
戴佳常在决定不能这样下去,当即是心一横,就包上礼物再次去了西偏殿。
映微听说戴佳常在过来时,她正在陪六公主玩八音盒。
六公主寻常玩意儿都是三分钟热度,唯独对这八音盒是爱不释手,映微慈爱看着六公主,连眼睛都没抬一下:“就说我忙着,不见!”
她甚少见到戴佳常在这样的人,不过才承宠一次,待阿圆等人的态度就变了,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她虽不知道皇上下令撤走了戴佳常在的绿头牌,却也能猜到这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春萍应声下去,可她很快又进来了,不屑道:“主子,戴佳常在说您若有事儿就先忙着,她在外头候着就是,什么时候您忙完了再见她也不迟。”
这态度,远比当初刚进宫时还要谦卑,说好听了叫能屈能伸,若说不好听了,那就是没脸没皮。
映微“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那就叫她等着吧。”
如今虽是春日,可刚过晌午,人本就昏昏欲睡,再加上这日头一晒,浑身便有些燥热起来。
便是戴佳常在有备而来,可在日头下足足等了一个时辰,面上的神色也不大好看,恨不得低头咒骂映微几句,但想着这里是映微地界儿到底还是忍住了,只派芳儿再进去问问。
她不要脸,芳儿还要脸了,可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去。
结果是显而易见,芳儿只得到了一句“我们家贵人还在忙”,就将她打法了。
戴佳常在从前在家中也是娇生惯养,如今穿着旗鞋只觉得腿肚子发软,心头火气蹭蹭直往上冒,只嘀咕道:“赫舍里氏,你既对我无情,那就别怪我不顾你的脸面了。”
芳儿尚未弄明白这话中的意思,下一刻就见着戴佳常在软绵绵倒了下去,急忙将她扶着,整个人更是吓坏了:“来人呐,来人呐,我们家常在晕倒了!”
等着映微出来时,整个院子已经乱成了一团,她皱眉道:“你们赶紧将戴佳常在送回去躺着。”
说着,她又指了指戴佳常在身边的一个小宫女:“你,去给你们家主子请太医来。”
她只觉得晦气。
话毕,她更是头也不回就进屋了。
装晕的戴佳常在听见这话只觉得平贵人当真是厉害,难道就不怕自己有个三长两短?下一刻,她就被人抬走了,好像生怕她污了西偏殿这地儿似的。
一个常在晕倒,此事可大可小,但荣嫔向来是个好性子的,便还是过去东偏殿瞧了瞧她。
已醒来的戴佳常在又扮起可怜来:“……嫔妾,嫔妾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方才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荣嫔安慰道:“没事儿的,待会儿太医瞧瞧就知道怎么一回事!”
戴佳常在却是哭哭啼啼道:“嫔妾身子向来好,从未这样过……不过,嫔妾并不担心自己身子,只怕平贵人还在生嫔妾的气,荣嫔娘娘,您与平贵人关系不错,能不能与平贵人说说,要她莫要生嫔妾的气了?”
荣嫔是个聪明人,既是聪明人,就不会淌这趟混水,只道:“如今当务之急是你的身子,至于旁的事儿,以后再说也不迟。”
“好了,你别说话,先躺在床上眯一会儿,等着太医来了本宫叫你。”
说着,她更是岔开话题,只命身边的宫女再去催一催,要太医快些过来。
第50章
戴佳常在哪里能听不出荣嫔的意思来, 想着荣嫔的一贯性子,只怕也不会替自己做主,知道指望不上她, 便乖乖靠在床上打盹。
很快, 就有太医来了。
这太医背着药箱, 跑的是气喘吁吁, 太医院谁不知道, 钟粹宫内无小事, 就连钟粹宫那只叫元宝的猫儿病了,它们都得上心!
待这位太医细细为戴佳常在号脉后,则连声道:“恭喜戴佳常在, 贺喜戴佳常在,您有了身孕,如今已快一个月了……”
戴佳常在面色一喜,可旋即怒容却浮起于面上:“真是胡说八道, 亏你还是太医院内的太医, 我看你就是个庸医!”
“如今距离我侍寝不过才半个月的时间,如何有孕快一个月了?”
这位太医自不知道这些事儿,当即面色讪讪,呢喃道:“应该不会有错啊……”
荣嫔也是十分紧张, 这等事儿可不是小事儿, 若真弄错了,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当即只吩咐身边太监将孙院正请来。
孙院正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来了, 号脉之后也是恭喜戴佳常在。
戴佳常在皱眉道:“敢问孙院正, 我大概有孕多久了?”
孙院正沉吟道:“因常在您身孕尚浅,脉象若隐若现, 并不能判断的十分准确,但以老臣行医多年的经验看,您约莫有孕半个月的时间。”
荣嫔听闻这话这才放心下来,若是钟粹宫内出现这等事儿,她这个一宫之主位也是难辞其咎。
戴佳常在扫了方才那位稍年轻的太医一眼,没好气道:“可方才有太医说我已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孙院正扫了那位一脸纳闷的太医一眼,含笑道:“常在有所不知,医者却非圣人,脉象号不准也是常事,更何况,您身孕尚浅,这时间号错个十来天也是常事。”
方才那位稍年轻的太医听闻孙院正都这样说,自不敢多言,只当自己号错了。
“没事就好。”戴佳常在拍拍胸脯,也是一副害怕不已的样子:“孙院正不愧是太医院之首,医术了得,只是不知道我这一胎能否由您负责?旁的太医,我实在不放心……”
孙院正却不敢接话。
这等事儿,皇上等人不发话,可不是他能答应的。
荣嫔经方才那一幕一闹,也是心有余悸,含笑道:“这事儿我稍后会禀于佟贵妃娘娘,相信佟贵妃娘娘会答应的。”
说着,她这才想起将这好消息送去给皇上等人。
她瞧见戴佳常在喜不能自禁,便是连她这等易有孕之身也不免觉得戴佳常在太好运了些,后宫中不少女子进宫好些年肚子都没动静,可戴佳常在只承受宠一日就有了身孕,可见是个有福气的……
很快佟贵妃就匆匆赶来,瞧见满脸喜色的戴佳常在只问道:“……本宫听说你方才晕倒了?肚子里的孩子可要紧?好端端的,你怎么会晕倒呢?”
戴佳常在朝芳儿递了一个眼神。
有些话,自不好从他嘴里说出来。
可芳儿低着头,也不知道是真没看到还是装作没看到。
戴佳常在没法子,只能自己亲自开口:“嫔妾见平贵人待自己不如从前,思来想去想着肯定是前些日子侍寝一事惹恼了她,嫔妾怕平贵人不高兴,就想着前去给她赔不是,可平贵人却说没时间,叫嫔妾足足在院子里等了一个时辰。”
说着,她竟有些哽咽起来:“嫔妾刚进宫不久,位份也不如平贵人,平贵人不发话,嫔妾哪里敢走?日头一大,精神不济,这就晕倒了……”
她是将这罪名推的是一干二净,好像是映微强迫她罚站似的。
殊不知,一开始就是她使了这苦肉计,想要逼映微原谅她。
佟贵妃一听这话心中是狂喜,可面上却浮现几分不悦之色,扫眼看向荣嫔:“可有这种事儿?”
别说荣嫔不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就算她知道,她也不会说的,直说自己不清楚。
如今佟贵妃正愁抓不住映微的错处,如今这把柄送上门来,她哪里舍得放过:“你啊,先别的这些,安心养胎才最要紧,你若是缺什么少什么,只管差人与本宫说一声。”
“你一次承宠就有了身孕,可见是个有福气的,等着平安生下龙子,福气更在后头了!”
戴佳常在连声应是。
佟贵妃又陪着她说了会话,可左等右等也不见皇上过来,正打算差人去看看,却见着梁九功过来了。
梁九功虽在皇上跟前也算得脸,可远远比不上顾问行,这般时候,皇上不来就算了,连顾问行都不舍得派来?
一时间,戴佳常在脸色不免失望。
佟贵妃见状更道:“为何是梁公公过来的?皇上了?”
梁九功直说皇上公务繁忙,不好与她们说皇上听到这消息只是愣一愣,继而吩咐顾问行准备些东西赏下去,甚至这礼物都不是皇上选的。
这些东西啊,是中规中矩,瞧着好看,却不算贵重,也不廉价,赏给这些不算得宠的妃嫔是最合适不过。
这下,佟贵妃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如今就算这位戴佳常在有了身孕,只怕也不会入得了皇上的眼。
可佟贵妃免不得还要多安慰戴佳常在一番的:“……你莫要多想,皇上心里是有你的,定是一时不得空,等着皇上忙完了就会过来瞧你的。”
戴佳常在又不蠢,当即只微微叹了口气:“嫔妾知道自己不得皇上喜欢,不过因为平贵人不高兴,所以皇上便撤了嫔妾的绿头牌。”
“可皇上如何待嫔妾,嫔妾倒无所谓,可总得怜惜怜惜嫔妾肚子里的孩子吧!”
“若这等事儿传出去,等着这孩子出生,只怕也觉得抬不起头来的……”
话毕,她更是呜呜哭了起来,那叫一个伤心欲绝。
佟贵妃不免再安慰了戴佳常在几句,等着戴佳常在眼泪止住了,她这才离开,出了院子大门时还不忘朝西偏殿方向扫了一眼,冷声道:“本宫就不相信这东偏殿闹出这么大动静,平贵人是半点不知道?”
“虽说戴佳常在安然无恙,但也历经凶险,她如何坐的住?”
“亏得皇上还时常夸她好性子,本宫看她如今张狂的连自己姓什么叫什么都忘记了吧!”
荣嫔是一句话没接。
佟贵妃又走了几步,却突地扫眼看向荣嫔道:“戴佳常在有孕一事,你可派人告诉太皇太后了?”
“方才情况危急,臣妾还未来得及将这好消息告诉太皇太后。”荣嫔面上依旧一派和煦,更是道:“不如臣妾这就派人将这好消息告诉太皇太后?”若他老人家知道了,定会高兴的。”
佟贵妃面色含笑,抬脚径直往外走去,更是道:“不必了,本宫亲自走一趟便是。”
她想的清楚,皇上的心偏袒那赫舍里氏偏的没边了,但太皇太后却还是公正的很,这事儿,她得与太皇太后好好说道说道。
果不其然,太皇太后听说戴佳常在有了身孕后十分高兴,她老人家前些日子还念叨着皇上若是能多子多福就好了。
太皇太后活到如今这个年纪,所求不过大清国泰民安,皇上龙体康健,多子多福而已。
可当太皇太后见佟贵妃如市井妇人一样喋喋不休说起整件事,更有告状之意时,脸色却微微沉了沉。
奈何太皇太后道行太深,佟贵妃根本看不出来,还在絮絮叨叨道:“……平贵人得宠也就罢了,皇上喜欢哪个妃嫔,谁都不好拦着,可她却没道理霸着皇上不准皇上宠爱别人,这戴佳常在就算没有身孕,她们都住在钟粹宫,也不该如此,她将别人晾在外头一个时辰,若戴佳常在腹中孩儿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该怎么办啊?“
太皇太后纵然不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可依她老人家对映微的了解,映微是做不出这样的事,当即就打断她的话道:“你身为六宫之首,平素有什么事儿自己拿着主意就是,若这等芝麻绿豆大点小事就闹到哀家跟前来,哀家怕是有得忙!”
“还有啊,这件事你问过平贵人了吗?”
佟贵妃摇摇头,低声道:“臣妾方才想着将这好消息告诉您,所以还未来得及去过问平贵人……”